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硕哥儿午睡醒了,奶娘抱着他过来,睁着惺忪的眼睛,他看到靠在床上的霍靖祁,招手要到他身边去。

一到炕床上他就不愿意走,爬着趴到霍靖祁的怀里,挑着舒服的位置躺好,仰头看着他,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撅着屁股起不来了,头拱在了霍靖祁的怀里,咿咿呀呀的想要起来,霍靖祁扶了他一把,他一下扑倒在了他怀里,红着脸看他,咧嘴一笑,露出了小门牙。

父子俩玩的很开心,霍靖祁一只手就足够应对儿子,硕哥儿再顽皮他都只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柳青芜留了翠玲在屋子里,去了前院准备年礼的事,二七二八这几天青岭中有些来往的人家都得把年礼送到了,再迟也不能过了年再送。

外头鞭炮声时不时响起,这几天都在送年,从天没亮的凌晨就有鞭炮声,一直能持续到夜里,何管事前来请示明天霍府的送年祭拜,送年的家禽都已经备在厨房内。

回到内院厨房里已经送来了晚饭,霍靖祁明明能用左手拿勺子吃的,他如今也不乐意,就享受着柳青芜给他喂饭喝汤,坐在旁边吃淡粥的硕哥儿看了几眼后不要奶娘喂了,要娘喂,扭头过来挪着小屁股和霍靖祁坐在了一块儿,一大一小都这么看着柳青芜。

柳青芜哭笑不得,偏偏大的如今娇着,小的不讲理,父子俩都等着柳青芜喂呢,奶娘把碗递过来,柳青芜舀了一勺的淡粥,硕哥儿知道那是自己的,阿了一声,示意柳青芜应该喂给他。

天知道他哪里来的意识,爹吃一口,下一口就一定得是他的,眼睛盯的可牢了,一勺都不让柳青芜多喂了,霍靖祁一本正经的做着和儿子一样幼稚事,二十六的大老粗,脸不红心不跳的坐在那儿,柳青芜喂的都替他们羞了,他吃的毫无压力。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最后硕哥儿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仰躺在霍靖祁怀里,柳青芜晚上吃的少,半碗就饱了,抬头看他们眯着眼靠在一块儿的模样,谁说不像呢,一个德行...

入夜硕哥儿被奶娘抱下去睡了,霍靖祁靠在炕床内侧,本为了不压倒他的伤口分被子睡的,等柳青芜漱口后过来,另一床的被子已经被霍靖祁放到了床尾。

他要抱着她睡。

“小心你的伤。”睡觉的姿势都不能乱动,他还想抱着她睡呢,柳青芜推了他一下示意他老实躺好。

霍靖祁一手环到她的脖子下,手腕一带,柳青芜就靠到了他的怀侧,“这样也可以。”他就是想抱抱她。

“那你不能乱动。”柳青芜不放心的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肩膀。

“好。”霍靖祁转头亲了亲她,胡渣还蹭到了她的下巴,一阵的痒,柳青芜伸手摸了摸他的胡渣,霍靖祁扬起下巴抓起她的手往上蹭了蹭,此时的神情,孩子气极了。

夫妻俩在被窝里摸摸胡子都闹了一炷香,最后柳青芜低喘了一声警告,“别闹。”

霍靖祁环着她不动了,转头沉着眼眸看她,真的是睡不着啊。

柳青芜意会过来他的意思,伸手轻轻把他的脸推向内侧,霍靖祁被子底下的左手挠了挠她的咯吱窝,柳青芜佯装怒了,“你还闹!”霍靖祁有些无赖的转过头来在她嘴角亲了亲,声音眷睐,“我想你了。”

柳青芜脸热的发烫,生下硕哥儿之后他就开始忙了,算起来并没有多少回,如今什么事儿都放下了,娇妻在侧,霍靖祁这都能忍那不得成圣人了。

“你还伤着呢。”柳青芜抓住他不老实的手,霍靖祁往她耳边靠了靠,“其实,还可以无需用到双手的,一手即可。”

某人正儿八经的语气讨论,柳青芜恼羞的瞪着他,“那现在也不行啊。”说完就意识到这话不对劲了,霍靖祁抿着笑意,依旧是很认真的神情,“好,那再等等。”

柳青芜已经不想再出声,干脆闭上了眼,绝不睁开看他...

第二天起的早,前院那边何管事已经准备起来了,柳青芜也不能去的太晚,霍靖祁本想陪着她一起过去,柳青芜压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又把早醒来的硕哥儿抱来和他一块儿睡着,父子俩钻在一个被窝中,玩闹着嘻嘻哈哈。

柳青芜赶到前院,桌子前已经都备齐了贡品。

蒸熟的鸡鸭鹅,一大刀的猪肉放在中间,周围的盘子里放着大葱豆腐等各种菜,何管事把鱼端上来放在鸡鸭鹅前,放齐了饭碗酒樽,等着蜡烛点起开始倒酒。

上香祭拜后院子里要先放鞭炮,等到送年结束后再放鞭炮,蜡烛不能灭得等着它燃尽,等到桌子这边东西撤了,蜡烛端到一旁放着,这些菜重新端回了厨房内。

快到中午的时候军营里有人前来霍府,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柳青芜回到内院墩哥儿也在屋子里,他和硕哥儿坐在一块儿玩九连环,霍靖祁在看刚刚送来的军报。

“夜里把他们请来家里吃顿饭吧。”柳青芜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来青岭的时候与他们的关系不是都很好,如今战事刚过,你们聚一聚也好。”

“年初再办吧。”霍靖祁看了一眼墩哥儿,“每年初二都会去祭拜他的爹娘,回来之后再在家中聚。”

柳青芜点点头,墩哥儿转过头看冲着他们笑了笑,他的性子像他娘亲,温温和和。

二九作三十,很快就是除夕,今年的青岭这个年过的尤为的热闹,初一这天两个孩子在他们这儿领过红包后,初二一早,霍靖祁和柳青芜带着墩哥儿出门前往军营以北的小山岗,前去祭拜墩哥儿的爹娘...

第98章

当年墩哥儿的娘生下他没多久去世后就葬在了那个小山岗,后来他的爹战死,霍靖祁他们就把这夫妻俩葬在了一块儿,一晃七八年过去,除了墓碑的青旧外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

墩哥儿记事时霍靖祁就告诉过他,他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墩哥儿脑海中对父母的印象几乎都是霍靖祁给他构筑起来的,他的爹娘都是善良的人,爹爹是个大英雄,娘亲是爱他疼他的。

范副将他们都在,墩哥儿接过点好的香祭拜,霍靖祁他们挨个儿上前祭拜,这个安葬的地方当初是茂和自己选的,妻子难产早逝,他当时悲痛之余还笑颜说在这儿,抬头看就能看到军营,他就在那儿,他的妻子也不会寂寞。

如今他们夫妻二人都在这儿,抬头便是能看到军营,也不会寂寞。

从山岗上下来,一行人一齐回到了霍家,柳青芜前去准备午饭,唐夫人与范夫人去厨房内帮她,她们一直生活在青岭,也没有漯城那边府邸中夫人们这么多的规矩忌讳。

“我听我们老唐说,这回的事儿后,估摸是能安定下来了。”唐夫人看忙碌的厨娘,转头对范夫人和柳青芜说道,“那就太平了。”

“我家老爷也是这么说,不过你看,派去那边的人都还没回来,还得拖上大半年,军营里不是还没处置。”

“这哪儿是他们能做主的。”唐夫人从架子上替柳青芜把筛子拿下来,声音压了压,“那个根本不肯服。”

勇王还关在军营内,但他一直没有要降服于大业,被捕了要么死,要么放他走,让他做主狼族臣服于大业,根本不可能,而他的生死也不是这边能够决定,等道路通了,捷报送回漯城,还得看皇上怎么定夺。

“这回你家老唐一块儿去送捷报,可得威风一回了!”范夫人有些羡慕道,“这辈子就呆在这儿了。”

“你们也能随调离开这儿。”柳青芜尝了尝锅里炖着的菜,“就算不去漯城,还有别的地方,比青岭这儿的环境总是要好一些。”

“还别说,现在是想着能离开这儿,依我的性子,保不准离开半年就想回来了。”唐夫人笑道,“去别地方走走倒是不错,我家老唐别的说不上,脚力倒是不错,走不动了还能让他背着走。”

柳青芜和范夫人相视,也笑了。

三个人在后厨这边聊,前边桌子上已经酒过三巡,微醺了。

霍靖祁伤未愈喝的少,范副将和唐副将几个都有了醉意,当初七八个兄弟,到最后就剩下了五个。

回忆起往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都是醉醺醺的扶出去,霍靖祁送他们到了门口,回来时柳青芜正派人收拾。

“你去休息一会儿。”柳青芜见他站在门边看着自己,催他回内院休息,霍靖祁没动,柳青芜拿他没办法,也就由着他了,收拾妥当两个人一齐回了内院。

硕哥儿有大半天没有见到爹娘,午睡起来看到柳青芜他们,有些生闷气了,背对着他们,不知手里玩着什么,转过他的身子一看,低头嘟着嘴。

霍靖祁捏了捏他的脸,硕哥儿扭头过去,最后他伸手在他的咯吱窝上挠了挠,硕哥儿扭动着身子,半响咯咯的笑出了声,趴到了他怀里,拿起床上的小木马往他怀里塞,要他陪他玩。

柳青芜换了一身衣服后出来,硕哥儿趴在霍靖祁的肚子上,也不知道父子俩说了什么,逗的硕哥儿很开心。

忽然间听到硕哥儿喊了一声,柳青芜抬头看去,霍靖祁也是一脸的惊讶,硕哥儿还毫不知自己说了什么,霍靖祁拉起他的手哄道,“儿子,刚刚你喊什么,再说一遍给爹听。”

“爹。”硕哥儿高兴,张口又喊了一声,末了自己十分得意能说话了,嘿嘿的笑着,露出两排小乳牙,啊呜一口啃在了霍靖祁的手上,满嘴的口水都糊在了霍靖祁的手上。

柳青芜不免有些吃味,她过来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我养你可一年了,你和你爹才混了多少日子,这就把心都向着他了。”就连开口也想喊了爹,白养这么个儿子了。

硕哥儿如今仅能喊这么一个爹字,听到柳青芜这么说后一个不停的就喊爹,等到喂他吃晚饭时,硕哥儿这单一个字的爹已经喊的十分娴熟,唯独就是喊不出口娘,除了这个字外其余的都还是咿咿呀呀。

夜里夫妻俩躺下,霍靖祁心情高涨,摸着柳青芜的披下来的头发,“昨天我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本册子。”

柳青芜还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擦了凝露后又替他抹了一些,转头看他,“什么册子放在柜子里。”

霍靖祁靠着她轻轻说了几个字,柳青芜脸颊一红,那是她出嫁时冯妈妈尊嘱她放起来的,但是除了新婚之夜看过之外,后来就没再动,没想到来青岭了,一并给收拾了过来。

见她还没动静,霍靖祁揽过她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柳青芜当即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底下是烧暖的炕,隔着薄薄的衣衫柳青芜感觉到相贴处的炙热,红着脸想下来,霍靖祁左手扶住了她的腰,说的十分坦荡,“我就细细的看了一遍。”

说罢,目光落在柳青芜有些敞开的衣襟,眼神深邃了几分,在腰上的左手缓缓往上,粗糙的指尖触过,肌肤上的触电迅速传递开来,柳青芜轻颤栗了一下,神情越加迷人。

就在他的手解开她腰上的丝带,柳青芜轻轻的伏地身子,避开了他的右肩膀,双手捧着他的脸,慢慢吻下去,只是不等她浅尝,霍靖祁左手压住了她的后脑上,没给她后退的机会,擒获了所有,一瞬深陷沉沦,屋内旖旎...

第二天一早,柳青芜起晚了。

霍靖祁醒来后亲了亲她的脸,柳青芜迷迷糊糊的睁眼,一只小手搭在了自己的脸上,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坐在了她的旁边,一手搭在自己脸上,小脚丫揣在被窝中,坐姿霸气,冲着她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

柳青芜哭笑不得,只会说一个字,见了爹娘都喊一样的,一把拖着硕哥儿到了被窝中,小家伙挤了挤身子,到爹娘的中间,很快就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柳青芜的胸脯,学会了第二个词语,“奈奈。”

一面说着,一面要扒开柳青芜衣襟想要喝奶。

现如今早中晚奶娘都还有在喂奶,刚起来硕哥儿还没喝,躺下来后摸到了就习惯性的要找,柳青芜忙叫了奶娘进来把他抱下去,霍靖祁靠在那儿噙着笑意看着她,柳青芜嗔了他一眼,赶紧起来。

双脚下地时微酸,脑海里闪过昨夜的片段,柳青芜红着脸穿好鞋子,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还有十来天就是硕哥儿的抓周礼,满月没有办过,夫妻俩前些日子就已经商量好了儿子抓周的时候请客人来家里聚聚,当初满月酒宴没有办,东西却收了不少,总得邀请大家过来热闹热闹。

等她折回屋中,父子俩又团在一块儿了,墩哥儿过来请安,硕哥儿还招手要他一块儿过来躺着,七岁大的茂子泽可不会像弟弟这般,乖巧的请了安,坐在那边,等着奶娘给硕哥儿穿好了衣服,牵着他在外屋玩。

今天才初三,若是在漯城那儿正是走亲戚的时候,如今在这儿轻松多了,下午去了一趟严家,初四和霍靖祁一起去过罗傅都统那儿,接下来的日子柳青芜就开始慢慢准备起硕哥儿的抓周宴。

十 三这天,去狼族大半个月的牧邵越他们回来了,情况比他们当初想象的要复杂一些,勇王有十几位夫人,子女无数,但年纪都很小,最年长的不过也才十来岁,如今 狼族内部,支持年幼王子上位的有,还都是支持不同王子的,你来我往许多天都出不了结果,乱糟糟一气,其中还有一支的是那个三夫人穆珂,她这一回是向大业军 提要求,如今勇王被抓,他们该助她变成狼族的女王,统领狼族上下,到那时候,狼族一定会归顺大业。

罗副都统前来霍家和霍靖祁商议此事,半日后罗副都统离去,第二天,罗副都统带着牧邵越他们再度去了一趟狼族...

一月十五这天硕哥儿抓周宴,外头还在下雪,抓周宴摆在了前厅。

霍家不大,来的客人多,柳青芜又备了左右的厢房让客人休息,这边前厅摆上了大桌子后,穿着大红色周岁服的硕哥儿被奶娘抱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准备抓周。

抓周用的东西还是柳老夫人从漯城那边差人带过来的,一套的颜色鲜艳,便于孩子看到。

在旁边围着的墩哥儿和严家的二小子喊着让硕哥儿抓官印,硕哥儿哪里肯合作,四周看来看去,最后桌子上的东西一样没看中,倒是看中了一旁唐副将腰上別着的一把匕首,因为镶嵌了宝石,看上去亮闪闪的吸引了硕哥儿的视线。

看 中了硕哥儿就盯着不放了,桌子上的小木剑哪有镶嵌了宝石的匕首来的好看,孩子的世界里闪亮漂亮的东西容易吸引他的注意力,这不,任凭旁边的妈妈怎么说,硕 哥儿眼巴巴的看着那匕首,直到唐副将把匕首摘下来给他,硕哥儿把沉甸甸的匕首抱在手中,摸了摸那红闪闪的宝石,再也不看别的,就这么选定了。

抓的虽不是桌子上的东西,匕首也算是武器,和桃木剑是一个说法,妈妈随即夸了起来,子承父业,小少爷将来一定是与霍靖祁一样出息。

唐 副将客气,直接把匕首送给了硕哥儿,硕哥儿也就抱着这匕首一路回了内院,还不肯让柳青芜拿下来,等着她们转个背,他还自哥儿把匕首给藏起来了,找了一圈没 找到,夜里躺下睡觉,霍靖祁觉得枕头底下磕的慌,伸手在底下一摸,哭笑不得的把硕哥儿藏在这儿的匕首拿了出来。

柳青芜让翠玲把匕首收起来,霍靖祁靠着在想事情,厨房那边送来了霍靖祁夜里要吃的补汤,喂他喝完,柳青芜靠着他说起白天牧夫人前来,拜托她的事情。

“她说让我把没来得及送给冬灵的新婚贺礼转送给她,我看了下那东西,想了想还是别送去宜州了。”

“送了什么?”

“寻常的一些贺礼,还有牧夫人自己的女红,我看其中还有孩子的衣物。”柳青芜其实有些琢磨不透牧夫人的想法,其实不必要做这些,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和小姑子之间就当是陌生人罢了,谁也别再去嫉恨谁,更没必要往来。

“宜州不会缺这些。”霍靖祁赞同了柳青芜的意思,“退回去吧,改天我给傅大人写封信。”...

二月初的一天,硕哥儿终于在喊了一个月爹爹后开口喊了第一声娘,柳青芜听之前心里还做着建设,可真听到他挨着自己,糯糯的喊娘,柳青芜心里还是感动的很。

摇摇晃晃的从炕床这头走到那头,硕哥儿拉拉霍靖祁的手,又过来捏捏柳青芜的脸,看着他出生时才这么点大,柳青芜亲了亲他的脸,硕哥儿回亲,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娘,高兴的躲到霍靖祁的怀里,有他在,霍靖祁休息在家都没有多少闲余的时间。

二月初十开外,今年的青岭开道的早,漠地刚刚入境二月初就已经可以过山路了,军营这边派人前去漯城送捷报,青岭中百姓的屋子也都已经修缮好了,霍府里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柳青芜听人来报见到手信时愣了好半响,起身亲自出去到了前院,前厅门口那穿着厚厚的毛毡,身侧还放着一个小箱子的人不就是长生。

她转过头来看柳青芜,笑了笑,把头上的斗篷摘了下来,人比过去柳青芜在宫中见到时瘦削了不少。

柳青芜又怔了好一会儿,直到长生喊她柳青芜才缓过神来,拉着她进了前厅,吩咐翠玲去上茶,把手炉塞到她的怀里,“你怎么过来了,一个人?”

“这儿可真冷啊,我二月初到的漠地,等了十来天青岭这边才能进,这会儿的漯城都已经是要春暖了,这儿还是大雪漫山,一路向北果真是越走越冷。”长生哈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柳青芜见她避开了她的问题,看了一眼抬进来的箱子,“你是要留在青岭么,我替你安排屋子。”

长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谢谢。”

“客气什么,我原以为你会如宫中所说的那样给我写信,不过想想在那地方忌讳颇多,容易惹人非议,没想到如今信是没收到,倒是见着人了。”柳青芜拍了拍她的手。

“太子殿下越来越忙,这几年都是圣上亲自教导他的,他自小就聪慧,学什么都很快。”长生顿了顿语气,“如今行事越发的像圣上,他能独当一面了,我也能放心出宫。”

“这么多年没有出宫,可回家看过?”

长生摇摇头,“没呢,离开漯城,我直接来你这儿了。”长生低了低头,眉宇下遮掩了她的神情,柳青芜也猜得到她走的不是正常宫女年满离宫的程序,只是她不愿说缘由,柳青芜也不会多问。

很快那边屋子收拾好了,柳青芜带着她到内院,“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开口,这儿和漯城虽有差别,府中倒是什么都不缺。”

长生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炕床上坐下来摸了摸,笑道,“足够了,我也不喜繁杂,这儿果真和漯城大不同,一路过来等着进山的人有许多,进来后不少人说起,我听闻霍将军他们打赢了。”

“是啊,捷报已经送去漯城了,你先坐着,我替你拿几身洗换的衣服过来,先好好沐浴一番,从漯城赶路过来,想必累坏了。”柳青芜让冬雪和知叶留在这儿帮忙,回了一趟内院,霍靖祁见她进来,“谁来了。”

“宫里的人。”柳青芜让翠玲找衣服,看霍靖祁尚有不解,“你可知道太子身边有一个服侍的掌事姑姑叫长生,很得太子的依赖,连圣上都对她十分信任,把太子宫的一切事务都交给她处理。”

霍靖祁对宫中的事还是有些知情,“此人我听圣上提起过一回,来的是她什么人。”

“来的就是她。”柳青芜叹了声,“恐怕是只身前来,没有任何人陪同,一路赶来,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是怎么到的这里,从漯城来青岭这么远,是不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如今安排在哪儿。”宫中的大事也就这么两件,并没有听闻别的事。

“就在我们院子的旁边,我再去看看。”收拾好了洗换的衣物,柳青芜带着翠玲出了屋子,这边的长生脱下厚毡,柳青芜进来看到她里面穿着的寻常衣服,愣了愣笑道,“过去看你穿宫装,反倒是显老了,我替你准备了几身衣服,都是新的,你应该穿得上。”

柳青芜推她先去沐浴,等她沐浴后换上衣服,一身青嫩,显得十分年轻。

长生她尚未嫁人,梳的又是姑娘家及笄后的发饰,怎么看都没有二十几的年纪,柳青芜拉着她坐下,“饿不饿,厨房里准备了些清淡的吃食,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一路。”

“本想回家去看看,后来出了漯城后就一路往这边,就没再往南走,正好有个大商队要来漠地,我出了些银子,他们就把我捎上了。”长生阻止她给自己倒茶,“就喝水吧。”

翠玲重新换了一壶温水过来,长生捧着杯子,瘦削了许多的脸上带着一抹轻松,“商队在漠地入境后就散了,等着山路开道的人十分多,我跟着便是。”

长生说的轻松,但实际上一个月的时间赶路,其中的辛苦又怎么能是三言两语说得清,一个女子独身一人混在商队中过来,有什么理由要让她非离开漯城那么远不可。

“既然到这儿了你就好好住着,我先不打扰你,等会儿东西送来你吃一些再休息。”柳青芜看她时不时走神想着什么,起身要离开,长生忽然抬头看她恳求道,“青芜,我在这儿事,还请你替我保密,拜托了。”...

第99章 .谁是孩子的父亲

长生到的最初几天霍靖祁并没有与她碰面,她住在屋子里深居简出,柳青芜一天去看她两趟,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但是很快的,柳青芜察觉到了不同。

那边准备的东西,长生她只喝温水不碰茶水,清晨起来,在她身边伺候的知叶还隐隐有听到长生呕吐。

第四天下午柳青芜带着硕哥儿前去看长生,蹒跚学步的硕哥儿扶着床沿自己玩,长生看了他一眼,“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柳青芜拿了给她做的护膝,“你试试,青岭这边融雪的天,你带上这个,护一下膝盖。”

“多谢。”长生接下,那边硕哥儿走过来了,几步到长生这边,冲着想扑到长生怀里来,长生下意识的伸手扶他避过他直冲向自己,硕哥儿躺倒了她的双腿上,柳青芜视线闪了闪,招手让儿子到自己身边来。

硕哥儿坐不住,在柳青芜身边老实不了多久,柳青芜让翠玲带他回自己院子找霍靖祁,转头看着长生,神情严肃,“这事儿本不该我开口问,但是事关重大也容许不得有疏忽,长生,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长生只微怔了片刻就回神了,也没有置否,早晚都要知道的事,她点了点头,“没错。”

“这连日奔波到这里来,你可真是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柳青芜看不出她如今显怀,说明这月份最多也才三个来月,头三月不稳当,她怎么能这样一路赶来青岭,“万一路上出了什么状况,你一个人连个搭手的都没有,真是太莽撞了!”

长生听到她首先问的不是这孩子的来历,而是关心自己的身子,嘴角扬起一抹笑,“如今不是没事了。”

“你还笑得出口。”柳青芜无奈的看着她,出了宫长生整个人看起来平和很多,在宫中多少是需要伪装才会显得那么严肃,而越是如此,柳青芜就越是替她担心,“派人请个大夫赶紧看看,有几月了。”

“快三个月了吧。”长生摸了摸小腹,“还算是老实,到了青岭后才开始折腾我,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安静的很。”

她不饮茶,早起会有呕吐,又怕硕哥儿撞到她的肚子,柳青芜也是种种原因猜测出来的,如今她出宫的缘由也就呼之欲出,似乎和她有身孕也有很大的关系。

很 快知绿前去请了大夫,还是隔着帷帐把的脉,并不如长生自己说的那般好,一路赶路过来,若不是本身底子好,这孩子早就保不住了,大夫开了几贴安胎药又细细嘱 咐之后的饮食习惯,柳青芜让知叶去煮药,又派人吩咐厨房另外替她备吃食,末了想到什么,笑了,“硕哥儿出生的时候做了不少衣服,又有祖母那边送过来的,孩 子长的快都来不及穿,整好留给他穿。”

“你不问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长生其实有些意外柳青芜的开明,按理来说听闻这样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得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非婚生子毫无保障,即便是将来生下来去认亲了,别人不认的话这孩子也就没有任何的名分,女子声誉事大,在古时候,这都是不被容许的事。

“你不回家,千里迢迢来这儿投奔我,那你就是相信我,我何必多问呢。”柳青芜笑了笑,其实隐隐能够猜到些什么,只是不确定罢了。

“我 不想连累他们。”长生摇摇头,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生活了七年的地方,“七岁那年,刚好郡县里来人说要选人进宫当宫女,满二十五岁就能出宫,爹和娘不得已 之下把我送去选宫女了,选中了能有银子的补偿,他们需要这些银子来养活弟弟妹妹,他们还觉得也许入了宫,我的日子也会过的好一点。”

作为一个意外闯入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长生并不觉得生存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那村子里不能是走个路就有商机,又不能是爬个山就能富裕起来,她唯一比别人有优势的就是身体里比实际年龄更丰富的人生经验和阅历。

“入 宫后家里人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他们大概是觉得对不起我,又或者觉得我在宫中活不了多久,有了那笔银子家里的生活应该可以改善许多。”她就是靠着那些比别 人多一些的阅历和成熟才能够在宫中获得了嬷嬷们的喜欢,把她带在身边,十岁那年又得以去了德妃身边伺候,一年多后最后德妃被册封为皇后,她成了皇后身边最 信任的人之一。

“对了,青芜,你相信人死复生么。”长生忽然看向她转了个话题,柳青芜怔了怔,她自然是不信。

“你不信对么。”长生笑了笑,谁会信呢,这世上相信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有一个,已经去世的郑皇后。

“大千世界,多的事我们没有经历过的事,我不信,并不代表不存在。”柳青芜摇摇头,“南蛮有蛊毒,我也没见过,其实也不信,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不是么。”

柳青芜的回答总是能出乎她的预料,长生觉得选择来她这儿是对的,只是纸包不住火,她躲不了太久...

柳青芜很快下令所有人不准说出去府中多了个客人的事,除了霍靖祁之外,没人知道长生是从宫中来的。

只是四月的时候青岭这边的官兵越来越多,捷报传到漯城后龙颜大悦,圣上即刻下令派人到青岭,协助狼族归顺大业。

之前被狼族侵占的那些族也能够一并让他们都归顺,三月底开始青岭这边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同时还有不少打探消息的。

柳 青芜也收到了漯城那边大哥的回信,得知宫中的情况更确定了猜测,尽管青岭这边的捷报送去后皇上很高兴,但是这几月来,皇上的情绪都不太稳定,朝中已经有不 少官员因为一点小事遭了秧,那许家两位老爷已经好几回让皇上揪着把柄狠批,同时遭殃的还有柳青芜的父亲,但是没人知道皇上这么情绪失常的原因是什么。

柳青芜并没有把漯城的事告诉长生。

霍靖祁的伤养了四个月,差不多快要好全了,偶尔还会去一趟军营里和漯城派来的官员商讨归顺一事,四月中的时候定王奉命前来青岭,代皇上与还未处置的勇王谈判。

狼族如今内部四分五裂,其实还是需要一个能够统领的人带头归顺,勇王是最好的人选,只是无人能让他屈服,定王爷是奉了最后的旨意前来,若是他都无法说服,那就不能留下后患,直接处决。

定王到青岭的第二天前来霍家拜访,探望在家休息的霍靖祁,本是在前院接待的,聊了过半,定王要霍靖祁陪着他在霍府里走走,视线落在他受伤的肩膀上,“圣上命我前来探望霍将军,此次能够擒获勇王,霍将军功不可没。”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霍靖祁低头谦逊,定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必如此,是功是过,皇兄心中都有数。”

走着往柳青芜的院子过去,定王看到有人拎着食盒往柳青芜院子后面的小院进去,转头问霍靖祁,“霍小姐不是已经出嫁,这府中,难道还有第二位霍小姐。”

“定王说笑了,臣的内人当初来青岭时带了不少下人,院子里住不过就安排在了后头,这些天融雪,天冷受了冻,生病了。”霍靖祁笑着解释,“她们之间就自己照应着,也不出门,免得传染了别人。”

又不能透过墙看进屋子去,定王也就是听听过罢了,等走过了这儿进了花园,定王爷停下脚步,远近无人,严肃着神情看着霍靖祁,“这次过来,圣上还交代了一件事。”

“谨听王爷吩咐。”

“宫中皇上身边的一个贴身宫女私自潜逃出宫,还偷了皇上的一件珍宝,皇上派了不少暗卫找寻这宫女的下落,但都没有踪迹,前些日子有消息说这个宫女逃到了西北,霍将军在此多年,想必消息上灵通许多。”

霍靖祁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即想到长生,神情未变,恭敬道,“王爷可否告知这宫女的特征,以便寻找。”

“这宫女极为狡猾,二十四五的年纪,擅长乔装打扮,她带着皇上的珍宝应当是逃不快,就怕她躲藏起来,得费些心力找人才是。”定王爷描述了一下宫女的长相,霍靖祁点点头,“西北这边也不止漠地,如今几个月过去,还得确保她在道路通了之后有没有出关去。”

“你说她有可能出关去?”定王爷始终打量着霍靖祁脸上的神情,语气里若有若无着试探。

“若是身怀珍宝,在关内销赃肯定会引起注意,唯有出关,那边各族鱼龙混杂,肯定是不容易被发现的。”霍靖祁有理有据的分析,定王爷笑了,和圣上有一些相似的神情里带着些笃定,“霍将军,她不会卖了这珍宝的。”

“臣定当竭力寻找。”

“皇上为了此事忧心不少,霍将军若是替皇上办妥了此事,那定又是一件功劳。”定王爷走去花园门口,一路逛回了外院,霍靖祁送他出了大门,站在那儿许久后即可回内院,和柳青芜说起了这件事。

都无需联想,定王爷口中反反复复说的皇上丢了珍宝,不就是长生腹中的孩子,长生怀着龙裔离开了皇宫,还能肯定的是背着皇上逃出来的。

柳 青芜心下一想,坏了,皇上是知道她与长生是熟识,若是长生往西北这边逃,指不定会来找自己,定王爷前来,也多有试探的成分,于是她赶紧吩咐,“翠玲,赶紧 让冬雪替长生姑娘收拾东西,搬来我这里,把那屋子收拾成你们几个住的样子,让冬雪装病,躺在床上由知叶照顾她。”

长生被请到了这边院子里,安置在了柳青芜的屋子内,那边收拾过床铺,冬雪躺上去装病,之前被定王爷看到的是知叶,那仍旧由知叶在屋子里照顾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