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清早要起来,不用陪。”柳老夫人摆了摆手,“我一个人也清净。”

“您还把二小姐也送去了那边。”冯妈妈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性子,说想一个人清净主要还是怕几个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事,她也不愿去阻着他们。

“来之前那孩子问了几回能不能见到娘,那孩子的性子单纯,和她娘不像。”若是个和许氏一样的,柳老夫人也不肯把她养过来。

这边二房院子内,许氏看着这两个孩子,心中闪过些微妙,本来一年的时间不见,该是抱头痛哭的时候,可她看着这两个孩子,没有她似乎都过的不错,尤其是女儿,养在老夫人那边,气色都好了许多,儿子也是胖乎乎的没见瘦,所以也就没有孩子们受委屈的事儿。

这让许氏心中有了微妙的挫败感,好像她之前所作的准备,一下缺了一角没能有用武之地,两个孩子也不是没了她就过得不好,相反的,都过得挺好。

“娘,你什么时候回来。”许氏正想着,柳思霖依着她问,许氏摸了摸他的头,柔着声,“娘也想尽快回去陪你们,你要常常和你爹说,想娘回去才可以啊。”

“我有在常常和爹说,那个童姨娘真可恶,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柳思霖说起含芳院里几个姨娘的事,许氏听着眉头越皱越深,她不在,那几个人可翻天了。

“那你爹爹可有提起过娘。”许氏看着两个孩子,平姐儿老实的摇摇头,她在祖母那里,祖母都不提起娘,爹爹也不会提起,柳思霖点了点头,“爹提起过。”

“你爹他说了什么。”

“爹说娘在替家里守孝,我不能不乖,不能总喊着要您回来。”林思霖重复着柳尚义说过的话,许氏的心沉了沉,那边门口传来动静,柳尚义来了。

进门看到许氏抱着两个孩子在说话,神情柔软,两个孩子又缠着想念着她,柳尚义的心松了松。

“方妈妈,替我去把东西拿来。”许氏松开孩子,平姐儿坐到了柳尚义旁边,一家四口坐在榻上,这情景也十分的温馨。

方妈妈很快把东西拿来了,是给两个孩子做的衣服,还有给柳尚义的,等全部拿出来放了厚厚两叠,许氏拿起衣服在平姐儿身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小了,许久没见到孩子,都握不准她长身体到什么样。”

这话许氏是笑着说的,但是听在旁人耳中就有着莫名的心酸,许氏拿了好几件比划,终于拿了比较大的一件,笑道,“这件合身,漾儿可喜欢。”

“娘做的我都喜欢。”平姐儿摸了摸那衣服,转头看柳尚义,“爹爹你说好看么。”

“好看。”柳尚义低声摸了摸她的头,“你喜欢就好。”

“还有我的。”柳思霖手快,早就从叠起来的衣服里找到了自己的,往自己身上一比划,还伸手进去套了套,耷拉着脸看许氏,“娘,小了。”

“这是穿里头的。”许氏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拿出另外一件,“这才是穿外头的,你这样子,特地给你做大的。”也亏的她做大了一些,一年不见,儿子长高了,还比过去更胖实。

“那这些呢。”柳思霖和平姐儿都像是知道些什么事儿,努力的要爹和娘说起话来,柳思霖指着没动的那一叠,许氏神情怔了怔,抬眼看柳尚义,嘴角一抹苦涩,转而笑看着儿子,“这些是给你爹的。”

“爹快试试,快试试。”柳思霖起哄,平姐儿伸手去拿,那放着四件衣服,春夏秋冬,许氏一季给他做了一身,一直留到现在。

心里不是没有感触,柳尚义本就不是无情的人,尤其是刚刚看了两个孩子开心的样子,他起身,许氏也跟着站了起来,拿起其中的一件冬衣,“试这一件吧。”

柳尚义脱下外套,许氏替他套上,这一幕很自然,连着做了七八年,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许氏到他面前,抬手给他扣扣子,素净的妆容就近在他面前,柳尚义微怔了怔,熟悉的香气也飘入了鼻子里,是她惯用的香粉。

“好了。”许氏轻轻道,退了一步笑靥的看着他,衣服很合身,就是量身为他做的,比起柳青芜替他做的衣服,还是几个姨娘做的,其中最舒适的还是要属许氏。

在这世上,最了解他的还是她。

“好看。”平姐儿坐在那儿说道,指了指鞋子,“爹爹穿这个。”

柳尚义又试了鞋子,到最后穿了一身许氏做的衣服,再坐下来,尽管夫妻之间没说什么,但这关系,显而易见的亲近了许多。

气 氛越加融洽,就是像是回到了一年前的时候,两个人心中还没有芥蒂,方妈妈走了出去把屋子留给这一家四口,大半个时辰过去,明早起来要祭祀,柳思霖和平姐儿 抱去后头的屋子睡觉,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许氏起身给他取了一身的披风放在桌子上,“在这儿空的时间多,也怕自己乱想,手上忙了也就觉得时间过去的快。”

许氏平平叙说着,柳尚义一手搭在披风上,声音低沉,“你既知道不舍,当初又何必这么做。”

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桌子上烛台顶的火无风跳跃,许氏转头看他,眼底里有抱歉,有悔恨,有知错,“是我蒙了猪油心,做错了。”

一年前柳尚义把她留在这儿时她还又哭又闹,不肯认自己错了,一年过去,许氏的性情变了许多,若是真的能变,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人很多。

柳尚义不语,许氏把那披风放到他怀里,“祠堂那边大哥不是在么,夜里要守着,你也别让大哥一个人在,把这带上,早些过去吧。”

柳尚义起身出了屋子,许氏笑靥地目送他离开院子,院子外昏暗,远山更是黑漆漆,许氏折回屋子中,坐在那儿折叠余下的几件衣服,方妈妈进来把烛台端过来,许氏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方妈妈,你说这一次我能回去吗?”

她当然不是甘心留在这里,可早就认清楚了哭闹是无用,只会让丈夫的心越来越远,许氏就决不能那样做。

“若是这一次回不去,离回去的日子也不远了,刚刚瞧老爷那样,心里头应当是还惦记着夫人。”

“也许娘说的没有错。”许氏低了低头,看着那自己无数个夜里挑灯做出来的衣服,娘来的那一趟,说了很多。

“老夫人都是为了您好。”方妈妈觉得老夫人那一趟来的太及时,去年老爷走后夫人就一直在闹,甚至还想直接离开祖宅回漯城去,虽然这祖宅里没人拦着她,可若真这般回去,外头一传,可就真的半点转圜余地都没了。

许老夫人让夫人安静的呆着,就算心里在不安静,面上也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安静,认了错,知道错,做该做的,别再把老爷的心推出去,总能回去的。

不是把夫人送到庄子上彻底关起来,都是要这张脸的人,事儿都还有余地...

第二天大早,天蒙蒙亮,祠堂那儿就要开始祭祖,女眷留在家中,孙儿辈的由柳思祺带头,这边鞭炮声后主持的长辈念了词,柳尚荣跪拜上香,后头还要柳思祺这个嫡长孙前去跪拜祭香。

长达两个时辰的祭祀结束,快到中午,族中的人分走了肉,这边柳家大门口,李氏领着女眷,济粮给前来的村民。

大过年的,不是家家户户都吃的上米饭喝得起肉汤,多的是只能吃糠咽菜的,日子过的贫苦到一定程度,过年也不是一件欣喜的事,要愁着没钱置办年货,愁着没钱走亲戚,愁着做不起新衣买不起肉只能羡慕别人。

这边柳思祺带着身后几个管事把切成条的猪肉抬了出来,粮食袋子后头架着两个大篓子,一个放熟肉,一个放生肉,来的村民们领了粮还能领取一刀生肉一刀熟肉回去。

熟肉的香味热腾腾的飘散开来,很快引了许多村民聚过来,大都是淳朴的人,又有村里的里正在这儿瞧着,一家一户也不会有人领乱了领多了,有粮有肉,起码大过年的,能好好吃上一顿,若是不缺这些的,那就当是吃的更好点。

柳青芜和柳青妍出来帮大嫂言氏一起分粮,一户人家算人头多少,由里正说了,往布袋里添几碗米。

这附近还有两个村子,离的并不远,下午时听闻这边柳家又送粮又送肉的,纷纷也过来了。

柳家也不缺这几头猪,一早蒸笼里又架了两头蒸熟,切着分给他们,这样的举措从初三到初四,初四傍晚雪大了,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再来,柳尚荣差人把余下的东西抬到前院放着,明天他们就要回仪都去了,若是没分完有剩下的,交给族中的长辈,再有人来分了便是。

入夜回了院子,柳尚义也忙了一天,有些累。

屋子里许氏在给平姐儿量尺寸,见他进来,拿着尺线让他过来也量一下,“明天你们就走了,我给你们父子三人把这尺寸量下来,免得到时候又出错。”

柳尚义转身给她记这尺寸,奶娘把平姐儿抱下去,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两个,许氏放下尺线,笑道,“这回不会错了。”

人其实就是这么奇怪,若是许氏缠死缠活的要柳尚义明天带自己走,一定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留下了,他肯定是厌恶的。

可现在许氏提都没提,反而是在他面前说着他们要走,自己还会留下时,柳尚义心里莫名的多了很多想法。

她真的变了。

许氏替他脱下衣服,推他去洗漱,第一个晚上柳尚义没歇在这里,初三晚上夫妻俩是盖着两床被子的,今天晚上许氏还是准备了两床。

许氏洗漱完出来,柳尚义还没躺下,她坐在梳妆台前擦了些润肤的膏药,转头看他,“是不是还要出去。”

柳尚义瞥了一眼那两床被子,掀开被子,把里面的推到了里侧,许氏一愣,随即眼底一抹闪烁。

就这样夫妻二人躺了下来,一床被子,隔着单薄的睡衣,许氏柔情,柳尚义有意,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一年时间未尽人事,许氏能让柳尚义想起许多东西。

他们之间本不应该是这样,就算晚秋是芥蒂,两个人之间也不至于到这步田地,柳尚义低头看了一眼俯在他身上的许氏,侧脸氤氲,回忆起初始时的样子,新婚时的样子,谁能料到现在呢。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也没有什么睡意,柳尚义叹了一声。

“还是可以变回以前那样。”许氏仰头看他,“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是我想左了很多事,也是我做的不够好,我愧对你和两个孩子,平姐儿才这么大,知道明天要走了,她还抱着我说想留下来陪我,我这娘当的太失职了。”

许氏眼中有泪,使着浑身的解数要拿下柳尚义,“我也对不起姐姐。”

她不知有多想说那句话,带我回去。

但她忍着不能说,说了做的这一切功夫也就白费了,许氏忏悔,认错,觉得对不起所有人,末了,她泪涟涟的看着柳尚义,“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义郎,我愧对了你的信任。”

绵长的一声叫唤本该唤出无数的心酥才对,但柳尚义抱着她,没有许氏想象中的反应,她并不气馁,安静的伏着,任由泪水滚落在他的肌肤上,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一早前院在收拾,柳老夫人刚刚起来,柳尚义去了一趟柳老夫人那儿,还未用早饭,柳老夫人看着站在那儿的儿子,再看他那神情,基本也料到了他这么早过来是为了什么。

这都三个晚上过去了,就算第一个晚上没做什么,第二个第三个晚上还能不发生点什么么,事情过去了一年,儿子心中把这件事早就看淡了许多。

“这么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冯妈妈给她戴上最后的簪子,柳老夫人转过身来,眼底是了然。

“娘,要不这一回,让雅婷跟着我们一块儿回漯城,孩子们总不能一直没有娘照顾,我那院子也不能没有主母。”柳尚义到了她面前,冯妈妈给他搬来了凳子,他坐下来说道。

“过 去你怎么说的,照顾不是有下人么,她回去了,这儿谁替你们尽孝,几年才回来祭祖一次本就不应该了,这儿是柳家祖宅,难道还指望那些族中的人替我们守么。” 柳老夫人起身穿上衣服,那边秋霜拎了食盒进来,布好桌子,柳老夫人示意他坐着一块吃,“还是你觉得她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娘,雅婷变了很多,她以后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了。”

“三年都看不出一个人的好坏,一年时间你就看出来她改了?”柳老夫人喝了一口粥放下碗,目光如炬,“她这品德,二十几年养成,一年时间可改的了,她这是要害人害的毁一辈子,你说她改了,我是不信。”

祖宅里发生了些什么事柳老夫人能不清楚么,最初儿子回漯城后儿媳妇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如何闹腾,柳老夫人都一清二楚,直到后来许家老夫人来看望过她,儿媳妇才安歇了下来,柳老夫人绝不认为是许老夫人教导好女儿了,让她知错,让她变好。

“你啊,就是心太软。”柳老夫人敲了敲桌子,“这一口是咬的你不够痛你才不记得,等咬痛了你,咬死了人,你可心歇了,那这命也没了。”

“一年时间看不出,时间长了总能看得出。”柳尚义讪讪着神情,男人看女人,总是这么容易被哄了去。

“那就等着时间够了再说吧,三五七年都还是如此,我就相信她是真的改了。”到那时候孙女出嫁,孙子也独立了,要么这性子真磨好了,要么年老色衰,儿子也不惦记了,不论哪一样,总之柳老夫人是不能同意她现在就回去,一年时间能看出什么,装一下就过去了。

柳老夫人坚持,柳尚义知道多说无益,他也清楚大哥那边是什么说法,等他离开,秋霜收了桌子,冯妈妈进来收拾余下的东西,柳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哪天等我走了,可就真管不住他们了。”

“您还长着呢。”冯妈妈笑道。

“也罢,我总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到那时候孩子们也大了,这家一分,我下去陪老国公,眼不见为净,随他们怎么闹腾。”

柳老夫人这边感概,那边对于许氏来说就是噩耗,柳尚义没能带她走,她只能看着一大家子回仪都,她跟不去。

站在大门口等那马车都走远了,方妈妈要扶她回去,许氏这一年来养的再好的脾气都没能忍了,让她再多留几年,那要留到什么时候,留到她年老色衰,留到再也看不上她,留到那院子里别人才是主子么。

到时候若是有庶子女出生,思霖和平姐儿没有娘在身边,谁保护他们。

“夫人,越是如此您越不能动气!”方妈妈扶着她回去,“老爷不是说,下半年这儿有个工期,他兴许会过来,届时您又能见着他了。”

“我娘给你留着的东西呢。”许氏深吸了几口气,桌子上还放着两个孩子留下用来做念想的东西,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她也要尽快的回去...

这个年对于柳青芜来说过的特别忙碌,初五回仪都,傍晚去了慕家,初六傍晚回到柳家,初七的一早启程回漯城。

初八朝中已经开始上早朝了,雪停了,天气依旧是冷,元宵节前后正值融雪的日子,天气比下雪的时候还要湿冷,嫱芜院内桑妈妈重新烧了一回屋子去湿冷,暖盆子一个都撤不得,开春得捂,此时最容易生病。

等到一月底漯城的春意初现,漠地那儿的道路通了,半个月后有捷报传来,在一个多月毫无消息的情况下,漠地那边的士兵顶着苦寒,三守五进,守住了狼族三次来犯,五次反击,一场都没有输。

不仅如此,在这等士气之下最后一场还斩杀了一支狼族的骑军,要知道过去就是这骑军扰的百姓不安,围堵杀了狼族几十匹狼,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狼族占尽优势都没能胜利,开春之后漠地那儿的情况会好很多。

消息到了朝中皇上自然要赏,不仅要赏,还要大赏,报上来的立功名单中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将领,也是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皇上要做给有些人看,圣旨一下,升了好几个将领的官职,其中也包括斩杀狼族骑军其中之一的军队首将霍靖祁。

这是霍靖祁去漠地的第五年,也是他第一次大受封,之前的都是按着军功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的,并没有什么圣旨,完全是按着军中的规矩,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一次升作副将,圣旨和其他几个将领一样是直接送去漠地的,赏赐则被抬到了霍家,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许多人都看到这宫中的赏赐被抬过去,说起这赏赐的数目虽然不到惊人的地步,但这霍家大少爷如今二十岁的年纪都没有,再给他个三五年时间,如今漠地那边战事如此频繁,过些年不愁再出现一个当年霍老将军。

就是如今这霍家的牌匾,霍家的宅子,霍家的一些所谓祖业都是当初霍老将军的赏赐,假若这个霍家长子出息了,不就是继承了霍老将军的衣钵。

包括这霍家,作为长子嫡孙,这一切也顺理成章的都是他的才对,若是霍靖祁再这么有出息,霍家这门楣也不会再让人说是靠着大长公主府...

霍府内,这些赏赐经过了霍夫人的面后被抬到了霍靖祁的院子里,屋子中秦向彤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还是由丫鬟扶着的,从走廊那头走来的妈妈急忙又把她扶回了屋子里,“夫人,您身子不舒服,怎么还出来,不是让您好好歇着。”

“既 然是宫中来的赏赐,我没有去前院领赏已经是不对,都抬到院子里来了总该看看。”秦向彤言语里满满的不屑,这妈妈扶着她到了窗台边上坐下,她看向院子里放着 的几台东西,语气凉凉的,“没见到人,倒是先瞧见赏赐了,这圣旨都送去漠地,说是打胜,谁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夫说过您此时不能动气。”开春的天屋子里还把暖盆子烧的火热,秦向彤还抱着暖炉,妈妈又给她批了披风,坐在这边,脚下都放着毯子烘着,半点都不给着凉缝隙,呵斥丫鬟吧窗户开的太大了,转过身柔声劝着,“等会儿把药喝了。”

“奶娘,我觉得我不应该嫁给他的。”秦向彤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不是能忍能让的性子,当初和霍家的婚事,两家人掩到后来才说,她就开始看不上霍靖祁,一个在漠地许多年都不回来的人,说是嫡长子,如今的霍家,还不如那霍夫人生的孩子。

如今嫁过来了,新婚夜里丈夫撇下她走了,而她嫁过来之后每一月都不顺,她的身子不大好,从来葵水开始就没有准过,补了许多年也不见好,还常腹痛难忍,来了霍家之后更严重了,初始的那几天她疼到在床上打滚,后几天才能勉强下地,每次都像是要她的命。

进了这门秦向彤就开始后悔了,秦家就不该和霍家结这一门亲。

“小 姐胡说什么呢,如今姑爷挣了功勋,将来回来了,您说不定还能做将军夫人了。”只在窗边呆了一会儿就扶着她回去躺着休息了,秦向彤的脸色越加苍白了几分,她 听闻妈妈说的那些话,脸上的神情除了不屑没有其他,这婚事,不要也罢,他看起来那么不情愿娶她的,当晚如此,她秦向彤还不想嫁给他,反正他们也不算是夫 妻...

第62章 .你不好我就开心

漠地那儿传来的捷报,皇上的大赏,让漯城这儿也热闹上了一阵子,恰逢阳春三月,皇上有兴致,宫中沈贵妃娘娘迎合着提议邀请百官参加龙湖游船,皇上同意了,沈贵妃又派人发了请柬到各家,邀请女眷同往参加这游船。

春茂嫩绿的日子,上午的阳光驱散夜里的春寒,漯城龙湖的岸边停靠了无数的马车,一艘大游船停靠的那儿,后头停着的游船皆比它小。

柳青芜下马车时那边圣驾到了,远远的其实并不能看清,就是听了一声圣驾到来的高喊声,站着的人齐齐下跪,恭送皇上走上游船。

与皇上一同上游船的还有沈贵妃和几位妃子,百官跪送,等他们走上游船这才纷纷起身,低着头也上了游船。

官职低的没能与皇上去同一艘,第一艘游船后安排的是余下前来的宫中妃子,再后面是官员,一些女眷则被安排在了最后的两艘。

等柳青芜她们上了船,解开绳子,皇上所在的游船开在中间,其余四艘在四周以护圈并着前行,这才能看到主舟上的情形。

似是有歌舞,甲板上皇上坐在龙椅上,四周坐着官员,伴随着游船缓慢前行,十来个女子迎风摇曳,这儿的船上时不时都能听到那悦耳的乐声传来。

“还不如在这儿自在呢。”柳青芜她们看着那边,其中的一家小姐忽然开口。

“这可不是自在不自在的,有那资格去那儿,管它自不自在。”另一家小姐努了努那主船上坐着的妃子,沈贵妃,德妃,淑妃,这若是能到那位置,怎么还计较是不是自在的。

“青芜姐,我们去那儿坐会儿吧。”钱若盼指了指另一边,那儿是靠船舱搭建起来的棚子,摆放着数张桌椅,许多人都围在甲板上,并没有人去那儿。

“好啊。”柳青芜和她过去,侍奉在旁的侍女给她们倒了茶,钱若盼小声嘘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那儿可高了,望着河好像要掉下去似的。”

钱若盼有些恐高,如今坐下来了才觉得安心,刚刚上船的时候踩着那梯子往上,她都险些腿软。

两个人坐在这儿,没多久,在那儿看主船的人也都纷纷过来了,人一多,聊的事儿就多了起来,钱若盼羞涩,柳青芜也少语,她们多是听别人说。

“那霍家少夫人不就是你表姐么。”一旁两个姑娘说着,其中一个忽然转过头看钱若盼,钱若盼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她在霍府中过的怎么样呢?”那姑娘一见她点头,侧身过来脸上带着一抹打听的神情。

“我也不太清楚。”钱若盼往后缩了缩,“我有一段日子没有看到表姐了。”

那姑娘脸上一抹失望,“我听说她在霍家过的也不大好呢。”

“我过的好不好还要劳烦这位姑娘操心,可真是对不住了。”她话音刚落,那边船舱门口飘出了这么一句凉凉的话,秦向彤站在那儿,目光冷冷的撇着刚刚说话的姑娘。

也是觉得八卦的事儿才凑在一块儿聊的,如今正主都来了,那姑娘被说的脸颊闹红,站了起来,不甘示弱的回道,“秦小姐出嫁那可是比谁都来的热闹呢,你说谁家的姑娘出嫁能说到现在的,也唯有秦小姐了,这都过去快半年了,这么多人关心你,你怎么还不领情了。”

秦向彤的家世算的上高贵了,未出嫁时她都是与如今在宫中的德妃那样的世家小姐交好,出了名的嘴毒,不少年纪小的姑娘们都受过她的话,所以如今瞧见秦向彤过的并不好,觉得心里出气了。

“也是,我这般热闹,你羡慕了。”秦向彤冷哼了声,配着她苍白的脸色,更显得她神情阴霾,“可惜了,就你这样的长相是找不到好的,单凭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这么爱嚼人舌根,谁娶了你,谁倒霉。”

“我啊,谁的舌根都不爱嚼,就爱嚼秦家小姐的,我可不敢羡慕秦小姐,离成亲不若一个月的时间才发这请柬,不知道的还以为藏着什么不能说的隐事呢。”这姑娘一张利嘴,面带笑意上下扫了秦向彤几眼,隐事二字,不就是在说她面色苍白的模样,怕是有病啊。

“啪”一声,这姑娘话音刚落,随之就响起了巴掌声。

秦向彤因着脸色苍白,神情更显得凶狠,她甩了甩手,看着那个捂脸难以置信的姑娘,“这一巴掌是教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怎么打人了。”

“这秦家小姐本来就不是好惹的主。”

围着的人多了,周围纷纷响起这样的低语声,那姑娘岂能就这么算了,捂着脸抬头瞪着她,没等周身的人拉住,她这挥手过去的一掌,直接甩在了秦向彤的侧耳,连着她头上戴着的金饰都给一并打了下来。

秦向彤身边的丫鬟哪肯主子被打,忙过来拦着,也就是那一刹那的功夫,当着所有人的面,几个人扭打在了一块儿。

起因不就是那姑娘问了钱若盼一句,谁能料到事情还能发展到这地步,这可是在游船上啊,那边主船上还有皇上,钱若盼呆住了,柳青芜赶紧把她往后拉了一步免得被误伤。

她们一后退,旁边围着的人也后退了,中间这么一圈,那姑娘和两个丫鬟打着,两个丫鬟还压制不住她,那姑娘还有空暇去打秦向彤,哎呀声肆起,混乱又尴尬。

最后船上的七八个侍女一起过来才把她们分开,衣服钗饰乱了,头发散了,脸上还有抓伤的痕迹,赶过来的几家夫人看着也都无语了,其中的霍夫人和那姑娘的母亲严夫人脸上的神情更是精彩。

赶紧把人带进船舱内收拾,若是等主船上发现这儿的动静,那就不是责骂这么简单的事了,受邀前来游船,在这儿闹事,若是惹了皇上不高兴,那是要降大罪的。

外面的人进不了舱内,也都讨论开了,严家姑娘狼狈,这霍家少夫人更狼狈啊,她们刚刚都听到那衣服的撕裂声,整个裙子都给裂出了一道口子,在这船上还不知有没有的换。

船舱内严家姑娘很快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看到坐在那儿气哭了的秦向彤,也气呼呼的坐了下来,让丫鬟给她上药。

霍夫人笑看着严夫人,“真是对不住了。”

严夫人瞥了一眼女儿脸上的伤,再看那儿明显比较柔弱的秦向彤,轻叹了一声,“孩子年纪小,不懂事,霍夫人可别见怪。”

霍夫人脸上的笑意一顿,只能笑着点点头,严家小姐尚未出嫁,十三四的年纪要说不懂事,勉强还能接受,她这儿媳妇可是已经嫁了人了,难道也要认定她是不懂事?

“都是一场误会。”霍夫人看着儿媳妇,头发乱了,钗饰掉了,裙子还划拉开了一道口子,脸上虽说没什么伤,但这模样也够狼狈的了,谁家的小姐会这样,她还是已经嫁了人的。

“你们在这儿换衣服吧,我带孩子进去收拾。”严夫人拉着严姑娘进里面的屋子去了,等到关上门,霍夫人脸上的笑意散去,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向彤,“即便是别人说的再不中听,你也不该先动这手,落了理亏,可没什么理可寻了。”

“难不成她说的这些我就该受着。”秦向彤与这婆婆之间的关系也淡的很,听她没有半句关心,还这么不咸不淡的说,语气也好不起来。

“别人说了什么,那也是别人说的,大庭广众你忍不了也不能如此,你一个大家闺秀如此动手,传出去难道还有好听的。”霍夫人眉头微皱,“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儿媳妇可没母亲您如此能忍。”秦向彤换过了衣服,两个丫鬟替她挽起头发,重新戴好了钗饰,这才显得整洁了。

霍夫人不怒反笑,“既然没我能忍,你就多学着点,别觉得嫁入霍家是委屈了你自己,霍家没有人委屈你。”

“呵,这还不算委屈。”秦向彤冷哼了声,霍夫人起身看着她,神情里一抹了然,“向彤啊,所以说你还学的不够。”

秦向彤看着霍夫人出了舱,险些气吐了血,她还学不够,难道她就该乖乖呆在霍家,不争不吵不闹不怨谁,这就是学够了...

之后的时间里秦向彤没有出舱,那严家小姐也没有出舱。

很快船就到了龙湖对岸,等着主船靠岸下船,后面的船只下的晚,柳青芜她们走的也后头些。

路两边长着到大腿高的灌木,这时节正冒着绿尖,瞧过去绿油油一片十分的养眼,不远处是台阶而上的山坡,上面隐约可见亭落。

这儿没有休憩的山庄,纯粹是一些亭落,用来踏青赏玩,拾级而上到了高处就能看这龙湖的美景,远望近看,春秋两个时节里都有一番别致的秀丽。

宫中主办的游船踏青,各个亭落中早就准备妥当了,也不需要她们前去参拜,不往上走,在周围散步赏玩,欣赏美景。

山坡中段这儿的平台,几家少爷自发的组了个吟诗的比赛,柳青芜她们上去时已经在了不少人,以今日游船踏青为命题,其中几个文采好的,合着这样好景致也是出尽了风头。

柳青芜挑了个不错的位置拉着钱若盼一起看,钱若盼指了指柳思衡的方向,“青芜姐姐,那不是你二哥么。”

柳青芜笑眯眯的看着,不知何时呢,柳思衡也来凑热闹了。

以柳思衡的年纪,和一群十三四岁的对诗那是占了优势的,不过他素来不爱这些,只能堪堪打平手而已,柳青芜还发现二哥的视线不是朝着她们这儿,而是时不时看向柳青芜对面那几个站着的人,顺着视线看去,好几家的姑娘站在那儿呢。

再回头看二哥一副显摆的样子,柳青芜心领会神,带着钱若盼朝着那几家姑娘的身后走去,走到二哥能看到的位置了,站在那几个姑娘身后,冲着柳思衡那儿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