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很早起床,梳妆打扮,等着坐花轿。

给我送嫁的是二哥鸿飞。

父亲殁了后,他就把我们娘仨和长生接到姑苏,跟他一起住。都说长兄如父,但是大哥他当官,很忙很忙,而我们又跟二哥住一起,所以对我来说,是二兄如父。他对我很好很好,我的嫁妆,他置办的相当丰厚。

他走进来,仔仔细细端详我:“小妹,你今天可真漂亮!”

我笑开了花:“二哥你的嘴什么时候都这么甜。”

“哎哟,我是真的觉得你今天特别漂亮啊。特别担心待会儿洞房时,妹夫见到如此美人,会不会流鼻血。”

“二哥!”我跺脚,羞红了脸。

他又对我娘说:“姨娘,我一定会安全将小妹送到妹夫手中的,你就放心吧!”

我娘点点头。

二哥的生意很大,相当忙碌,但是他每天都抽空陪我娘说话,哪怕是坐着沉默。有时候他回来得晚,娘亲已经睡下了,还是会敲敲窗,听到我娘睡梦中含糊的回答,他才返回自己的房间歇息。

有他这么孝顺地照顾我娘,我嫁到远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盖上盖头,坐上花轿。我开心地嫁了。

希望我和夫婿,也能像父亲和娘那样,相亲相爱一辈子。

番外之周惠父

父亲给我起名叫做惠父,意思是要孝顺父母。父亲读过几年书,在村子里做私塾先生。

村子里的泥孩子从小一起玩到大。住村头的周老六的女儿同我青梅竹马。

她叫做玉梅。

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懵懂无知的我们彼此许下一生的承诺。我爱她淳朴无华的纯真,娇艳如花的容颜。她爱我文质彬彬,温柔体贴。

哪料世事无常,我男生女相,被县老爷的公子看上,开始了痛苦的噩梦。

那个禽兽为了得到我,先是软硬兼施,见我不为所动,就把主意打到我父母的头上。我是家里的独苗,父亲为了我,跟那个禽兽拼命,结果被打死了。

出了人命,惊动了远近。但县太爷自然是包庇儿子,硬是说成我爹闹事,意外死亡。

惠父,惠父,我害死了爹娘,有何脸面再叫这个名字。

玉梅怕我想不开,日夜陪伴我,开解我。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逃出村子。

就在这时,那禽兽竟然带了一群人,将我们两个虏走。

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将我们关在一个屋子里,轮流奸污我们。

我忍无可忍,虽是一介书生,却被激发了兽性,抡起凳子猛砸到他脑袋上,不知道砸了几百下。他死了,脑浆迸洒了一地。

县太爷怒发冲冠,将我们关进大牢,极尽各种酷刑,不到三天,就将我们定了死罪。

也是他过快的定罪,卷宗没有编好,引起了恰好公干路过的宋提刑的注意。

经过明查暗访,宋提刑发现真相。

玉梅先被释放了,过了一个月,我也被放了出来,县太爷被罢官。

我去找玉梅。他父母却说她已经死了,将我打了出来。我不信,到处问人,村里往日跟我好的朋友悄悄告诉我,玉梅被卖掉了。

我流落到昌州县城,沿途乞讨,四处打听,两年都没有她的消息。我渴望重逢的时刻。

之后我被唐老先生救了,他看我学识不低,收了做徒弟,并举荐到昌州太守府做官。

我在官场里很快上手,如鱼得水。我刻意奉承,曲意相就,爬得很快。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再被人任意欺辱。

就连陈太守叫我着手准备陷害赵文素的事,我也没有一点犹豫,谁叫太守是我的靠山呢。而太守在京中的靠山,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却不料,在赵文素家里看到了失散已久的玉梅。

她竟然嫁作了他人妇。我回到家,喝了一夜的酒,吐了一身,浑然不觉。我惨笑,哈哈,我拒绝恩师的孙女,拒绝太守的女儿,却换来她对丈夫情深不移的话。

后来事迹败露,我锒铛入狱,三年后重见天日。

我搬到姑苏,隐姓埋名,重操父亲的职业,做私塾先生。打算平淡过完一生。

一年的春天,江南的小雨淋淋漓漓,我在街上慢慢走着。小贩吆喝:“老先生,要不要糖炒栗子,新鲜出炉的!”

老先生?是啊,我已经老了,白发苍苍。原来一晃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但记忆里,她的容颜依然是娇美如花。

路上遇到另一个老头,我和他互瞅了半日,方想起对方。

那不是赵家的二爷么?

我按捺住激动,“她…现在怎么样了?”

赵鸿飞却告诉我,她死了。

他领我到坟墓上看,又带我到家里翻看她的遗物。

我们都是可怜人,守候一生却两手空空的可怜人。

她的房间被赵鸿飞保留得很好,据他说,一切跟她生前一模一样。

我拿起桌上一本书,翻开看,却掉出一张纸条。

赵鸿飞低声说:“那是我父亲写给她的,她拿来做书签。”

纸条上面写着:“我一直庆幸,那个时候同意了纳妾。更庆幸的是,选中了你。你给了我一辈子,我希望这些年过去,你不会觉得后悔或是白费,因为我已经再给不起任何东西。中秋快乐。谢谢。我爱你。”(注1)

读完这短短的一段话,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