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要去多久?”

“不好说。”慕衡铄也不知要去多久,按着漠地那边回报过来的军情,这一趟过去起码需要一年半载,长则就更难预计时间了。

“你这一趟过去什么都不熟悉,还是要找个人。”柳思祺沉声道,“霍老将军的长孙最合适。”

沈老将军这番推荐就是没安什么好心的,慕衡铄对漠地并不熟悉,找谁自己心里都不放心,唯有找知根知底的人,柳思祺这一趟前来也是要向他推举好友。

“不是说霍老将军的旧部都在那儿。”慕衡铄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这趟带兵带粮草,到了那儿并不说要他上阵,这些东西先交给谁,怎么交,如何打这交道,他都还在想。

“俱是在拼命的,撇开这打仗,人心隔着肚皮,旧部是旧部,可不知还是不是好旧部了。”柳思祺意有所指,慕衡铄听着神情一沉,这事儿本来沈将军不开口,应该要派一个对漠地熟悉的人去,也轮不到他。

“你与我说说。”沉默了一会儿,慕衡铄抬头开口...

这边慕家内院,两岁多的珲哥儿坐在床上看娘替爹爹收拾东西,又看看一旁过来的表姐,翻身爬到了柳青芜怀里,撅着小屁股趴着,视线追着赵氏,半响糯糯的喊了一声娘。

赵氏回头冲着他笑了笑,珲哥儿蹬了蹬腿,忽然冒出一句,“爹爹要去哪里?”

约莫是听了柳青芜和赵氏的话,知道爹爹要出去,珲哥儿抬头看着她们,等她们告诉自己。

“爹爹要出一趟远门。”赵氏扶着身子坐下,小腹微隆,已经是四个多月的身孕。

“远门是什么。”珲哥儿知道娘怀着小弟弟,不能趴,老老实实在柳青芜怀里,赵氏摸了摸他的头,“远门就是去很远的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

赵氏微怔,随即柔声道,“很快就回来了。”

珲哥儿哦了声没有继续追问,要柳青芜带着自己去院子里走走,柳青芜拉着他到院子里,珲哥儿蹲在小花坛边上,转头看柳青芜,“虫虫。”

花坛空出来的一块泥地里松松的土壤中爬着几只蚂蚁,丫鬟拿来了几块糕点,遂他的意思把糕点黏成粉末洒在泥土上,很快蚂蚁围了上来开始搬运那些糕点粉末,肉眼看着就是一颗颗白色粉末在移动。

“搬家。”珲哥儿又说道。

柳青芜摸了摸他的头,珲哥儿自己捏了糕点,并不是十分的粉粹撒在了上面,一只蚂蚁搬不动,来了好几只搬运他扔下的糕点,珲哥儿就蹲着这么看,神情认真极了。

赵氏在屋子里收拾妥当了东西走出来,看柳青芜陪着他一块儿蹲着,笑了,“他就是爱看这些,有时候是你舅舅陪他看,父子俩能呆上好久,也不知道他们看出多少有趣。”

柳青芜过去扶她,赵氏摸了摸小腹,深情柔和,“您舅舅想要个女儿呢。”

“舅舅想着他与珲哥儿一起时,有个女儿能陪舅母你呢。”柳青芜笑说,那边妈妈搬来了椅子,赵氏坐了下来,目光看着儿子那边,柔柔的,“长大了都要嫁娶,也陪不了一辈子,唯一能陪的就是你舅舅了。”

父母老了,子女大了,最后留在自己身边的就是枕边数年的那个人。

“舅舅一定能安稳回来的,漠地虽然战事乱,但舅舅只是带兵前去。”

“自然是险不过那些在前线的,就是不知你舅舅这一去,回来时这个孩子多大了。”赵氏也清楚丈夫这一趟去时间不会短,她抬头看柳青芜,“到时候啊你多来我这儿走走。”

“只要舅母不嫌弃我,我肯定常来的。”柳青芜咧嘴一笑,赵氏嗔了她一眼,“我嫌弃你做什么。”

她们在后院聊了一会儿,前面慕衡铄和柳思祺说的差不多了,不能留太久,柳青芜跟着大哥出了慕府。

上马车时傍晚太阳已经落山,街上的人来去匆匆,马车在一间铺子前停了停,柳思祺下车买了几盒的蜜枣,上车时柳青芜笑眯眯的看着他,“买给嫂子的?”

“顺路带着。”柳思祺脸皮厚着呢,摸了摸她的头,把其中一盒推给她,柳青芜笑着撅嘴,“我可托了嫂子的福了。”

“说的好像平日里我对你不好似的。”柳思祺轻拍她的额头,柳青芜谄媚,“那也不是,有了嫂子之后大哥就待我更好了。”

柳思祺笑了,情绪好了许多,挑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马车很快回到柳府,天色渐暗...

起了些风,看似要下雨的天气,等了一个多时辰,天黑了都没动静,嫱芜阁这边知叶前去厨房替柳青芜取炖着的补汤,到了厨房这儿才取好食盒,还没迈脚出屋檐,天忽然下起雨来。

入了秋的天有时奇怪得很,熬了这么长时间,像是反应不过来似得过了许久才开始下雨,知叶本想着来去也快,应该是不会淋着,也没带伞,这会儿只能干等在屋檐下了。

一时半会儿雨也停不了,食盒里的汤会凉,知叶转身想去厨房里借顶伞,那边走廊处走过来一个身影,手里拿着伞,到了她旁边也没说什么,打开伞走到屋檐下,抬头看她,“我送姐姐过去。”

“伞借给我,我自己回去就成了。”知叶摇摇头。

“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小兰放软了语气,可怜的看着她,知叶扭头过去不看她,看着雨这一阵小了,把食盒护在怀里,直接冲入了雨中,快步朝着嫱妩院走去。

小兰就看着她远去,定定的站在那儿,偌大的散遮去了她的神情,直到知叶的身影看不见了她才回了走廊,收了伞轻轻拍着刚刚被雨水溅湿的衣角,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嘲讽,“来了一年多,现在想着要攀你姐姐去了,可惜啊,人家不领情。”

“原来是小红姐姐,你不去看着炉子,出来就不怕炉子里的火灭了,炖着的汤失了火候老夫人那儿怪罪。”小兰转过身去,看到那个倚在门口的丫鬟,好心提醒。

小红脸色微变,看小兰的眼神不甚善意,要不是她,她也不会被马妈妈剔除了险些不能跟来漯城,最后使了她所有的银子才跟了另外的妈妈,过去是马妈妈手底下的使唤丫鬟,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看火的。

“火灭了我遭罪承着,不像某些人,暗中使计夺了别人的差事,在这厨房里除了会讨好啊,别的什么都不会,如今又看不上厨房了,想去大小姐的院子里了呢,可惜咯,你好姐姐再也不理你了。”小红哼笑着转身走回去,小兰抓着伞的手捏的死紧...

知叶回到嫱妩阁雨还没停,知绿赶紧冲下来从她手里接过了食盒把她拉回去,看她淋的这湿透,“你傻了啊,厨房里不是借一把伞,怎么冲回来了。”

冬雪接过了食盒,“知绿你陪知叶去换一身衣服,秋寒天冷,别得了风寒。”

等到拉着知叶回了屋子知绿才发现她的异样,催着她把衣服脱了,给她打了一盆热水绞干让她敷脸擦手,“怎么了这是。”

“我在厨房里碰到小兰了。”知叶换过衣服擦了脸,身子暖和了许多才缓缓道。

“不是早就遇到过了么,你们才不像是两姐妹,她把你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知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坐下看着她,心直口快,“你自己说说,去年六月到的漯城,她跟着来了在一个府上却没有告诉你,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她跟着马妈妈过来的。”

知叶不语,去年六月到漯城,她是七月底才知道小兰也来了漯城,一路上过来她竟然不知道,在仪都时小兰也没有告诉过这件事,若不是后来厨房里相熟的丫鬟转达,她去厨房里找,小兰还想瞒着她。

“你攒了几年的银子全让她拿去给马妈妈了,我去打听过,本来马妈妈是带小红来漯城的,她也不知塞了多少银子,以马妈妈那贪财的,没有十五二十两她岂肯带?”知绿一点都不觉得这像姐妹,专坑姐姐的还差不多。

也就是去年见的那次后知叶没有理过小兰,小兰也没同她说话,虽然同在柳府,厨房里有意闭着,一年多见面没几次,直到今天晚上小兰忽然找她说话。

“好了,你也别傻了,等会儿拜托桑妈妈给你煮点姜汤喝着,也没见你这样的,淋回来了。”知绿拉着她到屋外,此时雨停了,这边柳青芜喝完了补汤,冬雪拿着食盒出来,“今天我和翠玲守着,你们去歇着吧。”

“怎么能让冬雪姐姐你守着,我没事。”知叶摆手,“明天你还要替翠玲姐姐呢,今夜就是轮着我守,换了衣服,不打紧。”

“那行吧,若是不舒服可别撑着。”听她这么说冬雪也就不强求了。

知叶看冬雪走了,也催着知绿去休息,“明早清早还要你来替呢,快去休息。”知绿伸手捂了捂她的额头,“我先替你去要姜茶。”...

第二天柳青芜起来,知绿端着早饭进来禀报,“小姐,知叶染了风寒,这两天怕是不能伺候小姐您了。”

翠玲在替柳青芜梳头,简单的戴了一朵簪花,她回过头来关切,“请了大夫没。”

“还没,昨天夜里淋了一些雨,今早我来替时发现她发热了,自己有有些烧糊涂,靠在那儿还觉得自己没事,让我拉回去了。”

“你替她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如今这天气,风寒也可大可小。”柳青芜让翠玲从账上支给知绿银子,知绿千恩万谢,她们这些丫鬟若是没有小姐开口,生了病去请大夫,花销都得自己来。

柳青芜喝过了粥,冬雪走了进来,“小姐,马车准备好了。”

起身套上素净的衣服,柳青芜前去缀锦院那儿向柳老夫人请安后出门前往泰峰寺,今天一早小舅舅出发去了漠地,她想给小舅舅祈福。

泰峰寺的人一直很多,没有遇到皇家出行的日子主峰中的几座殿也是对百姓开放,马车到了山脚下停住,冬雪拿着香篮,翠玲跟在她身后,陪着柳青芜上山去。

若是单纯祈福,那只去一座殿就够了,若是要祈长福的,柳青芜就需要在多个殿外烧香再进殿祈福。

冬雪从香篮中取出香点燃,柳青芜拿在手中,朝着正前方的一座石佛参拜,再朝着主殿参拜,把香插在偌大的香炉上,走进大殿,清晨的时辰赶早来参拜的人不少。

柳青芜等别人走了后跪下祈福,这儿还有僧侣念早课,禅佛念诵声声入耳,让人不由的感觉心中宁静。

柳青芜从泰峰寺这边的几个殿拜过后继续往上走,一圈下来冬雪手里的香篮中香烛少了一半,柳青芜再往上走,到了有一片竹林子的地方,左拐石板小径,昨夜下了雨,这石板上密布了青青的苔衣,石板下一条小渠中还有山泉下淌,再往前走就是平安堂。

一个半百年岁的僧人正在扫平安堂外的落叶,柳青芜双手合十行礼,走进平安堂,里面有几个僧人在诵经。

柳青芜看到那几个诵经的僧人前跪着一个女子,背对着她瞧不清楚模样,只见她是合着双手祈福的姿势。

柳青芜等着,在旁边的僧人这儿先写了符,给小舅舅的,给弟弟的,想了想,柳青芜又多写了一个。

那边的诵经快完成,女子桌子前也放着三枚平安符,直到最前面的僧人睁眼,在符上画了什么,女子跪谢取走了平安符,站起来转身,和柳青芜撞了个正面,竟是认识的人。

柳青芜微怔了怔,还是那女子先反应了过来,对柳青芜作了个请的姿势,柳青芜跟着她到了平安堂外。

“柳姑娘,今日之事,还望保密。”长生看着这个在宫中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家小姐,说的恳切。

“姑姑放心。”柳青芜微微一福身,长生把平安符收入怀中,“柳姑娘请便,我先走一步。”

柳青芜站在那儿看着匆匆离去的长生姑姑,宫中出入都需要令牌,她是要让自己保密她来过泰峰寺的事么。

柳青芜重新折回平安堂,像刚刚那样把平安符放在桌子上,她祈福,几位僧人诵经。

因为小舅舅已经去了漠地,平安符带不去,可以在平安堂内烧了,按僧人师傅的说法,她的愿力会传达过去保被祈福的人平安。

冬雪帮她点火,柳青芜拿起平安符点燃放入铜盆中,烧了两枚,一枚是祈求舅舅能快点平安归来,另一枚是刚刚加上去,祈求还在漠地的霍家哥哥平安。

余下那一枚求给弟弟的柳青芜放入怀里,翠玲添了香油钱,柳青芜又跪拜过平安堂内的佛像,下山时已经快接近中午。

这时辰到寺庙里来的人不多,走下山路的途中柳青芜低头看去,看到了上次来时二哥说过的御锦庙。

就是远远的看着就能看到庙里来来往往的人,柳青芜到了山脚没有上马车,往御锦庙的方向走去。

其实这是一条小闹市,闹市的尽头就是御锦庙,路两边很多小摊子,摆着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样,还有卖可以扔在树上的刻字牌,摊贩们的吆喝声促成了这儿的热闹。

一小段路并不远,两旁有几家铺子,柳青芜到了御锦庙门口,进去就能望见前面一棵偌大的榕树,榕树上挂满了红色和黄色的布,布的一端都有一个木牌子,和外面摊子上摆的一样,这边庙宇内还有卜算的人,算着一日吉卦。

“姑娘,求一个吧,这老榕树上挂着的愿,定能实现。”柳青芜看着,身旁出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手里拿着许多这样的红色黄色布,底下也坠着木牌子,只不过这些木牌子尚未刻字。

“老婆婆,这要如何求呢。”柳青芜让翠玲拿钱付,老婆婆摆了摆手,“不要钱,拿了这个,去那儿想求什么,就写什么,姑娘,记住了,一次只求一个愿,不能贪。”

老婆婆递给柳青芜一个牌子,笑呵呵的走了,柳青芜朝着那边刻牌子的摊子走去,那摊子前坐着的老者不像是刻字的,倒像是卖字的,一旁几张宣纸写着不凡的字体,他则惬意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姑娘,刻字还是写字。”老者看柳青芜,看到她手中的牌子,笑呵呵的问她。

“也刻也写,请您刻上平安二字,在这布上请您写一个归字。”老者摸了摸胡子笑着拿起刻刀,娴淑的刻上了平安二字,在其中点上墨色,又在黄色的布上大笔一挥,写了个‘归’。

柳青芜早就看到这桌子旁放着一个瓷碗,碗里放着一些铜钱,接过这牌子,柳青芜让翠玲拿出碎银放在瓷碗中,她笑看着老者,“得此墨宝,多谢师傅。”

到了树下,抬头看去,密密麻麻都是牌子,柳青芜看准了一个枝桠,用力一扔,牌子传过去,布挂在了枝桠上,牌子缀在了那里,露出平安二字,随风翻动。

“小姐,挂上去了就能如愿了。”翠玲在一旁说道。

“嗯。”平安归来,定能如愿。

出了御锦庙过小闹市,准备上马车,柳青芜走上马车,伸手扶了一下侧鬓要进车内,忽然发现一早出来带着的小簪花不见了。

以为是上车时候碰到了掉下,看了看并没有找到,若是掉在了途中,她走了这么多的殿,还去了御锦庙,真不知道何时掉的。

“小姐,我去瞧瞧吧。”冬雪把篮子交给翠玲,跑着去了御锦庙那边,过了一会儿回来,并无所获,还想着上山去看看,柳青芜拦下了她。

“泰峰寺上这么多殿,算了别找了,一支花簪掉了就掉了,时辰不早回去吧。”柳青芜拉下帘子让她们上马车,阳光普照的中午,马车渐渐远去...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已经是十二月的天,漯城开始下雪,下了七八天,清晨起来,放眼望去漯城就是像是覆盖在了大雪之下,皑皑一片。

慕衡铄在半个月前就到了漠地,如今从这儿运过去的粮草也已经到了,因为西北那儿大雪封山,消息暂时传递不出来,漯城这儿关心这战事的,都抬眼望着年初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到了十二月二十几,书院那儿都放了假,柳老夫人还想着今年能回去一趟仪都,柳尚荣脱不开身,李氏还得收送着年礼,柳尚义提早几天放休,家里一切准备妥当,二十四这天雪停了,柳尚义陪着柳老夫人先回仪都,等到年初一这边李氏她们再回去。

雪天路滑,马车走了大半天才到仪都,清早出发,到国公府时已经是傍晚,下马车时柳老夫人还激动着不小,一年多没回来了。

何氏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仪都这边柳尚白放休的早,和妻子一块儿迎柳老夫人回来,毕竟在国公府里生活了几十年,进了沉香院,柳老夫人还是觉得这儿才像是回家了。

柳 思煜和柳思旭两个人一下就窜的没了踪影,柳青芜陪着柳老夫人,如今李氏没来,这边备过年的大小事都是何氏的打理,进屋子后何氏便在说过年这边的收整,末了 等柳老夫人坐下,何氏笑盈盈的看着她,“去年家中就我们呢,今年可好了,一家子团聚,娘您看还有什么要添的我让人再去备。”

“你看着办吧。”柳老夫人一路看过来见打理的不错也就不提什么了,“初一大郎他们回来,初二回乡下祖宅祭拜,你若是空着,提前帮你大嫂准备起来也可以。”

“空的,娘您不说我都替大嫂准备起来了,祖宅那边我们也有好几年没去了,不过二嫂在那儿,应该也是有准备的。”何氏顿了顿,还是提起了在那儿有一年了的许氏,柳老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娘您好好休息,我先过去了。”何氏走出了沉香院,脸上一抹喜意,叫了随身的妈妈派人去一趟乡下祖宅,“去告知一声二夫人,初二家中要回去祭祖,让她早些准备起来。”

回到了碧水轩,何氏见女儿还坐在窗边看书,伸手拿了她的书,推她去沉香院,“你祖母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去沉香院陪着。”

“不是还有青芜姐姐陪着,还有平姐儿呢,那么多人,等晚些时候再去。”柳青妍下了坐榻要回自己院子去,何氏拉住了她,指了指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说不明白呢,让你去你祖母那边还是为了你不好不成。”

“那为了什么好,难道我去了祖母还能让大伯把爹也调去漯城,这样咱们一家也能跟着去漯城了。”柳青妍一句就说出了何氏心里想的,她当然想自己丈夫也能升职去漯城,这么想也没有错,一家子帮衬着也是这个理,三房好了柳家脸上也有光啊。

“你别瞧不上,你大伯和二伯都在漯城,你祖母这一趟回来,将来这样回来过年还能有几回,只会越来越少,若是他们都留在漯城了,等你祖母过世,咱们就只能一辈子留在仪都,你也想想你弟弟,只有亲近你大伯他们,以后才能帮衬些你弟弟。”

两房人走了就留下他们一房,说着掌管这么大个国公府,实际上就是替大房他们在看家罢了,这里的东西以后分家了三房也分不到,再不去眼前多现现,就真的被抛弃在这儿了。”

何氏给她戴上袖套,拉着她出了屋子,语重心长道,“你也别觉得这是阿谀奉承去的,孝敬长辈,多陪着你祖母也是应该的,你爹孝顺,你做女儿的不得替你爹孝顺,这一次回来能有多少日子,青芜还在老夫人那边,你们姐妹俩也能好好说说话。”

“我去就是了,您还拿爹的孝顺来说。”柳青妍不肯再听她说下去,抱了暖炉走入雪中往沉香院走去,何氏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来,凭她一人努力是不够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这一家子被忘在这儿...

本来是打算初一过来的,三十下午李氏带着儿媳妇先过来了,这时雪下的正大,进了大门到沉香院这些路就临了满肩,脱了披风走进屋子,柳老夫人命人给她们送热茶,李氏笑着拍了雪渣子,“夜里他们都要入宫,我也就不管他们了,一早我们先过来,来家里过这团圆的年三十。”

“得,留下俩大老爷们,明儿一早过来也整好。”柳老夫人呵呵的笑着,李氏喝了一口热茶,问起乡下祖宅那儿,“这雪还要下些日子,听弟妹说起今年的粮和去年一样都是捐去了官府,我们初二回乡下,少不得也得开仓,那儿可准备了?”

李氏知道老夫人不喜二弟妹,也就没提她的名字,柳老夫人端起杯盏,“之前派人去说过,昨天又派人去准备了。”

“那明日我先过去,看看还有什么没备下的。”李氏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媳妇,“我带晴禾一起过去看看。”

“也好,你们去那儿总比尚义的去好。”柳老夫人抿了一口茶,语气甚淡......

第61章 .许氏的温馨良策

不论在哪儿过年,其实都是大径相同的方式,年夜饭后孩子们看烟火,长辈们聊天,在漯城呆过一年后再回来看年三十的烟火,反倒是觉得没有漯城的绚烂。

子时将至的时候何氏要去庙街祈福,此时的烟火更盛,此起彼伏的绽放,一年伊始,没有黑夜。

柳青芜和柳青妍一同上了马车前去庙街,柳青妍与她说起去年的元宵灯会,“若是你也在,一定更有趣。”

去年柳青妍得了何氏的同意第一次去元宵灯会,猜了不少灯谜,还看了一场灯会上的赛诗,若不是因着女儿家的身份,柳青妍也想前去一试呢。

“这儿也很热闹呢。”下了马车,庙街一路过去人很多,还要走一会儿才到庙里,子时的时辰前来祈福的百姓很多,何氏带着她们进了庙宇,拜过两个殿后嘱咐她们不要走太远,她去了殿后的堂内写祈纸。

柳青芜想起漯城中的御锦庙,也是这么一棵大榕树,仪都城这边不兴布条挂着木牌,这儿是一道道的符求了绑在树上,密密麻麻的,也有许多风吹日晒后掉落下来的,会有专人拾取起来放在箱子中保存这人们的祈愿。

“遇见熟人了?”柳青芜转头看柳青妍,发现她目光怔怔的看着榕树旁的一个方向,跟随着看过去,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的虽朴素了些但很干净,他也写了符,抬手在找合适的枝桠把符绑上去。

柳青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认识他,他应该不记得我了。”去年也是子时跟着娘来庙里祈福,她写了一道符想挂上去,但勾不着,当姑娘家若是站在凳子上也不好看,当时是他帮的她挂上去的。

似乎是那少年感受到了这儿的视线,绑好了符转过身来看到柳青妍,柳青妍避了避视线,柳青芜看的分明,那少年朝着她们微微颔首一笑。

“那也未必。”柳青芜看那少年的目光在青妍身上停留了片刻转身离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走了。”

柳青妍神情里一抹赧然,柳青芜揶揄道,“是谁家的公子?”

“我 也不知道。”两个人下了台阶,此时榕树旁早就没了这个少年的身影,柳青妍抬头看了一眼榕树,找到了刚刚他挂的那个位置,“去年元宵灯会的时候我在赛诗上又 看到过他,他得了第三甲,那赛诗会是衙门里操办的,我听周围的人说他已经参加第三年了,第二年时挤进了前五,前三甲是有奖赏的,好像他是为了那奖赏而来 的。”

筹办元宵灯会,衙门这儿主办,会有许多商户捐些银两出来一同筹办,多是为了促进气氛,这样的赛诗会准备一些奖励。

若是冲着那奖赏去的,也许少年的家境一般,需要这一笔银子。

柳青妍素来喜欢这些文的,小的时候跟着柳尚白学,长大了自己看书偶尔作诗作画,有才气的人格外的能吸引到她,所以她才对那少年会有多一些的关注。

两个人到了庙门口,那儿在卖女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样,小巧的胭脂盒,绣的精致的小香袋,柳青芜挑了一样,付了钱后抬起头,又看到了青妍口中的那个少年。

这一回不是他一个人,这少年扶着一个和柳老夫人一般年纪大小的老妇人,拄着拐杖朝着庙内走进来,老妇人穿的也是朴素,单是看发髻上的装饰就看得出来家境如何,扶着经过了她们身旁,少年看到柳青妍,又是礼笑着点了点头。

柳青芜看向青妍,伸手拉住了她,“三婶婶快出来了,我们去那儿等着吧。”柳青芜指了指刚刚下来的台阶那边,少年扶着老妇人恰好是到了台阶附近写符纸的摊子旁。

隔着这些距离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人来人往,柳青妍只看了几眼便不瞧了,女孩子家也知收敛,等了一会儿何氏下来,带着她们出了庙宇,这时辰往庙里赶的人还是很多,她们很快驱车回柳府,此时烟火还盛着...

第二天一早孩子们到柳老夫人这儿拜年,除了还没来的柳尚荣和柳思祺,一家子的孩子都到齐了,从柳思衡开始给柳老夫人拜年,到最小的柳思磊,柳老夫人乐呵呵的分了红包。

雪停了孩子后柳思煜带着几个弟弟在花园里堆雪,李氏这边收拾妥当,带着言氏前往乡下的祖宅,何氏留着陪柳老夫人他们明天过去,吃过了午饭,王家那儿一家子前来柳国公府。

也是有一段日子不见,柳老夫人见过了小辈后和王老爷单独说话,花园内的暖阁中,王媛儿和柳青芜她们一起,看窗外柳思煜他们打雪仗。

“大哥可能要外任,家中可就更没人了。”王媛儿最近心事不少,上次去漯城时就怀着事儿,这回柳青芜回来,王家又有事。

“怎么忽然要去外任了。”柳青芜把暖炉塞给她,王媛儿瘪了瘪嘴,“又不能总在这儿混日子了,我爹就这么一个儿子,大哥不能没出息啊。”

王老爷年纪大了,开始担心起自己将来一走,儿子撑不起王家,倒不是说这家会垮了,但哪个愿意看着越走越下坡呢,一直在仪都有自己庇佑着总不能有什么长进,如今儿子有了,性子里有时还混混沌沌,王老爷就想让儿子去外头。

“再过几年你也该嫁了,不会无聊。”柳青芜调笑,王媛儿往身后的垫子上靠着,人歪了半边,嘟囔着,“那也还远着呢。”

“去哪里可定了?”

“没呢,这回爹是下了狠手,要把大哥送的远远的。”王媛儿腾又坐了起来,“大嫂那边袁家还来说过呢,爹就是要让大哥去的远,还不挑好去的地方。”既然要让儿子去外任,挑个富饶之地,安耽的能有什么长进。

王媛儿说着又瘪了瘪嘴,“爹都不怕大哥他回不来么。”

“你若真觉得无趣,来国公府找青妍也成啊,要不然到漯城来住一段日子。”柳青芜拍拍她的肩膀,王媛儿倒回去,看雪的心思都没了,恹恹道,“爹说今年开始要给我请教女红教礼仪的师傅,等到说亲前都不许出远门了。”

柳青芜一怔,看着她这憋屈的神情,没忍住笑出了声,“如此说来,那你可不会无聊了呢。”

“你可劲笑吧。”王媛儿瞪了她一眼,还不过瘾,趴过来拉住了她挠起了痒,一旁的柳青妍还遭了殃,屋子里笑成了一团...

王 老爷过来柳家除了看柳老夫人为的也是儿子的事,下午时柳尚荣到了,王老爷还额外拜托了外甥这件事要他也搭把手帮衬些,他们回去时已是傍晚,何氏这边准备妥 当,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国公府门口停了数量马车,东西都已经装载上了,何氏扶着柳老夫人出来,一家子赶去乡下祖宅祭祖。

这两天玩的太疯,早上出发时候柳思霖他们都还昏昏欲睡,下午爬过清扫出来的山路到了乡下,李氏带着儿媳妇早早的等在门口,与她们一起等的,还有来这儿已经一年了的许氏。

她从得知柳家人要回祖宅祭祖开始就期盼了,期盼着见到丈夫,期盼见到子女,最期盼的还是他们来了之后自己有可能会去漯城。

为此她一早起来把自己好好梳洗了一番,远远的看到有马车的踪迹出现,许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马车到了后几个小的手脚快,先下了马车,柳思霖和柳思城一起跑到前面,眼尖的看到了许氏,柳思霖只怔了片刻,随即朝着许氏扑过来,大喊了一声娘。

“哎。”许氏抱住了他,泪水即刻淌了下来,她摸了摸柳思霖的脸,“可把娘想的。”

柳思霖也是抱着许氏不肯撒手,他也想娘,常常想。

那边柳老夫人下马车,李氏迎了上去,许氏也跟了上前,她抬头看到后面过来的柳尚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角抽着,似有千言万语,柳尚义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

来 到这里许氏也认清了一些东西,她没有在这时上前和丈夫说话,而是拉着儿子跟着进了祖宅,族中还有几位长辈等着,柳老夫人没作休息,先见过了这些柳家族人, 让两个儿子把带来的东西分下去,那边祖宅的大门旁边已经开始搭了棚,回来也是做些实的,傍晚就能开始施米给村子里的乡亲们。

大厨房里蒸了猪和羊,明日祭祖之用,早前吩咐过的,连夜又蒸着两头猪,三兄弟去了一趟祠堂,这边祭祀用的器具都已经清洗收拾干净,等见了族人安置妥当,天已经黑了。

吃过了晚饭后柳老夫人差人把平姐儿送去了二房的院子,冯妈妈扶着她进内屋,许久不曾住人,即便是来之前都晒烘过被褥,暖盆子又烧去了湿气还是觉得有些清冷。

扶着她坐下后冯妈妈给她抱过来手炉,“大小姐说要来陪您,您怎么也给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