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饭点,VIP商务电梯这边也不怎么得空,幸好靠近电梯按钮的人替她按下了开门键。

“谢谢。”

舒清因道完谢,下意识的看了眼这位好心人。

好心人西装笔挺,右手还顿在电梯按键上,左手插着兜,脸是好看的,表情却不怎么高兴。

显然也是下意识做了善事后才看清她是谁。

舒清因神色复杂,一时半会愣在电梯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沈司岸撇开眼,声音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进不进来?”

舒清因后退两步,“我等下一趟好了。”

她这么避不可及,沈司岸反倒还笑了,因为察觉不到他的心思,让人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沈司岸语气懒懒地,“反正待会儿还要一张桌吃饭呢,矫情什么?”说罢,男人英挺的眉上挑着,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戏谑,尾音里还打着转儿,“啊?小姑姑。”

作者有话要说:鸭鸭:我!来!了!前夫哥!biss!

☆、路窄

他这声小姑姑叫得可真是从善如流,舒清因不答一声都显得她多冷血无情似的。

再等下一趟电梯估计真得迟到,舒清因内心挣扎了会,还是坐上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整个小空间里四面八方都是金色镜面,舒清因不管往哪儿看都能看见那张虽帅却形同噩梦般的脸。

这该死的镜面设计,到底谁发明的。

沈司岸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别躲了,我现在要把你摁墙上逼你跟我对视,你是不是要羞愧得撞墙而死?”

舒清因勇敢而坚定地朝他看了过去,这下两双眼睛是直勾勾的把对方映进了瞳孔。

会所里,包间内的记忆又冲上脑门了,那股头皮发麻的感觉又占领高地了。

舒清因问他:“你知道是跟我吃饭今天还来?”

“我要不来,这损失你赔给我?”沈司岸吊儿郎当的说:“如果你愿意赔,顺道这次过来公干的飞机票和酒店费也一并报销了吧。”

舒清因还真不信他连这点钱都要从她身上薅。

要不是为了恒浚的生意,再加上徐琳女士施压,舒清因今天也不会过来。

权衡利弊过后,她觉得沈司岸不来才是奇怪。

心里理解了,但不代表嘴上服输,舒清因仍对刚刚那活生生把她叫老了不止十岁的称呼耿耿于怀。

“那我给你报销回去的飞机票,”舒清因语气不善,“你赶紧回香港去吧。”

沈司岸还真从内衬里掏出手机,“行啊,微信转账?”

他说话含糊又散漫,翘着一边的嘴角,简直糟蹋他今天这人模狗样的打扮。

舒清因咬牙,“你有这么缺钱?”

沈司岸嗓音低醇,语气带笑,“不缺钱能去会所工作吗?还能有幸认识你这么个人美心善的金主吗?”

怎么这年头就碰不上个能好好说话的男人。

舒清因试图放平心态,深吸口气尽力保持冷静,“你就不能当那件事没发生过吗?”

沈司岸敛去唇边笑意,慢吞吞地说:“既然要当做没发生过,你躲着避着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发生过什么吗?”

舒清因愣住,咬唇,“我知道了,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句话说完,就等于主动性失忆,把之前的情绪都抛开了。

沈司岸收回目光,直到电梯开门,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他又没打算跟一个已婚妇女纠缠不清,不缺女人,犯不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彼此视对方为空气。

约定好的包厢门口,舒清因率先推开门,还只开了一半就听到徐琳女士责怪的声音响起,“看看时间,迟到了没有?”

迟没迟到还要明知故问,非要让当事人下不来台,这就是徐琳女士既强势又讨厌的地方。

紧接着另一道声音跟着传来,“这个点儿路上堵车,迟点也能理解。”

既然是用亲戚身份做局请吃饭,徐茜叶出现在这里实属正常。

在看到舒清因是和一个男人前后进来时,二人都有些诧异。

徐茜叶看他们是一起来的,那眼神立马就不对劲了,挤眉弄眼的给舒清因打暗语,只可惜舒清因没工夫搭理她。

徐琳女士有些愣,“沈总怎么来的这么早?还没到约定时间。”

她跟沈司岸约的时间其实原本还要再晚一些。

舒清因在心里抱怨她妈这毫不掩饰的双标行为。

沈司岸轻笑,“本来不想让徐董等,没想到还是比徐董慢了一步。”

“客气了,”徐琳女士眉梢扬起,“沈总坐吧。”

有徐琳女士在场,徐茜叶也不好跟沈司岸开玩笑,老老实实叫了声沈总。

因为照顾沈司岸的口味,菜谱都是精心选过的,沈司岸出口味偏清淡,不吃辣,也不吃太咸。

对于徐琳女士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极大的诚意了。

双方本来也不熟,说是说亲戚关系,但这戚到底亲不亲,大家心里都有数。

徐琳女士问了些柏林地产一些网上都能查到的消息动态,然后才把话题转向不久后的拍卖会。

沈司岸只说还没确定下来,不肯多透露。

明知道对方是在摆谱,但该说的漂亮话还是得说。

“沈总过谦了。”

沈司岸轻轻叹了口气,“这倒不是过谦,原本这次过来童州,家里的长辈再三嘱咐过我要办好这件事。但亲疏有别,徐董你又是宋少东的岳母,我难免有些不自信,还希望徐董能够体会我的心情。”

可能是事实情况和他谦虚的太过相悖,因此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就显得有些刺耳。

徐琳女士不动声色,顺着台阶就往下走,“怎么会,合同都还没拟出来,谁拿到了地皮,我们的甲方当然就是谁。”

沈司岸眯着眼笑,“那就借徐董吉言了。”

旁听的舒清因未免也觉得徐琳女士这波操作委实不太给亲家面子,拍卖会还未开始,这块地皮花落谁家似乎已昭然若揭,也难怪宋俊珩急了。

“茜叶你在两年前也见过了,”徐琳女士又看向舒清因,语气温和,“我们清因两年前还在国外念书,所以你可能觉得面生。”

徐茜叶没忍住噗了声。

坐在座位上安静吃菜的舒清因猛地瞪了她一眼。

徐琳女士有些不悦,“呛到了就喝口水。”

“是,”徐茜叶迅速恢复如常,低头老实认错,“对不起,姑姑。”

徐琳女士收回目光,这才继续刚刚的话题,“清因这丫头现在在恒浚担个闲职,她从小被她爸爸宠坏了,做什么事都没什么耐心,有机会的话还希望沈总能多教教她,别老让我操心。”

徐茜叶抽了抽嘴角。

舒清因的简历确实很漂亮,UCL巴特莱特建筑学院出身,如果只是建筑师的职位,任是国内哪家建筑公司,都不会舍得拒绝这样的学历。

但偏偏她空降恒浚就是副总,网上恒浚集团公开的有关员工招聘条件里,经理以上的高层职位中最简单的年龄要求她就不达标,更不用说对于建筑市场招投标程序的熟悉程度,亦或是对于工程合同和人员职称的管理要求,都是她入职后才跟着前辈现学的。

将舒清因放在这个职位历练,给她这么高的起点,为的就是告诉所有人,舒氏仍是恒浚最有话语权与决策权的大股东。

徐琳女士的话有两层意思。

其中之一是给恒浚和柏林的合作打一剂定心针,另外是真的希望舒清因能从沈司岸这里学到些什么。

同为天之骄子,如果董事会公开投票,她的女儿未必还能坐在决策者的位置上。

沈司岸淡淡笑了,“我的荣幸。”

事儿谈完了,可以开始吃饭了,徐茜叶起身说要去上厕所,临走前还不忘拉上好姐妹舒清因。

也不管舒清因乐不乐意,直接将人拖到了厕所,再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怎么是一起来的?”

“坐电梯碰见的,”舒清因抱着胸说,察觉到徐茜叶表情不太对劲,忽然皱眉,“你这是不信?”

徐茜叶撇嘴,“也不是不信,就觉得这未免有些太巧了。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真要合作?那不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光是想都替你尴尬。”

说完还抖了抖肩。

“要赚钱啊,我要不干,我妈去哪儿找接她班的人?”

徐茜叶赞同的点了点头,转而又问她:“姑姑安排你和沈司岸吃饭的事儿,宋俊珩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跟他说。”

“你们之前在包间撞上,他当真一点都没怀疑?也没问你什么?”徐茜叶努着下巴,觉得有些奇怪,“不能啊,就算没感情也好歹是夫妻吧。问都不问吗?”

舒清因心里发堵,嘴里嘟囔,“他问了,不过问的不是我和沈司岸,而是怕沈司岸抢了他的东西。”

“你说地皮?宋俊珩就指着这个项目好好在他爸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呢,顺便给他那个后妈和弟弟施压,他当然在乎这个,他当初那么急着从英国回来,就是为了防后妈和弟弟,好不容易项目抢过来了,地皮丢了,真是人生无常。”

徐茜叶见舒清因对她的话没发表什么意见,不禁伸手推了推面前正发着呆的人,“你不会因为姑姑这次没顾着你老公那边就跟她吵吧?”

“怎么会,我心里有数。”舒清因回神,摇摇头。

“你现在满脸写的就是‘担心老公’四个大字,行了行了,把话说清楚,他要真把你当老婆看,肯定不会迁怒到你身上,”徐茜叶拍拍她的肩,“实在不行你就跟他说你喜欢他,是站他这边的,这次是真的帮不上,下次能帮的你肯定帮。”

舒清因匆忙打断她的话,“你胡说什么呢?”

徐茜叶无辜的眨眨眼,“我说的不对?你要不喜欢他你担心他干什么?”

“我不能说,”舒清因抿唇,有些失落,“说了我没法再面对他。”

“也是,谁先说出口谁就低人一头,”徐茜叶也不是不理解她,“那如果宋俊珩也喜欢你呢?你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吗?”

舒清因立马否认,“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同个屋檐下相处了一年,你能喜欢上他,他怎么就不能喜欢上你?”

因为徐茜叶的这番话,一直到饭局结束,舒清因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徐茜叶本来是蹭徐琳女士的车子过来的,但现在徐琳女士不回家,想先去三局处理点事。

沈司岸一个男人肯定要负责送她回家,徐茜叶不想单独和她这个捉摸不透心思的大侄子单独坐一辆车,说什么也要舒清因陪她一起坐,没办法舒清因只好把车停在酒店,坐上了沈司岸的车。

沈司岸的车里内饰不多,低调沉稳的银黑风格。

男人开车的时候不太爱说话,舒清因心思不在车上,徐茜叶闷得心梗。

沈姓司机对童州的地形不熟,往导航里输目的地,在选择先送谁回家时,手写的指尖顿了几秒,最后先输入了舒清因住的水槐华府。

水槐华府是由福沛开发的高端住宅品牌,最小户型650平的二层临江复式楼,每单元都配有二十四小时管家服务,绿化环境做得相当好,安保也是一等一的严格,车子还没开到查验身份电子栏前,就先是弯弯绕绕的绕过了几片人工树林。

沈司岸的车牌是刚下来的,门卫理所应当的拦下了车子。

舒清因直接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那门卫看到她,立刻侧身让了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宋太太您的车,请进吧。”

“不用,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了,”舒清因又弯腰敲了敲沈司岸这边的车窗,“谢谢你送我回来。”

沈司岸开了前车灯,一直到舒清因转角彻底消失在大路中,才单手扶着反向盘,看着后视镜里的车尾路况倒车打转,打算离开这片住宅区。

倒车倒到一半,后面有辆车开过来了,车灯有些刺眼。

“哎?”徐茜叶好奇的靠在车窗旁:“那不是宋俊珩的车子吗?”

宋俊珩将车往旁开,很明显是示意沈司岸先开出去。

沈司岸忽然挑了挑眉。

和他的小姑父打个招呼不过分吧。

他摇下车窗,在与那辆车反向错过时,按了按喇叭。

“多谢了。”

透过不透光的防窥膜,宋俊珩侧头看着那辆陌生的黑色轿车上的男人。

他微微眯起眼,确认自己没看错那是谁,而后直接踩下油门,擦着车边开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评论,少了好多哦qwq

是不是前夫哥太膈应了,哎,我也觉得,要不不追妻了直接送入火葬场火化算了?

☆、清醒

舒清因到家的时候,宋俊珩还没回来。

原本是打算和他聊聊的,舒清因握着手机,盯着宋俊珩的头像发起了呆。

佣人过来问她需不需要泡杯茶,现在天气冷,虽然空调的温度不低,太太刚从外面回来,喝杯热茶会舒服些。

舒清因摇头,“先生回来了吗?”

“没有,早上出去后就没回来了。”

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顺眼,视线挪过去,发现那盖着防尘罩的大提琴还没收起来。

“不是说要放进仓库?”舒清因皱眉:“怎么还在这里?”

佣人说:“先生说暂时不用放进去了。”

太太专业所求,对家里的家具摆设和陈方的要求都比较高,会破坏整体色调的防尘罩她向来都不喜欢,只要每天都有人负责清扫,那就完全不必要盖上这么一层东西了。

这个家整体的装修风格都是太太喜欢的,后来先生说要留个地方给他放装饰品,太太这才又让人重新在客厅做了个陈列台。

佣人问要不要把防尘罩拿下来。

舒清因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然后脱下大衣让佣人拿去挂好,自己才走到客厅沙发边坐下。

她点开宋俊珩的备注名称,不太符合他外在形象的“宋狗”称呼是舒清因偶尔和徐茜叶抱怨她这段丧偶式婚姻时,徐茜叶开玩笑取的昵称,她觉得写实,当即就用作给宋俊珩的备注了。

手机最下方的打字框上是她刚刚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消息。

【什么时候回家?】

他什么时候回家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像查岗一样质问他。

舒清因想了想,又给删掉了,重新打了行。

【大提琴到底要不要收进仓库?盖上防尘罩丑死了】

这是宋俊珩心爱的东西,直接说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舒清因想了很久,最后半个字也没发出去。

她最后还是给徐茜叶发了条消息,告诉她宋俊珩还没回来。

【可能忙工作吧,又不是非要今天跟他说清楚】

【反正下个月你生日,要不你生日那天跟他说吧,有点情商的人都不会落寿星公的面子】

【对了,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徐茜叶这一连串的回复倒让她陷入恍惚了。

以往每年生日,别人送什么她都是不在意的,她唯一期待的就是爸爸会送她什么。

其实爸爸的礼物也没什么特别,无非都是些珠宝或是车子房子,但舒清因喜欢的就是爸爸每年在她生日前都坏心眼的说忘记给她准备了,然后又在生日当天忽然送上他以为能骗到她的“惊喜”。

她十八岁那年,爸爸在香港拍下的手镯,舒清因到现在也没舍得摘下。

这只环翠满圆的天然玻璃种手镯玉质剔透,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实属玉中极品。

意思是,舒清因是爸爸心中的挚爱珍宝。

她再没有收到过比这更珍贵的礼物了。

大门的电子锁发出提示声,舒清因忽然站起身,趿着拖鞋小跑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