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倾如同木偶一般,呆怔地站着。二人交握的手上,情侣对戒栩栩生辉,在阳光下耀华了她的双眼。

原来,海风戴的戒指,只是跟原来的很相似罢了。其实不一样…呢!

秦倾想哭,最终却笑了出来。

笑呵笑呵,眼前的一切,如同水中的波纹一般,风吹云散地,就那样淡去了。

45

何故染尘埃

空中的结界如同泡沫一般,倏地破裂。秦倾和雨雅自空中跌落,雷雅在下方不过错愕了瞬间,脚下一顿,身子终于还是向着秦倾的方向飘去。

同在他身后的风雅唇畔噙着一抹冷笑,旋即,已反应迅速地出现在了雨雅落下的地方。

眼见雷雅就要将秦倾揽入怀中,指尖刚刚碰到她的裙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雷雅眼前晃过。

饶是雷雅,也未看清他的动作。

稳稳落地,已经收起了先前所有担心诧异,雷雅的脸上挂着一贯温文的笑意,语气却有了不易察觉的尖锐,“这位兄台,好身手。”

那黑衣人严严实实地蒙着脸,一言不发地将秦倾轻轻放在地上,并未回答雷雅的话,而是专注地看着秦倾呆滞的面孔。

雷雅有些诧异,目光也随之调转到了秦倾的脸上;她的面孔雪白如纸,整个人在不停地颤抖,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扣住身后人的臂膀。若不是那黑衣男子强有力地扶持,她可能会随时倒地晕过去。

“小雨!”风雅的声音从另一侧失控地传出,不若他以往的冷静沉着。

他半蹲着,怀里的雨雅唇畔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血来,衬托着她苍白面孔上的诡异笑容,这画面,此刻有让人说不出的凄凉意味。

“你…”雷雅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咽了下去。他蹙着眉,欲走上前赶忙看个究竟,却始终不能放下另一边的秦倾;再者,对于今日的这个“意外”,对雨雅,他也有着复杂的心情。

“师兄,”雨雅先轻轻笑了出来,在诡异流转的沉默气氛中第一个开口,唇角还在不断地流血,她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一般,笑得甜蜜,“废掉我这十几年的修行,我所为的,不过是让你看清这个女子的真面目呢!”

废掉了…十几年的修行…吗?

陆川的法术修行分为五行:金、木、水、火、土;雷雅是土向的翘楚,却因此而不熟悉相对独立的雨雅的水向法术。方才的诡异镜像,已经揣测到她此行举动必然会为自己的身体带来不小的损伤,却未料到会是这么大的代价。

听到此刻,雷雅欲上前查探一番,迈出一步,却被秦倾的一声咳嗽所吸引,不由得又顿下了脚步。

秦倾自落下后,整个人几乎都毫无知觉;此刻的胸口终于喘过气来,迸出惊天动地的咳嗽来。

“她方才,窒息了很久呢,是因为心里难过吧?”雨雅看了她和雷雅一眼,笑容变得有些寂寞,“师兄,她喜欢你,不过是因为在那个异世中的镜像罢了。你在这里,就仿佛是她的代替品一般。这样,你不会再继续执迷不悟了吧?你不是她的何海风。”

听到熟悉的名字,秦倾蓦然回神,脑子中轰隆隆地响着,似乎被沉重的车轮碾过一般。

“海风…”她的唇翕动着,微微念出支离破碎的名字。头轻轻转动,双眼迷茫地四处看着。

雷雅看她一眼,终于袖子一挥,将视线缓缓调转;坚定地向雨雅的方向走去。

“海风…”秦倾的声音大了些,她看到了雷雅的侧脸,泪水扑朔着掉落,纷纷坠入衣襟裙摆。

雷雅脚步不经意地顿了瞬间。不过是,一瞬间。

“海风。”秦倾的呼唤声是确认的,声音里明显地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雷雅此刻已几乎完全背对着她,他看着眼前的风雅和雨雅,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秦倾的声声呼唤,似乎让他心中的某个角落,很痛很痛。

“海风,”身后的秦倾鼻音浓厚,“你终于,还是抛下了我。你终于,还是继续往前走了。”

她轻轻笑了出来,在寂静的夜晚久久回荡着;在这几人之间,压抑悲凉的莫名气氛,让所有人都无法出声。

那是一种怎样绝望的笑声呵,——与他们所熟悉的那个秦倾不同,此刻的这个面色惨白的女子,绽放的笑容,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一般。

“海风,再见。”秦倾独自喃喃地念着,似乎是对雷雅说的,却又不是。

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雷雅心头一恸,慌张地转头,看到月光下紧紧闭着眼的秦倾;面孔上,坠着长长的两行清泪。

那泪水,竟然是蓝色的。

心头一紧,闪过当日第一次结识秦倾时、黑衣装扮的易晫隽对“十分相思”的解释来,他喃喃念着——“十分相思,法术高超的一种咒术。中咒之人必然需要爱上指定的某种血缘关系之人,若是为他人动心,则会心痛失魂至死。反应分三重,第一重,吐出颜色艳丽的鲜血;第二重,滴滴相思泪,不过是蓝色的;第三重,全身经脉尽断,神仙难救。”

已经…到了第二重…吗?

秦倾,竟然…已用情至此了…吗?

雷雅的心情异样复杂。

紧拥着秦倾的黑衣人冷哼一声,将她打横抱起,不过展眼之间,已完全失去了踪影。

“师弟,我在普心殿等你。”风雅的眼底划过复杂的神色,抱起了几乎昏迷的雨雅,冷冷地撇下一句话。

普心殿吗?那是他们修行打坐和冥思的地方。雷雅微微笑了,笑得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此刻要笑出声来。

月亮,冷冷地挂在中天。

黑暗中,那黑衣男子动作简洁的几个飞跃,仿佛在黑夜中的掠影一般,了无痕迹。

封邑城西,一家简单的小小客栈,转到后门,那人警惕地向四周巡视了一番,确定没有异样,方才悄无声息地潜入。

左弯右转,悄然推开一扇门;一手抱着昏迷的秦倾,一手在进门后的墙壁上摸索几下,“吱呀”一声,床后的墙壁上闪出半人多高的入口来。

谨慎地扫去留下的痕迹,他抱着秦倾低头进入洞口。不过片刻光景,入口紧闭,一切如常。

入室,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将屋内照得通亮。他将秦倾安稳地放在床榻上,三两下除掉了面罩,露出深黑色的眼睛来。瞳孔的微微紧缩,足以看出他此刻的不爽心情。

运掌,默念几句咒语,将手轻轻地附在她的额畔。蓝色的光晕一层层地散开,再一层层地缩小,直到彻底消失在她的额头。

轻轻吐息,有细密的汗水出现在他的发际。犹豫了片刻,终于,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露出令人屏息的面孔来。

皮肤细腻得令女人嫉妒,剑眉入鬓,漆黑的眼,高高的鼻梁,唇因为总喜欢微微抿着,因此看起来有些薄。

秦倾悠悠转醒,茫然地对上了他关注的视线,半晌,方才幽幽道,“原来是你。”

竟然是夜月唐。果真是个很意外的人呢。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漂浮着;不若往日的慧黠与小心翼翼,此刻的秦倾,单薄的仿佛是个纸人。

夜月唐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情绪,旋即轻笑,非常聪明地侧面提点,“若今天是雷雅送你,身份上,到底还是不妥。”

秦倾苦笑,如何能不知他的用意?罢了,得知何海风在异世一切安好,倒也算了了她这么久以来的一个心愿。如今,生也罢,死也罢,她到底还是要回去的。即便不为了他,也要为了他们。

“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一二?”她淡淡地问。

夜月唐挑眉,微微一笑,“你总是让我意外呢。”

秦倾不在意地调转视线,将他突如其来的压迫化于无形。低低咳嗽了几声,勉强努力地将自己撑了起来;靠坐在床背上,视线与坐在床边的夜月唐持平。

他漂亮的眉再次拧了起来。

“关于十分相思,”秦倾缓缓开口,“究竟是如何的解法?”

没料到她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他的笑容更加深了些,有了更多的欣赏意味在其中,“你不问这毒,当初是谁种下的么?”

“上次也说过,这种毒需要长期的时间,所以这个给我下毒的人,身份自然清楚得很。不出意外,应该是将我召唤来但是已经死掉的那个法师吧?虽然不是很明白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在我经历的时间上,只有他才会有这样的空当。”

夜月唐抚掌,微微笑道,“不得了。”

秦倾缓缓摇头,“当我刚来陆川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喝了大量的药,想必也是中毒的必备条件吧。真是伟大的牺牲,为了不晓得真假的圣预,就能舍弃自己的生命。”

“的确是伟大的牺牲呢,”夜月唐的面孔逼近了秦倾,并未因她的讽刺而改变神情;气息暖暖地打在她的脸颊上,手指轻抚过她的下巴,不经意地用力,秦倾因为疼痛,眉头皱了起来,“他叫夜允,是魔都四使者的师傅,也是我的。”

抬起秦倾的面孔,夜月唐在她无波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前对于他的这种冒险,我也很是不以为然;不过现在看来,用他的生命,换取你的到来,对于我们,还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秦倾直视着他,光芒乍现,不若以往的谨慎小心。

“你变了很多呢。”夜月唐意味深长地笑。

“可不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秦倾微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夜月唐大笑片刻,方才开口,“十分相思,与其说是一种毒,不若说是一个法术交易。正如雷雅之前所说的,分为三重。”

“可是,为什么我在想到何海风的时候,并不会有中毒的征兆出现呢?”秦倾的眉头微微拧起,打断了他平淡无奇的解释,直接点出自己的疑惑。

夜月唐的笑容定了片刻,“那是因为你想的是何海风,而不是雷雅。”

“真是神奇的法术,连是哪个世界的人都能判断出来,了不起。”秦倾冷哼。

“错,法术判断的不是世界,而是修行者的龙烟珠。陆川的法师,可以通过连接对方龙烟珠的纽带,来判断许多事情。毕竟,虽然人可以伪装,但是龙烟珠却能反映最真实的情况。你出来陆川,已经得到了夜允的龙烟珠。虽然因为没有修行的缘故,无法施展法术;但其中的这些纽带,却是夜允早一步已经埋下的。”夜月唐好心地解释,笑容在和蔼之下隐藏着几分锐利,他顿了顿,眼睛微微地眯起,“因此,要除掉你身上的毒,必须要从龙烟珠下手才行。但在这之前,因为提升你的眼力与听力的缘故,龙烟珠已经和你的人融为一体。”

“所以说,我的毒无药可解。”秦倾轻哼一声。

“没错,”夜月唐弹了个手指,笑容诱人,“要活下来,只能遵守其中的规则。”

“而那规则,想必是要爱上夜家人吧?”秦倾忍不住笑了出来,眼中全是冷意。

“说得完全正确。”他的笑容暧昧,凑近了些许,手指轻轻拂过秦倾的脸颊。

心里空落落的…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秦倾捏紧了拳头,指甲用力掐住手心,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我想知道自己活着…我想知道自己还要回家去的信念…活下去,其实不是要爱上夜家人,而是不要爱上夜家以外的人…那么,——秦倾仔细看着面前放大的俊俏面孔,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咬咬唇,她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她需要发泄的出口。他,就去做那个出口吧。

她忽然绽出一个笑容来,夜月唐一愣。

在他这错愕的瞬间,秦倾已经坚定又温柔地吻上了他的唇。

那么,请你给我疼痛的感觉。告诉我还活着的事实吧。

秦倾伸出双臂,手如藤蔓一般,缓缓缠上夜月唐的肩头。

46

隐自林山深

她睡的很沉。

夜月唐的面孔,破天荒地浮出奇异的笑容。

看着怀中沉沉睡着的秦倾,忽然好像有些什么不同的心情掠过。

她的面孔还是有些苍白,即便是在激情过后。细密的汗珠挂在额头;紧紧闭着的眼睛,睫毛在上下微微抖动着。若说平日的秦倾给人的印象是坚强冷静而进一步有钦佩的感觉的话,此刻的她,流露出惹人怜惜的荏弱。

没想到,一向冷情的她,会在刚才迸发出如此狂热的力量来;作为新手,在床第之间却能完全引导着他。而这二者,无论是哪一点,都让他心中的某个地方隐隐触动。

夜月唐的笑容不由得温暖了些许,将二人合盖着的被子拉上她的肩头。心中暗自想着,——或者,他还是太过忘情了一些,忽略了对待作为新手的她的体贴。看她的眼窝有些泛青,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面孔。在他的手下,秦倾哼了一下,淘气地皱了皱鼻子。

轻笑了出来,他怜惜地在她的唇畔留下一串轻吻。

“别吵…”她嘟着唇角呢喃,无意识地更加缩进他的怀里,手也自觉地攀上他的肩头。

将她更加拥紧了些,他伸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被骚扰的发痒,秦倾的睫毛掀了掀,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伸手握住他捣乱的手指,语气中是浓浓的睡意,“别吵…夜月唐…”

被她准确地叫对了名字,虽然少了平日里其他人的尊敬,却忽然发觉比想像中还要欢喜一些;夜月唐唇边的笑容更加灿烂,手指将她的手反握住,紧紧包在手心,才恍然发觉她纤长的手指上,指尖有着薄薄的茧。

她这么辛苦…吗?

握着她的手指,夜月唐轻轻地触碰过去,一根一根。附在她的耳畔,低声霸气地笑道,“以后,叫我月。”

像是在默许一般,秦倾微微笑着,手指交缠地和他的握在一起。

头顶上方忽然旋出一张卷轴来,夜月唐一定神,放在秦倾肩头的手指抬起点点,已将唐尽风发来的密报展开在空中。

不过几个字,却如同惊天震雷一般在夜月唐耳畔轰鸣。

“雅葑薨。雅默翀即位。”

手指在空中顿了片刻,夜月唐不掩讶异。虽然早知雅默翀有手段,但却未料到能做到这么干净利落。

在雅葑寿宴之时,来自民间的,除了有凤临阁,还有著名的人都杂技团柔晟记。而夜月唐早在之前,就已顺利潜入了这个地方,顺着演出的大队人马,混入了人都王宫。

在大殿上的剧变,旁观的他倒也看得清楚。一番思索下来,想必是双方斗智斗勇的正面较量。——夜月唐暗忖道,——秦雨霜的救出,雅默羽应该是不知情;因此他找法师操控了留在他府中的“秦雨霜”,并且定出了在雅葑寿辰当日献舞的计划。进,可以让雅默翀直接翻脸;退,可以在雅葑身边埋下对自己有利的种子。而雅默翀早已知道雅默羽的计划,因此将计就计,派了自己的心腹替换了太子府上的秦雨霜,并且在那之前,就已经将秦雨霜的所有熟悉的记忆,全部授受于她。在雅默羽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里,当他最得意之时,让这死士行刺雅葑。否则,依雅默羽和当时殿上的任何一人的身手,制止冒牌的秦雨霜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但因为是太子担保的人,所以大家的放松警惕,倒也算是“顺理成章”。——雅葑重伤,四雅侍从自然需要名正言顺地将雅默羽监视起来。——毕竟,秦雨霜的献上是由雅默羽一手操办而成。——而在这个时候,雅默翀适当地推波助澜,于是雅葑薨;顺理成章地“留下”遗言,令雅默翀继承大统。

快、准、狠。雅默翀的手段果然了得。夜月唐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并且,在这之前,四雅侍从恐怕已经站到了他的那一边。

向来恪守“惟王论”、不插手王子争斗的四雅侍从,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掺了一腿,甚至让雅葑不明所以地死去。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果是雅默翀的个人力量,那么他无须等到现在;早在几年前,都是大好的动手时间。

果真…是秦倾的力量吗?

她为何要帮雅默翀?早在来封邑之前,她应该已经非常清楚,这次人都的夺位之乱,是魔都的大好机会。如果她明知如此还有意为之,那么基本可以断定,秦倾必有异心。

他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旋即甩掉了脑中的想法。——一路看下来,秦倾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姑且不谈她所中的毒不容她的背叛,就今夜一连串的变故下来,也可以笃定她与雷雅之间的清白。更何况,她的第一次,就在今夜给了他,而并非其他人。不是吗?

雅乐坊的歌舞升平、凤临阁的崛起、杜诘秦雨霜秦书唐等一干人等的培养改变、江南别院的巨额盈利、镬都铁器的垄断、厚德学堂的办学授课…不过一年多的时光,秦倾所做的每件事,都足以让他瞠目结舌。

这样危险的力量,大到让他有隐隐的不安。而他们掌握的最有利的信息,关于秦倾的身世,经过今晚雨雅大张旗鼓的挑衅,恐怕接下来在陆川地界,关心此事的人会无人不知了。同时,这些人的想法,应该大约都与他相同。——如果不能确定地将秦倾收为己用,那么就彻底地毁了她。起码,这样可以阻止别人对她的利用。

那么,现在在他怀中的她,他确定吗?

如果没有今晚的春风一度,他,很可能在一念之间杀了她。

那么,今夜的她,也是她早已计划好的…吗?

夜月唐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以秦倾的聪明才智,这,果然会是她的计策么?

转念一想,如若果真如此,那么之前,她那样绝望的痛楚,又如何能给她缓冲思考的时间?

好吧,看在这一晚的情分上,他,不妨给她一次机会?

考验的机会…他低头,看枕着胸口睡得香甜的秦倾,心底默默说道,——不要让我失望吧,秦倾。

垂眸思索了片刻,他的手指微动,在那卷轴上轻轻写了几笔。卷轴旋即消失在空中。

看了会她的面孔,夜月唐终于闭上了眼睛。

心底,有个地方,翻涌着隐约的不安。

离别封邑的日子很快来到。

秦倾半眯着眼,看着外面飘落的叶子。

距离雅葑薨、人都全国举丧已经有了十多天的日子,封邑城中换上了临时杀出的意外的主人,却未有半点波澜。

一片沉寂之下,易棋依旧冷淡,没有露出半点马脚。封邑的凤临阁也交给了妥贴之人,一切似乎都在平稳中进行着。

至于那一晚…秦倾不自在地抓抓自己的头发,——当时的她,在伤感之下有莫名的冲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在何海风的事件之后,只是想抓住浮木一般,在别的男人身上找到同样的注视和在意。相比之下,身边的夜月唐,也算是个出色的人物呢。起码长相上来说,在陆川也算是个中翘楚,自己…不亏本了吧?

还是冲动了…失去了第一次,心情是复杂的。无论用怎么样的念头安慰自己,失落感还是不能排除的。呃…虽然…虽然他很温柔,给了她一夜好眠。

面孔有些泛红,秦倾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手扇着脸颊。很烫,想必会有些泛红吧。——就要离开封邑,不知道人都的王宫内怎么样了。雷雅、雨雅,对了,还有秦雨霜。在离开这里之前,如果能见雨霜一次,应该是最好的。

不过,——秦倾敛眉,——如今的秦雨霜,已经是即将踏上后宫之位的女子。许久没见的她们,还能像记忆中那样欢笑么?还有,雨雅当初得知她身份的事情,想来想去,秦雨霜是那个唯一有可能提供线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