倾天下 作者:米戎

【文案】

陆川有圣预:

神拥三州,人环四雅。

秦氏双姝,倾绝天下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倾,秦书唐,秦雨霜 ┃ 配角:夜月唐,衣拓棋,雅默翀

正是阳春三月,杭州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阳光透过翠绿的树叶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是清新的,天气是暖暖的,太阳也不会像夏天那样刺目冬天那样慵懒,真是个很好的下午呢!一个少女脚步轻盈地走在Z大校园的小径上,抬眼半眯着看了看头顶飘下来的落叶。春意盎然的校园里称着她青春的身影,也算是相映成趣的画面了。一条绿色的苏格兰风格百褶裙,搭配白色的兔毛开衫,脚上是一双高腰靴子,披散着一头黑色的齐胸秀发,懒懒地挎着一个大的夸张的绿色包包,整个人有说不出的亮眼。任谁看到这女孩,都会赞叹一下,她真是个打扮的高手!

走了半天,还是有些微微出汗了,虽说只是初春,但正午的阳光也已经不能忽视。女孩抬手轻轻揉了下额头,低头看表:一点五十。嗯,他们是两点到。想到这里,她唇边漾出一抹甜蜜的微笑,不算出色的面孔瞬间显得美丽起来。脚下走得更加匆匆。

小径一弯,她的眼前出现了学生活动中心,一辆校车显然是刚刚才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三三两两的背着网球拍的学生。Z大又一次在高校网球大赛里捧杯了呢。她伸着脖子看,终于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最后不急不徐地缓缓走了下来,男孩刚下车便转身向开车的师傅致意,远远地传来他清朗的声音:“谢谢老师,这一路麻烦您了。”

不由得她的唇畔勾出温暖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扬声唤他,那人已默契地转过身来,看她。也是笑盈盈地,快步朝她走来。

走得近了些,终于听到他低低唤她的名字:“倾。”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她的脸不由得微微泛红,站在他的面前,嘴唇翕动了片刻,轻轻叫了他一声:“海风。”

顿了一会,男孩子的脸上也有一些羞涩闪过,但还是伸手,揽住了女孩的肩膀,故作镇定地问:“想我吗?”手微微颤抖,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嗯。”女孩轻轻点头,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何海风,”有人扬声叫男孩的名字。

何海风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松开手,向网球队的队友们走去。同学们三三两两,见他们亲昵的动作,哗然一片。男生赞叹女生惋惜,其中有要好些的同学直接拿他开玩笑:“海风,这位美女是你的女朋友?动作真快啊。”说完还不忘哥俩好地冲他们眨眨眼。

“嗯。”何海风倒是一点也不羞涩,大方地点头。

又是一片哗然。

他们只是大一的新生,虽说在大学里度过了一个学期的时光,但本质上依然保留着高中的青涩,见有人光明正大的恋爱,不由得起哄声一片。在这所名牌高校里,聚集的大多是当初在高中就是菁英的学子,重压之下在高中谈过恋爱的人少之又少。其实不是自觉的不去早恋,而是高考的大目标下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好容易进了Z大,似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到了,才恍然发觉这所学校里基本没有女生出没,纯工科聚集的校区里,男女比例更是跌破眼镜的超过10:1。繁重的课业压力和郁闷的现实,导致从大一就开始恋爱的学生凤毛麟角。

而眼前的这个何海风,在男生如此众多的情况下,刚刚入学就引起许多女生的注意——长相英俊、成绩优秀、运动细胞发达、领导能力一流。——似乎每个学校都会有这类人出没,他们生来仿佛就是要别人嫉妒的。而拥有得天独厚资源的何海风,跟女生的交往一直都是泛泛,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精挑细选慢慢找一个美女当女友的情况下,令人惊讶地在这个时候拥着一个女孩出现。

女孩在何海风怀里抬头,冲大家一笑:“你们好,我是秦倾。”

“啊,是秦倾啊!”有人发出惊呼。

“是啊是啊,真是计算机系的大才女秦倾!校区的文艺部部长。”

“就是那个校区每次晚会的总导演和策划人?”

“不错,就是她呢。我见过她一次。”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秦倾苦笑一下,果然又变成了这样啊。自己本来是很不喜欢高调的,所以每次做活动的时候基本都不露面,没想到就这样还是成为了大家的谈资。

何海风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想法?看众人方才还是觉得秦倾好幸运的神情,在报出秦倾名字后都立马换上了觉得他是攀了高枝的感叹,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伤心。不过让女朋友这么尴尬下去也不是他的作风,“嗯哼!”他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网球部众队员有默契地噤声,对于何海风这个校区队长来说,大家还是很服他的。何海风看他们,失笑地调侃:“拜托,大家要评论我们也背地里好不好,当着我们的面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这里又不是动物园。”

“不让我们说你就自己老实交代,海风,你是怎么打动我们的大才女的啊?”有男生唯恐天下不乱地叫了一声,引发一片起哄声,“就是就是,老实交代!”

“听说秦倾可是出名的冷啊,你是用什么法子打动她的啊?”

“想必费了好大力气才抱得美人归吧?”

“给兄弟们说叨说叨,也让咱们早日脱光啊!”这是个东北口音。

何海风苦笑,没想到话题被转移到这里来了,不过总算好过让秦倾尴尬。他清清嗓子:“让我说可是有代价的。”

“你这个没有兄弟道义的家伙!”

“太小气了吧!”

“还要什么好处啊!”

“当然了,”何海风露出奸诈的笑,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小炒部搓一顿,否、则、免、谈。”小炒部是Z大Z校区唯一一个除了食堂可以去的餐厅,虽然菜价不算贵,但对于学生来说也算是难得的牙祭场所。

“好吧好吧,反正我们也要庆祝今天比赛的!”

“每个人A一下也不用多少钱吧?”

“何海风太小气了,还是队长呢!”

“就是就是,有了女朋友不请客也就算了,居然倒打一耙敲诈我们。”

“有异性没人性啊!禽兽!”

三三两两地爆出抱怨声,但大家还是乐呵呵地向小炒部进发。

秦倾不由得开心一笑,这些朋友,关系还真是不错。在比赛中建立起的友谊啊。看来今天不玩个昏天黑地,他们是不肯罢休了。

看着身边的英挺少年,她模模糊糊地想,他们,认识了有多少年了呢?

掐指算算,好像真是过了很久了,从小学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的光景了吧。他们的机缘总是很巧,小学和初中都是同学,高中不在同一所学校,却碰巧地做了对门的邻居。从陌生到熟悉,渐渐地,她已经非常熟悉身边有何海风的存在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吧。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基本没有分开过。生命中已经度过的时光有一大半是在一起的,接下来,就会这么一直下去吗?

她在心里悄悄问自己,恰巧看到何海风转头过来给她一个微笑。虽然是看了很多年,她还是失神了片刻。

嗯。应该会,一直就这么下去呢。

直到地老天荒。

她悄悄地,握住了何海风的手,他回她一个微笑。

十指纠缠。紧紧相扣。

时光就这么悄悄过了两年,转眼他们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在众人一片艳羡的目光中,他和她从大一牵手,已经走过了两年的光阴。一路相处下来,虽然也有争执吵闹,但最终都是和好如初。经过了两人的磨合期,他们彼此更加了解和欣赏。或许现在少了最初时的羞涩和激情,但时光沉淀下来的却是更水□融的感情。

如果一辈子就这么下去,也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吧。秦倾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暗自想。她是比较现实冷静的人,所以从来都没有希望过自己的生活要怎么样刺激和精彩。感情方面也是如此,认定了是何海风,那么再遇到怎样的男子便也不会有旖旎念头。有人笑她是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但谈恋爱是非常辛苦的事,饶是他们彼此如此了解,还经常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个不停?那么再换一个未必合适的,心境和头脑岂不是太累?所以聪明如她,宁可就抱着这棵树,就这么着一直下去吧。

秦倾轻轻咬着手指,抬眼看淡蓝色的天花板。真是典型的天蝎座性格,专一也好,懒散也罢,她是打算从一而终的。和海风彼此都是初恋,是不是最终能走进礼堂呢?有人说现在的初恋分手率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那么他们会不会是剩下的那百分之一?想着方才来过她家拜访的何家父母,她的面孔不由得微微有些泛红。何妈妈的声音仿佛在她耳边再次回响——

“小倾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家海风能找了她也是运气好。如果你们不反对,我们家的意思是等他们大学毕业就把事情给办了吧。反正彼此都知根知底,还不如让他们稳定下来,再好好顾及事业。”

“哪里哪里,”她老妈笑得也是乐开花,她的家人也对何海风是相当满意,甚至认为从姿色上来说算是她高攀了海风,“我们也有这个想法呢,女大不中留,小倾毕业也有二十一岁了,海风有二十二,早点成家也好,现在社会乱的很,还是早点定下来算了。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们是没意见的。”

想到此秦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老妈总是看多了法制在线一类的栏目,对于现在的大学生男女朋友同居上床堕胎感冒得很,总是不放心他们“干柴烈火”、“把持不住”,拜托,她女儿也是很保守的类型好不好,没有结婚的时候不该做的事情还是不会做的。连这一点点信心都没有呢,总不放心她。

不过说到结婚这件事,总还以为离自己很遥远。秦倾伸手,凝视了下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她不喜欢黄金的颜色,所以何海风用第一次拿到的奖学金为她买了这个白金戒指,上面镶着三颗碎钻。“我要套牢你。等我赚钱了,再给你买个更好的,现在先用这个将就吧。”何海风信誓旦旦。她微笑:“不用了,有你的心意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算是他们私定终身的信物吗?她淡笑,对于物质她的追求真是很淡,能够衣食无忧已经足矣。何海风是个很有事业心的男生,这样结婚她会很舒服吧?她埋头窃笑,有人赚钱给她花,她就负责在家里弹弹琴写写小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很美好的生活。

手机忽然开始叫,响起的是熟悉的铃声。接起电话她语气里充满浓浓的娇恰:“海风,干吗呀?”

电话那头传来他好听的笑:“倾,明天初中同学聚会出去玩,我提醒你一下早晨要集合的。”

“我知道啦,没忘记,”秦倾吃吃地笑,“骗子,是想我了吧?还故意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大笑:“被你看穿了,还是你了解我。刚刚分开我就开始想你了。倾。”

静静听了下他的呼吸,秦倾开口:“我也想你啊。傻瓜。还有事吗?没事我挂电话了,洗洗睡觉,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呢,你也是喔。”

“嗯,好的。我爱你,宝贝,晚安。” 这是每天何海风都会对她说的甜言蜜语呢,听得多了也不厌烦。

秦倾微笑:“晚安。”

“挂了喔。”电话那头传来他挂机的声音。

“等一下——”她说的终究晚了些,那头已经传来“嘟嘟”声,她盯着听筒,自嘲地笑了一下,轻声嘀咕:“本来还想再问你个问题的。算了。”

要是问他那个问题,海风恐怕又要嘲笑她脑袋抽筋吧?晃晃头,努力摆脱了那个念头,跳下床洗漱去也。

今晚的月色不错。实在不喜欢开着空调睡觉,秦倾洗澡完毕后穿着睡裙,看了会月亮感慨了一番,大开着窗户爬上了床,不一会就沉入了梦乡。

过了一会听到有人一直在模模糊糊地叫她:“秦——倾——秦——倾——”声音绵远悠长,似乎还有些其他的味道?她歪头想,对,感觉有点沧桑。

她想睁眼看看是谁在这么叫她,却发觉眼皮无比的沉重。倏地骇然,没睁眼的她也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正漂浮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湖面上,湖面上空笼罩着重重的一层雾气,看不清湖水延伸到哪里也看不到岸。她就那么直挺挺地漂浮在水面上,伸了下手,感觉不到湿气。但此刻也察觉不到自己有沉下去的迹象,她总算有些放心。

四周有“哗哗”的水声,看来这个湖水是流动的。没有参照物,她不能确定此刻自己是不是在水面上漂浮移动。过了似乎很久的时间,有轻轻摇橹的声音逐渐从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莫名地她有些惶恐,不由得紧紧握拳。终于看到了来人,留着一头黑白夹杂的及腰长发的男子,年纪么,实在很难估计,大约四十岁左右吧,面孔是年轻的,神情是沧桑的。

令秦倾讶异的是他独自立在船头,根本没有人划桨!不错,在她目及范围以内,除了这个面色忧郁的男人没有任何生物。船头的橹就那么自行地摇啊摇,拍打着水面。男人似乎恍然发觉了她的存在,专注地看向她,一瞬不瞬。黑色的瞳孔在她脸前忽然放大,仅仅是一双眸子,他的脸此时并未靠近!她心中的惊讶转瞬之间变成惶恐,发自心底的惶恐。

她张了张嘴,但最终并未叫出声来。——这是梦啊,她告诉自己,忽然有些失笑,眼前不合逻辑的一切怎么可能是现实?虽然感受上真实了一些。——可是,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那双眸子眨也不眨地盯了她半晌,倏地消失不见。男人俯身下来,沧桑的脸上挂满由衷的笑容念叨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然后“砰”地一声双膝跪下,听声音想必很痛,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俯下身子闭上眼,喃喃地念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似乎是祷文一类的东西。

蛮夷之地吗?还念祷文?看这人恐怕不太正常!秦倾想,好了,这个梦的内容不是很喜欢,还是赶快醒过来吧,她集中注意力,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下手太重了!秦倾痛得呲牙咧嘴,泪水几乎要落下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要醒了吧,景象好像波纹似的慢慢荡漾开来,视线逐渐模糊。好奇怪,这个梦醒的过程似乎也很是与众不同。

眼看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秦倾就要醒来的时候,那男子猛地起身,脸上闪过震惊加喜悦的表情。他急忙双手合十,念出一大串秦倾听不懂的语言。这次听的清楚了些,他念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是什么语言?秦倾确认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好像有什么地方隐隐觉得不太对?——秦倾暗自想着,还不忘小小地佩服了下自己,做梦还真是有想象力,连新的语言都能创造出来。看那男子神情颇为激动,双手一会举天一会垂地一会双手急促地比划出一连串顺畅的动作,秦倾看的颇为津津有味。

忽然,她察觉到哪里不对了,眼前的景物又开始逐渐清晰起来了,比方才看到的还清晰。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优柔寡断向来不是她的作风,直觉告诉她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可能会对她不利,必须马上从梦中醒来才行。她摸索着探到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握拳砸了下去,——胸口的疼痛应该远比大腿来得强烈吧。

痛楚从胸口扩大,仿佛有重锤落在她的心上,她打的有这么重吗?还没来得及置疑,只听到“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她的感观在瞬间变得轻灵,耳边响着的是呼呼的风声。终于睁开了眼,看到的依然是梦里的景色,但和刚才不同,现在的一切显得如此真实。从高空重重地向湖面坠落,湿气和失重的感觉扑面而来。——这,还是梦吗?

坠落。有人接住了她的身体,是那个诡异的男子!他的笑容异常清晰,双手的触感无比真实。秦倾张嘴想说什么,胸口一恸,奔了一口血出来。胸口的痛楚一阵阵扩散开来,终于意志溃散,晕了过去。

这次,她才真正沉入了梦境。纯色的黑暗世界。

2

一沙一世界

秦倾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床顶高高挂起的帐子,是用白色的麻布一类的布料做的宽大的帐子,环绕在她的四周,漂浮着。她眨眨眼,思想在瞬间有些空白,这是在哪里?

忽地她想起了晕倒前所做的荒诞离奇的梦,猛地坐起来,穿着的是跟帐子一样布料麻布一般质地的长裙,——不是她之前上床时候的睡裙!环视四周,周围看到的一切都是她所不熟悉的!她紧紧捏着衣摆,手遏制不住地颤抖着。生平第一次变得如此慌乱,秦倾从床上跳下去掀开帐子就朝外奔去,像古代建筑一样的木质房屋,吱呀作响的门,纸糊的窗——每看到一样她的心就往下沉了几分,在推开门看到外面的景色后,她彻底的愣住了。

这不就是梦里看到的那湖吗?虽然当时是在湖面,但这雾蒙蒙的天气和空气的味道跟当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秦倾的身子开始疯狂地颤抖。她,究竟在哪里?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冷冷的声音,还好用的是她熟悉的语言。她回头,一大颗泪随着甩头跌落在衣襟上。秦倾用袖子擦了下眼睛,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个她梦里出现过的混蛋,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的头发似乎比在梦里看到的更白了些许,神色变得冷漠不复当初的欣喜狂热,他把手里端着的碗放在了桌子上,淡淡冒出一句:“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你受了很重的伤,如果一直这么站着受风恐怕会加重。最好你进屋躺下,然后我慢慢说给你听,可好?”

话虽然用了疑问的词,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经他一提醒秦倾仿佛才感觉到自己胸口的剧烈疼痛,强忍着喉头那股腥甜味,瘸着那条被自己重创的腿,她扶着墙慢慢走回床上。虽然是有很多话想说,但一张嘴恐怕就会奔出一口血来,好容易醒了,此刻她不绝允许自己再晕过去。沉默。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想必也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所为,现在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拼体力她也不可能会是对手,如果他要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姑且先忍着吧。短短一段路,秦倾已经在脑中清楚分析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形势,所以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轻轻躺回了床上,不经意似的拉上了被子。

男人仔细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直到她躺下后方才看着她的眼睛开口:“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秦氏,我要找的就是你。”

秦氏?对于这叫法,秦倾是一头雾水,她选择沉默,继续听下去。

那男子见她不语,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飘飘荡荡的帐子里,唇边挂着一抹满意的微笑跟她解释:“你现在所在这整个天下,我们叫做陆川。这里不是你所熟悉的地方,已经远离了你的家乡。你所来的地方,”他蹙眉,沉吟了片刻,终于挑拣出了一个合适的词,“跟现在这里,不是一个世界。”

不是一个世界?秦倾挑眉讶然,这听起来太过荒谬。

“没错,不是一个世界,”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继续解释,“我们两个世界,就像是平行的空间一样,彼此并存不会干涉。你们那里有的人,在这里也会有相同面孔的人一样的生活,无非是大家生存的规则不同。由于每个人都不会按照一样的轨迹发展,所以我们的现状跟你所熟悉的世界是绝对不同的。两个世界有联系的门可以交流,但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只有我们这里才有,也就是说,这个门是单方向的。”

单方向的门?这男人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秦倾努力消化这些话的内容。难道除了地球之外在某个空间中真的还有同样的世界存在?一样的人、一样的物,但是由于蝴蝶效应而有不同的发展?——这好像是自己曾经看过的某本科幻小说中的相似情节。秦倾蹙眉,思考这个听起来荒谬的可能性。毕竟她目前所在的环境太过陌生,能在梦里让她跑到这里来,仅仅从这事情分析,他说的还还是有可能的…吧?

见她并未表示反驳,男子对于她的反应更加满意:“你一定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因为你的特殊身份。”

特殊身份?她能有什么特别之处?秦倾暗自揣测。

“不错,你的身份极为特殊。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们两个世界中的人是互为镜像的,就像照镜子,一个人必然会对应一个影子。所以这决定了我们只能在一个世界生活,如果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会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因为违背了空间的原则。但是这原则也会有特例,有人只会在一个世界中存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表示这部分特殊的人可以在门内自由的穿梭。而你,就是这样的人之一。”

秦倾微微张嘴,这一切听起来只有诡异二字可以概括。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特例出现,在你们那个世界里,你是我发现的第一个这样的人。所以这也就能说明你为什么能够在那个世界听到我发出的召唤了。正是因为你的惊醒,我才发现了你,并且打开了门,将你拉到了这个世界。”

是眼前这个混蛋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没有来得及细细推敲方才他所说的内容,但是这段话她听的明白得很。现在撕破脸对她不利,拼命忍着自己的怒火,秦倾听他继续往下说,既然能过来那么肯定也可以回去的喽?说不定他能透露出自己回家的方法也说不定。

“我召唤你的原因,是因为你会是我族人的救世主!”他说着语气逐渐开始激动,“陆川分为三大族,人、神、魔,人族善计谋,神族善法术,唯我魔族直到如今还是一盘散沙!江山动荡,天下即将大乱,乱世之中需智者,而你,就是我们魔族的救星!”

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陆川圣者早有预言:‘神拥三州,人环四雅。秦氏双姝,倾绝天下。’神族有三州护法,人族有四雅侍从,就是因为他们这些年的手脚,才令我魔族一片混乱。而你秦氏,在我隔空呼唤‘秦’时能从沉睡中惊醒,足以证明你就是我秦氏双姝中的一位!”

他说他叫的是“秦”?秦倾此刻忽然无比想骂娘,就是因为他反反复复地叫着“秦”,导致她以为叫的是“秦倾”?中国姓秦的有多少?他们就不怕自己万一勾错人了?弄得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到这么一个鬼地方,就因为在梦里听到有人莫名其妙叫类似她名字的这么一个契机?她不自觉地重重咬了下嘴唇,舔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男子看出了秦倾眉宇间的愠怒,换上了冷冷的笑容:“如今的事情,由不得你。打开门需要龙烟珠,这世上除掉我召唤你用的那一颗,只剩下一颗在我魔族王上的手中,除非你能辅佐我王上握住这天下,否则永生你都不可能再回到你的世界。”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眼前的男人恐怕已经多出许多个透明窟窿了。

那男子的神色更冷,扯出讨厌的冷笑:“也不必做梦你有可能因为机缘拿到龙烟珠,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与你所熟悉的完全不同,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他转移视线,秦倾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三米开外帐外飞着的一只蝴蝶,他默念了一句咒语手指一点,蝴蝶瞬间着火化为灰烬。

秦倾骇然。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人么?

男人转头看她,带上了明显的威胁:“我的法力由于召唤你已经元气大伤,是我都有如此能力,更不要说是我魔族最高法力的王上了!所以在有生之年,你不用做梦凭自己的力量能够拿到龙烟珠。除非是你为这争夺天下立了大功,才有可能赢得王上的慈悲,让你回家。”

果真如此?秦倾冷笑,他的话语里有明显的漏洞。他当自己是傻子么?召唤她需要耗掉他大半功力,难道回去就不需要么?她凭什么认为魔族——听起来就不像好东西的族类——的大王会为小小的她付出那么多?

但现在跟这个神经病冲突绝对不会是明智的举动,仅仅是看他方才崭露的力量就已经非常能说明问题了。争夺天下?魔族命运?秦倾忽然觉得无比头大,总看小说有什么穿越时空之类的事情发生,从没想过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可能性。太荒谬呵!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直接被“召唤”到了平行的陌生世界里?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现在又是什么时间了呢?爸爸妈妈发现自己忽然不见了,会不会很担心很着急?肯定的啊,怎么会不担心不着急。对了,还有海风,他会怎么样呢?

无论如何,我要回去。——秦倾在心底,对自己坚定地说。不择手段。——大家,等着我回来。

龙烟珠。她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见那男子沉默,终于她开口:“我要怎么做?”一开口她骇然,自己说的竟然完全不是熟悉的语言中的一种,“怎么回事?”她不禁喃喃出声,还是不对!这听起来更像是眼前的变态曾经念过的祷文的语言。她想的明明是中文啊!为什么话到嘴边全部变了?

秦倾抬手捂住了嘴,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恐怕也是他动的手脚吧?他所谓的法术,竟然能够左右她的思想!这是什么鬼力量?心底隐隐有一丝庆幸,幸亏自己方才没有莽撞地做任何反抗,否则恐怕是白白受些皮肉之苦还不能获得任何有效的信息吧?

男子幽幽叹息:“我把我们的语言能力调换了一下,毕竟你听你们的话应该是不存在困难的吧?所以我才能给你解释这么多。你说话也是同样的道理,现在你所说的是陆川的语言。但是出了这里以后,你只能保证自己说话会被别人听懂,但是你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都有?这人是妖怪吧?秦倾大吃一惊,脸上尽量无表情,心里暗自叹气,这里果然是诡异的世界。

他低头掐指算了一下:“王上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距离这里大概还有十天的路程吧。你可以在这十天里好好地学习一下我们的语言。秦氏。”

又是秦氏。她努力忍着自己的厌恶,勉强笑了一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吧?

比起潦草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暂时还是懦弱地活下去吧。为了自己希望再见到的人们。她必须,懦弱地活下去。

那男人解释完,终于离去。天色逐渐地黑了下来,一样的太阳,一样的月亮,只是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一沙一世界,原来世界真的不是唯一。但为什么倒霉的是她?地球有六十亿人口,为什么偏偏会是她?黑漆漆的屋子里,秦倾忍不住伏在被子上低声啜泣。

3

一树一菩提

秦倾蜷着膝盖坐在门外的大石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湖。雾气从她来以后一直没有散去过,湖水倒是很清澈,间或有几条小鱼游过。屋子前的风景几天来她一直盯着看,可是,又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呢?

她把头埋进膝盖。每天醒来的时候,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然后就回到自己熟悉的床上了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也逐渐地冷了下去。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她是真的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

第一天听到那个疯子给她讲解这一切渊源,秦倾平静的原因是因为她发懵,潜意识中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第二天在湖边坐了一整天,偶尔自言自语说的全是古怪的语言,她终于明白这荒谬的一切全都是现实。第三天她终于做了正常人该做的事——当着那个男人面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但看他那云淡风轻不管己事的样子,秦倾终于了解了一点,她的死活,对于眼前这人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寻死觅活都只是白费自己的力气。她了解,但依然很难接受。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发呆,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