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讽刺,其实谁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圣人,每个圣人都是被迫的。基本上,禅位的圣人会在一年之内死去,化身为真正的圣人。极少数还能活着的圣人都是对新皇再没有威胁的人,或者说,不值得去对付的人。比如,他。

当日他没有能想起那个要命的名字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清醒过来。我知道,在那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他一定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去想,一定暗中祈求了无数神佛,希望能灵光一现。可惜,他并没有如愿。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苦苦思索,思索的又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

他就那么呆呆的、乖乖的想着,日复一日,他呆在他不喜欢的阴冷的翠微宫里,除了一心思索的问题,对任何事情也不感兴趣。只有两个老丑的宫女名以上在照顾他,一天之内,在她们高兴的时候端来一点饭食,然后不管他吃不吃,高兴的时候再端走。要是夏天一连十几天忘记端,翠微宫就会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我一直觉得,他也在绝望的腐烂。

当我终于说动了那么决绝的公主,以我能付出的一切为代价,再看到他时,他就像一具没有任何生机的玩偶,漂亮玩偶。没有思虑的发白如雪,没有煎熬的骨瘦如柴,失去的只是目的,活着的目的。

于是我清楚的意识到了什么才是一个君王的终极耻辱,不是国破家亡,不是敌人的刁难,而是你再也没有人重视,再也没有人当你是回事。你的敌人侮辱你或者杀死你,都说明他们还重视你,你寂寞无比,没有人会和你说一句话,不是不敢,不是不屑,不是不愿,而是完完全全,再不重视你的存在。

好,没关系,你这人,本来就不适合做一个君王,别人再不记得你,那又怎样 我永远不愿放开你,你曾为我挡过几多风雨,如今,我便要还你一个晴天。

在为先帝举办了隆重的大丧后,我和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丈夫悄悄来到这里住下来,临行时,公主给了我足够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钱财,不是很多,但是足够。我认真的感谢她,她的决绝曾让我那么绝望,我拼死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冷笑着问谁是她父亲 血脉不能决定一切,他连她的名字也叫不出,那一刻,恩断义绝。

我知道,这不怪她,我没有生存的能力,也没有自己挣扎求存的志气,这些钱财无异于意外之喜。于是我用自己一生中最谦卑的姿态感谢她,她已经习惯于高高在上,接受的十分坦然,她的脸和所有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一样的不喜不怒,或者叫天威难测

很可惜,我还记得她幼时生动的脸,笑也生动怒也生动的鲜活的脸,我一直没能怀有身孕,是被哪个嫔妃陷害了还是天生有疾病,我至今也不知道。

第一次看着红梅花映衬下的笑脸就已经打动了我,王充容有这么鲜活的女儿,我是那么嫉妒,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他的孩子,便是个女孩 像她,也好啊。

抬起头,却发现她突然冲我笑了,不是记忆中的跳脱,而是很宁静很透彻的笑,她慢慢的说: 我也应该谢谢你,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逼死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是愉快的事。

我骤然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在她心中,毕竟不能释怀,有一个理所应当给她爱的人没有给,所以她原本打算逼死他,或者是慢慢的看着他死。

我回头,见她悠长疲惫的叹息,我知道,她一定有一点羡慕我,我让她感悟真情的可贵,她虽贵为君王,却没有办法得到。而我,先后扔掉了家世、地位、财富、甚至容貌,轻轻快快的奔向我的幸福。

我已经走到河边了,他、我家那口子果然坐在潮湿的河滩地上看流水,脸上全是笑。以前没有见他这么开心过,一会儿他歪过头想了想,喃喃道: 是流波吗

是青瞳!

哦!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笑,笑得极其开心,虽然他已经不知道想起来这个有什么用。但是还是忍不住要想。

不过片刻功夫,他笑容突然停顿,疑惑的问: 是潋滟吗

是青瞳。 我赶快凑过去告诉他,我不能不回答,得不到答案他就会立即充满恐惧,长久的思索已经让他没有一点安全感,而他所有的快乐平和只是建立在这虚浮的安全感之上的,我不愿去想象这一年没有我时时告诉他的日子,他是多么的害怕。

他开心的看着我,把嘴凑过来使劲亲了我一下,问: 媳妇,我饿了,有饭吃吗

有啊,做了你最爱吃的炒蛋,快点回家洗手!

他欢呼起来,吃了一个月炒蛋还没腻歪。真不该骗他的,我偷偷伸伸舌头,其实是别的我还不会做,没关系,一点点就会了,等学会了一样样做给他吃!

是明眸吗 走着走着,他突然又问了一句,毫无心机的。

是青瞳! 我回答他第一万次。

噢! 他恍然大悟的笑了,笑的很开心。

番外 萧瑟

夫人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十九岁了。

十九岁,是一个成年人的年龄,那使我有足够的智慧可以肯定夫人就是我的亲娘,虽然她在有生之年从不让我这样称呼她。

我不怪夫人。我可以想象到当我睁开黑蓝两色的时候,她有多么惊慌。

因为父亲看我的时候,我侥幸没有睁眼,所以我还是曾经有那么半天时间是有父母的,不能算彻底的孤儿。只可惜那种有父母的感觉,我一点也不记得,长大以后我拼命的去回忆,可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所以我只能想象,我想象着自己刚刚在皇宫里出生时的样子。既然能让已经看过我一眼的父亲没有看出破绽,那么新生儿应该都长得差不多吧。于是我根据自己看到过的幼婴联想当时自己的样子,那时候的我应该和这些小东西一样,红通通皱巴巴,闭着眼睛只会啼哭和睡觉,也许睡梦中会抿着没牙的嘴笑一笑,或者皱着小鼻子打个大哈气,让人为拳头大的小脸上能张开那么大一个洞惊奇。夫人一定在我身边温柔的看着我,她当时一定很累,可是她总舍不得睡着,还想多看一眼那个蠕动着的生命奇迹。在外人眼里这个幼婴应该很丑很丑,只有夫人觉得我好看。可奶娘总是说,我出生就比别的婴孩漂亮,五官精致的超过她见过的所有女婴。是吗 可是我没见过很好看的婴孩,所以总是想象不出刚生下的孩子什么样算漂亮。

应该还是有一点区别的吧,要不然当我晚上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夫人就不用那么费力,只能去找一个同样貌如女子的男婴来把我换掉。成年之后再遇到那个顶替我身份的男婴,我发现他远远不如我漂亮,尽管大家都一致认定他也是个美男子。

夫人一年只能抽出时间看我一次,我知道这已经是她的极限,天知道这要冒多大的风险!可是她请最好的师傅教我读书,给我最好的生活环境。在我年少无知,随意表露自己的异能,身边的人都吓的要死的时候,她也不舍的把我丢弃,只是换掉了我身边所有的人。我还能记得她扶着我肩膀的温暖,还能记得她在耳边反复叮嘱,不能随便说要下雨啦要起火啦,孩子,别人会害你的,你要懂事。

没有一个孩子可以靠自己就活下来,虽然她没有陪在我身边,但我的确是她养大的,所以我每次看到她,都在心里叫她娘亲。

我和她宫中名义上的儿子一起成长,我受的教育一点也不比那个皇子差。夫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从很小的时候就让我学着治国,我为了让她高兴,也尽力去学。当时我们两个都不知道,竟然有一天我真的能用到这些本领。极小的时候我傻傻的幻想着我学好了这些,夫人就会找机会再把我们换回来,让那个家伙把爹娘还给我。长大一点之后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只要我在爹爹面前睁开眼睛,夫人和我都会没命。我只能更加努力的去学习,找遍东林、大苑、北褐所有的史书典籍,对比着目前的朝政一点点分析得失。每次夫人来的时候就讲给她听,后来谁都知道西瞻的皇后是皇上的得力助手,她一直默默的胁从皇帝理政。

再大一些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我可以弄瞎那只蓝眼睛,只留一只黑眼睛,那样别人就不会叫我妖孽,只会叫我瞎子!等夫人的儿子继位以后,总会有处理不了的问题,那时候我就可以用幕僚的身份留在她身边,私下里也许她会让我偷偷叫一声娘亲。

可惜我的运气不好,夫人的运气太好,只凭相貌找回来的男婴竟然天资极高。论文治也许他比我差一点儿,可是治国已经够用。然而西瞻人更重视的是武功,他十五岁就带领三万铁骑踏平漠北,逼得北褐送给西瞻万里疆土。那一年,他成了西瞻最年轻和封号最响亮的王,振业王!

他是西瞻的不败战神,他策马扬鞭,意气飞扬的活着,过着本来属于我的生活,叫着本来属于我的爹娘。而我,只能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热切渴望夫人的探望。

所以,我对他,一直怀恨。到夫人去世,我知道自己终于绝望,再没有机会叫一声娘,而他却可以名正言顺的穿着孝服,哭我的娘亲,我就更恨!

我明白这件事怪不得他,他至始至终什么也不知道。夫人死前已经把一切知情人都带走了,她给我留下很多很多钱,希望我能生活丰裕。真的很多,太多了!多到从小照顾我长大的奶娘都动了心,拿着钱财再也不出现。多到侍卫长官都不顾身份,活生生打断我的腿,只为知道这些钱财的下落。

我拖着断腿,带着他朝着自己编造的藏宝地走去,当他只因为摸了一下我指示的树藤,就干渴难耐不停喝水,直到把自己活活胀死的时候,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

他是新来的,不知道我除了治国之术,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些奇异诡诈的玩意。

很多年后的那一天,等我识破了振业王传令部下的信号,揭穿了他的身份,他那么阴冷冷的看着我,问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信号。我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人,这个本应该是我的人,看清楚了他对青瞳的重视,看清楚了他的心意,然后才慢慢回答他,我懂的东西很多,有机会会让他了解。

直到今天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想方设法不让青瞳回西瞻。真是为了实现她自己的梦想 还是为了我有施展本领的机会 又或者,前面说的都是借口,我只是要抢走他重视的一样东西,就像小时候,他夺走我的母亲一样。

箫图南,岂能让你事事如愿,既然你代替了我,那么你的人生也应该同我一样留有遗憾!

番外 苑廷芳

我叫苑廷芳,是大苑开国帝后的独生女儿,所以我顺理成章成了第二任皇帝。

我有一个即会打铁又会打仗的父亲,和一个即会织布又会治国的母亲。奇怪的是,他们会的东西我一样也没有继承下来,反倒是他们两个都没有的美貌被我自己发挥出来了,于是在那间小小的茅屋中,父亲抱着刚出生的女婴喜笑颜开,说: 这么漂亮的姑娘,就叫花儿吧。

花儿,是一个俗气但是很可爱的名字,我心里一直很喜欢。因为我叫花儿,邻居方叔叔家与我指腹为婚的小儿子就被两家商量着起名叫叶郎。谁让他比我晚出生两个月,名字就只好顺着我走了。

他随我走,一走就是一生。方叔叔家是养鸭子的,算我们家乡的富户,我跟着自小并没有亏了嘴,每一样零食不分一大半给我能饶得了他呢 叶郎自幼就生的又黑又瘦,八岁之前都打不过我,后来我突然发现他的力气比我大了,立即改变战术,开始说些恭维话骗他心甘情愿把好吃的给我,后来 后来一切形成习惯,现在合上眼睛,我都似乎能听见他不停的叫: 花儿,这个给你。花儿,别爬树,你要什么我帮你。花儿,你穿上点,我是男孩子我不冷。

当我的双亲大受刺激发下宏图巨愿,以拯救天下为己任的时候,我还在家里和叶郎抢糖吃呢。当他们经过六七年的奋战,已成霸主之象的时候,我和叶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变化,他依旧会在我的指挥下爬到树上摘没成熟的酸杏,又在游戏输给我的时候呲牙咧嘴的吃掉。如同一切没有改变,我始终是苑花儿,他一直是方叶郎。

史书上关于我的记载只有聊聊数笔,只说待息宁帝继位,其时 四海宴静,八方臣服,内无奸佞权臣、外无虎狼之敌,律法严明细致、官吏权责清晰,国渐强、民渐富,呈大国之象。帝终一朝无军功、亦无大绩,然帝与相王皆出身贫微,重农桑轻赋税,息宁一朝国库丰凛无比,大苑凭此一朝所积财富农工,百年无虞。

解释起来很简单,就是我运气好,登基的时候不服的国家都已经被我爸爸打扁了,自己有点想法的大臣们也被我妈妈修理了。而且律法也订好了,各衙门也形成运作体系了,我等于什么也不用做,白捡个太平皇帝干干,而我也果然什么也没做,没有军功也没有政绩,甚至没修建个大运河长城什么的能让后世人记住我的东西,一切都顺着我爸妈定下的规矩走,连这个又黑又瘦其貌不扬的丈夫都是爸妈以前给我找好的。他没有貌也没有才,唯一会做的事情是养鸭子,朝臣向相王请旨的时候他和我一样唯唯诺诺没有主意。

大概我唯一做了有主见的事情,就是我拒绝了礼部给我取的我根本不认识的字做名字,我喜欢叫花儿,任何一个百姓也可以叫,我的圣讳不用避。之后大苑再没有这样的例子,每个人都叫着大家不认识的看上去冷冰冰的名字。我和叶郎只是依着名字的意思改了个文雅的叫法,息宁帝苑廷芳和她的相王方知秋,尽管花儿叶儿换了叫法,可在别人眼里我们还是老实人,就像一对憨厚的大阿福,坐在最高权利的御座上总是笑眯眯的。所以,尽管大臣不甚怕我,却喜爱我。

然而没有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做点什么不难,可什么也不做那有多难!你要怎么样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才能用没有主意巧妙的控制朝臣,谁的话都听一点儿,那么他们自己必然相互制约。什么劳民伤财的举动都不做,才能让饱受战火的土地恢复生机。士农工商都在宽裕的环境下自由竞争,蓬勃发展,皇帝没有特别的喜好,所以就没有任何一个环节被特意的抑制。每当有朝臣提出一个可能会打破这样的和谐的主意,我就会嗯啊答应着,请母亲给我留下的那些重臣们讨论。那些重臣们经过特意挑选,代表什么人利益的都有,结果势必在争论中磨平棱角,最终颁布的每一条旨意,都和我一样圆滑。

我们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如果能选择,我宁愿回到乡间,还做那对爬树翻墙的野孩子,我不过是苑花儿,他不过是方叶郎。不像现在这样,我们什么也不太喜欢,什么也不做,一生一世就在模棱两可中消磨过去了。国富民强之后,我们两个甚至也没有做出点出宫去微服私访之类有意思的事情,皇帝微服私访不外乎为了察些冤案弊政之类,显示自己的圣明,而我,不能太圣明!

这样做的结果是 我死后,大苑还整整繁荣了一百年!超过了从前和以后的任何一位皇帝,即便是被后世称为武仁中兴的那段时间,也比不上我在位时的繁荣富足。

所以,智慧,不一定做给你看,也不一定要让你知道。一个能让 息宁一朝国库丰凛无比,大苑凭此一朝所积财富农工,百年无虞! 的息宁帝苑廷芳,你难道能说她什么都没有做吗

番外 花笺

我入宫的时候,刚好赶上皇后娘娘对书法痴迷,所以我们一起来的二十七个不足十岁的小宫女,就被她全部起了文房四宝的名字。

皇后不得宠,日子过的很无聊,那天她内宫呆的烦闷了,恰巧走到夹道看看,我们这一批皮肤最黑的女孩给她看见了,立即起名香墨。然后她来了兴致,其他的人顺着就叫下来,文锭、银峰、紫毫、石君 最多的还是纸张的名字,彩笺、粉笺、花笺、雪笺、薛涛、玉版、洒金、雪浪、尺素

皇后起得名字轻易不会有人更改,我一辈子都得叫花笺。这名字不错,要知道皇后自己宫中的大宫女叫彩福,德馨宫娘娘的贴身宫女叫彩屏,淑妃娘娘的长史名字更土,叫彩宝。

这些以纸为名的人也当真命薄如纸,等够了二十五岁外放出宫的年龄,能活着出去的只有石君和文锭两个人,就算是在一个眼神都能杀人的皇宫里,这样的损耗也很惊人了。我们所有人当中,最机灵的香墨死的最早,最笨的我运气最好。

那时候我真的很笨,快六岁了还大舌头。宫人一入宫就要学习礼仪,可我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奴婢的奴字,只是叫卢婢,在挨了嬷嬷二十下藤条以后就更糟糕,我叫自己无婢。

整整一个月,无论她怎么打我,无论我怎么努力,我还是无婢。要是我早知道自己一辈子不用说那个自称,当初真不该练习的那么刻苦的。

我被作为教不好的朽木,要不随便给个没资格计较的主子,要不就处理掉。我的好运气从那时候就显露了,主管嬷嬷念着我们的名字是皇后亲自取的,万一皇后还有兴趣过问怎么办 所以思虑再三,我就被派到了青瞳身边。

隔着宫门,我们两个小女孩互相对望,我紧张,她好奇,两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那时候我年纪小到还不会注意别人是不是很美,只觉得她眼睛亮的出奇。

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 我叫苑青瞳,你呢

我在嘴里转了半天,还是咬不准那个发音,只能用最简短也没有礼貌的回答: 花笺!

她惊奇的眼睛更大了,说: 哇!花笺,姓花,真好听!

我不姓花,我姓董,可是我没有说,那天我表现的很酷,完全不怕一个公主,其实原因很简单,我要尽量少说话才能控制我的舌头。

她搬出一个大盒子,兴冲冲的要和我一起玩。里面全是泥做的弹子,木头小弓、自己缝的布娃娃一类玩意,没有一样东西值钱。但是从那笑容里我看得出来她生活的没有什么烦恼,虽然比我大两岁,可她却比我更爱玩,我在皇宫中第一次见到有人那样开心的肆无忌惮,于是,只一瞬间,我就爱上了那个叫甘织宫的地方。而我要过了很久以后,才不会自睡梦中惊醒,能真正放心的玩耍,确定自己再不用担心挨饿,也不用担心挨打。

港湾现在宫中所有的女官和宫人都羡慕我,她们局限于这方寸天地,没有人像我一样会骑马,也没有人像我一样可以不值夜,自己想干活的时候才干一点。她们都说,能像花笺姐姐这样,一辈子不出宫也值得!

其实她们不知道,我一直跟着青瞳,就是因为在她身边,我就只是花笺。无论当着太子殿下,还是振业王,甚至称帝以后的青瞳,我就只是花笺,我从不也永远不用像其他的宫女一样叫自己奴婢。只为这一个原因,我就愿意跟随她一生。

她让我能简单真实的生活,不必考虑其他。于是看到萧瑟,我也简单的爱上了他,不必考虑结果。纵然知道会离别,我也去爱,纵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应,我也去爱。爱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必得到对方的同意,我没有必要抑制自己,萧瑟,我很喜欢你!随便你喜不喜欢我,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但是我不能在青瞳前途茫茫的时候,舍了她和你去。我不能把她独自留在异国他乡跟你走。因为在她身边,我永远是花笺,可是在你身边,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萧瑟,你的内心藏着阴暗的东西,你甚至不如我磊落!我宁愿守着这份心意等你,等你能确定我是什么的时候,再决定未来的路。

也许,也许守着守着,世事就变了,我不再喜欢你,你也不再喜欢我。但是至始至终,我没有背叛过自己的心意,我仍然是个敢哭敢笑,想什么就说什么的花笺,一个皇宫中少有的真正的人,萧瑟,我花笺 值得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