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雅的笑容悠远,“果真也不过是民间的传闻罢了呢,据雷某所知,秦倾姑娘还有一个妹妹唤作秦雨霜,似乎号称是舞绝陆川呢。有三位秦姑娘,不知使者,又如何解得?”

唐尽风哈哈一笑,潇洒倜傥,不复平日的冷漠,“我当雷侍从是不问世事的遗世君子,却未料到也对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如此感兴趣!唐某不过信口一说罢了,倒也不必如此认真。”

“雷雅不才,是万万担不起侍从那‘遗世君子’那四个字的评价的。”雷雅轻笑,特意看了秦倾一眼,“原来凤临阁的这些风雅之事,在使者眼中不过是儿女情长,二位秦姑娘听到后,定然是很伤心的罢。”

秦书唐连忙接道,“雷公子言重了。”

她此刻的掩饰反倒让唐尽风处在不自在的位置,雨雅立即看向她们二人。

秦倾未曾接口,只是一径地微笑,看不出有任何异样来;半晌,方才慢条斯理地戏谑雷雅,“公子莫怪,早在劐都,唐公子就已是我凤临阁的常客;和书唐也是开惯了玩笑的。如今见你拿话堵他,书唐妹妹自是看不惯啦。”看向秦书唐,笑得眼睛眯起,手指轻轻点着,“就是不知比起你身边的那一位,是唐公子重要些呢,还、是、他?”边说边在空中划出个“一”来。

秦书唐立刻红了脸,尤其唐尽风在场,更是又羞又怒,但也不好直说什么,眼圈一早已红了,“姐姐,你总是拿我取笑。”

秦倾一愣,旋即发觉自己又开错了玩笑;因为有猜测易棋身份的一节,所以她每每忽略。娇惯如秦书唐,对她的不满恐怕要累积得越来越多了罢。

看她们二人神情,只当姐妹俩是在斗嘴调笑。雨雅默默喝茶,雷雅笑着摇头,眼角却不经意地瞥到了唐尽风一瞬间的深思表情。

他在深思?雷雅的眼底滑过错愕;刚才的秦倾比了个“一”,这个“一”又是什么人?

灵光一现,秦倾所指的,莫非是易棋?

肯定不会错,早在劐都,秦书唐就经常黏着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易棋;又早有暗探来报,此次二秦前来,身边一直有一个男子相陪。他没来得及亲自查探,此刻一深想,竟然真是他!

易棋这个人,身份极为可疑,——雷雅身子后仰,凝神琢磨着,——虽然当日不过是沉默寡言的角色,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总有种不能让人忽略的特质在。而这种类似的感觉,在秦倾身上,也不时的有这样的体会。虽然说不出那感觉具体是什么,但是的确存在。

雷雅的沉默很快引起秦倾的注意,不过闪念之间,她已流露出隐隐笑意;看着秦书唐,笑道,“好,是姐姐错了;书唐妹妹大人大量,不要生气了,都是姐姐的错,回头姐姐亲自向你陪不是,可好?”

收到她递来的眼色,秦书唐忍了几忍,方才展颜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书唐并未跟姐姐生气。”

“喔?”忽略掉一旁雨雅看好戏的神情,秦倾笑道,“既然书唐不生气了,那就开始招呼客人吧。几位贵客来到凤临阁,只喝喝茶恐怕是交待不了的罢。”

“是书唐的不仔细,”秦书唐笑笑,但话里却带上了几分赌气的味道,“现下就有我带着大家逛逛这未开张的凤临阁罢,几位,请随我来。”

众人起身,难免在出入上谦让一番,然后随着秦书唐逶迤而去。

秦倾最后一个出门。石头打磨的珠子,串成了门帘;被高高的掀起,然后细碎地撒成一片。

珠帘起落,掩住了秦倾微微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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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期间回家休息,暂停更新,大约十天左右。

遥远的北方,谨祝jj一切都好。

41

何处秋风至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雅葑的五十寿辰,是坐在高高的人都王位上,俯视着四方来客的威风中迎来的。膝下儿女众多,偏爱的六子和九子都是人中俊杰,兄弟姐妹彼此和睦;自己身体的状况的不好,仅仅是他满意心情的一点点阴影罢了。

但眼下,远在深宫修养的他,却有了一些隐隐的不安预感。

雅葑蹙眉,看着这些日子来、几乎是寸步不离他身的雅默翀,他依旧是熟悉的有些淡然的神色,与以往没什么区别。地上站着的雨雅,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底滑过的神情,是他所不熟悉的;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出现在这里的次数,似乎比之前略多了些。

环视四周,当班的侍卫他都是认得的;他们大多是经由四雅侍从,一一自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值得信赖。四雅侍从向来是只听王命,因此在他没有正式让位雅默羽的时候,他,雅葑,依旧有在人都的最高集权。这一点,毋庸置疑。

本打算在这次五十寿辰,正式宣召让位给雅默羽,但在这一刻,雅葑的心底竟然出现了犹豫。——是因为雅默羽这许多天的消失沉默?是之前关于那个魔都秦雨霜的处理方法让他隐隐有些担心?还是仅仅是心头掠过的微微预感?

来来回回的许多年轻的面孔,让雅葑从心底浮出的无力感更加强烈。虽然,周围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

“父王,”在身后捶着肩膀的雅默翀发觉了他的心不在焉,垂下眼睑,轻声禀报着,“您生辰当日的一切事宜,儿臣都已经安排好了。”

“喔?”雅葑回神,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雅默翀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情绪,但那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过了片刻,雅葑方才咳嗽一声开口,“魔族人族都派来了使臣罢?现下他们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异常的动向?”

“父王放心,”雅默翀微微一笑,“这些事情,儿臣早已安排妥当。现下,风雨二雅负责您的安危;雷云二雅分别在暗中查探着人魔两族的动向。他们之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定然不会逃过我们的眼睛。”

“如此甚好。”雅葑轻轻点头,半晌,方才沉吟道,“你做事,我是极放心的。”

雨雅抬头,直直地盯着雅默翀。

雅默翀面孔上的笑容未变,只是垂下的眼睑,掩住了瞳孔的微微紧缩。

人都王者雅葑的五十寿辰。果真是说不尽的富丽堂皇、奢侈之极,作为雷雅侍从带拉的贵客秦倾,——看着来来回回盛装的侍女,各个以曼妙的姿态穿梭着,盛装艳抹,手中端着盘中的珍馐佳肴,——她不住地在心中默默感慨。

怪道大家会为了至高的那个位子争斗的你死我活,到了如今,秦倾第一次有了正面的认识。——虽然早在之前,就已经有了了解;但切身的体会,此刻方才渐渐浮现出来。

当日早在魔都,就已经见识了王宫,虽然并未涉足深宫;但唯一的那次与夜月唐的见面似乎是在他的书房,当时是深夜,倒也未发觉有什么特别的奢侈排场。对此,她这个在现代见识过故宫颐和园圆明园的挥霍的人,倒也并未觉得特意留心。但相比眼前的这人都王宫,她才明白,导游小姐当时在故宫所说的“无法重现当时的辉煌”到底是什么概念。陆川这片她已经不算陌生的土地,按说其经济实力,从普通百姓的生活中看,是绝对不高的。在其中最发达的人都,秦倾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王权、第一次真正看到了所谓骄奢淫逸、奢侈糜烂的顶级贵族生活。

此刻,她整个人被剧烈的视觉与感官所冲击着。看在不同人的眼中,自然又有了不同的含义。

雨雅的不屑、云雅的疑惑、雷雅的深思、还有风雅的讶异。——这一切,虽然都被冥想的秦倾忽略,但却全部看进了秦书唐的眼里。

“姐姐,易大哥他们似乎已经该到了呢。”自小过着公主的生活,秦书唐自是不将这震慑秦倾的繁华看在眼里,她笑着,拉回秦倾的思绪。

秦倾立刻转头看向她,秦书唐的笑靥一如既往的单纯,秦倾脑中飞快地闪过些许念头,脸上迅速挂上了往日的笑容,“书唐着急的话,不如过去看看罢。凤临阁一会的表演也满靠前的,早去做准备也好。”

作为此次寿宴的表演方之一,秦书唐作为主要的负责人,此刻的些许紧张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这个寿宴,她已经过了十多天不眠不休的日子。临近亮相,更是生怕错了一星半点。

凤临阁由秦倾争取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借此,不仅她自己能到人都的王宫内探查一番,雷雅承诺她能见到已经相对安全的秦雨霜;还有,封邑的凤临阁经此一役,想必在人都的前景光明得很。

但在易棋的眼中,此时的举动对于秦倾来说可能是个败笔,——封邑的凤临阁账目从头到尾都捏在他的手中,秦倾不会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之前所收到的关于秦倾如何能干的种种消息传言,他此刻到有了几分不以为然。

正沉思间,秦书唐一蹦两跳地来到他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银铃般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易大哥,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易棋心中微微一漾,放下手中的茶杯。秦书唐几步跳到了他的眼前,易棋不由一窒,——眼前的秦书唐,有着谁都无法忽略的美丽。

一身粉嫩的紫色衣衫,衬着她紫色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秀丽挺拔。繁复的衣衫吊坠,松散的袖子,在慵懒中散发着浓浓的女人气息;发髻上摇摇欲坠的水晶簪子,垂着几朵开的灿烂的玉兰,仔细一看,竟是白色的玉石雕琢成的。发丝有几缕随意地散落在颈畔,隐没在开的不高的领口之间,让人有忍不住看下去的欲望。

此刻的她,正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微红的面孔上挂着羞涩的笑容。

易棋第一次看到惊呆,几乎不能自持。

看到他的反应,秦书唐绽放笑靥,浅浅的酒窝在脸颊上跳动,袅袅转了个圈子,摆了一个跳舞的婀娜造型,笑问道,“易大哥,书唐看起来如何?可能上得了场子?”

香风拂过,易棋只觉眼前幽暗,鼻端却有悠悠暗香涌过。干咳了一声,他勉强笑道,“很不错。你放心罢。”

秦书唐莞尔,易棋的夸奖的确让她很是受用。嘴唇轻轻地嘟起,撒娇似地轻轻推了他一把,“易大哥,我去看看那些女孩们准备的怎么样了喔,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会还有得累呢。”

“嗯。”易棋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应了一声。

伴着银铃般的笑声,秦书唐掀起帘子便出去了,空留一室的余香。

易棋看着她的背影淡去,眼中飘过了一抹深思。

寿宴是在傍晚时分正式揭开序幕。辉煌的大殿上,与魔都王宫的格局类似,分为三阶。最上为王雅葑;二层的是四雅侍从、神魔使者并雅默翀、雅默羽两个最受宠的王子;三层的是其他的王子与朝中重臣。此刻的秦倾执着酒壶,做侍女打扮,站在雷雅的身后。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入座的各人,秦倾深思着。这一次凤临阁的表演机会,虽然表面上看来是她争取来的没错,且凤临阁也的确有这个实力问鼎;但在整个环节中,总让她觉得有些隐约的不对。雷雅,似乎太过好说话了一些。——他对她的好感和热络,与她之前所熟悉和理解的行为模式,总有一定的差距。更何况,在她未提出片语的时候,他竟然主动邀请她扮作侍女前来参加盛宴。

雷雅,或者会对自己有一定的好感;但在大利益的驱使下,这男女之间本就不是自然滋生的感觉,肯定更加不可靠。秦倾低下头,掩住唇畔不能自抑地漾出的那抹冷笑。想了一想,还是不知道此刻自己站在大殿上,究竟能有什么样的不利,于是不得而知的她便来了。索性看个究竟,这四雅侍从,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次的寿宴,托她们的福,易棋简单的就混进来了;不晓得夜月唐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呢?真是拭目以待呢,秦倾心中的讽刺不由得更加多了一重。

雅默羽是她素来未曾碰面过的,位置的安排上,四雅侍从在一侧一字排开;两位王子在对面的头前两个位子,紧挨着的就是唐尽风和神都派来的使者了。——这次,同上次在魔都的情况相同,神都来人依旧是一袭白衣的衣落州。

一年前虽然曾经打过照面,但想必如同当日的她一般,这国师应该也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吧?——秦倾在心中暗自揣摩着,若被他看穿,于她来说到真是个麻烦。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观察人都的那两位王子间的微妙关系。殿上的非富即贵,她们几人的生死,却都是要依靠自己的随机应变。

不,错了。秦书唐有易棋和夜月唐、唐尽风一干人操心,秦雨霜更有雅默翀做靠山,真正浮萍落叶般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呢。——秦倾的手指习惯性地抚上无名指的戒指,眉毛也不由地微微蹙起。

旁边的人未加留心,距离她最近的雷雅却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挂在唇畔的笑意微微深了些,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清茶,轻轻放在案几上。

秦倾连忙回神,细细将茶水再次斟满,未洒出一星半点。

不过一会功夫,雅默翀和雅默羽相携而来。雅默翀并未刻意装扮,衣服样式简单;不仅如此,他的面孔距离秦倾所熟悉的甚远。——这都是做过收拾的吧。尤其今日魔都神都的人都聚集一堂,向来做密报工作的他,自然是不方便露出真面目的。——不过讶异了眨眼功夫,秦倾片刻已了然。

而扶着他的手的年轻公子,面如满月,样貌煞是整齐;头发高高的梳起,没有半点凌乱。脸上挂着微笑,混着不易察觉的得意与高高在上。

这两人的出场,让秦倾笃定了自己的押宝。——这内敛和外露的两人,在斗心机的时候,吃亏的会是后者吧。

雅葑还未出场,雅默羽很是冠冕堂皇地向大家致意了几句;寒暄也就罢了,但话语之间俨然他已是这殿上的最高人,秦倾眼尖地瞥见风雅微微蹙起了眉头。

雅默翀则低调得多,不过行礼作揖,一言不发,旋即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包括对上秦倾的双眼,也未作丁点的诧异和巡视。

这个人,真的是曾经的方琨磬?秦倾讶异地想道,从外表来看,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们在一起交流的时间不算短,但眼前这个脸色有些泛白的雅默翀,不仅是面孔身材,包括言谈举止、甚至动作中流露出的细节,竟然没有半分方琨磬的影子。

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秦倾心中不由咋舌。

正胡思乱想之间,听到殿上大声地通报,“王上驾到,迎驾!——”

众人起身,行礼。大殿上听到的是整齐划一的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

秦倾低着头,屏息地看着地上的一个黑影,颇有威严地慢慢向最高那一阶走了上去。

“礼毕——”宦官大声地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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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倒霉非常,丢了大约3k的东西,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损失之余,只有仰头望天安慰自己,祸兮福之所伏。更新的慢,接下来会好些吧。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42

萧萧送雁群

秦倾自地上默默站起来,虽然很想看看上层的那位究竟是如何的三头六臂,但想想还是忍了;一个地位不高的婢女,跟王上对视,应该是自寻死路罢。

冗长枯燥的旨意宣读之后,反反复复地磕头还礼,直到头昏眼花。四雅侍从虽然地位高贵不需行跪礼,但在繁冗的礼节冲突下,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也不过点缀性地动了几筷子。

秦倾不由得轻轻咽了下口水;虽然不饥饿,但是看到那些诱人的拼盘,鼻端还萦绕着香气,加上之前只草草吃了个半饱,此刻到真感觉有些饿了。

正想着,肚子也轻轻咕噜了一声,看雷雅立刻转过来看她的样子,秦倾不由得红了脸;屏息敛气,拿着茶壶站在他身侧,摆出规矩的姿态。

尴尬之间,殿上方的那人笑道,“今日是本王寿辰,二位使者远道而来,翀儿羽儿又齐聚一堂,实在令人欢喜得很。这杯酒,本王干了。”

秦倾不敢懈怠,连忙换了酒壶,半跪着,斟了满满一杯给雷雅敬上。雅葑的朗朗笑音,跟以前扮作方琨磬的雅默翀颇为神似;不过,——秦倾在心中暗道,恐怕今后听到雅默翀这样笑声的机会会越来越少了吧?

伶牙俐齿的雅默羽笑着起身,执着酒杯,一字字地念道,“父王今日五十寿辰,孩儿谨祝您寿比南山,我泱泱人都越来越富庶。”

雅葑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朗声笑着,看来雅默羽的奉承让他很合心意。

“晚宴。——歌舞起。——”立在雅葑身边的宦官,扬声喝道。

只见殿下如潮水一般悄悄涌入许多衣着华美的女子来,一个个都躬身低头,——这是来自于人都王宫的乐坊如意的节目。除了她们,这一次的寿宴还有凤临阁和一个著名的民间杂技团柔晟记。——不过,他们毕竟是外来人员,因此安排的节目位置相对中间偏前,这也是在晚会中最不好的节目位置了。

有清脆的梆子声和音乐声起,秦倾不由得因为这开场的似曾相识而蹙起眉头,——当后台传来轻轻的歌声时,她忍不住莞尔。

说到这舞曲,她也到熟悉得很。就是当年她初到魔都,在雅乐坊掺合的时候排演的那一首《蒹葭》罢了。舞蹈的出场、演员的衣服虽然都有改变,但曲子却是纯的原汁原味,连间奏的乐器声部都未曾变过。

一曲下来,秦倾到有些不以为然,——这支舞曲,或者是编者太过于想突破她之前的框架,颇进行了许多修改。——但殊不知,站在秦倾身后的可是著名的现代舞蹈家。所以,编出的自然是不若原版的了。

但台上的那些人却看得津津有味,雅葑甚至心情大好地袖子一挥,颇为豪气地笑道,“赏。”

看向对面的几人,除了雅默羽颇有些陶醉以外,其他人都在垂首吃菜沉思,或低低笑谈,完全不将刚才的表演看在眼里。

——如此甚好。秦倾偷笑,看来凤临阁的实力,不是她自卖自夸,而是的确高于这如意乐坊的。

笑着调转视线,却对上了这一侧不远处雨雅的视线。雨雅狠狠地盯着她,对视了片刻,方才漾出一个意味深长却明显不怀好意的微笑来。——秦倾心中不由得一颤,一种不详的预感将她渐渐地淹没,她明显地感觉脖子后的寒毛齐齐竖起。

雷雅察觉了她的出神,轻轻将酒杯放在了案几上。秦倾手指轻轻一颤,连忙半跪下来。双手却在不听使唤地哆嗦着,她咬着唇斟酒,却有几滴液体溅了出来。

“下一个,可就是凤临阁的节目了。”雷雅笑着向对面的唐尽风解释,面孔却冲着秦倾。

侧着脸,秦倾迅速地瞥了一眼雷雅;旋即微笑着轻轻颔首。

唐尽风如此聪明,如何会不知道雷雅的用意?秦倾的微微失态,他倒也全部看在眼里;思忖了片刻,笑道,“凤临阁在我镬都也有店铺呢,不晓得两方比起来,哪个要更好看一些,雷雅侍从?”

雷雅呵呵一笑,完全不将他话中所暗含的“你曾经偷偷潜往我魔都镬都”的意思放在眼里,从容挡回,“说起这个,自然唐使者是更有发言权的呵,毕竟您对凤临阁的了解要远远多于雷雅,一会演完了,定要评点一番。”

唐尽风微笑着一揖,简洁地回答,“如此,却之不恭。”

正说话间,凤临阁的诸位已经来到了这舞台上。秦倾深深呼吸,看到她们,此刻还是有些紧张的。如意乐坊将凤临阁的节目特地安排在了《蒹葭》之后,看凤临阁出丑的目的昭然若揭。

如何表现,就全看此刻遮着面孔轻盈走出的那人了。

秦书唐。

大厅的烛光摇曳,暗下去许多,低声交谈的人们不自觉地顿下来,将视线全部集中于中央唯一明亮的那个大的亮影。

这个“追光灯”非常粗糙,是之前秦雨霜还在凤临阁的时候,她们一齐想出来的。用油灯一大批同时点着,在舞台的斜上方出现,用打磨的锃亮的铜镜做成聚光的灯筒,然后一齐打向舞台中央。

对于秦倾来说,这样的设备自然是粗糙简陋;但已经足够让其他人讶异和眼前一亮了。

秦书唐背对着观众,舒展四肢,旁若无人地柔柔摆好优雅的姿态。

一袭紫色的深深浅浅的服饰,繁复却不冗杂,——这是来自凤临阁的“彩云翩翩”系列中的紫色一套,当日秦雨霜和方琨磬联手设计的。

秦倾含笑颔首,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对面的雅默翀。他一脸镇定,此刻端起酒杯正在轻轻抿着。

趁此机会,秦倾和秦书唐都想在打开凤临阁口碑的同时,也打响旗下专门制衣的“彩云间”的名号。

整个大厅静默了下来,有轻轻的音乐声响起;行云流水一般的琴,悠悠婉转的箫。台上的人仿佛是木偶一般定格,不知为何,这个简单的背影,却有着让所有人的视线集中的力量。

窈窕女子慢慢转了过来,随着淡淡的音乐翩然起舞,灯光下遮着面纱的她看不清面庞;但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中洒下片片折碎的光芒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将眼神投向她,跟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微微的手势、一个轻轻的旋转。交错斑驳泛着淡黄的光影之下,全身被淡淡的紫色笼罩着的她,仿佛在不经意的眨眼进退之间,就会在夜色中淡去一般。

渐渐地,舞台中央的秦书唐开始越来越快的旋转,终于,琴音清脆一弹,她的身子仿佛忽然化作了断线的风筝,飘落在地。

灯光暗淡。众人依旧一片静默。

不知为何,有了忧伤的气息,在大厅中开始渐渐弥漫。

天籁一般的女音响起,悠远的仿佛是天空中淡淡的那一抹云彩,令人心旌摇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众人屏息听着,随着光线渐渐转亮,渐渐能看清舞台当中的一群女子,身着艳丽的宽大舞衣,整齐地甩着的袖子舞着。

秦倾只觉得眼前一亮,似乎光线在照射到当中的那个女子时,整个大厅都忽然明亮起来了。——所有的视线焦点,此刻全部集中在了那轻轻蹙眉的吟唱女子,——去掉了面纱、穿上了宽大袖子舞衣、此刻正随着众人轻摆腰肢的秦书唐。

她站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唱着。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摇摆的身躯此刻仿佛轻盈的象一棵垂柳。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秦倾清楚地听到此刻有人抑制不住地发出惊叹声;唇边漾出微微的笑容,看到秦书唐此刻的表现,方才真实地感觉到,雨霜的教导是卓有成效的。

这样的秦书唐,让所有人心中充满怜惜。

装作不经意似的看向对面的那人,面孔上还是一径的冷清,但身侧的拳却不经意地攥了起来。

没错,这首《水调歌头》,当日是雅默翀和秦雨霜第一次见面时,秦雨霜的表演;华丽如斯的歌词,雅默翀想必也是记忆犹新。虽然已事隔一年多,但若在意,他定然不会忘记。秦倾为了安全起见,换了不同的曲子,这样既可以便利地提醒起雅默翀的“回忆”,又能让台上的其他有心人看不出破绽;一举两得。

秦倾暗道,雷雅之前跟她一直没有具体地说明秦雨霜的近况如何,虽然有空泛的承诺在前;眼看时间一天天流逝,她必然需要为自己的姐妹想想办法。看不清雅默翀的心意究竟是不是有变化,所以只能用这变了模样的法子来试探。

正在恍惚间,只听到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秦倾方才回神,原来是表演结束了。雅葑显是满意得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大厅,不住地说“赏、赏。”

不管如此,此行已不算亏本了。

秦书唐挽着其他女子站成一排,微微行礼。对上高处秦倾的眼,滑过一个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