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快天黑了,不说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很想你。

因因。」

这封邮件删了又改,改了又删,等发送出去的时候,几个小时就这样悄悄过去了。

手机的电也被耗尽了,徒留右上角那点红色电量还在挣扎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舒清因站起身打算去开灯。

啪嗒一声开关响,灯没开,她又重复了几次,仍旧没有用。

她皱眉,又换了个开关试,仍然没有反应。

天黑得很快,夕阳下沉,刚刚还洒余在室内的暖橙色光瞬间从窗角溜走。

舒清因有些慌了,她不是又碰上停电了吧。

她走到阳台上,对面楼层已经有几户打开了灯,舒清因有些愣,难道就她这一栋的停电了?

她踮起脚,手扶着栏杆往旁边和下面望去,也看到她这栋的某些住户家亮起了灯。

舒清因绝望了。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停电就停她这一户么。

她又想到是不是张助理还没帮自己交电费,舒清因打算给张助理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电量还剩1%,手机已经有些卡了。

真的造孽,还没等她拨通张助理的电话,手机电量壮烈牺牲了。

舒清因彻底无语。

她又从卧室里拿出笔记本电脑,电脑是有电,但没网。

舒清因又去找USB转换头,试图用笔记本给手机充电,结果这时室内已经不剩半点光,她捧着笔记本,依靠着那微弱的光,转换头也还是没找到。

她从这一刻,下定决心再也不买苹果笔记本。

没电没网,梦回山顶洞人时期,舒清因就在沙发上,也不想下楼。

胆小的人就是这样的,害怕的时候宁愿一个人躲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肯起身想想办法,好像动一下,就会有女鬼找她索命似的。

舒清因想骂天,又想骂这小区该死的电力管理。

上次是过年,这才几个月,又碰上这种事,她真的应该去买个彩票冲冲喜。

她睁着眼,手臂环着双膝,尽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减少存在感,增加点安全感。

她胡思乱想着,上次停电的时候,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哦,不是她自己熬过来的。

舒清因张唇,冲着四周黑暗又寂静的空气开口说话,声如蚊音,“沈…沈司岸。”

“沈司岸。”

“沈司岸。”

她觉得沈司岸或许是阿拉丁神灯,叫三声就能出现。

叫了三声,没有出现。舒清因有些失望的撇起嘴,现实果然是残酷的,童话就只是童话而已。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

她就跟着傻子似的。

“沈司岸,”舒清因又叫他的名字,“我害怕。”

在第四声后,或许上天真的看她太可怜了,不忍心再这么折磨她,门铃响了。

如此安静的环境中,不算大的门铃声突然响起,显得鬼魅异常。

舒清因吓了一大跳,赶紧抱起旁边的抱枕,惊魂未定的睁着眼往门边看去。

这他妈,她想回酒店了。

这房子还闹鬼呢。

门铃响了两声后,又改成敲门了。

舒清因屏息,一动都不敢动。

又过了半分钟,她听见门外的人说话了。

“小姑姑,开门。”

舒清因仍抓着抱枕,双目呆滞的盯着门,刚刚跳得很快的心脏在瞬停了那么几秒后,又开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比刚刚更急促,几乎令人窒息。

门外的人见还是没有反应,又敲了敲,“舒清因,你在里面吗?停了个电而已,你不是吓晕过去了吧?”

男人的声音渐渐惊慌了起来,就差没打120急救电话了。

舒清因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不是做梦。

阿拉丁神灯显灵了。

王子真的出现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腿有些发麻,舒清因踉跄着脚步笨拙而又急切的跑到门边,给门外的人开了门。

她开门开得太急,门外的男人反应不及,一只手还悬在半空中。

回廊上,感应灯的功率并不大,但足够她看清眼前男人的脸。

是沈司岸没错。

男人穿着长款的风衣,翻领立起,短发还残余着被风肆虐过的痕迹。

他脸上担忧无措的表情还未完全褪去,此时又有些别扭的拧起了眉,薄唇微张,显得有些呆。

清冽的嗓音里带着些怒意,“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我还以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这个矮他一头的女人给紧紧抱住了腰。

她冲劲有点大,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扑得连连后退了两步。

“沈司岸,”她哽咽着说,哭腔惹得她吐字不清,“是你吗?”

沈司岸终于稳住脚步,伸手搭在她的后脑勺上,“是我啊,不然还能是谁?”

“你真的来了,你真来了!”她破涕为笑,像个孩子似的用力吸了吸鼻子,还没忍住踮起脚,像只猫似的往他怀里用力蹭。

男人不明白这个“真”是什么意思,但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不经感到有些好笑。

刚刚心头上涌起的,那些个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在心里叹气。

对她,他的脾气和底线都快接近没有了。

“小花猫,”他柔声说,“别把鼻涕蹭到我衣服上了。”

舒清因茫然的“啊”了声,双手松开,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他又突然反悔,扣住她的头,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开玩笑的,”男人闷笑,“哎,蹭吧蹭吧。”

☆、撩拨

沈司岸虽然这么说, 但舒清因爱面子,她才不要把眼泪鼻涕都往他身上蹭。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一阵湿润,有些哭笑不得,“怕成这样?”

舒清因不好意思说, 她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哭出来的。

虽然停电是挺让人闹心的, 但她不至于和心智未成的小孩儿似的,停个电就哭出来。

二十几岁的人了,因为怕黑而哭出来, 和因为看到某个人觉得高兴又心酸而哭出来, 这两个原因都很幼稚,但她不想让沈司岸知道真正的, 所以干脆闭嘴不解释,随便他误会。

“不怕了啊, ”沈司岸说, “我这不是来了吗?”

说完, 他往她房子里看了眼,低声惊呼,“还真停了啊。”

舒清因想问他什么意思, 又听他说了,“就算要住,你也选个比酒店条件好点的房子吧,三天两头停电的房子你也住, 为了躲我至于这么委屈自己吗?”

她有些愣, “三天两头?你怎么知道?”

沈司岸:“你姐说的啊。”

舒清因蹙着眉想了想,咬牙切齿的将徐茜叶的名字放在唇边, 反复碾磨搅碎。

“你先进来,”她给他让了道,“手机借我。”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张助理确认,问问他电费到底交了没有。

她拿着沈司岸的手机,发现自己压根不记得张助理的手机号。

这要是让张助理知道了,估计又要委屈了。

舒清因没法,直接点进了沈司岸的微信,“借你手机给我交个电费。”

沈司岸刚换好鞋,正琢磨着自己的鞋是放门口还是放她鞋柜,语气漫不经心,“随便。”

她凭着直觉找到了缴费选项,现在这种线上操作都做得十分简单,只要会用手机的基本上一看就会,舒清因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从来没自己动手交过电费,也很快掌握了这项技能。

转折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她遇到了困难。

“缴费户号是什么?”她问。

沈司岸掀了掀眼皮,“我哪知道。”

舒清因犯难了,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司岸看她半天不动作,坐到她旁边往手机上看了眼,笑了。

他哎了一声,幸灾乐祸,“你连自己房子的户号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舒清因理直气壮,“但我助理肯定知道。”

沈司岸沉默了,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这么嚣张的说自己不知道。

“你助理电话多少?打个电话问问他。”

舒清因:“不知道。”

“……”

沈司岸低叹,扶额,“我问问我手底下的人,他们跟你助理接触过,应该知道他的电话。”

柏林高层这边负责跟恒浚内部交接的人临时接到老板的电话,让他去问恒浚副总助理的电话号。

这人又辗转问了恒浚负责跟他接线的人,恒浚的这个人又去问了人事部,人事部才从恒浚的花名册里找到了助理的电话。

沈司岸拿到张助理的电话后,舒清因又说:“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你下楼帮我买个临时充电宝上来就行了,我手机里有存。”

“……”男人冷着脸,发号施令,“你打不打?”

舒清因怂怂的点头,“我打,我打。”

电话打过去,张助理语气明显很懵逼,他当即查了下,发现真的没交电费。

张助理的声音有些抖,“舒总,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您要相信我。”

舒清因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做事一向很稳妥的,为什么会忘记交?”

张助理为了保住自己在上司心中的稳妥人设,果断把徐茜叶卖了。

一听到徐茜叶的名字,舒清因也顾不上自己还在打电话,直接骂出了声。

“那我现在就帮您交上。”

“嗯,”舒清因说,“你把户号给我,以防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自己也能赶紧交上。”

“好的,实在不好意思啊,舒总。”

“不是你的责任。”

舒清因挂了电话,没两分钟,客厅的灯亮起来了。

效率是真的快。

她也就不问为什么沈司岸知道她新家的地址了,因为八成和徐茜叶跑不脱关系。

“你先坐,我去给我姐打个电话。”她淡淡说。

她的手机要开机还得等个几分钟,舒清因直接用沈司岸的手机给徐茜叶打了过去。

舒清因走到阳台上,拉上门,今天晚上的风甚是喧嚣。

她的心情比她在空中群魔乱舞的长发还要复杂。

那边徐茜叶接起就是一句,“不用谢朕。”

舒清因咧嘴,冷笑,“谢你妹!”

“妹?”徐茜叶话锋急转:“妹啊,你怎么用大侄子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故意不给我交电费,你……你还把人叫过来,停电叫人过来干什么,黑灯瞎火的你想吓死我还是吓死他,我手机又没电,家里也没电,连个无线都没有。徐茜叶,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是上天派下来收拾我的吗!你想干什么!”

舒清因气得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又颠三倒四,连她自己都听不懂自己说了什么。

“你冷静啊,”徐茜叶说,“我是上天派下来给你牵红线的啊,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我要你牵什么红线,你先把自己的线给握牢吧!你是不是就想要我的718!”

“我想要你的718是没错,”徐茜叶忽然笑了,“你对他有想法这也没错吧?”

舒清因满腔怒意又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给压下了。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试试总不要紧吧?就今天,你试试他,你看看他对你到底怎么样,就算你没勇气往前走一步,也许人家愿意替你走呢?”徐茜叶不紧不慢地说,“你慢慢来,不急于这一时,但哪怕你给他一点点回应都行啊。”

“……”舒清因咬唇,忍着羞耻问,“怎么试?”

“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徐茜叶笑了好半天才说:“真当你还十七八岁情窦初开呢,这还要问我?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言尽于此,别的你自己顿悟吧。你不能什么都靠我啊,那你们上个床我是不是还得搬个凳子坐在旁边教你摆什么姿势?”

徐茜叶的话实在太露骨,舒清因赶紧挂掉。

从阳台回来后,沈司岸仍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没有手机玩,干脆削个苹果来打发时间。

“打完了?”男人没抬头,语气散漫,“吃苹果吗?”

舒清因嗯了声,在他旁边坐下,将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

“先拿着吧,手里没空。”他说。

“哦。”

男人的手很白,削瘦修长,薄薄的手背皮肤上显出碧青色的血管,右手拿着精巧的水果小刀,随着削苹果的动作有节奏的动作着,大拇指抵在苹果皮上,以确保能一削到底。

舒清因顺着他浅色的衬衫袖口,视线来到他结实流畅的手臂线条上,他平时穿得最多的就是手工剪裁出线的西装,肩胛宽阔,刚好能撑住西装的肩颈设计。

男人眼睫垂着,落下半扇形的灰色阴影,淡粉色的薄唇上下接触,没什么情绪,鼻尖高挺,头顶的灯光往下照,半拢半映的将他的轮廓画出清晰的影子来。

“我要是削到手了,你负责。”他突然说了句。

舒清因迅速收回眼神,男人此时恰好完完整整的将苹果皮给削了下来。

“成功,”沈司岸挑挑眉,语气略有些得意,“吃吧。”

她接过一整个苹果,“你不吃吗?”

“我不喜欢吃苹果。”

那他还削?舒清因迷迷糊糊的咬了口苹果,清甜的水果香味溢入口中。

“既然来电了,”沈司岸瞥了眼这四周明亮的环境,慢吞吞地说,“那我还有留在这儿的必要没有?”

舒清因吃着苹果,小声说:“留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