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刹那,她已经看不清夜月唐的面孔,只听到他喃喃的嘱咐。

努力地克服彻底袭来的昏睡欲望,脑中闪过许多人的画面,笑着的哭着的,每一个面孔都让她揪心无比。

用上了全身力气,她冲着上方伸手,破碎地发出声音,“夜月唐…别离开…”

我。

最后一个字怎样都没说出来,她已消失在天池底部。

巨大的黑暗向秦倾袭来,她沉入不知名的空间。

金色的光芒霎那不见。湖水“刷”地一声合拢,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拍起的湖水浸湿了跪在湖畔的他的衣衫。

不久之后,湖水平静了下来,天池又恢复了静谧。

黑暗中,隐约有不知名的鸟儿掠过。

只是谁又知道,在这里,发生过怎样的一段传奇?

夜月唐静静坐了许久,什么都没有想。

不愿去想,也没有力气去想。

身体恢复了一些,他起身,欲给小莲解开穴道。转过身,看到她担忧的面孔,用尽力气想微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久之后,《陆川·天下篇》中,这段传奇的结局,如是写道:陆川历龙腾记七百九十四年,深秋,风城城主秦倾,殁于风城之役。兰都国君易晫隽,殁。易晫隽之胞弟易晫冰,重伤,下落不明。凤临阁阁主秦雨霜,重伤,下落不明。次年,辽国、兰都依次被我魔都与神都之联军所破,城屠。

龙腾记七百九十五年,我魔都之主夜月唐,于盛年,薨于天山。

同年秋,太子夜玺,继位。

《陆川·天下篇》,以此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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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完结了,哈哈,出乎大家的意料吧。后传会不时更新,因番外的连续性也比较强,某米就写在一卷里面,算是对于后面的发展交代吧。

预告下,倾天下的姐妹篇即将出炉(顶锅盖…不会被暴打吧…裹脚布…),讲的是和夜玺有关的故事,圣预的最终寓意,也会在其中揭晓,在此,为了届时点击,请大家容忍某米卖个关子+做个广告。

倾天下这个文,自己来说是不满意的,不写提纲果真是痛苦的,尤其对于比较长篇的来说。第一次坚持了一年多,写了这么多字,虽然不甚满意,但为了辛苦,也要奖励下自己,嘻嘻。

下一本夜玺的故事,某米会改变风格,初步定位于类似破案的剧情。雨霜小莲书唐的故事,在那边也会有一些交代。

知耻而后勇。明白了自己的不足,整理一下,再次慢慢出发吧。

在结束的时候,鞠躬。深深感谢一直追着这个大坑的大家。辛苦了…挥手绢…再见…再见…(回音中…)

1 开端即结局

·光

秦倾自黑暗中渐渐转醒。

有巨大的疼痛从脖子处传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艰难抬手,触到了厚厚的纱布。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缓缓睁眼。

一片雪白。

眼前恍惚着的,是一些模糊的脸;有几个名字,要叫出口,却被生生地拦在了口中。她想了想,印象中最后看到的,仿佛是一片分外灿烂的金色。

记忆如同棉花一般,踩下去,轻飘飘的。落不到地。

正在恍惚,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乍见到来人,秦倾笑着,轻轻唤他,“海风。”

何海风一怔,看着她也轻轻笑了,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意味,“小倾,你醒了。”

他渐渐走近,她却莫名地多了几分紧张,咧了咧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何海风坐在她床边,仔细地看了看,眼神温暖,“好些了么?”

他的笑容,怎么感觉好像很久不久似的?——秦倾暗自想着,听到他问话,连忙回答,“没事,就是脖子很痛。怎么回事?”

何海风的脸色大变,半晌,才勉强出声,“你不小心从二楼跌了下来,扭到了,”他犹豫半天,才试探着问道,“小倾,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啊,”秦倾想了一想,回答,“我们在复习考试,不过我是怎么从二楼跌下来,这件事不太记得了。”

何海风怔怔地看了她好久好久,半天,苍白着面孔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医院的走廊里,不知为什么,秦倾轻轻嘘了口气,心情有莫名地轻松。

下午,爸爸妈妈出现在她眼前。忽然发觉,他们苍老了不少。她的这次沉睡,仿佛已过了很久的光阴。

看到她,他们放声痛哭。被妈妈紧紧握着手,秦倾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隐约中,什么都没有抓住。却直觉很重要的记忆,正在渐渐离她远去。

花了三天的光阴,她终于弄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的离奇经历。

六年前,她从自家的卧室莫名失踪,下落不明。父母与何海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拼命寻找,却没有任何线索。

伤心欲绝下,父母搬回了老家,房屋留给了住在对门的何海风一家照料。却未料到在将近六年的光阴后,她又奇迹般地出现。脖子上出现的意外血痕,造成了大量失血,幸运的是何海风及时发觉了她的存在,将她第一时间送到了医院。

得知她失去了六年间的记忆后,何海风迅速通知了她远在家乡的父母。当他们颤颤巍巍的到了病房门口,亲眼看到了她,才含泪明白,这一切,除了奇迹,无法用其他词来描述。

她离开的六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倾沉默,记忆却仿佛咬得紧紧的蚌壳,无法撬动。

直觉地感到,自己仿佛在无意间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

出院时,她终于听母亲不小心说漏的消息,何海风原打算是在年底结婚的。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秦倾有了几分恍然,心中雪亮。——于她,何海风是内疚的吧?

于是微笑着和他告别,开玩笑地加上一句,“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

看着他脸色颓败,她只能微笑,挽着父母的手离开。

应该很难过的吧?爸妈安慰地搂着她的肩膀,她却意外地哭不出来。

心中隐约的酸涩,在仰头看到蔚蓝的天空时,一切都仿佛变得云淡风轻。

阳光的温暖下,伤痕累累的她,一片空白的她,一样可以轻轻微笑。

只是不知道,在黑暗中遗落的那张重要面孔,此刻,又会是怎样的神情呢?

2 开端即结局

·影

天池湖畔,雾霭沉沉。

夜月唐再次转醒时,已是黄昏时分。

睁眼的一刹那,看到的是小莲唐蓝并书唐担心的面孔。勉强扯了扯唇角,心头却涌过剧痛。

她已离开。

不知生死。

定睛凝神地看着屋顶,思想飘向了不知名的方向。他们殷切的问话,他提不起半分兴致来回答。

“王上思虑过甚,经此一节,令他法术几乎耗尽,若要恢复,难。”

唐蓝细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不巧地落在他的耳朵里。

那样躺着听着,却仿佛事不关己。纵使没了法术,又会如何?

不去深想他们让他听到这消息的苦心,他只是执着地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离开,忽然间让他对天下都没了兴致。

原来,她之前所说的都是对的。——愿得一人心,终老不相负。

不过可惜,现在才明白,一切都已晚了。

他…曾经有很多次的选择机会。天下,她。

指甲紧紧地抠进了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躺了几日,夜月唐魂游天外的生活,全靠他们几人合力照顾。

“这样下去,怕是不好。”小莲紧紧蹙眉,看着众人长叹一声,“姐姐的影响,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如此,怎生了得?”唐蓝眉宇间尽是疲惫,多日来全依仗他用各种药物维持着夜月唐的龙烟珠,但却因当事人意志消沉,收效甚微,但这一节,却又不能明说,他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书唐,道,“杜诘已前往季州,想必大哥三哥不日即可得到消息。人都还在蠢蠢欲动,虽有雅默翀灰心丧气在前,但若被他知道了王上如今的状况,必会不好。”

小莲咬唇摇头。

三人默了一会,书唐眼睛一亮,“说不定,还有一个人能让王兄振作起来。”

小莲唐蓝二人俱是一顿,目光炯炯地看她。

“夜玺。”

有道理。若说这世上除了秦倾之外的牵绊,就只有夜玺。

小莲垂首想了一想,已做了打算,“唐蓝,我要下山一趟。”

天然居中,还有陆丰在,这些日子一直照料着夜玺。经此次大变故,那个原本就早熟的孩子,恐怕会变得愈发沉默吧?

她心中不由得忐忑。在这当口,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照目前夜月唐的情况,立夜玺为太子…也未必不可能。相较大王子二王子身后林立的势力,这举动,必非魔都之福…哪…

三日后,夜玺出现在他们面前。

路上,小莲已清楚地告诉了他秦倾的下落,连同她当日的来历。不隐瞒,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伤口迟早都要去面对,不如用最干脆的方法。

出乎她的意料,夜玺不哭不闹,只是狠狠地咬唇,面色苍白,愈发衬得黑眸闪亮,眼中闪过的,是狠狠的杀意。

看到夜玺,夜月唐终于有了丁点不同的反应。

他看着那站在床前不肯靠近的小小身子,沉默不语。

模样肖似的父子,带着各自不肯放下的气势,在此对峙。

唐蓝身为旁观者,只觉莫名的冷汗涔涔。

“要报仇。”

夜月唐终于开口,缓缓吐出一句,却不是问句。

多日未曾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夜玺定定看他,然后冷笑,“父亲做不了的,由我来。”

夜月唐闭了闭眼,似乎在忍耐他的不敬一般,然后睁眼,竟然带了一抹笑意,“如此甚好。魔都于我,后顾无忧。”

“小莲。”

“在。”她应诺,心惊肉跳地单膝跪下,不详的预感掠过心头。

“传我谕旨,即日,立夜玺,为魔都太子。”

夜玺眼波平淡,也不跪地谢恩,看了他一会,转身离开。

临走前,轻道,“你放心。”

月光镀在他年少的面孔上,形成精致的侧面。

天池的湖畔轻风微拂。

少年利刃,剑已出鞘。

3 一种相思

·光

秦倾自奇怪的梦境中转醒。

只觉得自己身处沉沉大雾,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脚下的路,却清晰地感觉到有许多关怀的视线。

有人心痛,有人怀念,有人情绪复杂,一惊之下,面孔浮了出来,却都是空白。

她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气。

醒过来之后,发觉自己落下了许多毛病。轻微哮喘,算是其中一种。

汗湿的长发在身后纠结着。她一向不喜欢留太长的头发,但抚着已到腰间的长发,却有了不忍剪掉的念头。

那种心痛的感觉…为谁?

奇怪的梦渐渐变成了连续剧,夜夜来袭。记忆却好似咬紧了的蚌壳,无法撬动半分。只余她头痛难忍。

在老师的关照下,她继续回到大学,完成未完结的学业。

晃眼六年过去,无论是课程还是同学,都没有半分熟悉。吃力地跟上,幸运的不用重新考过。

用半年时间混到文凭,也算是功德圆满。

走在熟悉的校园里,看不到半张眼熟的面孔。这光阴过去,连念博士的同班同学也已毕业。悲伤之余,她亦慢慢接受这事实,变得坦然。

六年。记忆就这样被遗忘。

这样,也罢。

她不再执着,除了那难以驱逐的难过梦境,一切都已歩向正轨。

业余时间,找了一家酒店兼职。

不端盘子不洗碗,更不卖笑。她操起了多年前的旧业,弹琴。

世风日下,正职的音乐学院科班出身的高材生未必受欢迎,像她这样的半调子反而受欢迎。不过练了几首流行曲,用略带沙哑的个性嗓音唱出来,居然也叫做品味。

毕竟已有了一定年纪,所有的费用都让已经退休的父母来承担,她于心不忍。

于是,琴练得愈发勤奋。每日除了念书,就是赚钱。

生活,倒也无虞。

那酒店颇为高档,五星级的连锁,铺遍全国。在杭州,寸土寸金的西湖边,盖了很大一栋。

秦倾穿着长裙,每晚八点来,九点走。

灯光昏暗的酒店咖啡厅,她幽幽唱着歌词含混的调子,为落雨的西湖蒙上了暧昧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