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请您为我做主,傅大人如此诬蔑,实在是欺人太甚。”罗佩儿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堂前坐着的知府大人,此事罗夫人和罗副都统还在来的路上,堂内安静的很,知府大人看着罗佩儿,“牧夫人,那你又作何解释你的丫鬟收买别人在马车上动手脚一事。”

“此事我并不知。”罗佩儿肯定道,“我并不知道她做过什么,我的人不会在马车上动手脚,还请大人明察。”

知府大人再看那丫鬟,她跪在那儿听闻罗佩儿这么说完,磕头自己认罪了,“大人,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夫人无关,夫人没有指使我,是我出去买通人在马车上动手脚,让人在集市里惊扰了马车,冲向夫人她们的。”

“你为何如此。”知府大人又问。

“因为我觉得霍小姐待我们家夫人一点都不好,她假仁假义,不配我我们家小姐做朋友。”

站在后面的霍冬灵听闻,笑了,她哼笑的大声,在安静的公堂内显得突兀。

“因为你觉得霍小姐抢走了你家小姐青梅竹马的牧大人,所以你要替你家小姐出气,安排了这么一出意外。”傅非宁蹲下来看着那个低着头的丫鬟,似笑非笑,“是不是我的解释,比你这个要显得更合理些,你这个似乎牵强的不容易让知府大人相信啊。”

傅 非宁站了起来,“知府大人,封地里去年传着一个十分有趣的事,两家人是兄弟,弟弟呢比哥哥能干,所以平时吃的也比哥哥好,餐餐有鱼有肉,哥哥只能吃馒头, 弟弟出门干活的时候总会把门带上,这门有这么高,到胸口这儿,哥哥好吃懒做还眼馋哥哥,但是直接去讨呢他又怕丢了面子,于是有一天啊,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抱着他一只小狗,打开弟弟家的门栓,吃了弟弟桌子上的东西,又让他的狗在桌子上捣乱一气,等弟弟回来后,他告诉他弟弟,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我家的狗自 己开了门栓,自己跳上桌,自己吃光了你的东西,还不吐骨头呢,虽然呢它犯了错,可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事儿啊,也就和我没关系。”

傅非宁转头看着罗佩儿,“牧夫人,这事儿你信不信?”

罗佩儿抓着腿的五指都泛了青白,强笑着,“傅大人讲的可是笑话。”

“你也觉得好笑是吧,这事儿啊,那哥哥这么说,别人听着都觉得像个笑话。”傅非宁意有所指,都听懂了,但是罗佩儿必须不懂,她柔弱么,从头到尾都是苍白着脸色,委屈着神情,一脸的无解,随时可能要晕厥过去。

可她到底是没有晕过去,到底还是撑在了这里。

牧邵越和霍冬灵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直到罗副都统前来衙门,罗夫人跟到,罗佩儿才显得有些崩溃,看着罗夫人,委屈的像是刚刚被所有人欺负了...

难能有一个忠心的好丫鬟,一力承担去了所有的责任,是她为小姐出去呢,是她为罗佩儿鸣不平,都是她干的,和小姐没有关系。

傅非宁冷眼瞧着,他也没指望能把这牧夫人关进牢中再打个多少大板,青岭这边罗副都统势力不小,很多事情纵使一个丫鬟怎么认罪,明眼人也看得明白事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傅非宁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牧夫人,你养的一条好狗。”

回去的路上霍冬灵一路无话,傅非宁后脚跟着,快走到霍府的时候,霍冬灵忽然回头看他,傅非宁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片刻安静,霍冬灵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封地。”

“等你父亲派人回来接你,我就回封地。”傅非宁看着她脸上平静无常的神情,“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霍冬灵反问他。

傅非宁放在身后的手捏了捏,“我擅自做主查了两年前的事。”

“我不生气。”霍冬灵摇了摇头,她若是气,大约也不会是生他的气。

“回去吧,我去军营。”傅非宁没再说什么,而是看着她走进霍家,在那儿停驻了良久,雪融的天墙角积雪散发着阵阵寒意,傅非宁不自觉的动了两下脚步,看那大门合上,转身回了军营。

此时的牧府内,却远没有这么安静。

回到牧家之后,罗佩儿尽管神情苍白,却没有晕厥过去,而是一直喊着要牧邵越陪着她,她害怕,从去了那公堂之后她就害怕,一路回来她没有听到相公说过一句话,她心中那惊慌失措越加不能控制。

“相公,你是不是在怪我。”罗佩儿拉着他的手,泪水莹莹在目,“我,我真的没有要害冬灵,我不知道小西会那么做,我...”

“你放心,我不会休了你,也不会和你和离,你还是牧夫人。”牧邵越仿佛是刚刚从回忆里出来,他没有推开她的手,而是淡淡的说道,神情还是如刚刚那样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你 的腿可治的事岳父岳母是不是知道,还有,马车不是意外的事,岳父岳母也清楚,对不对。”明明是求证的问话,牧邵越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受伤的是罗佩儿, 以罗副都统的脾气,怎么会不严查,而这件事其实并不难查,当初霍靖祁之所以没往下查是因为受伤的不是霍冬灵。

罗佩儿摇头,“不是的。”

“那天出游本就累了,你说要去集市再逛逛看看有什么新的首饰,可我们一路过去,三四家铺子,你只进了一家,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路上走着,你说你看不上,其实是在等马车过来,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罗佩儿死死的揪着他,她有些绝望了,他的眼神,他的态度,还有他说的这些话,“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算是再喜欢你,再想嫁给你,我也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你这都不相信我。”

牧邵越敛去眼底的神情,低头看她此刻有些暴了青筋的双手,伸手慢慢的褪开了她的手,说出四个字,“我相信你。”

罗佩儿重重的瘫坐在了那儿,他不相信她了...

七八天后,漯城那边霍老爷派来的人到了青岭,和当初傅非宁说的一样,霍家答应了赵王府的亲事,连日子都选定了,傅非宁和霍冬灵的年纪都不小,成亲的日子直接安排在了今年的九月,如今就要把霍冬灵赶紧接回漯城,该准备的准备,时间一刻都不能拖。

此时霍将军的妹妹要嫁去赵王府的事才在青岭传开来。

这 七八天,傅非宁来过几趟霍家,但都没有和霍冬灵说上几句话,他其实有些担心霍冬灵不愿意走,霍家人来的这天,傅非宁去了一趟霍府,这边后院,出了月子的柳 青芜替霍冬灵打点着要带走的东西,看她拿住一件未做完的衣服发呆,走到她身旁,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想什么呢。”

“嫂子,其实我谁都不气。”霍冬灵放下衣服,轻轻道,“我不气佩儿,不气牧大哥,我也不气傅非宁。”

柳青芜坐下来,霍冬灵看着她,神情闪了闪,“我就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衙门里傅非宁那么说,我其实知道,他是在为我出气。”

青岭这边的镇守将领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霍冬灵分的清孰轻孰重,衙门里那一场,其实足够出了这口气,让罗佩儿难堪,让牧邵越对罗佩儿失信。

“不要去想这些了,和你再无关系,何必徒增自己的不愉快呢。”柳青芜拉住她的手,“就算是做一场梦,如今梦也醒了,就和现实没有任何瓜葛,你回了漯城之后好好备嫁。”

“我不知道该不该嫁。”霍冬灵有些不好意思。

“你问我该不该了,那就是该。”柳青芜笑着指着她自己收拾好的一些衣物,“依你的性子,若是不肯,可还能这么乖乖的收拾?”

“嫂子你也取笑我。”霍冬灵她就是不知不觉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把墩哥儿安排好了,回头过来想想,她也没有不愿意嫁。

“这怎么会是取笑呢,赵王爷是先帝的兄弟,如今身在宜州封地,那里地处富饶,是当年先帝特地封给赵王爷的,赵王爷和赵王妃伉俪情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恩爱有加,相信这王府中定是相处融洽,你去了,也一定能与他们相处好。”

女子嫁人,看夫婿看夫家,赵王府不论是挑哪一样都是好的,柳青芜笑道,“冤家夫妻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不是。”

“我回了漯城,这儿就大嫂你一个人了,仗打了十来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停的,大哥肯定是来不及看我出嫁。”霍冬灵说着眼眶红了,“我其实不想那么早回漯城。”

“你成亲的日子比靖霖早一月,府中的事也纷扰不到你,去了宜州后你若是真的想我们,也是有机会来这儿,怕是到那时候,你也没空过来。”

姑嫂俩说了许久的话,柳青芜离开时已经快傍晚。

霍靖祁抽空回来了一趟,他对前些日子衙门的事了解的不甚清楚,柳青芜也知道他如今一心扑在战事上,并没有和她细说。

再过几天霍冬灵就要跟着回漯城去了,柳青芜备了添嫁的单子,霍靖祁到小床边看儿子,硕哥儿睁大眼睛躺在小被子里,双手还不老实的总是想挣脱束缚。

小孩子总是长的快,如今添了有十来斤,胖乎乎的裹在襁褓中,高兴的时候冲着谁都是笑呵呵的。

“泽儿那边也收拾妥当了,这两天可以让他搬过来。”柳青芜替他准备好了衣服,帮他换过一身,“请的夫子也教了半年,若是来得及,再过几年回去了可以让他上书院。”

“冬灵那边怎么样了,回来时门口还遇到了傅大人。”霍靖祁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低头看着她。

“都收拾妥当了。”柳青芜让他转身,把腰带系好,小床上的好好呆着的硕哥儿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奶娘过来抱起他,摸了摸他的屁股,热乎乎的一阵,柳青芜让她抱到炕床上放下,给硕哥儿脱下衣服,果真是脏了。

擦洗赶紧又重新裹上干净的,柳青芜把他抱起来给霍靖祁抱着,后者生疏的把儿子抱在怀里,硕哥儿舒舒服服的呆在他怀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又哇一声哭了起来。

霍靖祁一下就不知道怎么哄了,轻轻的颠了颠他,硕哥儿十分的不合作,哭的更大声了,他赶紧把儿子交到妻子手里,硕哥儿委屈的窝在柳青芜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这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那可是你爹呢。”柳青芜点了点他的鼻子,硕哥儿看着娘亲,眼角还挂着眼泪呢,就这么笑了,还笑的特别开心。

“说风就是雨的,你这脾气,像谁呢。”柳青芜无奈的抱着他放回收拾好的小床内,转身看霍靖祁,笑了,“我看像你。”

“我小时候也没这么喜怒无常。”奶娘出去后霍靖祁把她拉到自己怀里靠着,好久没有这么安安稳稳的抱着她,低头嗅了嗅她的香气,辩驳道,“我小的时候安静的很。”

“婴儿时你还能记事呢。”柳青芜戳了他一下,霍靖祁点点头,恬不知耻的承认了,“是啊,记得。”

柳青芜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这还能不像他,霍靖祁低了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吻就快要往下落时,小床上被忽略片刻的硕哥儿哇一声哭了起来,柳青芜红着脸推了他一下,“是饿了。”...

三月初霍冬灵启程回漯城,傅非宁陪着送她出了漠地,他则返回宜州封地准备亲事。

青岭的战事远没有停歇,本来开春这个时候狼族应该是要歇下来,可今年却一直没有减弱的趋势,狼族似有派遣不完的士兵,似乎是打疯了。

五 月时,柳青芜收到了霍冬灵寄来的平安信,这边的青岭,狼族士兵还在不断进攻青岭,霍靖祁派了数名士兵混入商队潜入狼族之中,躲过狼族的监察,半个多月后牺 牲数名,终于把消息送了回来,狼族不仅是在进攻青岭,从年初开始,他们还不断派人侵吞一些弱小的族,抢别人的粮草来解决他们自己的危机,强迫俘虏的人征兵 充沛军力,手段残忍,基本是以灭族的趋势,根本不让人有还击之力。

这样的补给之力高于朝廷给漠地拨军队过来,铁血的政策使人恐惧,也使人不敢起反抗的心,就在狼族人越拼越凶之际,那个之前出现过的勇王夫人,再度出现在了军营外,说有办法让大业军取胜......

第96章 .伤亡惨重战事平

这一场仗,一打就是一年多。

等到了漠地的大雪天来临,漯城那边霍冬灵已经出嫁,霍家二少爷成亲,两桩喜事过后,这边的青岭战事越来越凶。

皇上两次调兵前来,包括沈老将军手下的将士带兵前来支援,十一月时大雪很快要封山,霍府中霍靖祁已经长达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回来,柳青芜吩咐翠玲她们去青岭乡下买一些农家新鲜的菜回来,那边院门口知叶和知绿两个人带人抬着几个箱子回来,说是漯城柳家派人送过来的。

箱子里放的都是一些日常用的东西,还有许多送给孩子的东西,年初生下硕哥儿后报喜回去,这是柳老夫人第二趟派人往这边送东西了。

柳老夫人总是担心孙女在这边会吃苦,一年多时间未见,心里也想的紧,一同带过来的几封信中,字里行间都交代她要好好的,家中大嫂又生了个哥儿,青妍头胎生了个女儿,如今又有了身孕,小日子过的也十分的好。

十个月大的硕哥儿还不会说话,正在学步,喜欢在床上爬来爬去,看到柳青芜低头看信,他趴过来趴在了她的腿上,伸手啪一声把信从她手上拍落,然后踩着柳青芜的腿开始攀,拉着她的衣服站起来后咿咿呀呀的要她抱,柳青芜放下信把他抱起来,硕哥儿又指门口,他要出去。

“外头冷,下雪呢。”柳青芜拉回他的手,硕哥儿不依,啊啊着非要出去,墩哥儿进来看他,硕哥儿就更高兴了,不要柳青芜抱,要哥哥带着他玩。

奶娘进来给他穿上小斗篷,带上帽子,这边冬雪打开窗子,没有风吹进来也不算冷,墩哥儿坐上去,再把他也抱上去,硕哥儿爬到哥哥怀里,做好,继而仰头看窗外,就算是白皑皑的一片,他也看得高兴。

墩哥儿的性子很软,向来话不多,宠着弟弟,他要什么都依着他,弟弟要站起来,他扶着,坐下了,他就抱着他,还小心的握着他的手,以免窗框上的小刺扎着他的小嫩手。

柳青芜这才有空清点祖母送过来的东西,知道她爱吃鲜味儿,新鲜的这儿送不到,柳老夫人命人晒了许多上好的干货给她带过来,走出屋子,外面雪大的有些大,柳青芜去了一趟厨房,那些干货多存在了屋子里架起来放着防止起霉,等她回来,这边兄弟俩已经靠在卧榻上睡着了。

睡着的是硕哥儿,偏着脸趴在哥哥身上,墩哥儿怕吵醒他,也躺在那儿不动,就让他做靠背了。

奶娘把硕哥儿抱到床上,柳青芜摸了摸墩哥儿,“雪下的大了,夫子来去不方便,明天可以邀请严家二少爷过来与你一起玩。”

“那我派人给他送信去。”墩哥儿高兴的点点头,好不容易有同龄的朋友,又能说得上话,他和严家的二小子关系十分的好。

“去吧。”柳青芜拍拍他的肩膀,墩哥儿回屋子写信去了,柳青芜回头看躺在炕床上的儿子,如今是以四叉八仰的睡姿躺在那儿,柳青芜上前给他盖了小被子,伸手轻轻的拍着被子,无忧无虑,还是做孩子好啊...

十一月低时,和狼族之间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一年之中接连不断的打其实是一件极度劳民伤财的事,大雪封山,狼族卯足了劲派兵前来,勇王更是数次亲征,誓要拿下青岭,再拿下漠地,完成他这么多年以来心愿。

十 二月初八,腊八这天,天还未亮,各家中都煮着腊八粥,大街小巷中更是飘起了香气,忽然东南城墙那边一声巨强,就连这边住的远的人都听见了,紧接着没有过多 久,灰蒙蒙的天色又是接连几声巨响,东南城墙被炸出了个洞,数头雪狼身上扎着药弹冲进了城墙内,四处窜了开来。

爆炸声肆起,那些雪狼身上绑着的药弹都是点了绳索的,一旦绳索烧尽,药弹就会爆炸,这时就是跑到哪儿,炸到哪儿的情形。

守城的官兵很快派遣去追在城中乱窜的雪狼,还有的堵住了被炸的洞口,但狼不是人,速度惊人不说,伤人也十分迅猛,东南城墙被炸,那边勇王带着狼族士兵也已经到达城门之下。

远远的柳青芜都听见了爆炸声,而且这些爆炸声越来越近,其中还掺杂了百姓的哭喊,一部分雪狼身上绑着药弹,一部分跟随者窜进来在城中作乱,见人就咬,雪狼闯入民宅,随之而来就是院子中的爆炸声,街上,巷子中,惊叫声一片。

赶紧让人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青芜让翠玲把墩哥儿带到自己屋子里来,命桑妈妈集合府中所有人,守住大门口和各个后门,把家里的能抗的刀具武器都找了出来。

门口的管事很快就打探来了消息,东南城墙破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雪狼,爆炸声就是那些狼身上缠着的药弹,那些雪狼像是训练有素一般。

柳青芜走出屋子抬头看去,靠近东南城墙那边都有了火光,随即吩咐,“狼怕火,何管事,快去准备一些火把,还有没有可以烧起来的东西。”

“夫人,前院还有一些火油。”

“都备起来。”

外面的爆炸声渐渐停息下来,大概是那些帮着药弹的雪狼都已经死了,余下的尽是百姓的呼叫声,还有雪狼的嘶嚎,天未亮时听起来尤其渗人。

柳青芜记得相公说起过那次炸死了两百多匹雪狼,如今闯进来的数目可能远不止这个,青岭镇并不大,如今大雪封山,镇子中更是无外援,除了军营里的人之外各家之间也难有人出来支援,那么就唯有自保。

前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桑妈妈赶紧把柳青芜推回了院子,只见两匹雪狼闯进了府中,何管事他们手中拿着火把不停的吓唬那雪狼,雪狼伏低着身子,慢慢的靠近他们,在他们四周转圈着试探,试图找到可以进攻的机会。

染了火油的布团点燃之后被扔了出去,雪狼嘶吼的吓退了几步,其中一匹朝着天空嚎叫了几声,何管事暗叫不好,它这是在召唤同伴前来。

没多久,又有几匹雪狼窜上了墙角进入府中,其中一匹快速的窜上离他最近的一个管事,一口咬在了他的腿上,整个人被它拖着往后,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个管事反应过来,忍着痛把火把王那狼头上扎,都能闻到皮毛烧焦的味道,何管事赶紧上前帮忙,几颗火球下来,雪狼痛的松了口,朝着他们嘶喊,空气里的血腥味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暴虐。

零头的一匹狼抬脚趴了趴地上的雪,它似乎是有意识何管事是这几个人中的领头,深幽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何管事,张嘴露出了锋利的牙,冲着何管事低吼了一声,蓄势待发。

正当那狼飞起朝着何管事扑过来,忽然墙上一支飞箭射来,直接射在了那狼的脖子上,本来冲向何管事的雪狼直接掉在了地上,重重的砸出了雪坑,旁边四匹狼吓的后退了好几步,低声呜呜着,那边墙上站着一个士兵,还有十来个士兵从外院冲了进来,手中拿着绳子和刀。

看到同伴死去其余的狼警惕后退,远处传来高亢的狼嚎声,青岭城中的所有狼开始抬头叫唤回应,士兵即刻动手,抓住了其中三匹,还有一匹逃走了。

城中的雪狼开始有组织一般朝着东南城墙那窜去,而此时,关外打起来,那些狼族士兵不再选择攻城门,而是往东南城墙那边的弱点处派兵前来,想要和雪狼来一个里应外合,直接攻入城内。

城内外都打了起来,有些狼族士兵还想闯入民宅抓青岭中的百姓,他们其实是想再往内攻,攻到官府和那些将领家中是最好的,但城中守卫森严,哪里是这么容易打进来的,那个城墙的洞口厮杀成了一片,雪地里血迹斑斑,到处是尸体。

这一场仗一直打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狼族这一回是倾尽全力的进攻,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兵力,第二天傍晚时还有第二匹绑着药弹的雪狼要冲进来,城中的百姓帮忙运了无数的雪过来堵住了东南城墙,要让这些药弹无法入城爆炸。

天又黑了,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城内不论远近都能听到那嘶喊声,狼族攻不破城就会一直继续,直到耗尽全力,而若是大业军先被耗尽了,那么之后狼族的士兵就会对青岭进行屠城。

狼族的勇王从继承王位开始就在打,他肖想漠地这个地方已经十几年,人会老,他也是,在最年轻力壮的时候没有夺下这里,等他年老,这就更不能实现了。

第二天入夜之后城中的雪狼已经几乎杀尽,东南城墙那边架起了倒刺的木桩关卡,还是有狼族士兵冲进来,打的十分惨烈,而城外的雪地中,勇王下了战车亲自提武器上阵,他的身旁就跟着那能指挥万千狼群的狼王,他几乎是杀阵无敌,一人一狼直接朝着城门口冲过来。

青岭中的百姓都在数着时间过去,柳青芜带着两个孩子留在霍府中,她的一颗心悬在那儿没有落下来过,第三天,第四天。

直到第四天的傍晚,城外忽然一声狼嚎,紧接着青岭四周山野里响起一阵悲鸣的狼叫声,是夜,雪停了,勇王倒在狼王身侧,一腿中箭,他的刀插在了霍靖祁右肩膀上,霍靖祁的剑没入他的腹部三寸。

昏迷之前他还能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霍靖祁,仿佛在说这个对手不错,任谁都看不懂这个好战狼族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首领被捕,战争结束,狼族带来的人没剩下几百,而青岭这边的伤亡并不比他们少,霍靖祁回到城中,这一片狼藉的青岭,大雪都掩盖不去这四天发生的一切,残破的民宅,满地的尸首,还有城外那渗入地下的鲜血...

他们打赢了。

很快这胜仗的喜悦盖过了城中的伤亡,消息传到霍家,柳青芜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能够放下,听闻霍靖祁受了伤,柳青芜赶紧让桑妈妈去准备衣物和药,不放心两个孩子留在家中,带着他们一块儿去了军营里。

沿街的路上,柳青芜再一次见识到了战争残酷所带来的侵害。

很多低矮的民宅都被炸掉了半边,墙面毁了,街边的铺子酒楼有些都倒坍了下来,街上的士兵来来回回都在运送尸体,柳青芜不让两个孩子出窗外看,耳边都是失去亲人失去家的痛苦声。

很 快马车到了军营,柳青芜抱着硕哥儿走进去,一路上受了伤的士兵被人扶着进出,柳青芜拉低硕哥儿的斗篷,牵牢了墩哥儿的手,到了霍靖祁的帐篷前,里面的军医 正端着一盆满是血水的盆子出来,看到柳青芜,看着的士兵给她拉开了帘子,烧了炭火的屋子中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另一个军医在给霍靖祁包扎伤口。

本来早就该处理的,一回来霍靖祁先和罗副都统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包扎。

柳青芜怀里的硕哥儿看到爹爹,冲着霍靖祁那边咿咿呀呀了一阵,霍靖祁回头看到她们,“怎么过来了。”

柳青芜把硕哥儿放到床上,小家伙自觉的往霍靖祁那边爬,霍靖祁伸手扶他,他攀着他的手就站起来了,看了一眼军医端走的盘子,阿了一声,又好奇的瞅着爹爹肩膀上包裹的白纱布。

“来看看你。”柳青芜让奶娘抱着儿子,冬雪去外面拎来了热水,柳青芜小心的替他把外套脱下,看着渗血的伤口,心疼的很。

这伤势并不能洗澡,柳青芜绞干了布巾替他擦身子,如今看到他好好的在自己眼前,柳青芜一腔想说的话都不必说了,她只要看到他好好的在她眼前,这就够了。

不论是这几天如何提心吊胆的过,柳青芜现在心里都无比的安心,替他擦过身子,简单清洗了头发,小心的套上带来的洗换衣服,霍靖祁的气色看起来才好了些。

“吃些东西。”拿出食盒里的粥,霍靖祁伤的是右手,柳青芜一勺一勺喂他,一旁硕哥儿看的可眼馋了,不肯呆在奶娘怀里,偏要下来和霍靖祁一起坐,坐着时那小脑袋往他怀里越凑越近,眼睛直盯着柳青芜手中的碗,看到她舀了一勺,看粥没有送到自己嘴里,不满的啊了一声。

霍靖祁摸了摸他的头,硕哥儿觉得爹爹的臂膀好玩,站起来攀着他的左肩,在木板床上踩来踩去。

“处理完接下来的事我就可以回家了。”尽管柳青芜什么都没说,霍靖祁也感觉的出来她在担心自己,他的伤并不轻,军营里如今实在是脱不开身,否则罗副都统早就赶他回去养病了。

“好。”柳青芜点点头,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霍靖祁低眸看她,柳青芜淡淡的笑了笑,“家中一切都好。”

“若是这儿安定了,再过一年我们能漯城了。”霍靖祁很想摸摸她的脸,但是腾不出手,硕哥儿不亦乐乎的攀着他的手臂,霍靖祁怕他摔着,左手还得扶着他。

“到时候子瑜也能说话了。”柳青芜把儿子抱了过来,到了娘亲怀里,硕哥儿终于安分了一些,抱着她的脖子看旁边的哥哥,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自言自语。

柳 青芜在军营里一直陪着到了傍晚,天快黑了,柳青芜离开了军营回府中,也是第二天严夫人前来看她时她才听闻,雪狼入城那几天,严家隔壁的牧家也出事了,牧大 人跟着在军营中忙,家中也没什么防范,严家这边只听一阵爆炸声,派人过去看时,牧夫人身边两个丫鬟被狼咬死了,牧夫人受了些轻伤,但是人吓的不轻,到现在 都还有些精神恍惚。

“那天可真是吓着我们了,我家也闯入了几头,还好我家老爷在,有个男人在家可真的是能镇定不少。”严夫人自己说起来仍旧是心有余悸。

“管姐姐你可去看过了。”

“昨天我去看了。”管氏看着柳青芜,“官府那事重审之后,牧大人再没有陪同牧夫人出来过,我邀请牧夫人那几回,牧大人也都不在家,牧夫人看着憔悴了许多。”

再多的管氏也没有继续往下说,意思很明了,牧大人夫妇的感情不如从前了。

“那我备些东西派人送过去。”依照着霍靖祁和牧邵越的上下属关系,牧夫人受惊,柳青芜人不去,备些礼过去也是要的,“她的腿上才刚刚有好转。”

“好什么,不肯吃药。”管氏叹了一声,和柳青芜说话也没有藏着掖着,“要我说,这姑娘不知是心狠还是傻,这般子折腾自己,到底是心疼了谁。”

柳青芜淡淡的笑着,“管姐姐,人各有志。”

管氏一愣,随即也笑了,“是吧,人各有志。”这也算是志...

接 下去的几天,青岭中城门关闭,城中接连十来天每天都有士兵巡逻,已经是十二月底,距离过年并没有多少日子,城门口附近的百姓一面忙着修缮屋子,一面还要准 备过年,官府中也送了不少粮棉出去,尽管伤亡惨重,但随着这一场仗的平息,人们心中都抱着从此以后都会安定下来的希望,再暗的天都不显得那么阴霾。

第97章 .战事后夫妻眷睐

战后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包括抓获的俘虏要如何安置,最重要的是被霍靖祁重伤的狼族首领勇王还在军营里,为了防止狼族偷潜进来救人,军营中重兵把 守,东南城墙那边被炸出了这么一个大洞,修补工作又不少,加上战后的狼族首领被抓后算是战败,青岭这边理应派兵前去,如此一忙,到了二十四五霍靖祁才回家 来养伤。

翠玲她们出去抬水进来,柳青芜看他这么些天就只换了一回纱布,让他脱了衣服,替他把纱布解了下来。

当还未结痂的伤口出现在柳青芜眼前,那刀伤周围皮肉绽开,纱布拉重一点就牵出了血,柳青芜手一顿,拿起浸湿绞干的纱布替他轻轻的擦伤口周围。

肩膀上的刀伤下没多远就是过去的那个刀伤,柳青芜看着如今还有一指宽的伤口,声音低了许多,“等伤好之前不许再回军营里去了。”

“不碍事,很快就好了。”和之前那次比较,这一回真的算还好了,只是伤了骨,没有伤及内腑,柳青芜换了一块纱布,不赞同的看着他,“什么很快就好了,那这伤你说说几天可以好了?”

霍靖祁看她微嘟着嘴巴隐隐透着不满,笑了,“你说养几个月。”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半个月也没好好休息,你看,到现在外伤都还没愈合。”柳青芜替他擦干净,拿过一旁的罐子打开来涂药上去,又取过已经敷了药的纱布贴在伤口上,细细的缠上几层纱布固定,“起码半年。”

霍靖祁伤及右手,又伤了骨,为了能让伤口好好愈合,他的右手并不能动,最好是穿衣的动作都先避免,以免牵动肩膀处的筋骨,柳青芜给他缠好了纱布后拿出给额外做的衣服,右手袖子和衣服分开来的,另外再套上去绑好。

低头看她给自己缠带子,霍靖祁脸上始挂着淡淡的笑,听她掺着关怀的教诲,他伸出左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低头答应,“好,就半年。”

“前三月也不能拿东西。”柳青芜认认真真的告诫。

“好。”

“军营里的事如今告一段落,罗副都统一直是守在这边的,他能料理后续的事,你安心养伤先。”

“好。”

柳青芜抬头看他,霍靖祁笑眯眯的回看她,她退了退身子,“你笑什么。”

霍靖祁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陪过你。”

“这段时间你刚好可以看着硕哥儿学走路。”柳青芜轻轻靠着他,这一年来他在军营的日子比在家多,好在现在告一段落了。

想到这儿,柳青芜仰头看他,“那个狼族首领被俘虏,狼族是不是就算臣服于我们,如今一族之内没有首领,必定是要内乱。”

“罗副都统派了牧协领前去,一年下来,即便是他们有再多的后方可以侵略也难保别人不反抗,如此的来的兵力肯定难全心效劳,如今元气大伤,首领被抓,民心乱了,容易归顺朝廷。”

霍 靖祁顿了顿,语气里有了一抹不是看敌人的情绪,“那个勇王,若是能够为我朝所用,确实是个人才,他一心想要占领漠地,绝不归顺,这些年他已经侵吞了二十几 个后方部落。”否则也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前来和大业朝打,“如若青岭这边守不住,他要霸占漠地很容易,将来还会继续向内威胁。”

霍靖祁在牢中见过他两面,那就是个为战而生的勇士,天生就是要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不能安逸,不能平淡,只能不断的在侵略中获取他自己的存在价值,那时的狼族若是再强大一点,如今就不会是此番情形。

“若是真能顺利归顺,那就好了。”外面冬雪在通报,柳青芜坐起来,冬雪送了食盒进来,柳青芜让她出去,端出炖好的鸡汤给他喝,霍靖祁就算是左手能够自己吃东西,此时也犯懒了,享受起妻子的照顾,一口一口的喝着柳青芜喂给他的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