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是三月中,南松书院那儿快放小休,有四天的休息日子,是放了给学生出去踏青游玩的,柳家这边柳老夫人有兴致,李氏也准备着趁这几天带老夫人和几个孩子一块儿出去走走。

三 月十六这天,本该在下午就到柳府的柳思煜没有回来,到傍晚时府门口都还没有踪影,柳青芜有些急了,正要派人出去找,柳家大门口忽然来了一个小厮,还是从南 松书院赶过来的,说是今天下午下学的时候柳思煜和郑家少爷吵起来了,还动了手,打的十分的凶,两个人伤的都不轻,书院把两个人留了下来,要求柳家派人前去 把人领回来。

上一次打架南松书院是送了一封信过来,人是自己回来的,而这一回,人直接被扣留了下来,要柳家人自己去领。

柳青芜也顾不得天色不早,要跟着大哥一起去南松书院看看,在去的路上,她还听那小厮说,俩个人打的还不止这两回架,去南松书院两年时间,柳思煜和郑志杰两个人,明里暗里吵架吵架,竟然不下数十回。

这数目不论是柳青芜还是柳思祺听着都奇了,最初那南松书院不是还写信了,怎么后来就没有再送,那小厮却说,后来打的时候都暗着来了,躲着那些书院里的掌事和老师,知道了就说是摔得。

也许是书院也怕背责任,谁家都惹不起,也许是真不知道,可半个月弟弟就回一次家,没道理柳青芜自己察觉不了的,她看着坐在马车外的那个小厮,小厮眼神闪了闪,柳青芜拿出碎银放在他面前,他快速的说道,“书院里还有人卖药的,不重的伤涂一下过个十来天早好了。”

柳青芜和柳思祺对望了一眼,那小厮飞快的拿走了银子藏到了怀里,跑这一趟还挺赚的,虽然来的路上费了不少脚力。

“大哥,思煜这一回,该不会被书院退学吧。”柳青芜满眼的担忧,柳思祺那时候哪有做过这种事,也不知俩人到底打到什么程度,也不好判断,马车外的那小厮又开口道,“不会被退的,不是柳少爷先动的手。”...

第67章 .再闯祸险些杀人

赶到南松书院时天已经黑了,放休的日子书院里没什么人,小厮带着他们到了院子门口,指了指里面点了灯的屋子,“就是那儿。”

柳思祺和柳青芜走了进去,郑家人比他们快了一步,郑夫人正抱着受了伤的儿子心疼着呢,而柳思煜是站在书院监教旁边,顶着一脸的伤,没吭一声。

见柳思祺他们来了,那监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郑夫人护着儿子朝着柳思祺说道,“你看看你们这下手多狠。”

郑士杰先动的手,两个人这伤势也没差多少,唯一区别的就是郑士杰被郑夫人抱着哎哎喊疼,而柳思煜没喊。

上午时课结束了,回屋子收拾东西准备回漯城,两个人是在下山的路上吵起来的,郑士杰一口一个柳思煜有娘生没娘养,说柳家姐弟俩小小年纪没了娘,那就是没教养,没娘教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激怒了柳思煜。

柳思煜跳下马车推了他一把,让他住口不许再说,郑士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依旧是喊的大声,柳思煜就开始揭郑士杰的短。

郑士杰自己说别人可以,容不得别人说他,柳思煜揭他作弊的短,揭他没本事抄自己室友的,还揭他在骑射比赛的时候给比他厉害的人下巴豆,害的人家不能参加比赛了,他就能有名次了。

这些都是踩着郑士杰的痛楚,很多人知道,但是因着他身份的关系不敢惹他,唯有柳思煜敢,说完后郑士杰一拳过来,两个人扭打在了一块儿。

书院里的很多学生都是本着看热闹的心,看着他们打的厉害了,劝架的没几个,起哄的倒是不少。

后来两个人在地上扭打时双双滚到了小山坡上,脸上都让树枝给划伤了,书院那边的人才闻讯赶来,把两个人分开。

若还像过去那样小打小闹,推搡一把也就算了,可这一回两个人打的实在是厉害,书院若没有个措施,都不好交代,所以把人留下来,让柳家和郑家人过来一趟。

“娘,我疼。”郑士杰还哎哎的叫,郑夫人看的心疼,指着柳思煜道,“今天你必须给我们士杰道歉,你看把人打的。”

“他先动的手,我凭什么道歉,他先来惹我的,应该是他和我道歉才对。”柳思煜恨不得再多踩他两脚,他气红着眼瞪着郑士杰,“你说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和我先道歉。”

“我有没有说错,你难道不是从小娘就死了。”郑士杰这张嘴可半点都没有想让的意思,郑夫人看到柳思煜恨恨瞪着的眼神,朝着监教喊道,“你看看你看看,他这么看着我家士杰,这往后还能怎么安心留在这里,让他退学!”

郑夫人的声音略有些尖锐,柳青芜见此,抬头看那左右为难的监教:

“按着书院的规矩,若是要退学,那么这先动手,先挑衅的是不是第一个就得退了。”

要是还手的都退了,那先动手的肯定要退学了。

监教点点头,规矩还是规矩,就是这么个理儿,“没有错,在书院内滋事者,情节严重的,为了避免影响其余的学生,我们书院只能让他离开。”

柳青芜点点头,抬头看大哥,柳思祺看向郑夫人,“说起来应该是我们无法安心在这书院里继续读书了,郑少爷几次三番言语挑衅,出言不逊不说,还动手伤人,郑夫人,这些你可有问过郑少爷,如此脾气冲动,容易与人起冲突的性子,怕是和别的学生也有不少过节。”

“郑家每年给你们书院捐多少银子,我们退,呵。”郑夫人看着柳思祺,“为何我们志杰不与别人起冲突,偏偏与他,这只能说明他自己有行为不当的地方,再者我们志杰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

柳青芜先是一怔,继而脸色沉了下来,郑少爷说那样无理的话郑夫人却还这么认同,当娘的都这么不讲理,那他们还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郑 夫人如此说的话那我们柳家就只能与郑家谈谈了,毕竟郑大人在朝中与我父亲也是相熟之人,让两家长辈评评理,究竟应该是我弟弟任由郑公子说,任由他打呢,还 是郑公子出言不逊在先,是他的不对。”柳家人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按理来说郑家人要比他们柳家更顾及颜面,太子外祖家这头衔加身确实是高人一等了,可这高 人一等的更受别人关注,犯了一点事儿都容易被说成是仗势欺人,郑夫人这一番话,柳思祺真的不介意回去告诉父亲,再好好替郑家宣传宣传。

郑志杰一听要回家告诉父亲,顿时缩在郑夫人怀里不肯出来了,上次书院写信回去,他已经被父亲打了一顿,还被祖父责骂了,这次柳家人要是上门去,那父亲还不得打死他。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娘俩。”郑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反过来又转口了话,“两个孩子打闹,柳少爷难道还要把它闹到两家人面前去不成。”

难怪有什么宴会郑家从来都是郑家大夫人出场,嫌少见到过这个朕家二夫人,即便是如今郑如燕身在宫中做了德妃,宫宴也好,别家夫人宴会也好,都不怎么见到郑家二夫人。

现在看看,这等子说话的方式,用不了几番就够让别人看透这郑家二夫人是个什么德行了。

柳思祺这才看向监教,“书院中一定也会发生学子斗殴的事,寻常都是如何处置。”

书院当中犯了错无非就是罚抄书,打戒尺,思过之类的处罚,再严重些就要把这件事告知到学子家中进行教导,若是实在是教无可教,书院只能劝他离开。

柳思煜和郑士杰这样已经是属于惯犯了,别说和柳思煜,郑士杰与别人也起过冲突,只不过没有到打架这么严重的,柳思祺看向郑夫人,“既然郑夫人说是孩子之间的打闹,那就按着书院中的处置来。”

柳思祺也不指望郑家少爷给思煜道歉了,这道歉能有几分真在里面,郑夫人把儿子拿心肝一样的疼,自然是舍不得把这件事告知家中后让老爷责骂他,书院能罚多重,看在郑家的面子上肯定也是从轻发落,所以她也同意了,没有犟着嘴再要柳思煜道什么歉。

“监教先生,可否先让我们把他带回去,这一回休沐后会带他回来,届时再接受这处罚。”柳思祺继而向监教开口。

能带回家去自己先教导自然是好,在监教眼里,柳家来的大少爷比郑家夫人讲理多了,他点头答应,郑夫人也要把儿子带回去,等到时候回来再罚。

出院子时候柳思煜还恨恨的瞪那郑士杰,俩人打的不相上下,柳思煜还略胜一筹,所以郑士杰确实是伤的比他重,柳思煜性子里一股子狠劲,打的时候是尽全力了,和郑士杰这动不动嘴皮子不饶人是两样的人。

上马车后郑家的马车离开的快,转瞬就扬长而去了,柳思祺拍了一下他的头,见他还看着,“你是不是还想冲上去打他几拳。”

“是,是他出言不逊在先的。”柳思煜扭头看柳思祺,有机会他确实是还想揍他几拳。

“他出言不逊在先你就可以揭别人底在后,那你和他的做法有什么区别。”柳青芜见他顶着一脸的伤丝毫都没有认识到自己这么做也是不应该,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柳思煜脸上一抹狠劲,“看他下回还敢说这种话。”

“大哥你干什么打我。”柳思煜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柳思祺重重的拍了一下,柳思祺捏起他的耳朵,“谁教你这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难不成你被狗咬了你还要咬回去不成。”

“他又不是狗。”柳思煜挣脱了他,揉了揉不敢看柳青芜的眼神。

“道理是一样的,他今天这么说你就揭他那些短,你们打上这一架,明天他若再提,你是不是还要再揭他的短,再打上一架。”柳思祺这么说,柳思煜竟点点头,“我也必须给他教训。”

“他 自有他的家人会去教,以后就算是教导不好也自有他的苦头吃,还需要你来教训。”柳青芜沉着脸呵斥,“祖父和父亲若是知道这件事,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不能再 去南松书院,你是去那儿干什么的,你是去学和别人打架的么,你还振振有词的觉得不是你先动手的,你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

“我有什么错,难道我就应该忍么,他先动的手,我要是不能去南松书院了那他肯定是比我先不能去。”柳思煜倔着脖子反驳道。

“你 和他不是一样的人,你去南松书院也不是为了和他打架,见着他比你先离开就好了的,求得父亲答应送你去本就不易,若是因为这种原因被书院劝退,你还觉得自己 没错么。”柳青芜也气急了,她没想到弟弟心中是这么看待这件事的,几次三番和郑志杰打架,把他去书院的不易看的如此清淡,他甚至都没有想过郑志杰被劝退后 郑家还会把他送回去,而他被劝退,父亲是不可能再送他回去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为什么姐姐你做什么事都要忍,从小到大教我的也 是要忍,我为什么要忍耐,他欺负了我我就是要还回去的,当年弟弟摔倒的事,他的奶娘冤枉我的时候父亲都没有给我做主,他不能护着我,不能替我做主的,我就 自己给自己做主,我为什么要忍,姐姐你为什么要忍着父亲还要忍着母亲,姐姐你就是胆小,你就是怕祖母怕父亲,你现在还要我一起忍,他欺负我我就要还回 去。”

“啪”一声。

马车内声音戛然而止,柳青芜的手还在半空中没有放下来,手心发麻,柳思煜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姐姐你打我。”

柳思祺即刻抓住了他,在他压制下的柳思煜还不停的挣扎,他甚至是凶着神情瞪着柳青芜,“姐姐你为什么打我,你为什么打我。”

泪 水不断的从眼中掉落下来,柳青芜看他在大哥怀里拳打脚踢的挣扎,伸手擦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眶,“我为什么要打你,父亲不能护着你,还有祖母护着你,还有大 哥还有我们护着你,你能给你自己做什么主,今天你因此离开书院你能做什么主,你打伤了郑家少爷,没有柳家给你保护,你能给自己做什么主,你和他打架不是在 维护娘,你是在给娘丢脸!”

“谁要忍了,我就自己给自己做主,他先做错的事他先开口说的我,我凭什么要让。”柳思煜挣脱不开柳思祺的桎梏就在他怀里大喊,喊的马车外都听见了。

马车已经进了漯城,深夜里柳思煜这声音还真是一点都不轻,柳思祺捂住了他的嘴,柳青芜握紧着刚刚打那巴掌的手,看着他红着眼睛瞪着自己一脸不甘的样子,别过脸去,无声息的哭着...

到柳家时已经是深夜,柳尚义是后来回来才得知此事,他一直没睡,在前厅等着他们回来。

柳青芜进门后就匆匆回了嫱妩阁,柳尚义正要问,柳思煜半句没说,直接冲进内院,冲去了佛堂内。

最后是柳思祺和他说了大致的情况,姐弟俩在马车上大吵了一架,柳青芜被柳思煜气的伤心,柳思煜则自己跑去跪佛堂了。

柳 尚义这当爹,一时间两头都不知怎么办,去了嫱妩阁看女儿,丫鬟说小姐累了,已经睡了,去佛堂里看儿子,柳思煜跪在那儿一脸的我没有错,却死跪着不肯起来, 柳尚义也知道回书院还要领罚,他本应说几句,但听侄子说打架的起因是郑家少爷说儿子有娘生没娘养时,柳尚义忽然也不知道说什么...

回来休息了四天,柳思煜跪了三天佛堂,最后一天跪不住了,膝盖跪的青肿,人都起不来,还是由柳思衡背回去的。

柳青芜没去看他留在自己院子里,那晚回去后她大哭了一场,情绪一直很低落,柳老夫人来看她,柳青芜也不愿意说什么,只是趴在柳老夫人怀里,一趴就是一个时辰。

第四天的下午柳思煜回了书院柳青芜都没去送他,姐弟俩从来没有这样过。

柳老夫人叹着气也不知该怎么劝,两个孩子都是主意大的人,不愿意说的,怎么问都不会说,也因着这件事李氏安排的出游也没去成。

到了四月初快休沐时南松书院里举行春季的比赛,最后一项是狩猎,就在南山书院外的一个小山林里比,最近些天春雨不断,狩猎时间很短,半个时辰,结束之后就能休沐回家。

柳家这边柳老夫人还让冯妈妈好好准备了一顿晚饭,等着柳思煜回来和柳青芜一起,喊过来吃顿饭,劝劝这姐弟俩。

下 午时没等来柳思煜,却又是等来了书院派来的人,这回不是小厮来传打架的事,而是书院内派来的监教,上午狩猎时,柳思煜和郑士杰又起争执,柳思煜失手射伤了 郑士杰,郑士杰当场晕过去了,之后,场面混乱之下,也不知柳思煜是不是因为害怕,等他们发现时候他已经不在现场了,书院里派人找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找到他, 既不在书院也不在山林里,柳思煜他失踪了...

第68章 .大雨中山林寻人

柳青芜手中的杯子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碎裂开来,她有些失措的抓住椅子上的扶手,冯妈妈这边扶住柳老夫人安慰道,“少爷也许是回家来了,身上没有带着银两,估摸着回来得不少时候。”

“祖母,思煜他一定是以为伤了郑少爷闯了大祸躲起来了,我要去找他。”柳青芜起来脚踩在了碎掉的瓷杯上,若是郑少爷当场晕过去了,思煜说不定会觉得自己杀了人,他就更不会回家来了。

“别慌,就算是躲起来了他也是怕,派人去把他找回来。”此时还是下午的时辰,柳家大老爷他们都还没回来,柳老夫人派人去府衙把这消息告之次子,想要劝着孙女坐下来,柳青芜却静不下来,她不知道思煜会去哪里,她不能在家里坐等,她要先去找他。

“祖母,我要去书院那边看看。”柳青芜脸上的神情还不显这么慌张,可无处安放的手早就泄露了她的情绪,上次的事情后她没再理过弟弟,马车上他们两个大吵一架,思煜一定觉得她还在气他。

“让你二哥陪你一同过去。”知道孙女等不住,这边要等儿子回来也得不少时候,柳老夫人同意了她的提议,派人去找孙子。

柳青芜匆匆出了缀锦院,差人安排马车,走去大门口。

知叶紧跟着小姐到了大门口,马车很快安排好了,那边柳思衡还没有过来,柳青芜让知叶回去看看,过了一会儿知叶回来,“大小姐,二少爷也出去了。”

“不等了,我先去找。”柳青芜上了马车,知叶不放心,“小姐,不如等等,再叫上翠玲姐姐她们。”

“二哥回来就会去找了,我们先过去。”柳青芜看了一眼天边漫漫而来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会下雨,得快点去找才行。

知叶让守在门口的婆子回内院回禀老夫人,自己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跑出些距离后这边柳家慢慢的才走过来一辆马车,柳思祺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后看到那边匆匆离去消失的马车,这边霍靖祁也下来了,见他看着,“是柳家的马车?”

“是啊,不知有什么事这么匆忙。”柳思祺收回了视线带着霍靖祁走入大门,才刚进去没几步,那边冯妈妈匆匆带着一个婆子过来了,一看到柳思祺,先问了一句,“大少爷可有看到大小姐。”

“刚刚出去的是青芜?”柳思祺和霍靖祁对看了一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冯妈妈奉了老夫人的命来拦住大小姐,是一路跑来的,有些气喘道,“三少爷狩猎时与郑家少爷起了争执,把人射伤了,三少爷失踪不见,书院里派人来通知,大小姐见您们都没回来就先出去了。”

“她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自己去,有没有人跟着她。”

“一个丫鬟跟着。”

“冯妈妈你回去告诉祖母,我带几个人先去找青芜,等爹和二叔回来再带人过来找思煜。”柳思祺即刻命小厮去找几个家仆过来,带着这几个人出了大门对霍靖祁说道,“你的伤还没全好,还是别去了。”

“我没事,若是不报官你们哪来的人替你们去那边找,万一思煜跑进林子里,就你们这些人怎么够,我去带一队人过来,你先走。”霍靖祁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起柳家安排好的马匹,二话不说骑上朝着另一边去找人了,柳思祺也不作停留,让车夫出发,先追上青芜再说...

柳青芜催促的车夫,马车跑的很快,一个时辰的路跑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在南松书院山脚下了,那监教说弟弟不在书院里也不在狩猎林子里,柳青芜让知叶下马车打听狩猎的林子在何处,让车夫又载着她去了那边。

马车刚走了几步天际那儿就响起了一阵雷鸣,车夫加快了速度赶到狩猎的林子这边,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了,一些学生们都已经回家去了,余下的几个就是书院里派出来的人还在找柳思煜的踪影。

郑士杰剑伤严重已经被送回了郑家,柳青芜下了马车,喊住了一个林子外的南松书院里的人,“还请问,刚刚这儿郑家少爷受伤的地方是在哪里。”

那人指了指过去一些的林子里,“进去一点,那边那颗大树前就是。”

柳青芜提裙走了进去,这一片山林地势平坦,就是用来给书院里的学生狩猎练习的,她走到那人所指的大树旁,树荫遮蔽,傍晚过半的天色提前暗着,柳青芜看到了草堆那儿小灌木从的叶片上沾着斑斑血迹。

郑家少爷中箭后就晕过去了,还吐了血。

想起监教的原话,柳青芜捏紧着裙子,思煜当时一定很害怕,他会以为他杀了人。

柳青芜霍的转身看向林子外,这外头的路一方是朝向南松书院,另一方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周边山林环绕,高高低低的有几座山脉。

天际又一阵轰雷响起,柳青芜的视线定在了不远处小山头上面隐约可见的亭子。

“姐姐,若是我有一天谁也不想见,我就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谁都找不到我。”

“南松书院附近好多的山,我偷偷去看过,下次也带姐姐去看,站在高处看书院风景特别好。”

“姐姐,就你对我最好,那你以后可千万不能不理我,你要是也不理我,那就没人理我了。”

柳青芜似乎是没听到那天际的雷鸣,她的脚步朝着那边的小山头过去,一步两步,随之加快。

“小姐,我们还是在这儿等府中的人过来,快下雨了。”知叶拦住了她,就算大小姐再心急想找到少爷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慰,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又打起了雷,春时多雨,等会儿小姐没找到少爷自己又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他从小就怕打雷,小的时候在祖母院子里时一打雷他就会往我屋子里跑,要和我一起睡才安心,今天这样,他一定是又惊又怕。”柳青芜喃喃了一句,朝着那小山头加快了脚步。

知叶快步跑到马车里找出了半身的斗篷紧跟了上去,心里只祈求老爷他们会尽快赶过来。

这边的柳思祺才刚刚从南松书院绕过来,书院山脚下遇见了几个南松书院的人询问情况后又赶到狩猎场这边,柳青芜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辆马车。

车夫说大小姐去了那边山头的林子里,这时在又一声雷鸣后,伴随着像是要劈开天际的闪电,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雷雨的雨势来的很猛,转眼天就黑下来了,小厮刚忙从马车内找出了伞给柳思祺遮上,柳思祺看了一眼大雨中瞧不清楚的山头,“去农家那边借一些蓑衣回来。”

匆匆在农家借了蓑衣,柳思祺几个穿上后朝着那山头走去,他担心青芜,也担心思煜,一个去了山头那边,可另一个呢,到底在哪里。

那边大雨之下露面都湿泞了,远处马蹄声踩踏雨水的声音传来,霍靖祁带着一队人前来,都是一路护送他从漠地回来的士兵,二三十个人骑马到这里,刚好赶上柳思祺进去。

他们淋到了雨,柳思祺赶紧让霍靖祁穿上蓑衣,“你的伤口别复发了才好。”

“伤口早好了,内伤未愈而已,不动手就没事,找到人了没?”霍靖祁穿上蓑衣,借来的也不够这些士兵穿的,几个小厮又跑了一趟村子,这一回柳思祺直接让他们花钱买一些蓑衣回来。

“我到的时候青芜去那边了,她的贴身丫鬟跟着,如今下了大雨,得赶紧找到他们才行。”

小厮回来之后还买了几盏灯笼用来照明,雨天根本用不了火把,霍靖祁看这雨水冲刷的地面,也没什么脚印了,“这样吧,我带一队人去那边,你带一些人在这附近找找。”

“行,我刚刚一路过来问了附近的村民,思煜并没有往他们那里走,我想可能也上山了。”柳思祺点点头,霍靖祁让一半的士兵跟着他,自己带着另一半的人去了小山坡那边,此时的天已经暗沉的犹如夜晚...

柳青芜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雨水不断的滴落在她的肩头上。

上山没多久就开始下雨了,她躲在一片藤叶蔓延而成的地方,也不敢往树下躲,这些遮盖而成的藤叶也阻挡不住雨水,知叶带来的半身斗篷已经淋湿了。

“不知道思煜现在怎么样了。”柳青芜心中满是懊恼,那天她不该打他的,他做错了事她可以好好和他说。

“小姐,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知叶伸手替她挡着上面漏下来的水,柳青芜转头看冻的嘴唇都有些发白的知叶,她身上没批任何遮蔽的,头发上全湿透了。

“再往上走就是亭子了,去那里等着吧。”下了这么大的雨柳青芜也没法漫无目的的找,把斗篷拿起来盖在头上,见着雨势稍微小了一些冲入雨中往山顶的亭子上跑,青石板的台阶上雨水已经形成了小水流往下淌。

雨水拍在树叶上,密密而落,打翻着巴掌大的叶子,在天黑之下,一片的树林都发出雨水洗刷的簌簌声,合着这入夜春冻的冷意,格外的泛着寒。

柳 青芜往上快要走到亭子时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那是一个小巧的金铃,柳青芜看着眼熟,拿起来一看,那是她给思煜做的荷包下缀的金铃,是她亲手选的 不会认错,这本该是一对的,如今却孤零零的丢了一只在这边,像是有人匆匆跑上来,刮到了路边的树枝掉下的一只。

柳青芜抬头看那空空无人的亭子,再看着路径岔道另一边延伸过去的小路,眼底一抹欣喜,“思煜在这里!”

东西掉在了这里,人一定就在这边,亭子里没人那就是往另一边走了,柳青芜把金铃抓在手中,不再往亭子那边走,朝着那一条被雨水淋的泥泞的小路走去...

霍靖祁带人往山上找,雨水冲刷了脚印,还是能够找到一些线索,他看着路边有没有被折断的树枝,按着青石板的小径很快走到了柳青芜捡到金铃的地方。

亭子那边的路上没有踩踏的痕迹,反倒是另一边,地上的草被压倒在了泥里,路边延伸出来的枝条也被折断了,霍靖祁分了两个人在亭子这边守着,带着其余的人按着这条路走进去,里面又遇到了几条分叉口。

都 像是被人踩过的痕迹,踩踏脚印的大小早就看不出来,看似都是新踩上去的,霍靖祁抬起灯照着,几条路都有可能,那就只能分开来再找,按着一条路走进去,霍靖 祁看到前面似乎是石壁,树木丛生的地方好像是有一个凹进去的石洞,在那个石洞的最角落里,霍靖祁看到了一个所在那儿的身影,雨水蔓延到了他周身,他缩在那 儿歪着身子,好像睡着了。

霍靖祁过去的声音吵醒了他,柳思煜猛的抬起头,警惕的看向那边,看到灯光时下意识的动作就要逃跑,他从山洞里钻出来朝着另一边窜去,霍靖祁身后的士兵快速的抓住了他,柳思煜瞪着他们,嘴角有伤,脸上还有被树枝划伤的地方,就连鞋子都少了一只,狼狈的很。

“跟我下山去,你大哥和你姐姐他们都来找你了。”霍靖祁从士兵手中接过他,以他的力量桎梏柳思煜太容易了。

“我 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不回家。”柳思煜认出他来了,可怎么都不愿意回家去,伸手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霍靖祁的刀伤,霍靖祁闷哼了一声松了一下,柳思煜 使劲挣脱摔在了地上,离不开这里,又爬着躲进了那个洞中,双手抱着膝盖,语气里是害怕,“我杀了人,我不回去,我回去会拖累姐姐拖累柳家,我不回去。”

他看着那个郑士杰吐血昏过去,耳边都是他们的说话声,他杀人了,郑家人肯定饶不了他,他不能回家,他不回去郑家人就不能拿柳家怎么样。

“他没死,只是受了伤。”霍靖祁怕弄伤他,让余下的人继续去找,冒着身子陪着他一起窝在这个洞中,霍靖祁人高大,窝进去时显得滑稽很多。

柳思煜抬头看他,有些不确信,“他还活着?”

“还活着,你射中的是他的右胸,吐血是因为伤及了肺腑,伤势也许有点重,但肯定还活着,不会死的。”霍靖祁伸手要拉他,柳思煜不肯,他抿着嘴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一直在哭,“那我也不回去,姐姐又会怪我,她已经不理我了,她会怪我又和郑士杰吵架,我没有忍让他。”

“你是不是觉得你姐姐和你说的这些都让你觉得很憋屈,郑家少爷可以这么说你,为什么你不可以反过来说他,不可以和他打架。”霍靖祁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重重的拍了拍,“你姐姐都是为了你好,她那是在保护你。”

“我不需要她保护,父亲明明对我们不好她还要讨好他,我不需要父亲那样的关心,他根本不在意我和姐姐,郑士杰欺负我,那我就要反击回去有什么不对。”

“若 是你姐姐不讨好你们的父亲,那你就去不了南松书院念书,我听你大哥说过你很小的时候因为下人照顾不周,不小心落水过一次是不是。”霍靖祁看着他,柳思煜抿 着嘴不说话,霍靖祁摘下斗笠放到他身前替他挡溅过来的雨水,“当时你姐姐看到了之后明明不会水,她还跳下去要救你,后来她还求了你们祖母,让你们祖母把你 们带过去养在她身边,若是你姐姐不这么做,不去讨好你们祖母,那你还是住在自己院子里,将来还会有下人照顾不周,你那么小的年纪,再出事谁知会不会丢了性 命。”

“你们在这柳府中和别人不一样,你和郑家少爷也不一样,就像郑家少爷说你的,你与你姐姐从小就没了娘。”霍靖祁见他怒目瞪 着自己,知道这是触及了他的逆鳞却还是平和着语气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你姐姐才这么小心翼翼的活着,你也知道你父亲不重视你,若是没有你们祖母的保 护,你们姐弟二人要在柳府中怎么好好生活下去,她讨好老夫人,讨好你们父亲,都是为了让你的生活更好,因为你们的娘早早过世了,她不能保护你们两个。”

“你 将来也会长大,要面临很多问题,应试,任官,若是你父亲不重视,从小你没有得到很好的教导,你的未来就很难有出路,你姐姐在为你的以后铺路,让你去南松书 院好好念书,将来学的更多能过应试,等你有一天自己走上仕途稳定下来她才会放心,那以后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事事都要依赖柳家,能够独立起来,你和郑家少爷 不同其实你也清楚,他受了伤犯了错有爹娘护着,会无条件的保下他,而你却未必。”

“那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说过我会保护她的。”柳思煜脸上没了那股子倔,却还为自己叫屈,姐姐从来不说,只会让自己不该这样,不该那样。

“可 你现在还不能保护她,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完全,做错事闯了祸还要她来操心,她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觉得得很多事她去承担就够了,你只要能够在柳家长大,有出 息了,这样才是她希望看到的,她为你遮挡下了很多事,你不应该这么看她,更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在柳府中她必须要忍耐。”

霍靖祁 想象得到在柳家,再疼这姐弟俩也大不过大房的几个孩子,若是不学着忍耐,不学着看人眼色去讨好长辈,那么就只会更不受重视,霍靖祁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也没能感同身受柳青芜的一起,四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留下一个才一岁的弟弟,时间来不及等她长大去做一些什么,强迫着她提早的要成熟起来。

这样的环境下她早就习惯了隐忍,习惯了什么都不说,习惯了一个人藏着事。

柳思煜呜呜的哭了,像是一只小兽,埋头在膝盖里哭的很伤心,霍靖祁叹了一口气,等他哭够了就能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去。

转头看外面,雨小了一些,天已经黑了。

霍靖祁还要去找青芜,从洞中出来,柳思煜满脸泪水抬头看他,霍靖祁还有没告诉他的,“你留在这儿,想下山了跟着他们下去,我去你姐姐。”

“姐姐不是和大哥在一起么,她去哪里了。”柳思煜不理解他的意思,霍靖祁捡起斗笠戴了起来,“你姐姐比我们早到这里,只带着一个丫鬟上山来找你,下了大雨山路难走,不知她找到哪里了,你和我大哥都在找。”

霍靖祁让人先下山去告诉柳思祺已经找到了一个,柳思煜一听姐姐也在山上找他,还不知在哪里了,蹭的从洞中跑出来,起的太急,蹲久了腿酸,一下没稳住撞在了霍靖祁的怀里。

“我跟你一起去找她。”柳思煜抹了一把眼泪,也没管一只鞋子丢了,要跟着霍靖祁一起去。

这姐弟俩都是固执的性子,就算是强行带他下山他都安分不了,霍靖祁撕下一截袍子捡起一片树皮按在他的脚下,用袍子包裹了起来扎紧,脱下蓑衣披在他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紧我。”...

一行人朝着里面走去,没走多久前面赶过来了两个士兵,说是前面有发现。

匆 匆赶了过去,在那岔口的山坡下面传来了轻微的呼救声,已经有一个士兵在往下走,雨天路滑,稍微走快一点就会直接滚下去,那士兵扶着山坡上的树走的小心,霍 靖祁拿下斗笠放在柳思煜的头上,跨步抓住了下面的一棵树,冲着跑到了下面,和那士兵一齐到了坡下,看到了躺在那儿的柳青芜和抱着她的丫鬟知叶。

知叶一看有人来了,高兴的抱着柳青芜喊道,“我们在这里。”

霍靖祁跨步到她们旁边伸手要扶知叶,知叶摇摇头,让他把小姐先抱上去,“我摔伤了腿。”

霍靖祁抱起柳青芜,另一个士兵扶着知叶,柳青芜抓住霍靖祁的手,语气虚弱,“找到思煜了没有。”

“找到了,他就在上面,很快就能见到他。”霍靖祁看她冷的只会在自己怀里发抖,浑身湿漉漉的不像话,拍了拍的背安慰道。

柳青芜点点头不再说话,霍靖祁看向那个丫鬟,“你们怎么会摔下来的。”

“我 们走到这里,小姐看到小姐的鞋子在坡上以为少爷摔下去了,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小姐就想下去看看,实在太滑了我摔了一跤,小姐为了拉我也摔倒了,就一起摔着滑 到了这边。”知叶疼的皱眉,那士兵直接把她背了起来,上面的人见找到人了,几个士兵下来接应,终于走到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