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素让这个话痨放在床上,倒了一杯茶给她。正要转身给自己也倒一杯,忽然手腕被抓住了。

回头一看,梅玉瞅着他嘻嘻笑,烛火下眸子似乎有碎月浮动,“简白,你懂得‘卿’字怎么写吗?”语调中带上了点狡黠和得意。

“三点水加上青色的青嘛。”

“不是这个。是一个很难写的字,我偷偷学会的。”梅玉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床沿一笔一画地写,“卿”。

赵文素心里一痛,蹲下来看着梅玉的眼睛,轻声缓慢地问:“真是很难的字。你从哪里学会的?”

梅玉倒在枕头上,只露出半边脸,低声说:“我不告诉你,唔,祠堂的牌位上就有这个字…”

赵文素仔细辨认她脸上的神态,却不清楚她是否真的醉了。他包住梅玉的一只手,长叹一声,“梅玉呀,你…一直想着这个吗?”

梅玉微微笑起来。她支起身,搂住赵文素的脖子,缓缓在他的前额按下一个吻,慢得就像要把所有的感情都释放出来。

脸上的微笑似是而非,眸光带着朦胧的色彩。

末了,她轻轻打个呵欠,蹭掉鞋子,自顾蒙头沉沉睡去,不一会儿传出微微的鼾声。

赵文素一面给她掖被子一面心里沉沉的。

是么,你是这样想的么?

浓厚的夜幕衬得月色很好,微风徐徐,百花苑里花香四溢。月光透过窗棂,映照着蹲在床前那个泪流满面的大男人。

他懊悔。

其实以赵家的情况,通过三媒六聘娶个正经的良家闺女作续弦,不是不可以。但他选择买一个乡下女孩。不过为了一己之私,以为没有文化的女子,不会懂得所谓的风花雪月,就不用花太多心思。以为地位卑微的妾室,不会引起他太多的关切和愧疚。

他错了,错的离谱。

既然不能给予人家一份完整的爱,为什么要续弦呢?就是一只小狗,也渴求主人对他独一无二的关注啊!何况是梅玉这么一个敏感细腻的孩子。为什么就偏偏遇上了梅玉呢?

兰卿,兰卿,我该怎么办呢?

赵文素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

第二天醒来,梅玉却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给梅玉办过酒席之后,棠宁渐渐不管事,赵礼正也把精力放在学业上面。开春过后官府的事情很少,赵文素便多多操持了家务,和梅玉唱起了夫妻档。日子倒也和和美美。

到了六月底,棠宁怀孕足月,开始阵痛。有陈妈和一众经验丰富的婆子,大家并不很慌乱。然而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只闻产妇痛苦的呻吟,不见生下来,赵鸿飞头一个坐不住,趁着大家都只顾盯着产房的门,他离开座位偷偷溜出去。

赵文素早注意着他,一拍桌子喝道:“赵鸿飞!你大嫂生孩子过鬼门关,你好生在家呆着,不许给我去外头淘气!”

“唉呀,我在这里又帮不上忙!”赵鸿飞不耐烦地抱怨,赌气坐回去,看见父亲严峻的脸色,又不敢再罗嗦。百无聊赖地偷窥大哥,吓,还是那副棺材脸,好没趣。小黄毛儿,嘿!几天不见,头发乌黑发亮,,脸盘圆润,肤色好了很多,穿着绫罗绸缎,举止端正,哎呀呀,乡下丫头的影子淡成一点点了。

他伸出手去撩梅玉的头发,“小黄毛儿,大嫂还要多久啊?”

梅玉说:“我也没有经验,不知道啊。”

赵鸿飞笑嘻嘻戳她胳膊,“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个小弟弟玩啊,小黄毛?不过你这么丑,小弟弟肯定没有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不凡!”

梅玉闹了个大红脸,低头不语。赵文素骂道:“叫什么小黄毛,你太不懂礼貌了!”

放在平时,赵文素不爱管这些闲事,今日特别烦躁,看他哪里都不顺眼。

梅玉心里是气恼的,左思右想都没有地方得罪了这位小爷。这段时间来,他在外头偶尔惹小祸就算了,回家还喜欢捉弄她,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尽量避开。

忽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穿透门板,赵礼正霍地站起来,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生出来了!”

大伙立即站起来聚集到门前,焦急顾盼。

未几,稳婆打开房门。赵礼正冲口而出:“是男是女?”

梅玉则问:“母子平安吗?”

赵鸿飞嚷嚷:“让我看看小侄子!”

那稳婆笑着说:“恭喜老爷,大少爷,是个千金!母子俱平安!”

赵礼正当场就愣了,反问: “女儿?”似乎对女儿的到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梅玉和赵鸿飞早一溜烟跑进房去看婴儿。赵文素大力拍拍儿子的肩膀,“先开花后结果嘛!千金多好,来人!赏十两银子!”

稳婆们得这么多银子,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喜洋洋直夸赵家果然是大门户。赵文素站在门边又招呼道:“礼正,还不快点进来抚慰你妻子。”

赵礼正闷闷地回答:“是,父亲。”

梅玉和赵鸿飞早围在床边,新鲜地逗小婴儿。棠宁头发还湿漉漉的,额头绑了毛巾,躺在那里,疲惫而憔悴。

赵礼正瞥见那襁褓中皱巴巴的婴儿,不禁蹙了蹙眉。但见妻子娇怯怯的模样,想到她千辛万苦,心中一软再软,抚着她的手柔声道:“夫人,你辛苦了。”

赵鸿飞见到恭肃严谨的大哥这般怜香惜玉的模样,在旁边嘿嘿偷笑。

棠宁对丈夫虚弱地笑笑,便合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稳婆来赶人,“都出去出去,让产妇休息。”众人只得依依不舍散去。

家中多了一个小生命,繁琐的事情就多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该摆满月酒的时候,梅玉对着一张清单头疼。她拿去问赵文素:“简白,大爷一房的开销增得吓人。这次摆酒,奶娘开的单子上光给囡囡买的金锁,就要十件。作尿布的棉纱整三匹。真的需要这么多吗?”

赵文素看了一眼那清单,“好像是有点多。怕是那奶娘藏了私。不过算罢,大好日子别计较那么多了。棠宁给我们赵家做了那么多事情,就算我疼她的。”

梅玉瞟他一眼,不再说话。她想,如果真是奶娘藏了私,好处也落不到棠宁身上,怎么算疼她呢?这个赵文素,原来跟她一样对新生儿没一点经验。棠宁对她那么好,她也想弄得风风光光来报答棠宁,但不是这么乱来的。不行,她要去问问清楚。

想着她来到大少爷院子,夏花正是灿烂,小塘中的荷花开得很美。梅玉驻足观赏了一会儿,想起前几天赵文素教她的诗句,“绿荷舒卷凉风晓,红萼开萦紫莳重”,低头会心一笑。忽然远远看到一个人步履匆匆走出院子,看着像是大少爷。

梅玉转身来到棠宁房门前。她敲了门,过了好久,方才有人应答:“进来。”

梅玉有些疑惑,推门进去,细细一看,房内气氛凝重。小萍和小蕙在床前服侍,面上都是沉甸甸的表情。再看靠坐在床上的棠宁,怀抱着婴儿,竟是泪痕犹未干的楚楚可怜。

梅玉大吃一惊,忙劝道:“少奶奶,你还坐月子怎么哭了?快别这样。”

棠宁还没开口,快人快语的小萍就抢着说:“就是就是,奶奶还未出月子呢,大少爷就冷落了她,还嫌女儿麻烦——”

“小萍!”棠宁喝住她,拿起帕子边擦眼泪边训斥,“你怎么胡乱编排主子的不是?我管不住你了,不如趁早打发去嫁人!”

小萍气得跺脚,哭着跑出去。梅玉皱着眉头担心地说:“少奶奶,大少爷…怎么了?他对你不好,我跟老爷说去!”

说完起身就要走。棠宁忙拉住她,把孩子递给小蕙带去给奶娘,待人都走光了才握住她的手说:“你别听小萍胡说。刚才我跟大爷小吵了一下,两个丫鬟大惊小怪了。她们是从我娘家带来的,未免骄纵了些。”

梅玉愤愤地说:“少奶奶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做男人的怎么还跟你吵架?奶奶不说清楚一点,叫我怎么安心。”

“大爷最近忙于学业,今年秋就要考举。加上月子他不能住在房间,所以没有一天三次(注1)来看我,小萍和小蕙心里就开始不舒服。”

棠宁叹着气,“刚才他来了,说了一句孩子晚上哭闹吵到他休息。我心里一急,你也知道产妇天天闷在床上容易激动,就哭了。你大爷他天生不喜妇人哭哭啼啼,一甩袖子走人。所以刚才小萍说了那番话。”

梅玉点点头。棠宁千叮万嘱:“你千万别跟公公提起。夫妻小吵小闹不可能没有,我忍一忍罢。但大爷的前途是正事,我不想影响他。家和万事兴啊!”

梅玉见她言语间又憔悴了一分,忧心仲仲的模样,哪里还敢再提金锁尿布等事。

“奶奶这么贤惠,我也受教了许多。我不提就是。”

又劝慰棠宁好好调养身体,闲话一阵,才起身告辞。

她回去的时候经过院子,忽听一阵呜呜的哭声,定睛望去,原来是小萍蹲在荷花塘边伤心地哭泣。梅玉走过去,抚摸着小萍的脑袋,“小萍,好孩子。你奶奶说你是她的错,你别哭了。”

小萍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却是聪慧过人,哭着说:“我知道奶奶不是故意要说我的。我哭是因为她受的委屈。”

梅玉一听话里有话,赶着问:“你给我说说,刚才大爷到房里,是怎么个情形?我保证不说出去。”

小萍倒豆子一般倒出来,“自从小囡囡出生到现在,大爷来看望不超过十回。回回草草问候奶奶几句便赶着要去温习。明眼人都瞧出来了,大爷不待见女儿。连自己亲生闺女都没有抱过亲过。刚才来的时候,还责骂奶奶,说奶奶没有带好囡囡,天天晚上哭闹吵了他睡觉。姨娘你说,哪个婴儿晚上不哭得?他不帮忙就算了,还说这样的话。奶奶没有跟他分辨,只说月子快满了,叫大爷赶紧想想孩子的名字。大爷就不耐烦了,说他没有时间。可怜我命苦的奶奶,嫁过来之后就从不端大小姐的架子,生怕别人说她娇惯,一下子就气哭了。”说着她又呜呜哭起来。

梅玉叹息着,“既然知道少奶奶委屈,你就好好伺候,别惹她生气。你哭了一场,可觉舒畅多了?”

小萍点点头。梅玉哄她一番,让她回去了。却暗自思忖,大少爷重男轻女,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两厢看来,谁都没有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她能怎么样帮忙呢?

梅玉心事重重地回到百花苑。

回房之前她到厨房热了一碗糯米圆子吃。

那赵文素又在书桌前捣鼓他的印章,闻到糯米圆子的香味,诧异地抬起头,“糯米圆子?”

“恩。我有点饿了。离晚饭还有些时间。”

“我们昨晚上的夜宵好像就吃的这个。”

“对啊。还剩一点,我就热来吃了。”

赵文素重重放下印章:“说过你好多遍了,隔夜的东西不要吃!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快给我拿去倒掉!”

梅玉见赵文素要越过书桌走过来夺,忙狼吞虎咽把剩下的几个吞到肚子里,“唔…唔…不!又没有坏,可以吃的,为什么要倒了!别浪费粮食。”等到赵文素抢过碗,已经仅剩下汤了。

赵文素生气地骂她:“浪费事小,吃坏身体事大!你下次再这样,我天天监督你们把饭菜倒了才睡觉!”

梅玉笑呵呵地乐:“我还吃过馊了几天的窝头呢,不照样好好的。”

赵文素理都不理,把碗拿出去到树下倒掉。

梅玉吐吐舌头,在书桌前坐下,拿起毛笔蘸墨。

赵文素处理好碗,走过去扶住她肩膀,“写什么?”

她指着桌上的宣纸,“你教我的诗歌啊,来看看。”

赵文素拾起那张纸一看,笑出声来,“写错字了。”说完拿起管锥, 把“绿荷舒卷凉风晓,红萼开萦紫菂重”的“菂”改成“莳”。

梅玉脸红了红,说:“我说看着就不对劲,原来错了。对了,我刚才去看少奶奶,她说囡囡还没有名字呢。大少爷埋头在圣贤书里,应该没有精力想一个好名字。简白,你做爷爷的,不帮着想想吗?”

“唔,也是,我看礼正近来非常用功啊…这小孙女儿须得一个美好的名字。”赵文素站着想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对了,如今正值芰荷婷婷之季,何不就取此诗,名之曰荷舒。赵荷舒,怎么样?”

梅玉用力点头,“嗯嗯,好听。”

“我再多想几个,让礼正和棠宁看看,选不选择是礼正的决定了!”赵文素兴致被勾上来,当即兴致勃勃挥毫作了十来个女孩名字。

虽说决定权在囡囡父亲的手里,但老爷都想好了,赵礼正自然不能不顺这个人情,最后选择的是“赵荷舒”。

孩子的满月酒席做得非常热闹,除了赵家的亲戚,棠宁娘家的亲戚也来了好大一帮。

看着厅堂上和夫婿一起殷勤接待宾客、抱着孩子笑意盈盈的大少奶奶,梅玉真是联想不到前天还受了委屈的棠宁。她不由暗自佩服,感慨完人难当,幸好赵文素对自己并不要求什么,只平平安安过活就知足了。

想到这,她忽然觉得兰卿或许也是这么一个玲珑心肝人,所以赵文素也就不在乎自己愚笨。她的心情忽地沉下去。

酒席上觥筹交错,棠宁娘家人简直把外孙女疼到心尖儿上去,送得礼物有几大车不说,一晚上就抱着不肯松手。

由于刚棠宁大哥升了监察御史,据说风光得很。娘家颇有权势威望。

赵礼正见丈人家如此看重外孙女,也就不敢流露出轻视女儿的表情,把礼数都做足了。

不管各人都各怀心事,这个满月酒还是圆满地过去了。

(注1:正妻生孩子时,居住在侧室,丈夫住正寝,丈夫要一日三次派人问候妻子的情况;将生之际,还要斋戒;孩子出生后,设日子,要设弧表示尚武,是女儿要设巾兑,表示以兑巾侍人。妾生子,丈夫仅一日一问,子生后三月,在妻的内寝见妾生之子,以示妻妾地位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对白眉大侠说声对不起,说好发新章的时候要改上一章那个地方的,但是没有改…

今天码了两章节,长长的,实在很疲劳,一点儿也不想回头看回头考虑了。只想把电脑扔掉。

私人也有些事情,跟这边房东摊牌了,要重新找房子。

啊啊啊,那么多事情堆在一块儿。心里沉甸甸的,怪不得想写一个快乐活泼的梅玉,写出来都不对劲。

还有赵礼正,想表现他的重男轻女,好像也没表现出来?

啊?你们说说,看出来他重男轻女了吗?

再加一句,写了这么多字,下一章终于要重要转折拉!

伤别离合家携出游

一眨眼到了八月,赵礼正向家父提出想提早去京城,可以跟别的考生切磋切磋,打探底细。

赵文素检视过大儿子作的文章,自觉很有希望。

为了保险他还私下问过学堂的夫子。都说赵大少爷之前的乡试、省试都名列前茅,虽然丢了两年功课,还是不错的。文章文采好,各科又都平衡,此去状元不敢说,名次是一定有。

赵文素心里满意,就同意他提早出发了,并给了好多盘缠,叮嘱他别委屈自己。

于是赵礼正拜别老父,嘱托小弟,泪辞妻女,带着两个小厮踏上了赶考之路。

十天之后京城来信,说业已安顿下来,各项安好,不必挂念。

话虽这么说,但亲人出远门,留守家中的人总是心中想念,不得欢颜。

赵家老爷看看沉默的儿媳妇,看看整天往外蹦的小儿子,又看看每天小忙碌的梅玉,宣布了一个决定:“礼正去了京城,我们就去雁荡山区狩猎吧!别蔫蔫地呆在家里!”

赵鸿飞头一个跳起来欢呼。

梅玉高兴得很,拉着自家老爷的袖子,直问:“真的?真的?太好了!”

棠宁抱着小荷舒,笑看手舞足蹈的小叔,“爹带小叔和姨娘去玩就好了,媳妇留着看家,照顾囡囡。”

赵文素一锤定音,“那像什么话!你也去,囡囡也去。奶娘丫环都跟着去照顾就行了。”

于是全家动员起来,准备了三天。赵文素向官中申报了年假,安排管家德安和陈妈留守家中。两辆马车坐女眷,三辆马车载吃穿用品,男人骑马,就出发了。

出发的时候赵鸿飞特意赶马绕到梅玉的窗前,一脸嫌弃地对探头看风景的她说:“女人就是麻烦。像我去年自己一个人背着行囊就走人,哪里这样浩浩荡荡,生怕别人不知道赵家有钱。”

梅玉噎住了,瞪着赵鸿飞说不出话。

赵鸿飞“哼”一声,特潇洒地一挥马鞭,跑到前头去了。

梅玉放下窗帘,绞着手指生闷气。棠宁问她:“怎么了?”

梅玉闷闷地说:“二少爷总是寒碜我。可能他不待见乡下妹子吧。”

棠宁用帕子捂住口笑个不休。她是从小就被教养得很好的大家闺秀,即便笑岔了气,说话语调还是温柔婉转,再端庄不过的少夫人模样,“老爷平常总爱教训小叔,却不管他寒碜你,你知道为什么?”

梅玉摇头。棠宁说:“因为小叔并不是嫌弃你,而是喜欢你呀!都是同年纪的,他不逗你玩,难道跑来跟我这个生孩子的妇人开玩笑?这个年龄的少年,不懂女孩心思又爱逗女孩,最讨人厌了。你放宽心吧。”

紫芙、小萍和小蕙等小丫头都吃吃地笑起来。

梅玉愣了愣,眼睛迅速闪过一丝羞赧,含混地说了一句,“少奶奶你真是…”

棠宁笑够缓过气,慢慢说,“害羞什么!你们少男少女,谁没个心思?老爷素知他的性子,也道他大了,年前就叫我给个丫环给他呢。谁知他还爱来逗你,外头拈花惹草也不见少。”

听她这么拐着弯说明,梅玉放了心,仍掀了窗帘贪看外面的风景。

紫芙她们却正值朦胧憧憬的豆蔻年华,对男女情爱的话题又敏感又兴奋,竟是舍不得就此停住,一起闹着问:“少奶奶,那你喜欢咱家大少爷不?”

棠宁看着那一双双亮晶晶的期待的眸子,一指头戳到小萍脑门上,“你们这群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叫做喜欢吗?”

梅玉也心痒起来,跟着起哄:“奶奶,你就教教我们,什么是喜欢?”

棠宁好笑地看着她们,“我呀,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的。”

少女怀春的一颗心,得知自己许配给赵家大公子之后,便忐忑不安。

未来的丈夫,会是那诗文里描述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还是腹内草莽、癖性乖张的纨绔?

一切却只有在红盖头掀开的一刹那知晓。

穿着红绸喜衫的英俊郎君,玉树临风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