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亲兵小声答应着,飞速上山,一会上山传来号声,秦湛给他回音,表示明白,一定看住的意思。

赵子雄吸了一口气,向人群中走过去,身边亲兵叫了一声:“大人!”

赵子雄一摆手:“不要紧!我看谁敢动手?”他阴冷着脸走,大家不自觉让开了路,看着他穿过人群,走下山去。

秦湛目送赵子雄带着几十个亲兵出城,立刻将所有的兵将们都召集上了关口,火把松明将山路照得亮如白昼,紧紧盯着被围住这几百人,气氛紧张,三千多人都鸦雀无声。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这个无月的夜晚,四下里的一切都似凝住了一般,只有火把的光焰还在闪动。眼看月上中天,明知道去流州一来一回不可能这么快,秦湛还是一直望着山下,只觉得自己脖子都抻长了,也不见赵子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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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七 夺关 ...

赵子雄带领五十几个亲兵向流州方向奔出一个多时辰,雪夜能见度很好,他们远远就见到官道的另一端快速移动的小黑点,也有一队骑兵迎面跑来,看样子人数和自己一边差不多。

两队人马都有些谨慎,放慢了速度,一会儿就靠近了。对方领队的是个校尉,他乍一看赵子雄身上的装束竟然是将军,连忙打马上前,施礼道:“末将流州城卫成渝见过大人。”

赵子雄听到是流州城卫,精神一振,问道:“是不是严大人让你们来解释误会的?”

成渝一愣,道:“什么误会?末将不知道,末将是来追一个逃奴的,请问大人一路过来,可见到一个人跑过来吗?”

赵子雄很是失望,转念一想,这件事很可能是严郑私吞军饷之类造成的,当然不会告诉一个小小城卫,只能自己亲自去和他商谈了。想到这对成渝不耐烦的道:“我没看见什么逃奴,你自己找吧。”说罢一摆手,亲兵齐齐一磕马镫,五十几人如飞窜出。

成渝不敢多言,只得将气出在手□上,他喝道:“五十匹马俩百条腿,竟会输给两条腿?今天不找到,就一起冻死在外面算了!”

两条腿实际上当然跑不过两百条腿,也只有任平生那样强悍的家伙才能在短距离内跑的比马快,王庶还没有这个本事。

他跑出城不远就听见后面有骑兵追来了,于是以前读过的许多兵书史料帮了忙,他学习一位布疑兵的将军,先向前跑了一段路,然后用树枝将脚印扫乱,最后回跑一段路隐藏在树林中。毕竟是流州,风又大又急,成渝追到脚印没了的地方四处寻找未见,只当是风吹走了痕迹,就顺着路一直追下去了。

王庶等他们走远了,又继续奔跑起来。

他已经一刻不停的奔跑了大半夜,汗水将衣服打的精湿,冷风一吹,如同身上裹了铁板一般难受。

黑夜里,骁羈关虽然还很远,但是因为地势高,却可以看见一个印子了,这让王庶精神一振,他狠狠的喘着气,又加快几分速度。

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五十多人的队伍迎头跑来,王庶吓了一跳,他猛然停□子,犹豫一下就躲到路边树林中。

片刻一行人就近了,他们没有发现路边有人,未作丝毫停留,不断的打着马匹飞奔而过。月光照在领头人板得紧紧的脸上,一瞬间王庶就认出了他正是骁羈关的守将赵子雄。他刚刚喜出望外,心中却猛然一紧,虎狼之敌在侧,主将却不在驻地,那骁羈关岂不危矣!

就这么一打眼的功夫,赵子雄已经去的远了,可见也是急得不得了的赶路。然而什么事情能比守关更重要?王庶含怒从林中跃出,将身法提到极限,追了过去,边追边叫:“赵将军,等等…”

“吁——”赵子雄闻声勒住战马,五十几个亲兵也同时勒住缰绳,散开成一个扇形将主将护住,王庶快步奔跑过来,沉声道:“赵将军,请问你不在骁羈关驻守,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赵子雄警惕的看着王庶,他穿着流州军奴的服饰,可刚才说话的语气,简直是上司带着不满询问下属的语气。赵子雄刚一皱眉头,手下亲兵已经发怒,一鞭子对着王庶抽了过去,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家将军说话!”

王庶这才警觉自己的语气不对,他赶紧低下头,施了一礼,道:“将军恕罪,小人正是要去骁羈关找将军的,突然见到将军在此,小人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冒犯。”

“找我?”赵子雄打量王庶,道:“你是流州的军务胁从,军奴不得离营,半夜三更,你独自在外,可有手令?”

王庶垂头道:“事情紧急,没有来得及要手令。”

“没有手令?”赵子雄把脸一板,道:“流州城卫追的就是你这个逃奴吧?来人,拿下!”亲兵们答应一声,一拥而上。

王庶脚尖在地上一点,向后飞掠一丈,叫道:“将军!将军!小人当真有事!”

他顾不得废话,直截了当的道:“小人在大青山峪口发现西瞻人的动静!”

此言一出,众兵士立即哗然,赵子雄喝道:“军奴有这等身手?哼!我看定然是奸细,给我抓住他!”

兵士答应一声,一半留下来原地不动保护主将,另一半纵马上前提起兵刃便刺,王庶边躲边叫,简单将看到西瞻人尸体的事说了一遍。

他轻身功夫远远高于众亲兵,短距离内,亲兵虽然个个骑着马,却追不上他的速度,王庶并不跑远,只是围着赵子雄十丈内前奔后跑,一句句解释自己的来意,士兵们挤挤挨挨,被他带着不停兜圈子,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没有碰着。

不一会功夫,王庶一句句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了,冲着赵子雄又道:“西瞻人派出这样的好手,小人恐怕他们的目的是骁羈关,所以想通知将军提防,绝不是奸细,将军无论信不信信小人,但请将军回关好生戒备。”

“等等,你说那些西瞻人尸体上穿着的是流州军奴服饰?”

“是!”王庶躲开一刀,响亮的回答。然后又矮身避过背后另一把长刀。

“停下,立即回骁羈关!”赵子雄紧紧咬着牙吩咐道,回头看了一眼王庶,又对身边亲兵道:“这人若是所言不虚,骁羈关现在危矣,你带几人快马继续赶往流州见到严将军,若是天亮见不到骁羈关发出的信号,就请他速来支援!”

他转向王庶,道:“这位小兄弟,你跟我来。”

王庶依言快步跟上,剩余四五十人散成一个半弧,将他围在中间,显然还是不能放心。众人皆骑着马,只有他步行,一时半刻之后他就大汗淋漓,却一直苦苦跟着,没有被落下。赵子雄暗暗点头,如果真是从大青山岗哨一路跑来,真是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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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八 失守 ...

且说秦湛在骁羈关焦急的等待赵子雄回来,一边严密戒备着山下鼓噪不休的几百人,要打不打的,心里一直绷得紧紧的。

天快亮的时候,骁羈关的守军突然听到了些什么声音,他起初以为是夜枭,但马上觉出不对来。扑扑之声比夜枭煽动翅膀要大许多,更像肉体撞击石壁的声音。而声音不是从山下传来,却是自身边悬崖传出的。

不好!秦湛急急叫道:“快,快,快上山顶来一半人,将礌石弩箭运去悬崖!”

然而已经迟了,只见一队队的黑衣人从城东的绝崖上攀援而上,不时有人失手掉下,摔进咆哮着的江水中,摔死的人居然一声不出,而其它的人也没有半点犹豫的继续向上攀越。礌石和拒马已经全部堆到南边山口,运输来不及了,骁羈关守兵挥舞着兵刃冲上去猛砍,先头上来的如同断线风筝一般,一个个摔了下去,然而,更多的黑衣人涌了上来,片刻就占据崖边。

上来的黑衣人已有四五千人之多,他们留下少数列成一阵,守护着向上爬的人,其余人等向南山头冲去。厮杀中,只有骁羈关的守军发出一声声惨叫,黑衣人无论受伤还是死亡,皆一声不出,只用自己的全部力量,消灭着一个又一个目标!如同黑夜中的杀神。

化妆成军奴的同伴吸引了守军的注意,为他们争取到攀援的时间,夜色和江水咆哮声掩盖了声音行迹,让他们一直上到崖边才被守军发现,加之没有青州一点示警的情况下,没有人想到会突然遇敌,竟然让他们爬上来才发现。

整个计划完美无缺,能用几百人的牺牲就攻上骁羈关,这个任何人听起来都像是做梦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如果是白天,秦湛就会看到江水中一个个黑色的皮囊正在顺溜漂下,黑衣人就是靠这些皮囊浮在水面上的。

等到成功接应伙伴们上来,山下原本手无寸铁的‘军奴’们突然露出可怕的战斗力,胸口鲜血已经流了一个时辰的重伤者空手就拍碎了一个守军的脑袋。其余各处受伤的人也突然暴起,向守军发起猛烈攻击。

此时山上的人要放礌石当然能将这几百人砸死,但是包括副将秦湛在内的千余袍泽也在礌石的攻击范围之内,要放礌石,就将这些自己人一并砸死了。犹豫不绝中,悬崖上爬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士兵们只顾挥刀砍杀,已经来不及再想是不是消灭山下敌人了。

山下的秦湛此刻惊怒交加,身边这几百人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他们本来就是死士,自然也就不畏惧生死,个个勇不可挡。守军山下的人数比他们多过一倍以上,并且身着甲胄,手持长刃,竟然在打斗中落了下风,耳边时时发出惨叫的都是自己的士兵。

这些敌人不是普通的士兵,甚至不是普通的精兵。秦湛的心头凉透了,这是什么样的队伍?化妆军奴的几百人必然是智力能力都超群的人,聪明人不应该是怕死的吗?何况这些人明明拥有极高的格斗既能,却为了争取先机在刚才的械斗中伤亡惨重,他们竟然活生生让人砍杀,还可以把还手的尺度控制在不被怀疑的程度。

一切都只为了把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而他们已经达成了目的,骁羈关的城头关口已经被敌人占领了。虽然敌人多是赤手空拳,也没有合适的守关工具,然而以骁羈关之险,只要占据高处,就已经胜利了九成。

礌石不会往上跑,弓弩在仰射时伤己比伤人更容易。就是挥刀砍杀,向下和向上也是天差地别!骁羈关的守军只支持了一会就连连后退,只能逐渐向山下走,眼看着骁羈关就要易主了,仗打到这个份上,便是高祖重生至此也只能后退。

“不管怎么样,赵将军将骁羈关托我,而我有负所托,”秦湛想:“我只能多杀几个敌人而已。”他拔出腰间长刀,率先杀了上去。赵将军最常和他讲昔日定远军中的故事,定远军中没有孬种!

“杀!”秦湛不知道这是死在自己手中的第几个敌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几处伤,只是不停的砍杀着,刀刃上的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忽然只觉呼吸不畅,然后剧烈的绞痛才从小腹一直蔓延到整个身体,他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却有被利刃刺穿一般的感觉,秦湛忍着剧痛望向对面穿着军奴服饰的敌人,问道:“你是谁!”

那人昂然道:“西瞻振业王麾下,郎将拙吉!”

“西瞻人!”秦湛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一跃而起,疯了一般砍向拙吉,完全不顾拙吉冷笑着刺出的一刀必然会穿过他的胸膛。

然而刀未临身却被手下亲兵使劲一拉摔倒在地,山势陡峭,他就地滚了好几下才停住,上头那亲兵惨叫声远远传来,想必是死了。

秦湛想冲上去杀了敌人主将,只可惜身边已经乱作一团,到处是打在一起的守军和敌人,越山上敌人越多。

秦湛眼前已经发花,单刀似乎磕上了重重的一棒子,震的他退后几步,转眼就和身边另一个敌人缠斗起来,上面压力越来越大,他步步后退,转眼间,已经看也看不到拙吉了。

头顶上,骁羈关守兵结成的阵型逐渐崩溃,秦湛的已经来不及下达任何指令,即便他下达了,在连成一片的惨叫呼喝声中,上面的守兵也听不见。

没有了指挥,群龙无首的守军更加不是对手,只能在头顶压迫下向下退去,三十丈、五十丈、一百丈…大半个山头、多半个山头…终于被逼至山下,三千守军已经不足五百了。

大雁也飞不过去的骁羈关,被一群没有携带兵刃弓箭的人生生占领,从能让大苑人安睡的钢铁大门,变成了他们要提心吊胆的地狱之门。

只要西瞻人能守住骁羈关,大苑的军队就无法救援青州,只能看看着恶鬼一样的西瞻大军,不断从径口出现,越聚越多,吃掉青州以后,再打着饱嗝扑向大苑柔软富饶的腹地。

骁关之后,千里平川,皆是粮草丰美的膏腴之地,大苑再无能阻碍西瞻铁骑的地形。这一招开始虽然艰难,但一旦成功,确实要比从云中一座座关口打过来好得多!

地形足够开阔的情况下,步兵和骑兵的仗根本没法打。即便大苑士兵的战斗力和西瞻相若,即便有数倍于敌的兵力,也不能将骑兵拦住。

敌人只要借助速度优势,打不过就轻松绕过去,你步兵要跟着骑兵后面追吗?何况西瞻人到底要攻打什么地方,完全没有办法知道,需要防备的地方太多,没有可能准确等在西瞻人前头。很可能你连敌人的踪影都摸不到,就已经被拖垮了。

西瞻人却什么顾虑也没有,大苑粮食产地集中在这个方向,可谓到处都是粮草,补给问题不必担心。

在忽颜的逼迫之下,箫图南没有办法等那个最佳时机,但是这绝不代表他放弃了自己的愿望!

稳扎稳打没有把握,那就只能兵行险招,这几乎是一次定胜负的事情。孙阔海所率的铁林军被他调向西北并不是像箫兆擎想的那样表示忠心。他只是为了攻打青州做准备。只要金鹰卫攻下骁羈关,铁林军就会从径口杀出来,六万装备精良的铁林军对阵二十万士兵都不成问题,拿下五万驻军的青州更是轻而易举。

忽颜的目的是让他对大苑开战,他这不就开了吗?至于战斗地点选在青州还是云中可并没有绝对,现在生米已经做成熟饭,由不得他不打了。况且青州拿下后,等于有了稳定的后方,继续增兵就没有问题了。箫图南踌躇满志的想,战局关键的骁羈关已经到手,时局严重向他倾斜,一场灭国之战还没出手就已经赢了八成。

不给我路!我自己开路!不给我粮饷,我自己来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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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九 控制 ...

秦湛此时已经有些神志昏聩,只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将手中单刀胡乱四下砍,眼角恍惚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一扑,速度很快。

秦湛大叫一声,挥刀狠狠砍下,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他手中单刀已经被来人架住,随即手臂一紧,被人狠狠抓住,耳边听得大叫:“秦湛,跟我来!”。

秦湛被他一拖,踉跄跑出十几步,这才看到自已已来到了一堆乱石头后面,一些身着苑军号衣的兵士正躲在石头后面与敌人交战,秦湛揉揉眼睛,认出是赵子雄的亲兵,这才回神再看身边将他拉回来的人正是主将赵子雄。

他叫了一声:“大人!敌寇攻上骁羈关了。”话音未落,已经带上了哽咽。

赵子雄脸色阴沉,道:“知道了,你去后面歇会,缓过气来再战。”

他自已站在石阵外面,招呼山上溃退下来的守兵到他身后集合,士兵们突然遇到强敌,一路溃败,正茫然不知所措,见到赵子雄的旗号,尽皆大喜,飞快的向他身后跑来。

赵子雄简单的做个手势,伤重的退入石阵休息,轻伤的立即参与作战。

这几块乱石虽然是匆匆布置,一时半刻,西瞻人却也没能攻进去。在石阵之后还有另一道防线,几十个弓手们在防线后放箭。再远处还有一些人影,弯腰躬身,看不清在干什么。

事出突然,守军中的八百名弓弩手驻扎在离山脚最远的地方,所以折损最多,目前带着弓箭下来的只有这么几十人。

若是在平常,这种防线对于西瞻的铁骑来说是不堪一击,而此时西瞻人没有马匹长枪,只得一对一的在相互砍杀,片刻之间占不到便宜,虽然逼得苑军节节后退,但也让赵子雄身后从原来的几十人汇集成现在几百人。

只是他站在石阵外明显之处,身边还有亲兵高高举着旗号,这固然给苑军一个标志,也是给西瞻人一个靶子,冲过来的西瞻人到有一半冲他招呼过来。

“大人。”秦湛哭道:“末将失职,骁羈关、骁羈关落入敌手!”

“哭什么!”赵子雄挡开一记重击,喝道:“你带着伤重的人,先后退。”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头上风声大作,来者显然不同一般,他大喝一声,挥剑迎上,一触之下,虎口震裂,胸前一阵气血翻腾。赵子雄知道自己比敌人略逊一筹,但是苑军新败,士气正低,他若退后只恐士兵畏敌,于是咬牙挺住,又是一声大喝,将手中重剑狠狠刺过去。

这个人秦湛却是认得的,正是踢了他一脚的敌人,自称叫郎将拙吉的,赵子雄连声吼叫,已经和拙吉厮杀在一处,两人以刀剑步战,却有在马上冲锋时带出的杀伐气势,旁边的人都插不进手去。

武艺的差别毕竟不能光靠咬牙弥补,眼见拙吉一刀划向赵子雄的胸前,而赵子雄手中剑尚在外圈不及回防,眼看这一下就要中的结结实实。秦湛急得大叫,却有一支长矛突然伸过来,将拙吉的刀轻轻巧巧挑在了一边。

秦前回头一看,见挑开拙吉单刀的人身穿军奴衣衫,脸上、手上皆是皴裂的小口,脚上单薄的夹棉鞋破烂不堪,露出了生着红彤彤冻疮的脚趾头,这可不是穿上一身衣服就冒充的来的,没在流州冰天雪地里干几个月苦活,现冻也成不了这样,显然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军奴。然而他微微扬起下颌看着拙吉,神情却那般沉稳高贵,半点也没有军奴惯有的缩手缩脚的样子。

拙吉吃了一惊,这一下并没有多大力气,却正好挑在他旧力全发,新力未生的时候,自己仿佛随着他引导将手中刀送出去一般,差点脱手而飞。

临来之前,骁羈关上的情况已经摸得八九不离十,怎么没有听说山上有这么一个青年高手?

赵子雄喘着气回望他一眼,问:“布成了?”

那青年点头道:“拦阻片刻不成问题,大人,你先带人后退,这里我挡一阵。”

赵子雄却也不推脱,将旗下的位置让出来,那青年已经和拙吉斗在一处,秦湛一看便知,此人力气比之拙吉小了很多,但是招法精妙之处远远胜于敌人,必是得到过名师指点。

开始他还有些生硬,应该是实战经验不足,但是很快就越来越圆转如意,拙吉应该不是他的对手,片刻又有两个西瞻人加入战团,挥刀向他砍来。他在石阵入口之处,西瞻人虽然多,却不能同时进攻,他应付两三人虽然有些吃力,但支撑片刻尚可做到。

先前被冲散的苑军看到主将旗帜,从四面向中间靠过来,西瞻人的阵势也混乱起来,到处都有小规模的厮打。

秦湛扶着赵子雄退入石阵,匆忙中回头看了一眼阵外的青年,问:“大人,这是谁?”

赵子雄道:“说是叫王庶,身手着实了得。”他摇摇头:“流州的军奴里,还真有不少人物!不可小觑啊不可小觑。”

——————

王庶并不是跟着赵子雄一起来的,最初赵子雄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还让人守在他四周防止他跑了,但是回到离着骁羈关尚有十里的地方,激烈的打斗声已经隐约可以听到。他们岂有不急的道理?赵子雄脸色一下白了几分,狠狠抽了战马一鞭子。

不用多久,一众亲兵也知道关口出事了,个个面露惊骇,纷纷打马狂奔,也顾不上看管王庶了。

这一放马奔跑王庶可真的跟不上了,远远的被抛在后面,他现在要逃跑的话,估计没有人有时间搭理他,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尽力向关口方向而去。

赵子雄来到关口,守军已经退至半山以下,从半山一直到山脚下平地,处处是一团混乱,守军只有少数还维持着队形,大部分在敌军的追逐下边跑边打,已经不辨方向。而山顶上黑压压一片,尽是维持着整齐队形的敌军,他们占领了高地之后,正在将领的指挥下列成方阵,向山下压过来,将苑军最后的抵抗力量一层层剥下来。

此时此刻,别说他只带了区区五十亲兵,就是此刻有精兵五万,也不能轻易攻上山顶。赵子雄双目尽赤,扬起重剑,呼啸着向山猛冲过去,虽然一路拍翻了几个敌人,然而才冲上十几米就陷入混战,没有起什么作用。

打了一会,王庶徒步赶到,他冲进混战的人群,直奔赵子雄身边,好在赵子雄身穿亮银铠甲,要不然可真是难找。赵子雄见他全力赶来,累的几乎脱力,点了点头,道:“好小子!我现在信了你不是奸细,方才是我不对,对不起了兄弟,今日有死无生,旁的废话全不用说了,你既然过来,就和我一起作战到底吧!”

王庶跑的几乎断了气,他尽力把话说得完整:“山、山地、发挥不出马匹优势。将军,我们、我们先退、退下来,集合有马的兄弟,冲、冲他一下!”说着向山脚一群西瞻人聚集的地方狠狠一指。

赵子雄也是久战宿将,一听就知道有理,好在他刚刚上山,五十几个骑马的亲兵都在身边并没有被杀散。于是大声招呼,将亲兵聚在身边,向着山下猛冲过来。

微微一道山坡之后就是开阔平地,正适合骑兵冲锋,西瞻人论骑术当然好过他们多多,但是一路潜行,攀崖叩关,怎么能带着马匹?所以在这自己最熟悉的战术下,一个照面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眼见有效,赵子雄又集合亲兵,向另一处西瞻人较多的地方冲过去。王庶在他身后叫道:“赵大人,冲西南,西南!”

赵子雄随便望了一眼,四处都差不多,不用特别关照哪一个地方,他说西南就西南吧。于是依言向西南方冲过去,将那边几十人也冲散了,被这几十西瞻人围住砍杀的苑军见到主帅,都欢呼起来,一个士兵捡起地上半截带着个苑字的大旗,大声呼喝。

这个士兵还年纪很轻,第一次上战场,惊恐之余却也有些兴奋。赵子雄望了他满是稚气的脸一眼,心中黯然,今日败局已定,大部分敌人正在山上接收弓弩、占据地利,敌人留下少部分兵将追杀守军,意图将他们全歼,别说他这五十个骑兵只能将敌人冲散,就是把山下敌人尽数踩死,骁羈关也还是丢了。

王庶赶上来,叫道:“将军!你带着骑兵在前面帮我冲几次,别叫敌人过来,我在后面驻一道防线!”

赵子雄答应一声,带着骑兵向不远处另一组西瞻人冲去,事到如今,只能尽量减少损失。

山脚下很多青石,王庶招呼身边刚刚救出的十几人帮着他搬石头,先设了一道半圆形的防线,然后又在防线前面简单设了一个石阵。他虽然学习过奇门布阵之术,却只是粗通,算不上多精妙,但急切之间抵挡一下却够用了。

赵子雄冲散了几处敌军,将苑军残兵慢慢聚拢,都领到防线后面。后来山脚下苑军已经不用他救,自动向他的方向跑来。

赵子雄见几番冲下来,已经折损了十几骑,何况场面一乱,再乱冲过去伤的就不都是敌人了,于是他也退至石阵外面。那个年轻的小兵拿着半截军旗举在他身边,赵子雄挥舞着重剑,不断将敌人击退,接应逃散的苑军回来。

山下本就是以苑军为主,很快就有八百余人聚合,在王庶的指挥下围着列队还击。本来是不堪一击全军覆没的局面,现在却有了点自保的能力了。

等一小队弓弩手的加入,还让苑军小范围内可以还击,赵子雄仍然坚持在阵外接应,一眼看见秦湛危急,于是冲出相救。

身后汇集了千余人之后,就几乎没有人再加入了,山上的三千守军,能活下来的就只有这千余人。

拙吉见一时收拾不下,吩咐山下混战的西瞻人集合,缓缓退回。他的目的是骁羈关,能剿灭这支敌人自然是好,但敌人如果有些难缠,那便算了,雄关已经在手,左右他们攻不上,再和这些残兵拼命已经不划算。

西瞻人前锋、郎将拙吉望着已经属于自己的雄关,嘴边露出微笑。

轻伤不计算,这一战西瞻人只折损了不到百人,加上从雪山翻山冻死摔死的,也还有近五千人剩下来。比原来预想的情况好的多,振业王吩咐他两个月内拿下骁羈关,如今他提前二十天就做到了。只要守住二十日,孙阔海元帅就会与他会合,继而整军扑向大苑,按照王爷对大苑志在必得的决心,他这首功也值得几个毡房的奴隶牛羊。

他吩咐道:“速速收拾战场,将弩箭礌石收集起来,赶在赵子雄回来前要布置好!”【﹕】

裨将莫向在一旁道:“将军,我们要不要在山上发信号告诉孙元帅快快进攻?”

拙吉摇摇头,道:“振业王给我们的时候还有二十日,现在催促,恐怕打乱王爷的作战部署,莫向,天亮之后你去发信号,告诉王爷,我们成功了,请他放心带兵过来,不过不用着急,按原定计划便是,骁羈关这边不会放一个大苑人过去!”

莫向道:“将军,青州驻军五万,不出明天日落,他们就能得到消息,到时候一定会来攻打我们,还是让孙元帅早点来接应稳妥。”

“攻打?”拙吉冷笑:“南苑人用三千就能驻守骁羈关,你还不如他们吗?来了正好,我定要让孙元帅过来的时候,青州连一万士兵也剩不下!”

————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管他万千人首,不过刀头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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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十 构陷 ...

“他们退回去了!”秦湛指着缓缓上山的敌军叫起来,两个时辰前,骁羈关还是他们的,如今山上的一切都归了敌人,哨所、营房、粮食、军械…他双拳紧握,浑身发抖。

王庶轻叹一口气,他也很想尽量拼掉几个敌人,但是敌军显然训练有素,不是逞一时之勇的蛮子,他们这千把人要是往上山冲,那等于给敌人送上门杀,丝毫无济于事。

赵子雄望着一队队黑衣人整齐退后,融入夜色之中,他的眼角裂开,留下一行血迹,却猛然回头道:“我们撤,去青州请严大人出兵攻山!”

一行人默默在雪地上走,都是垂头丧气,赵子雄大喝一声:“给我挺起腰来,你们现在的样子,连土匪都不如。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不知道要打多少场仗,你们一场也不想胜吗?他们把我们打的这么惨,你们就不想打他们一下吗?”

守军闻言挺起胸膛,因为去青州必先经过流州,于是这些人打起精神,快步向流州走去。

————————

“什么?骁羈关失守?”严郑颤抖着退后一步,目瞪口呆的盯着成渝,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成渝也是一脸惊惧,道:“大、大人,末将带着人去追逃奴,这是亲眼看见的,若不是末将躲在暗处,此刻也回不来了。”

严郑脸色巨变,满地乱转:“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大人!”成渝又道:“末将看见那个逃奴就在赵将军身边,和赵将军一起打仗,身手着实了得!末将实在不敢惊动,没去捉拿,先回来给大人报信了!”

严郑此刻心乱成一团麻,骁羈关失守!骁羈关失守!看来王庶今夜在府门外报告,说不定是发现什么线索了,但是他没有听,没有一点示警。现在真是追悔莫及,怎么办啊,他一个大男人,此刻可真是想痛哭一场。

想了一会儿,怎么也躲不过,只能豁出去了,他吩咐:“流州全体集合,支援骁羈关,给我准备盔甲!”

“等等!”严郑身子被一个家人拉住,他回头一看,是他严家自己亲信,哥哥严郊送给他帮他出谋划策的。他回过头,叫道:“严平,干什么?”

严平道:“成校尉刚才和大人说话的时候,小人已经派人告诉青州了,现在已经去了一会,青州离此不过五十里,很快就回,大人还是听听青州的消息再动手。”

严郑想了又想,自己手中六千人不到是断不可能夺回骁羈关的,还是等哥哥严郊筹划一起出动为好,于是点点头。

严平又道:“成校尉,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成渝答道:“我带去的五十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