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鸿飞胸膛猛地起伏了几下,盯着她:“跟我走。”

梅玉吃惊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见她望过来,他反倒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是决计不要成亲的。梅玉,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以前虽然混帐…但我以后会对你好。我都计划好了。出去以后我们往北走,找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购置土地,安定下来。钱我都准备好了,不用担心的,你看!”

说完他七手八脚打开那个匣子。里面满满金灿灿的金银珠宝,耀得人眼花。

梅玉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在发抖,磕伤的地方渗出几颗血珠,他自己竟没觉察到痛。

见她面色凝重,赵鸿飞以为她在考虑,殷切地望着她的眼睛,“父亲他只念着我娘亲,娘死了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冷冰冰的,就沉浸在伤春悲秋里面。连我这个儿子他都狠心往死里打。这么久了,你肯定也清楚父亲的心思不在你身上。梅玉,别浪费青春在一个没有感情起伏的活死人身上!相信我,我…我这么大,就喜欢过你一个,我更能让你幸福。”

他的脸涨得通红,几要滴出血来。

梅玉沉默不语。

他大着胆子捉住她的胳膊摇了一摇,缓缓把脸凑近,全身轻颤着,想要去亲她。

就在要触碰到的一刹那,梅玉侧身躲开。

她咬着嘴唇,悲悯地看着赵鸿飞,“你觉得可能吗?二少爷,你想法就是孩子气,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立足。”

“我不是孩子,我能…”

梅玉打断他的话头,“我心里只有你父亲一个。我相信他。”

不容置疑的态度。

赵鸿飞僵在那里,用受伤的眼神望住她。

梅玉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说:“二少爷,你根本不了解老爷的苦处,不要这样诋毁你的父亲。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请自重。”

说完,她转身就走。

走得很急,层层衣裙翻飞,如荡开的涟漪。

她走出几步,几乎喘不过气来,忽然看到前方,赵文素站在檐廊下。

梅玉吓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赵文素负手静立,低头望着廊外的几丛翠竹的落叶,一头黑发垂落。觉察到她的停顿,赵文素转头看过来,面色平静无波,眸光幽深,一贯的儒雅清静。

还没等到梅玉开口,他就走过来,捉住她的手腕就往百花苑去。

这是梅玉今天第二次被人拖着走。不过这次她没有挣扎,而是慌乱得不行,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她脑子一片混乱,简白有没有听到赵鸿飞和她的讲话?听到的话就死定了,她一点对策都想不出来。

赵文素一直把她拖到卧房,砰地关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今天又要到司法局去现场确认。

只好早上赶了一点,晚上回来再补哈。丫头们别闹腾。

试新衣夫妾怀异样

赵文素一声不吭。

梅玉贴在门框上,怕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盘旋着是主动交待还是死不认账。

赵文素那一眨不眨的眼眸,盯得她浑身发毛。

她忍不住开口:“简白,我…”

赵文素伸出手,轻轻掩住她的嘴。

梅玉紧张地看着他。

他神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却忽然翩翩一笑,“这么急把你拖回来,是有个惊喜要给你看。”

“…啊?”梅玉糊涂了。

赵文素不顾她诧异的眼神,牵起她的手走入内室,来到床前。

“刚刚送来的,你试试看合不合心意?”他温柔地在耳边说。

梅玉哪里有心思看。他神色淡淡的,不动声色如一泓清潭,看不出有动怒的痕迹,也看不出有多欢喜。

面对她不安的注视,赵文素浅浅一笑,指了指床上,“看哪儿呢?”

梅玉只好看过去,一看之下呆了。

床上铺着一套衣裙,是美人蕉那般妖娆的猩红色。银丝绣的小朵梅花缠绕在领口和袖口,描金的腰带,裙摆一圈细碎翠玉,简洁中将华丽铺陈到极致。

“我画了样子,叫裁缝做的。给你在鸿飞成亲礼时穿,留着过年的时候也可以穿。”他说。

梅玉看了几眼,甚是漂亮。

她应了一声,马上又紧张地看他的表情,“好看好看,我怕到时比新娘还要喜庆,那就尴尬了。简白,刚才你——”

赵文素刮了下她的鼻子,“你怎么了,神经兮兮的?来,试一下给我看,有不好的地方赶紧再去改。”

梅玉彻底疑惑了,赵文素没听到她和赵鸿飞的话?

赵文素拿起衣裙,给她换好。又拿来一根带金流苏的梅花簪子,插到她如云的乌发上。

梅玉站在穿衣铜镜前,差点晃花了眼。

她没有福气见过贵妃娘娘。但这样的盛装,大约跟宫里头的娘娘也差不多了。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瘦骨嶙峋,圆润了一圈,人本来就高挑,撑起这样大气华美的服饰才勉强没有露怯。

梅玉整了整衣领,怔然道:“小时候,我们几个野丫头在一起过家家,把花儿戴在头上,轮流扮小姐和婢女。想不到现在,真的穿得跟娘娘似的。”

赵文素从后面环抱上来,扣住她的腰,“挺漂亮的,你就这样穿吧。”

梅玉对着镜子露齿一笑,用力点头。

镜子映出后面那个男人,翩翩若惊鸿之态,有完美优雅的眼睛鼻子。

他低头去吻她的耳垂,双手同时也从腰间上移,轻轻一挑,带子便跌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噗”一声。

梅玉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红得涂了层血脂一般,还有赵文素的表情,也暧昧到不行。

赵文素将她转过来,把吻点在额头上,眼睛,脸颊。

她几要屏住呼吸,有些失措地说:“还,还天亮呢。简白,你怎么啦!”

赵文素吻住她的唇。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地圈住他的脖子,随之而来是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跳。

刚刚穿上的好像嫁裳一样的新衣服,又被脱下来。温热的手游移到了胸脯上。

她听到赵文素温柔的压抑的声音,“到床上去,好不好?”

不等她回答,就被抱起来,放到柔软的床褥上。他啄了一下她的唇,然后起身脱自己的衣袍。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赵文素眼角浅浅的细致的纹路,已经不再年轻,但儒雅依然,叫人怦然心动。

但这次不知怎么地,他有些霸道,进入的动作甚至让她有点疼痛。强有力的臂膀捏得腰快要折断。

梅玉紧紧咬着唇,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在耳边烫得要命,还有炙热的汗珠滴到胸脯前,引起一阵战栗和快感。

不久就在这场迷乱中彻底遗失了自己。

事后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赵文素有些奇怪。

如果赵文素知道了,却沉默不提,可能他是不想追究让大家难堪吧。

那他到底知不知道呢?

梅玉为这个问题心烦意乱。最后她决定,不管自家老爷知不知道,在赵鸿飞成亲之前,她都不要跟他打照面。

于是她更加小心提防,千万不能遇到赵鸿飞。

赵鸿飞却也没再找过她。这令她放心之余,不免添了一点担心。

赵鸿飞一定很难过,会不会做傻事?

结果在成亲的前夕,赵鸿飞院子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到百花苑,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二少爷失踪了!

“什么?!”赵文素又惊又怒。

小厮战战兢兢地说:“小人按老爷的话,一直盯着二少爷。刚才他说过来找老爷,小人也就没跟着。谁知等了半天没见少爷回来,小人慌忙去找,才发现他不见了。”

梅玉震惊之极,半天合不拢嘴。

难道他真的离家出走了?往北去?

明天就要成亲,请帖都发给亲友了,他逃走的话,谁来当新郎?

赵文素当然也想到这一点,这下要叫所有人看赵家的笑话了!他拍案而起,暴跳如雷,“瞎眼的东西,你是怎么看人的!”

小厮拼命求饶。

“快叫管家安排人,到四个城门口守着,发现他的踪影,立即绑回来!还有到他常来往的一些朋友家,别问那些公子哥儿,要直接问人家家长,有没有鸿飞的踪影!”

小厮领命退下后,赵文素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气得面色铁青,“小畜生,不学好,给老子来个逃婚!”越说越气,把桃木的桌案拍得砰砰响。

“先别急,找找再说。”梅玉安慰着,心内也混乱不已。

她知道赵鸿飞十分不愿意娶妻,但没想到会反抗到这程度。她原以为,自己拒绝之后,赵鸿飞会作罢。

没想到他自己一个离家出走了,孤身一人,小厮都没带。

赵鸿飞肯定知道父亲会派人找他,他会躲到哪里呢?

梅玉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离家出走可以来投奔我…啊哈…”

对了!那天潜进府来看望赵鸿飞的人!

肯定跟赵鸿飞关系很好,否则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偷进来看望他。会不会那个时候,赵鸿飞就已经跟那人商量好了要走?

梅玉激动不已,刚要开声告诉赵文素,忽然又顿住了。

赵鸿飞不愿成亲,捉他回来又有什么用?。自己已经伤了他的心,怎么还忍心如此对待一个喜欢自己的少年?强迫的话,他一辈子会不幸福,不开心,甚至会怨恨。

她不想看到那个阳光灿烂的少年被毁掉。

不如让他远走高飞算了…

但是看着焦急不已的赵文素,她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该不该告密。。。。

北京暴雨过后,网络中断。。。。昨晚上死活上不了外网,不好意思哦。

这章写得有点急。我自己看着也不甚顺眼。唉。

迎新娘赵秦成眷属

赵文素走到梅玉面前,握住她的肩膀,“我要亲自出去寻找。你和棠宁在家守着,万一鸿飞溜回来拿钱拿物什么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扣住他。”

说完转身就走。

梅玉把他拉回来,踌躇了一下,“简白,二少爷他不愿意,你…不能放过他么?”

赵文素闻言,挑了挑眉毛,“嗯?”

“我…”梅玉松开手,垂头叹了口气,“唉,算我说错话,你快去吧。”

赵文素反倒转过身来,望着她说:“鸿飞乃我亲生,我自然不想为了面子,拿他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但是人家闺女无端端被糟蹋,怀了孩子,又何其无辜呢?不娶回来的话,她一生就葬送了。本来这么不明不白嫁进门,就够难堪的了。”

这一番话说得梅玉心头震动。是啊,那个姑娘家里也是穷困潦倒的。嫁不出去,说不定会被卖掉。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不是人人都像自己这般幸运。自己安逸惯了,竟然忘记底层百姓的苦日子了吗?

赵文素拍拍她肩膀,“我去了。如果找不到人,我还得去城北找鸿飞的堂弟,求他代鸿飞去迎接新嫁娘。”

“简白!”她再次叫住他。

下了好大决心才开口:“你去把二少爷贴身的小厮或者后门的门房拿来拷问一下,说不定就问出他的下落。”

赵文素微蹙眉,半信半疑:“何以这样说?”

“我前些日子撞到过二少爷的朋友偷偷进家里来,似乎就是同二少爷商量离家出走的事。那个朋友能进门,肯定有二少爷贴身的小厮带路,也肯定买通了门房。只消问他们一问,就可知道那是谁。然后到那人家里去找,很有可能…”

赵文素稍微想了一想,马上明白过来,朝她点点头,来不及多问就疾步走出百花苑。

目送他远去后,梅玉跌坐在椅子上,脑海一片空白。

赵鸿飞,这回你要恨死我了吧。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穿堂的风动得手脚发麻,她仍没心思去添衣服。

忽然外面一阵吵吵嚷嚷,将她震醒过来。

她蹬蹬蹬跑出去看。

大门外,赵文素拎着小儿子的领子往里扯。

赵鸿飞死死扒着铜门扣,用力得指甲发白,脚也绊着门板不肯松开,就是不进门。他头发散乱若癫狂之状,声嘶力竭地吼:“我不回去!我死都不要成亲!放开我!”

几个家丁冲上去,把他摁住。赵鸿飞还在拳打脚踢,死命挣扎。

赵文素举手想要带给他个耳光,举了半日,颤抖着落不下去,一口气提不上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肖子!”

“你是个混蛋!你不是我爹!”

赵文素气到极点,这回真要给他一个重重的耳刮子,却被梅玉冲上去拦住了,“简白,不要!你好好跟二少爷说。”

前一刻赵鸿飞还像临死的鱼一样作困兽之搏,忽然就停止了挣扎。

梅玉觉察到异样,向他看过去。

赵鸿飞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本来因剧烈挣扎而脸红脖子粗,此时慢慢蜕变得苍白。

梅玉早想好会被他嘲讽贬斥,甚至漫骂。

但他只定定望着她,眼神冷冰冰的,充满了伤心和绝望,双唇轻轻吐出一句话,“是你告诉我爹的?”

一字一句,字字锥心。

梅玉不忍面对他的眼睛,那无声的质问。但她也不想隐瞒,点了点头,攥得手心满是汗。

赵文素徐徐吐出一口气,挥挥手,“把少爷带回房间。”

赵鸿飞一挣,脱离家丁的钳制,整了整被扯得变了形的衣领,淡淡地说:“别拉我,我认得路。”

他转身朝自己院子走去,竭力保持着正常的步伐,背挺得跟剑一样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