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让太子留在偏殿休息,一路再回去又是一阵冷风,请太医过来看诊开药后,长生亲自去看了煎药的炉子,端药过来时天已经有些暗了,风很大,下起了雨夹雪,长生让惠姑回去拿两身太子的衣服回来,这边偏殿,萧钰看着黑漆漆的药,一面头晕乎乎的,不肯喝。

在朝臣面前他还能学着和父皇一样面无表情的待人,可面对长生,他素来是自己什么德行就什么样,见长生进来,撒娇喊道,“长生我不要吃药。”

“快些喝了,不苦。”长生端起碗喂他,萧钰扭头过去,眉头全拧在一块儿了,“不要,我睡一觉就好了。”

“真不喝?”长生抿着笑意看他,萧钰点点头,“不喝。”

“小喜子去御膳房拿鳕鱼糯粉糕,若是不喝药也不用兑味儿了,之前喝过粥,殿下您睡一会儿,明天起来就没事了,奴婢让人告诉小喜子,不必拿来。”长生端着药要放到桌子上去,萧钰转头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了碗咕噜几口把药都喝了下去,末了还打了个药嗝,拧着眉宇把碗递给她,“让小喜子快点拿来。”

“好。”长生也不说破,替他擦了嘴,笑道,“今天还特地多做了一份。”

萧钰眼眸一亮,看着长生,“都给我吃的。”

“若是皇上来看您,您给皇上尝尝,表表殿下您的孝心。”长生嘱咐他躺下,摸了摸他额头,还有些烫,一碗药下去见效也没这么快。

“父皇不爱吃这些东西的。”萧钰嘟着嘴,喝了好几口水漱了药味,不肯睡了,眼巴巴的等着小喜子送东西过来。

没多久小喜子就过来了,掸了身上的雪渣子,把食盒递给惠姑,“外头下了好大的雪。”

拿银针试过吃食,长生先尝了一块,等了一会儿才端到萧钰面前,后者三两下就解决了一的碟子的糕点,还意犹未尽,“长生,等回太子宫,你做给我吃。”

这边偏殿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了萧烨,身边的太监不会说谎,李福的话一五一十,萧烨听着神情里不时有闪动。

他放下奏章走出主殿,外头的雪很大,走向偏殿,还未进内殿,萧烨听到了里面太子的笑声,守在外面的宫人正要行礼,他抬手示意他们无需出声,走到门口,萧烨看到太子坐在床上,长生坐在床边,好似在说什么。

这画面看上去温馨极了,看长生的侧脸,她笑的很暖,视线总是柔柔的投注给太子,时不时替他拉被子。

萧烨有了片刻的失神,他从没见过儿子这么开心,在他成长的道路中,他扮演的永远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他甚至要把他的周身变的同样严厉,而恰恰忽略了很多东西。

惠姑发现了门口的皇上,紧接着长生和太子都看到了,太子想起没吃的那一叠糕点,让惠姑拿出来给皇上,献宝似的说道,“父皇,长生做的还要好吃,您尝尝。”

鳕鱼糯粉糕不是甜的,微咸,十分鲜美,宫中向来不缺好食材,萧烨拿起来尝了一块,难得评语,“不错。”

屋子里的气氛没如刚刚那般欢快,太子的故事还没听完,他央求长生继续讲,皇上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长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后来,丁满和彭彭与辛巴成了好朋友,他们在丛林中开始了他们惬意的生活,很快的,他长大变成了和他父亲一样雄壮威武的狮子。”

长生顿了顿,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讲,太子见她不说了,转头看她,眨巴的眼睛,“然后呢。”

“然后殿下您就应该早点睡了。”长生让他躺下睡觉,萧钰不满的嘟着嘴,“不是还没讲完。”

“下次再讲,很晚了。”当着皇上的面讲孩子们听的童话故事,长生可顶着不小的压力,再者如何用那哄人的声调给太子讲故事。

让惠姑在旁边守着,长生送皇上出了偏殿,入夜后屋檐下灯光亮处已经积累了薄薄的一层,如此下上一夜,明早起来这宫中就是白雪皑皑一片。

“你从哪里听来的故事。”萧烨忽然开口,身侧的李福后退了几步,避开皇上和长生说话,长生微怔,脸颊微红,“奴婢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宫外的话本中可不曾有过这样的,你从谁那里听到的。”萧烨转头问她,长生本是想说听一个老人说的,可又怕皇上继续往下问,自己也答不上来,声音低了许多,“奴婢,奴婢胡想出来的。”

沉默了片刻,屋檐下大雪的天寒风一过就冷的颤栗,长生耳畔传来皇上的声音,“既然是你想的,故事的之后呢。”

长生愣在那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她是不是听错了,下意识抬头去看,萧烨正好收回了视线,长生没瞧见他的神情,也没判断出他说这话的意思。

皇上没动,长生就要继续陪着,站在他的身侧,迎面是大风带进来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冰冷的很,长生经不住打了个哈欠。

第一声哈欠后接下来就是第二声,第三声,连打了八声,长生整张脸红扑扑的,双眼含着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萧烨的眼底抿进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她以最小的幅度偷偷动着腿取暖,双手藏在袖子里,冻红的鼻子轻轻吸着气,又不敢打搅他,打完喷嚏后低着头的样子极像是做错了事的样子。

皇上转身离开,长生抬起头,看向那边的李福公公,李福朝着她轻轻挥了挥手,长生得令跪送后等皇上进了主殿,赶忙回了偏殿中去...

自打那次之后,皇上去太子宫的次数频繁了许多,皇上常去太子宫,太子高兴,长生自然觉得好,有时候为了教导太子,皇上还会带奏章去太子宫批阅,入夜一起用饭。

到太子八岁的时候长生不再给他讲故事,这两年里,皇上也听了不少,他就是坐在那儿长生也不能赶人,从和儿子的言谈中,萧烨渐渐发现儿子许多的观念都来自于长生,对她的便又多了一份关注。

直到那一天,入夜后萧烨教的有些晚,萧钰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长生进来让人把太子抱回寝殿休息,见皇上靠在坐榻上,一只手还搁在小桌子上,轻手轻脚走过去想把他的手挪下来,替他把桌子拿开,扶他躺上去。

这才刚刚碰到他的手他就醒了,墨色漆黑的眼眸深看着她,半点睡意都没有,长生已经拿起他的手了,放到卧榻上,避开他的视线,把小桌子搬到了床边。

萧烨没有动,此时夜已深,长生知道晚上皇上在教太子论政事,轻声询问,“皇上,夜已深,奴婢在内殿收拾好了,您要不要留宿在此。”

屋子里也没别人了,李福守在外头,长生身边就跟了一个小宫女,萧烨点点头,长生让小宫女出去端水过来,送皇上进了内殿,点灯后要出去,走到床边的萧烨伸出手,淡淡的吩咐,“更衣。”

长生脚步一顿,折身过来走到萧烨面前,想像平时给太子更衣时一样,解开扣子脱下衣服就成。

可事实并非如此,气氛有些奇怪。

长生抬手解开扣子,周身属于皇上的气息太过于强烈,她摘下腰封上的挂坠放到一旁,顿了顿伸手环过了他的腰解开扣子,脸颊贴到了他的衣襟上。

萧烨居高临下看到了她俏红的脸颊,长生很快解开了他的腰带,脱下外套,这边小宫女端来了水,长生替他卷起袖子,洗过面净过手,等长生再度进来,萧烨衣襟坐在床上了。

“奴婢让李公公进来守门。”长生替他拉下一边的帷帐,走到另一侧时,掀开被子帮他抬脚躺上去,整个人却被他拉到了床上,背靠着床铺,睁开眼时他居高在自己的身上,双眸紧紧的盯着她。

他的视线侵占意图十分明显,那气息充斥在她周身,诱惑着她一起沉沦。

长生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画面和字眼,最终汇聚成了侍寝二字,她下意识伸手推向他的胸口,把刚刚撑稳的萧烨一下推到了床内侧。

长生也没顾忌他是什么脸色,下了床之后直接跑出去了,这边萧烨从床上坐起来,神情微凝,低头看双手,刚才他怎么会把她拉到床上,压在自己身下。

萧烨在那儿坐了良久,她恐慌的眼神,推开他时的坚决,还有头也不回逃离开去的背影,半响,他开口叫李福进来,“回宫。”...

皇上有一段日子没有来了。

那天深夜回朗坤殿后,皇上有长达两个月没有到太子宫来。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惠姑只知道这段时间姑姑的精神有些不大对。

两个月之后皇上又像过去那样前来太子宫,长生心里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些抵触,她怕皇上要宠幸自己,纳为妃,更怕因此要留在宫中一辈子,像沈贵妃,像德妃,像宫中诸多妃子一样,活在一个宫中,过那种日日夜夜就等着皇上来自己宫中,见则欢喜,不见则忧的日子。

尤其是当她入宫以来见过李皇后去世,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殡天,皇上对宫中妃子的不在意,他宠幸谁不过是一时兴起,若要因此搭上一辈子,怎么值。

她不敢尝试。

长生甚至开始筹划起了太子长大后自己出宫的事,太子能独当一面时她就可以离开皇宫,届时这些赏赐足够她自己养活自己。

长生唯一没有计划在内的就是留在宫中。

四月初时游船,邀请了不少大臣以及官员女眷前往,长生陪着太子留在主船上,本是欢声笑语,欣赏歌舞的游船,在船到河中时忽然出现了混乱,主船上出现了一群黑衣人,目标直冲皇上和太子,那些舞女只敢蹲在地上尖叫。

突如其来的状况,现场乱了一下很快侍卫们就把皇上和太子保护了起来,这是长生第二次这么靠近死亡,刀光剑影,船头那处还有箭矢射来,皇上受了轻伤。

长生还看到有官员护驾受了伤,左右两侧的船只靠拢,侍卫越来越多,黑衣人渐渐不敌,除了擒获的那些,其余的都跳入河中试图逃离。

很快侍卫跟着下水追捕,游船的计划因此打断,五艘船靠岸回去,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搜索,皇上和太子即刻被护送回宫...

第131章 番外一:长生

5.

起初在游船上混乱,长生只知道皇上受了些轻伤,回宫之后跟着太子前去朗坤殿时才得知皇上伤了腰腹,没有伤及內腑但也失了些血,需要静养些时日才行。

沈贵妃她们都想留在朗坤殿侍疾,但是朗坤殿从不留妃子过夜,皇上也不习惯如此,只允许她们陪到深夜就回去,太子带着长生过来探望,也想聊表孝心,于是,他身边最得意的长生就被留下来照顾静养中的皇上。

皇上这回没拒绝,为了不驳太子的‘孝心’,欣然答应了。

而长生是宫女不是妃子,她无需留到深夜回太子宫,她可以彻夜留在朗坤殿侍奉。

长生一直守在内殿外的门边,等夜深了,屋内的德妃走了出来。

德妃其实并不想走,就是这三天的功夫,第一天是沈贵妃,第二天是淑妃,今天是她,分着来侍疾,暗地里也争相想有这机会留在朗坤殿,只要皇上点头答应,于她们而言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可时辰一到,外头的李公公就会进来提醒她回去,这三天谁都没留成。

长生福身行礼,德妃瞥了她一眼,这个过去是姐姐身边的得力宫女,如今不为她所用,德妃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明明她入了宫,这个宫女应该助她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好起来,可如今却不是如此。

“李公公,这长生姑姑也守了几个晚上了,该放她好好回去休息,换别人也能来这儿守着。”德妃想到此,也不乐意长生留在朗坤殿,转眸对前面带路的李福说道。

李福折身笑看着德妃,“娘娘说的是,不是长生姑姑是太子殿下留下来代而照顾,替太子表孝心,小殿下吩咐的,意义不同。”

妃子的话大不过太子的话,李福的话没大可挑错,德妃也不再说什么,款款离开,过了一会儿,李福回来,请长生进去伺候皇上洗漱就寝。

那边小宫女端来了热水,长生接过后端进了内殿中,萧烨醒着,还未睡,李福守在门口轻轻的带上门,屋子内就剩下了长生和皇上。

皇上不喜很多人伺候,过去身边近身的除了几个公公外就是照顾许久的宫女嬷嬷,他身子不能动,视线看着长生背对着他绞干布巾,走到床边,一手搭在他的脖子下把他轻轻往上扶了些,垫了个垫子,温热的布巾擦过他的脸颊,细致到眉宇,耳后,还有脖颈。

长生努力把皇上看待成太子,太子从小到大都是她这么照顾的,可就是这眼神,避无可避。

萧烨穿着内衬的衣服,单薄的很,长生掀开被子,重新换了布巾浸润后要替他擦手臂和背,如今不能洗澡,皇上又喜净,每日早晚都要擦一遍。

再努力敛藏,看了两天了,长生替他脱下内衬的衣服时还是有些脸红,幸好背对着,从后脖子擦到背上,换上干净的上衣后长生犯难了。

下半身,怎么擦。

这会儿再不能把皇上看待成太子,这怎么能熟视无睹,前两天是李公公帮忙的,今天,李公公好像没有要进来的打算。

长生绞干了布巾后有些尴尬的站在那儿,若是之前她肯定不会犹豫,可现在就算是职责在身,长生还是难下手。

“让李福进来。”半响,萧烨看够了她脸上的神情,神情淡若,开口要李福进来。

长生脸上是明显松了一口气,赶紧去了门口,开门让李公公进来,把布巾交给他,侧身避开可以看到的视线,直到李福过来和她说好了。

能伺候皇上擦洗是多少宫女求都求不来的,有极大的可能就是躺在这龙床上隔天受封成了妃子,可长生不求这些,她甚至是有意避着这些。

为皇上倒了杯茶,萧烨接过后抿了一口,示意她到床边来,声音有些低,“你在怕朕。”

“奴婢只是怕打搅到了皇上您休息。”长生摇摇头,萧烨看着她,问题也单刀直入的快速,“为什么不愿意留在宫中。”

长生只微怔了片刻,随即屈膝要跪,皇上的声音再度传来,“又没有错,太子宫的长生姑姑可不是听什么就先下跪的人。”

长生最终没有跪,“奴婢没有不愿意留在宫中,奴婢还要照顾太子殿下。”

“等太子长大后呢。”

“若是殿下应允,奴婢在这宫中呆了近二十年,想出宫生活。”长生斟酌着话语,最终还是把心中早就筹谋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朕若要纳了你呢。”内殿中静默了片刻,萧烨忽然开口。

长生倏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的视线,眼底闪过一抹惶然,很快又保持住了镇定,她放在身前的双手五指已经揪在了一起,开口第一个字便失了声,“奴婢...皇上若是要纳,奴婢也不能违抗。”

“若是可以违抗。”萧烨看清了她的神情,眼神锐然相逼,不紧迫,却无处可逃。

“后宫妃子数人,美人诸多,皇上还是不要寻长生开心了。”长生最终虚笑了一下,就算是真的那也当做皇上的随口一说,太子说要留她下来照顾的时候她就预感不佳,这一回是不会被拉上床了,皇上腰还伤着,可她也没料到皇上开口要纳她。

“朕素来不寻人开心。”萧烨抬了抬手,长生即刻跪了下来,“皇上,奴婢乃一介草民,出身低微,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在宫中好好照顾太子,等太子长大后能够出宫与家人团聚。”

真要纳她,她不得不从,可要问她愿不愿意,她自然是不愿意。

“几年前你与家人就没有联系了,他们没有前来看你,也没有托人带消息过来,你也未曾送东西出去,若你出身低微,那你是朕见过少有的聪慧草民了。”萧烨话中有话,长生不语,萧烨起了起身,带动了腰上的伤,眉头微皱,继而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为何不愿意留下。”

理由再简单不过,因为他是皇上啊。

“宫外比宫内自由,奴婢觉得,宫外的生活更自在些。”长生话音未落就被萧烨打断了,他直视着她,“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不必拿来在朕面前说了。”

长生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冷宫中关着不少人,有些是先帝时关进去的,有些是皇上的妃子,也许皇上忘了她们叫什么。”

萧烨听着,长生却说不下去了,接下来的话都是大逆不道,她怎么能说。

良久,耳畔传来他的声音,“还有呢。”

“奴婢只想好好照顾太子殿下,别的,未曾想过。”长生最终是福低了身子朝着萧烨行了大拜之礼,求他收回话,求他放过。

第一次,萧烨有了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就像是拿眼前这个人没办法,明明应该发怒的,他却怒不起来,他有另外的一种情绪,他在生气。

她没有骗人也没有假装,她就是不想为妃,不想留在宫中。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萧烨开口让长生出去,长生起身离开内殿,跪的腿酸,心情更有些惶惶,紧接着李福被叫了进去。

深夜,外殿点了几盏灯,不太明亮,还有些凉,长生站在那儿耳中是很轻微的声音,内殿中皇上和李公公在说话。

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头,这么说话,皇上要是真发怒了,她别的不担心,拿不让她留在太子身边要挟怎么办。

转眸一想,长生又觉得皇上不会是那样的人,起码这些年来皇上做的一些事挺光明磊落的,要挟她一个宫女,犯不着吧。

半个时辰的时间对她来说犹如一个世纪这么漫长,长生也不知哪里来的确信,觉得皇上要么发怒要扔她出宫,要么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就像那天在太子宫,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把握,已经不是一个侍奉的宫女能够有的。

李福出来后内殿的皇上已经睡了,长生和李福一起守在了屋外,如此几天,皇上果真是没再提起过任何有关于那天说过的话。

可长生渐渐觉得不对劲的是,这大半个月的静养中皇上似乎靠她越来越近了。

除了侍奉之外,后来的十来天皇上没再让妃子过来侍疾,就算是来了天暗后也让她们回去,而谁来陪皇上打发时间,长生。

这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的感觉,等咋一下缓过神来,长生觉得太不对劲了。

等皇上能够自己下床时长生就不必留在朗坤殿伺候,第二天就要回太子宫去,前一天夜里,照常要给皇上擦身子,屋外的李公公忽然有事,不在外头守着。

长生捏着布巾在掀起被子的时候低着头耳根子后头都已经红透了,她还是下不去手,可身侧的萧烨却下手了。

长生再度被压在了床上,她下意识的去推,手掌直接压在了他的腰上,只听他嘶了声皱起眉头,长生再也不敢动了,缩在了他的身下,神情比他还要可怜。

都能预计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长生紧眯着眼睛,脑海里转过多少下策,等了半响,忽然脸颊上方传来了轻笑声,她睁开眼时,她被他抱在了怀里,耳畔是他淡淡的警告声,“别动,撞到了伤口还得多休息几天。”

撞到伤口多休息几天,她就得再留着照顾几天,长生被他抱在怀里,满怀都是他的气息,一时间脑袋空空的,竟就真的没再动...

第132章 番外一:长生

6.

屋子里安静的很,深夜风渐渐大了,窗外似乎是有树影浮动,直到耳畔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长生才抬头,他竟真的只是抱着自己睡着了,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此时时辰已近黎明,习惯了屋子中的黑暗,长生能够近距离看清楚他的样子,眼底微微泛着青,即便是静养,白天也还是要接见大臣,批阅奏章,并不能好好休息。

长生的心渐渐平静,未免惊醒他,微动了一下手臂调整好姿势,这才仔细端详起他来。

萧烨生的俊逸,偏清冷的性子又让人有不可近身的距离感,身为君王,他身上有一股与身居来的傲气和霸道,到了这年纪,散发出来的成熟让许多年轻的姑娘只瞧一眼便能着迷,凑得这么近,即便是长生也不能例外。

只是她心中永远还悬着锥子,一旦迷失便会坠落,刺醒她。

再美好的设想都抵不过残忍而现实的后宫,他是一味比□□更可怕的东西,一旦尝试便会万劫不复,长生的神情微凝,她早就做好的设想,以后的打算,不能走出的这一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靠近,压制,她却要不停的退,因为最后万劫不复的只可能是她。

他睡的可真安稳啊。

长生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端详他,从眉宇到眸子,再到他平稳呼吸的嘴唇,长生歪了歪头,即便不是这么高的身份,以他的容貌,也会有许多女子趋之若鹜。

想着想着,忽然抱着她的人动了动,长生怕他醒过来,赶紧闭上眼睛,只感觉到他的气息压近,长生睡在他的下策,他的下巴轻轻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呼吸间的热气时不时拂面而来,长生的脸颊红了个透。

夜变的格外漫长,漫长到长生心里默念它都还没有天亮,她听见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还有充斥在自己周身属于他独有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躲避不及...

天亮时萧烨醒了,睁开眼察觉到怀里的人才想起昨天晚上是抱着长生睡的,低下头去,熬了一晚上到天亮时才沉沉睡去的长生,眯着眼安静的在他怀里,双手轻攀着他的胸口,看起来安宁极了。

就如昨夜她观察他一样,萧烨没有动,就是这么惬意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下眼帘微微有动,脸颊红红的,好似睡梦中不□□稳,指尖放在他身上,还收缩似的抽回。

这一晚他其实睡的很好。

伸手想要触碰一下她的脸颊,怀里的人有了动静,这个时辰她早该醒来了,长生微张开眼,似乎是觉得光线太亮,一手抬起来环在了他的身上,拥抱似的往他怀里又靠拢了一下。

一秒,两秒,长生乍然惊醒。

清醒后长生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想推开他,可她还记得他受着伤,于是双手是推拒开他的胸口。

萧烨这回没说什么,松开了手,长生得以顺利起来,红着脸背过身去站在床边,拉下的大半帷帐遮掩了她的局促不安。

不过长生很快调整了过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衣服,到门口请李公公派人端水进来,准备侍奉皇上起床,推开门时李福看到她,没等她开口说什么,那边早有宫女备好了水就等殿内里喊人进去。

此时再有不好意思的情绪都得藏起来,让宫女进来倒水,长生扶皇上坐起来,换衣服净面,梳好头发,这边即将会有大臣前来求见,长生并不合适一直留在此处。

一个时辰之后长生终于回了太子宫,她清晨睡去,其实只休息了一个时辰都不到,整夜紧绷的精神等回到了太子宫,长生又忙到了下午,回去休息,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朗坤殿那边李福亲自前来,说是皇上下午时落地牵动了伤口,还需多静养几日,还得劳烦她前去照顾。

除了她之外朗坤殿不是没有别的宫女,太子还高兴的觉得由长生去照顾父皇,他能更放心一些,但谁也不知,就是那天开了个先例,长生最后去的那三个晚上都是被皇上拉上了床,□□到天亮。

虽然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仅仅是□□了几个晚上,可长生心里却产生了许多的变化,这些变化皇上以为是靠近的,长生却越退越远,在皇上伤好了之后正常上朝,长生得以回太子宫,她就没再陪太子前来朗坤殿听皇上教导。

长生刻意的躲避皇上自然知道,不过有些事虽急不得,他也有办法让长生避无可避,两年内,身子骨一向很好,登基这么多年来都鲜少有病痛的皇上,在那次遇刺后每隔三四个月就会‘不舒服’上一两天,继而需要‘静养’一两天。

太子十一岁的年纪,在这种事上懵懂不知,又是个孝顺孩子,他白天要听太傅讲课又要在父皇处学习,夜里不能前来侍疾的,这些事儿就都由长生代劳了。

宫中妃子尽管都想来侍奉过夜,可她们不是宫女,不能在朗坤殿过夜,这样一次一次的‘静养’,长生就算是猜到了那么点她也躲不过。

甚至有几回,险些擦枪走火。

萧烨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大的耐心对待一个女子,从长生跪着求他说必须留在太子身边开始,他投注了多一抹的关注,此后长达七八年,这样的注目越来越多,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花这么多的时间去观察一个女人。

为君王的做事不仅讲求正确公允,还讲求效率,在霍将军凯旋归来,他进宫后向自己请求时间去提亲,再到赐婚圣旨下,萧烨有些等不及了。

十一月寒潮,多日来的忙碌皇上小恙,长生跟太子前去朗坤殿,皇上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父皇,您吩咐的儿臣已经看完了,您先好好休息。”萧钰去年开始就帮着皇上一起处理简单的政务,他年纪虽说处事却沉稳,见解也颇深,在皇上从旁协助下做出的决定都很不错,深得皇上满意。

太子宫外的鸾华阁快要落成,这一次长生没有留下来,跟着太子回去了,入夜,她又奉了太子之名前来朗坤殿送补汤。

沈贵妃刚刚服侍皇上喝过药,出来时看到长生,女人的直觉让她对这个太子身边得以重用,又得皇上重用的宫女产生了警惕,只是天生的居高临下让她没把长生当成一回事,一个宫女而已,没权势,又不是这宫中最为出彩的宫人,在她看来只有宫女攀着皇上,没有皇上反过来看上她的道理。

“皇上刚刚喝了药,东西放在这儿,太子的心意本宫会替他传达给皇上。”沈贵妃没有要让长生进去的意思,长生看了李福一眼,从善如流把食盒放了下来,“是。”

“退下吧。”沈贵妃摆手,长生离开了朗坤殿,这时天色已经全暗,走在回太子宫的小径上,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箫声,乐声悠扬,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宜人。

长生被那乐声吸引,循着乐声找去,最后站在了玄清宫外,这是后宫中最为冷清的一个宫殿,不是冷宫,胜似冷宫,在这儿住的都是多少年都不曾被皇上记起过的人,妃子,宫女。

这里虽不如冷宫来的令人绝望,可就是站在这门口,迎面袭来的满身压抑都会让人不舒服,这时那断了片刻的箫声又响起,长生迈脚走了进去。

玄清宫外有二道宫门,这里的人虽然不明令禁止外出,但大都是受了限制,许久无人清扫的玄清宫,偌大的院子里杂草丛生,偶尔还从那些点着灯的屋子里传来压抑的闷哭声,萧声是从玄清宫主殿后传来的,长生朝着那殿后走去,箫声更近。

殿后没有挂灯盏,只凭微弱的月光,长生望见殿后那边有一座阁楼,点着灯,窗框那儿似有人影,提起裙摆朝着那边走去。

周遭的安静和这突兀的箫声显得有些恐怖,但长生并不忌惮,走到阁楼时门开着,长生看到里面的情形和吹箫之人,第一反应就是这和玄清宫太格格不入。

里面穿着白纱摆裙的女子显得很专注,似乎是没有发现有人到来,她的箫声合着玄清宫的冷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留在这儿的人理应是悲戚,可这萧声并不是,它更像是在思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