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落雁南渡

“有贵客到,速归。”

秦倾看着手上由杜诘写来的简单信笺,心不由得一沉。

杜诘所说的贵客,屈指数来不过那几人。离开季州三个月光景,可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应该不会,虽然不清楚,但杜诘私下绝对有报告给夜月唐他们的手段。交情至此,理论上来讲不会有什么背着她去说的闲话。

能信他么?或者不能?不自觉的将那信笺攥了死紧,秦倾泛出一抹冷笑。聪明的杜诘能信么?自取姓唐的小莲能信么?一点就通的秦雨霜能信么?算计着每一步,提防着每个人,还是会对他们产生信任,即便是不断的提醒自己。

一个人,毕竟太辛苦了。蹙起眉,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几个人分担一下,仿佛就轻松多了。怕就怕,背后的人忽然给你一刀,毫无防备。

信?或者不信?

指甲用力的掐进了手心,她痛得皱起眉头。

“秦姑娘,”含笑的尤莜走了过来,未看出她的走神,“地窖和灯台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吧!迅速下定了决心,秦倾回头看他,尤莜的笑容中有些许看好戏的成分。没有多说,她露出淡淡的笑脸,“好吧,我去看看。”

想了几天,关于储藏大米,秦倾琢磨出了个法子。大米若要起虫发霉,必然是离不开氧气的,如果能让斗室中氧气变得稀薄,是否有可能实现?

于是跟尤莜商量,找了一间相对封闭的半掩在土中的窖,将门改装成日式结构,用铁皮包着木头做成。侧面的墙壁上位置极低的凿出十个孔来,用铸好的大小合适的管子卡在墙壁里,U型的铁管细的一头在窖内,粗的一头在窖外,简单的连通器内装着煤油,在窖内的那一部分浸着长长的灯芯,可以点燃。通过窖外的煤油高度,可以揣测出煤油灯的燃烧情况;如果熄灭的话,说明室内的氧气已经较低,符合要求。

考虑到窖的封闭性问题,基本上三天做一次燃烧,应该差不多了吧。——秦倾检查了一下,基本没有问题,暗自思忖着。——不知道在实践的过程中还会有遇到什么困难,所以先用水果试试,看看效果如何。如果有问题再找找修复的途径。

先通风,换了几天地窖的空气,切好的新鲜西瓜并几个苹果梨桃子,秦倾亲手放进了窖内的桌子上。点燃十盏煤油灯,封好门,接口用厚厚的棉布帘遮住,盖上土。

观察了一会,果然见到外面的铁管内的煤油高度略略降了些,铁皮的内壁上刻有统一的尺度,是秦倾一个一个盯着做过去的。

到了现在,第一步应该算成功了吧。轻轻嘘了口气,秦倾转身,看一脸茫然不解的尤莜,略微轻松的笑了笑:“尤公子,接下来的几日秦倾因为有急事,需要回劐都一趟。这里还请公子要多多留心,千万不要让外人轻易靠近。”

尤莜稍稍有些意外,但依然抱拳一揖:“在下晓得,姑娘放心。”

秦倾还以一礼,挥手召来高任,也没来得及回去收拾衣物,匆匆忙忙,绝尘而去。

几乎在秦倾出发的同一时刻,杜诘和唐尽风二人正在镬都城外的陶窑内等待着试验品出炉。杜诘看着工匠们来回的忙活,不禁有些焦急的蹙眉,正在烧制的是秦倾曾经交给他的设计图上的东西,她取名为——浴缸。

当初拿图纸给陶窑的老把式看过之后,那带头的刘老伯只是摇头,“这么大个的陶,咱们从来没烧过。”执意不肯尝试。费了一番唇舌,少不得贿赂了些好处,他们才终于点头应允,决定试试。今日开窑,是决定着他们是否能够继续顺利走下去的关键,杜诘自是担忧不已。这些陶窑的老家伙们,相当的固执,若失败之后再让他们去试一回,想必是难上加难。

唐尽风默默看着身边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徒弟,恍然发觉原来一向稳重少话的杜诘居然还有这么一面,惊奇之余对秦倾又多了几分好奇。从秦雨霜到杜诘,这个异世界的女子,影响居然如此之强。这一点,就是夜月唐,应该也没有预料到吧。

“开窑喽——”工匠们齐声吆喝,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热气自陶窑上方涌了出来。

杜诘恨不得立刻挤到前面去看,但陶窑的规矩,是外人不能去开窑的。所以只好暗自顿足,伸长了脖子等着。

乱忙了一阵,过了仿佛有一天那么久的光景,终于有人朝他们快步跑了过来,一边兴高采烈的高叫着:“杜老板,成了!成了!”

杜老板?——唐尽风不由得哑然失笑,转头看身边的杜诘。他此刻的心情反倒平复了下来,不复方才的激动。面带笑容,颇为开心,就要快步迎上去,又顿住脚步,扭头问他:“师傅可要一起去看看?”

微微颔首赞同,二人一起靠近了去看。

烧好的浴缸已经被用架子给抬了出来,一人多高的长度,一头是缓缓的一个小坡,在边缘还有类似枕头的造型,靠近底部的侧面上开着铜钱大小的洞。整个浴缸稍微有些麻色的暗点,看起来却更加别致。

“很是不错,大家辛苦。”杜诘转了一圈,仔细看过之后,满意的对着工匠们点头,转向带头的那个,“刘老伯,让大家去账房领赏钱吧,日后大家多受累了。”

看杜诘的游刃有余的应付招呼,唐尽风的眼底变得有些深沉。不过三个月左右光景,如今的杜诘几乎与自己所知道的判若两人。从看到的凤临阁到经典家居,秦倾的才华让人震惊。

只有这么几日,他就看到这么多,劐都的有心人又看到多少?无论易卓隽或者雅默翀,都不会是乐于见到秦倾为夜月唐卖力的人。更何况,在宣告找到圣预中“双姝”之后,季州的复杂人等数量剧增;劐都作为魔都的经济中心,自然也是免不了会有来自神都人都的众多高手。要是接下来的秦倾引起他们的担心和注意,那可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人都和神都的有心人,自然是想千方百计的阻挠相对落后的魔都的崛起的。虽然她身边明有杜诘暗有地字使者,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在镬都,易家方家的势力庞大,若给他们找茬不会是什么难事。这么想来,真是麻烦!

唐尽风忍不住皱眉。好在夜月唐提早找到了“秦氏双姝”,否则秦倾和秦雨霜的姓氏,不会让他们更加危险重重么?转念一想,虽然秦氏姐妹出身劐都名门,兼精通琴棋歌赋,但他们到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他的心忽然猛跳了几下,——莫非,所谓的高调“秦氏双姝”,只是障眼法?在夜月唐心中,早已有了另外认定的人选?一时间,凉爽的天气里他居然汗意涔涔。——不会错,夜月唐应该早已认定了秦倾,否则就不会把地字使者派在她的身边贴身保护了。他们以为是由于秦倾来自异世界和负责帮夜月唐打开魔都的新局面的缘故,却未料到有这么一层深意。

那么,接着推断下去,关于这一次让他护送华衣公主前来镬都,应该也是别有用心的。夜月唐早已料到如今的镬都必然潜入了大批虎视眈眈的人,所以干脆让他们二人露脸。一直有心关注着秦倾、秦雨霜和杜诘的人,必然很快就能得知他们的到来并且盯上他们。那三人之间看起来的关系看起来究竟会变成怎样,夜书唐的身份是否会被拆穿,端的就看他们如何表演了。

原来如此,唐尽风嘘了口气,怪道出发前夜月唐曾经嘱咐他来镬都磨练磨练身手,此刻的他才真正明白过来。

如今的境地,稍微走错一步可能都会让秦倾等人陷入危险的境地。他们与秦雨霜的见面,已经被雅默翀看了去;今日与杜诘的相遇虽只是偶然,可不知道这一路上会不会有人也见到了。那么接下来的秦倾,该如何相处?掐指一算,她应该已经收到了杜诘的快信往镬都城内赶来,左右不过两三个时辰就能到。怎么办?如何是好?

长叹一口气,向来自诩聪明的唐尽风,发觉自己居然一筹莫展。

落霞镇,地势险峻,是劐都与必安、伍镇的必经之路。落霞的山路崎岖,人烟稀少,所谓的镇中心不过是短短的一条街道。虽然土地贫瘠各方面都几乎“先天不足”,但因为连接必安这个后方粮仓的缘故,落霞的位置就显得很重要了。

一个气势卓绝的青衣男子坐在镇子街头的茶馆中,虽然一袭旧衣、面前仅有粗碗凉茶,但眉目之间的淡淡笑意却不能让人轻易忽视他的存在。初看无害的眼神,目光扫过却总有不易察觉的锐利。

一辆疾驰的马车自必安伍镇的方向驶来,速度惊人。到了这唯一的凉亭时,有些诡异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停住。

“天气炎热得很,休息一下吧。”一个女子的声音悠然自车内传来,掀起门帘,一手拽着裙角,一手撑着边缘,轻巧的跳了下来。来人正是秦倾。

见到凉亭有人,她先是礼貌的笑了一下。在清楚看到这人的脸时,秦倾如遭雷击,瞬间脸色苍白。

那年轻男子有些诧异的看她,见这女子全身颤抖的仿佛随时都会支撑不住,开口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捂着胸口,强烈异样的痛楚自心口处传来,几乎然她昏厥。但这陌生男子的声音和样貌,却有如一根针扎在她的脑中,清晰的疼痛几乎要让她分裂成两个人。

高任看出她的不妥,连忙过来扶着她的肩膀。勉强站着的秦倾,手苍白颤抖着冲着那青衣男子伸去。

半晌,唇间溢出凄苦的一声叹息,“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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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顶…没有留言…啥都没有…

22

北风江上寒

“海风?”那青衣男子的耳力极好,听她叫的清楚,先是怔了片刻,旋即唇畔漾出一抹好看的温暖笑容,“姑娘认错人了吧。”

秦倾一愣,面孔变得雪白。泪水迅速聚集,在眼眶内滚了几滚,屏住呼吸,她终于硬生生的忍住。哽咽着喉头,一时之间不敢张口,生怕泪水决堤。苦笑着,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这人,一瞬不瞬。

这应该就是陆川的镜像了吧?终于,在这个异世中,她找到了第一个故乡旧识的镜像,何海风。

好久不见。她在心底默默念着。海风,好久不见。

下意识的抚摸着那根曾经带着戒指的手指。

海风,你可还好?

样貌肖似何海风的青衣男子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但眼底却飘过几抹锐利。

努力深呼吸了好几下,总算逼退了汹涌而来的眼泪。她似乎许久没有这么想哭了呢,——在心里淡淡自嘲着,往日的种种甜蜜微笑一一在眼前飘过,模糊了,淡了。消失了…

霎那间,胸口疼痛的几乎要裂开。秦倾伸手,轻轻抚着。

她不语,身边的两个男子暗自打量评估着什么,过了许久,三人依旧静默。

轻轻呼了口气,总算理好了情绪,秦倾勉强笑着,第一个开口:“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那男子一愣,显然是觉得她问的冒昧。秦倾自然知道自己问的无理,但既然见到了“何海风”,无论怎样她也是要知道这人的下落的。起码,日后若她再次思念得紧,也可以“睹物思人”吧。

看着她灼灼的目光,青衣男子心中似乎有个莫名的地方纠紧,本想随便敷衍几句,未料到了唇边话却已改变,“在下雷雅。”话一出口,他错愕,懊悔的神情一闪而过。

见他如此表现,秦倾露出淡淡一笑,到也明白他此刻说的是真。雷雅、雷雅…她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却惊了脸色。

“你叫雷雅?”她忍不住语调扬高了些许。

事到如此也已无法否认了,于是雷雅一抱拳:“不错,正是在下。”

“雷雅公子,”只是闪眼,秦倾已经换作了正常微笑,回以一礼,“小女子名唤秦倾,相逢即是有缘,不若我们以茶代酒,畅饮一番,如何?”

“姑娘,”高任在一旁出声低低提醒。

“不妨事,我自有分寸。”秦倾笑靥浅浅,垂着眼帘,闪过几抹算计光芒。

“姑娘请,”雷雅起身,就要将身边位子让出来。

秦倾正要含笑上前,只听到“噌”的一声,一支利箭精准的冲秦倾的背心处处飞去;高任和雷雅反应极敏捷,几乎同时伸手拉住她的两只胳膊,一拉一扯下的秦倾反而失去了平衡,“哗”的一声,一只袖子被高任撕裂,整个人倒进了雷雅怀中。

“噔”的一声轻响,箭矢已经牢牢的□了案几上,尾端的羽翼还在摇晃着阵阵作响。

雷雅和高任身姿飘摇的向后翻跃,被雷雅揽在怀中的秦倾神情错愕。

二人落下,脚刚刚踏到地上,只听到“噌噌噌”三声破空响声,三只箭矢已发起第二波攻击,比方才更快地分别飞向他们三人。

高任在翻转的同时,腰间的利刃已然出鞘,“铿”——箭矢出乎意料的坚硬难缠;方一对上已知道来人非泛泛之辈,电光火石之际,只听到一阵“砰砰”乱响,已过了七八招,高任连忙大声提醒:“小心,此乃破道术!”

雷雅轻轻一窒,将秦倾用左手转至身后,右手已握了兵刃在手,只见火花一般“啪啪”闪烁了几下,秦倾只觉眼前一花,眼前一条漆黑的鞭子已然卷了两支利箭。那两支箭矢好似活的一般,箭头对着他们二人,仿佛正拼命从鞭子中要挣脱出来。

“雕虫小技!”雷雅冷哼一声,默念几句,左手五指张开,大喝一声,“破!”

一道白光闪过,两支箭矢化作青烟。

那头的高任也方才将箭矢砍做两段,但已明显费了不少力气,微微有些喘息,衣襟上也已被划破了一道。

三人全神贯注,屏息听了片刻,不见动静。

“走了?”高任低低出声询问。

雷雅也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通过方才的交手,对方应该已经明白讨不了便宜去。于是放下心,不动声色的收起鞭子,“嗯,应该是。”

话音未落,只听到身后的秦倾一声惊叫,方才回头,人已凭空飞至半空。一个黑衣蒙面人迅速在空中接住她,闪了几下,眼见就要得手离开。

“居然是自然派系的高手,刚才原来是迷惑。”雷雅喃喃说道,连忙换了神色,手起手落,大喝一声“起!”,身子轻轻一飘,已至空中。

“这位高手,留个名号吧,在下仰慕得紧。”露出一贯的笑脸,雷雅不动声色的封住他们的去路,客气行礼。

那人一愣,到也没想到雷雅会为了秦倾如此卖力。哼了一声,左手箍住秦倾手腕,右手一转便要出招攻击;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到“嗤嗤”两声,从黑衣人身后的密林中射出两颗细小的石子,飞快地划过雷雅的脸庞两侧。

高手若他,居然毫无反应之力。石子不大,在他的脸上划出两条细细的血痕来。

雷雅一愣,脸色变了几变。那黑衣人的帮手?

黑衣人顿了片刻,看来也是意外;不过来人出手是友非敌,到也不若雷雅谨慎小心。不过瞬间功夫,他已经掳了秦倾,退在了五丈以外。

眼见雷雅受伤高任不敌,秦倾心焦不已,正要出声,只听到一个清脆的男音自头顶上方出来,一字一顿念道:“破道之五十八,风雷!”

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一个火球凭空出现,挟着隐隐的风力自空中向他们二人砸来。一个绿衣少年的面孔出现在火球后方,眉清目秀,脸上挂着隐隐的笑意。

这人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秦倾一闪灵光,却没有抓住任何念头。

火球迅速砸来,热浪逼进,炽热难耐,她忍不住闭上眼。

黑衣人终于对她放手,双手在胸前迅速微动,一声大喝:“守道七十四,结界!”。一层水状的球体在他手中出现,迅速膨胀,直到变成一个大球体将他裹在其中。

高手过招,雷雅看的有些发怔。一回神才恍然发觉秦倾尖叫着自空中跌落,身子一飘,已经稳稳将她接住。二人飞旋,自半空缓缓落地。

空中的火球将黑衣人整个裹了起来,火焰吞吐,隐隐看到当中的他已是一头热汗,大量的热气自头顶涌出,在空中飞旋。

在他怀中的那一刹那,秦倾恍惚,似乎又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侧脸、动作、还有情急中保护她的神态…胸口异样的痛楚来的更加猛烈,心脏快速跳了几跳,她忍不住蹙眉忍着。

雷雅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方一落地,顾不得看头顶声势浩大的冰火碰撞,连忙出声询问:“秦姑娘,你没事吧?”

秦倾抬头看他一眼,神情复杂。嘴唇翕动方欲说话,只听到“哇——”的一声,终究未能忍住,竟然吐出一口艳丽红色的血来。

那血着实诡异,不仅颜色鲜艳异常,而且落地之后,竟然是一团未散开的,轻轻蠕动仿佛活物。

“这、这是什么?”

二人同样的面色雪白,过了片刻,秦倾才终于问出声音来。

连忙抓住她的脉搏,听了一听;过了片刻,雷雅方才喑哑着声音开口,有着莫名的沉痛,“秦姑娘,你中了一种高超法术,”头顶上方打的热闹的二人同时顿住,凝神听着,气氛诡异流转,雷雅的声音淡淡飘荡,“这法术,只有和下咒之人有血缘关系的法师才能解得,名唤‘十分相思’。”

静默了片刻,黑衣人猛的迸出一声冷笑。一边防备着绿衣少年,一边仔细往秦倾的眉宇间仔细打量了片刻,“果然如此。原来如此。”

“十分相思…吗?”绿衣少年喃喃念着。

“十分相思,法术高超的一种咒术。中咒之人必然需要爱上指定的某种血缘关系之人,若是为他人动心,则会心痛失魂至死。反应分三重,第一重,吐出颜色艳丽的鲜血;第二重,滴滴相思泪,不过是蓝色的;第三重,全身经脉尽断,神仙难救。行遍陆川,秦姑娘你是中此术的第一人哩!恭喜恭喜。”黑衣人阴阳怪气的加以解释,如愿看到秦倾的脸色变得雪白。

“今日高手众多,咱们后会有期吧!”话音未落,黑衣人已退出数丈之遥。绿衣少年也并无追他之意,任由退去;那人眨眼功夫已消失不见。

秦倾铁青了脸,径自沉默着。

雷雅关心问道:“秦姑娘,你没事吧?”

“不要紧,我好得很,”忽然绽放出笑脸,秦倾看向空中漂浮着的那人,原来世上真有这奇怪的不符合原理的功夫,若不是把这些心机计谋算到自己身上,其实会是很热闹的吧?

“可以问一下这位公子么?您是哪位?”她紧紧盯着那绿衣少年的面孔。

绿衣少年的神情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扭曲,咳嗽一声行了个礼,“在下魔都地字使者。”

“密探之首的地字使者么?”雷雅很是惊讶的说出身份。

秦倾深深看他一眼,密探之首是么?跟她特意这么强调,是要她注意少年的背景么?

淡笑。人呐!——

“见过雷雅公子。就是不晓得人族的四雅侍从跑到咱们魔都里来有何要事呢?要是有何难处,公子不要客气,尽管跟在下直言。咱们魔都人好客得很,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也算略尽到地主的绵力了。”

雷雅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碰上秦倾清澄目光的片刻,更是有些尴尬的别开了脸。

秦倾一径地淡笑,脸上的神色未曾改变过,除了方才自空中落地和吐血时有一些惶恐划过她的面庞之外,她一直努力保持着这样的神态。

不慌不忙的向二人分别行礼:“见过地字使者、雷雅侍从。秦倾多谢你们二人的救命之恩。在下要事缠身,如今已耽误了不少光景,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说罢,待他们二人均微微颔首,扶着高任的肩头,慢慢去了。

右手,轻轻抚着胸口。雷雅和地字使者眯起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秦倾的背影。直到她上了马车,车子绝尘而去。

雷雅一抬头,地字使者已不见人影。忍不住苦笑,喃喃低语:“魔都果真高手如云呢,是不是,九公子?”

一阵轻风吹过,几片叶子滚过地面。过了半晌,走出一个含笑着的紫衣年轻公子来。

来人正是方琨罄。

23

路出寒云外

“秦姑娘他们路上可能会有些麻烦。”一心等着秦倾归来的秦雨霜,自从听到唐尽风淡淡的一句话,更是焦急难待。强自忍着去踱来踱去的冲动,碍于阁主身份,无法在门口看着,索性上了门口的二楼,遣散了婢女,每过盏茶功夫就去窗前眺望片刻。

但求平安。默念着,秦雨霜将手中的帕子不自觉的绞紧。

“雨霜姐姐,你很担心么?”夜书唐也不晓得敲门,举手就走了进来,看她担心的面孔,轻笑着问。

“喔,是你。”被她的忽然闯入吓了一小跳,旋即涌上浓浓的不悦情绪。如今秦倾的危险,十之八九是由他们二人的到来引起,撇开这些天来夜书唐的娇生惯养和此刻的无礼突兀而言,就说这一点,也足够引起秦雨霜对她的不屑与反感。

努力敛了不满,自顾自的吃茶。不言不事,几乎是她此刻最大的忍耐限度了。

夜公主毫无知觉,走过来坐在她对面,伸手斟了杯茶水,细细品了一品,开口赞叹,“姐姐这里别的不说,吃穿用度都是讲究之极的。就连杯中的一盏茶水,都是极好的,不比我平日惯用的差。”

听她说的张狂,秦雨霜愈加烦躁,起来到窗前,掀起窗格子张望了一会,依旧不见人影,不由心中更加填堵。

“说起秦倾姑娘,当日在寥叶亭,我到也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见她不语,夜书唐兴致勃勃的挑起话题。

秦雨霜勉强一笑,“不知评价如何?”不知如何称呼,只好含含糊糊的带过。

“一看就知道很与众不同,”夜书唐见她感兴趣,眼睛一亮,凝神想了一想,“当日的她,外表不似旁人那般浓妆艳抹,一袭布衣,头发就那么直直的放下来,若让人不在意,到也难了。别的不说,虽然隔的远,到也能依稀看到她在不停的看边上的人,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多走一步多说一句。记得第一个见到她的唐二哥曾经说过,秦倾绝非一般女子呢。于是留心之下,我到特意多看了她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