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留她在此,只怕并不完全是因为什么血舍利的事情。”天淼跟了上去。

天淑一愣,盯着他道:“你不会是说少爷对她有别的意思吧?她有什么好,又黑又瘦……”

“哎呀,我的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天淼哈哈一笑,“少爷说过想探探她的底细,但具体为何,我却也没多问。你不信的话就自己去问他好了。”

“她的底细?”天淑喃喃自语,随即快步而去。

天淑进了那院落,见屋门紧闭,便先上前轻叩,待里面的人应声之后,方才推门进去。奚秋弦穿着浅蓝轻衫,坐在窗下书桌前磨着墨,手边一本本古旧书册展着,上面均留有深深折痕。

“你是去给智圆疗伤了?”他淡淡问道。

“是,刚刚回来。”天淑将智圆的伤情跟他说了一遍,奚秋弦点头道,“等明天可以带银笙过去。”

“之后她就会离开此地?”天淑试探问他。奚秋弦挑眉道:“你急着想让她走?”

“不是,我只是奇怪少爷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天淑道,“照理说来,她不是您的对手,若是想要取回血舍利,少爷何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从她手中取回,送还给智圆便是。”

他抿唇笑了笑,侧过身道:“是天淼跟你说了什么吗?”

天淑一低头,没有吱声。他拿起笔,敲了敲桌子,“你们两人的一举一动,我可都猜得出。”

门外有人探身进来,抱拳道:“少爷,是姐姐多心,她说你……”“天淼不要胡说!”天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奚秋弦微微一怔,喟然道:“天淑,你以为我一见钟情了?”

天淑红了脸庞,不敢多话,侧身立在一边。奚秋弦无奈地举起手边书册,道:“你可知这些是什么?”

天淑愣了一下,恭恭敬敬道:“是老主人留下的剑谱,我知道少爷一直在研究此事。”

“是了,我带她回来,也与此有关。”他淡然道,“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多心了。”

天淼抬肘撞了撞天淑,小声道:“你瞧,我说得没错吧?”

天淑瞪了他一眼,但没好意思在少爷面前任性,便强拉着弟弟退了出去。奚秋弦见她两人离去,便又重新翻阅书册,凝神苦思,甚至忘记了时间。

一直忙到了午后,他才想到银笙,穿过小径来到她所住之处时,院内很是幽静。屋门虚掩着,檐下风铃轻轻叩响,细细琐琐的声音便萦绕不绝,伴着竹风幽幽,让人听了便觉心宁。

抬手敲了敲门扉,却无人回应。他略一踌躇,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起初以为银笙不在,可撩起卧房门前的竹帘,却见她侧身睡在床上。他一蹙眉,返身想走,到了外屋又止步,负手在了窗前。

窗外微风袭来,带着临江湿意,从这里远望出去,可见对面另一座山峰,淡淡青影如同描绘于苍穹间一般。

此时里屋却传来她的呓语:“哥哥,哥哥!我在这里……”

奚秋弦不觉转身,到她房门前,见她还未醒来,身子蜷起,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银笙。”他忍不住出声喊道。

她陡然一惊,身体变得僵硬,随即一下子坐了起来。“你做噩梦?”奚秋弦站在门口道。

银笙摸了摸冷汗涔涔的额头,眼神邈远,低声道:“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本来不想叫醒你,但见你样子有些吓人,就只好出声了。”他又朝窗外望了一眼,忽而道,“你能走动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以……”银笙略有犹豫,“但是可能走不了多少路。”

“没关系,走不动了就叫我,我喊人背你回来。”他轻松地道。

银笙不知他为何忽然要叫自己跟他出去,但这里是他的地方,便就跟在他身后慢慢出了这个院子。午间时分,阳光微一露出便又被云层遮蔽,淡淡的,不甚炎热。远处吹来轻柔的风,银笙不需抬头,便觉自己身在云里。

轻雾笼着幽静小径,她见四下无人,不禁问道:“平日里大家都在屋子里不出来吗?”

秋弦笑了一下:“你是在说笑吗?现在正是夏天,都躲在屋里岂不是活活热死?”

“可是这附近都没人……”她诧异道。

“小姐,巫山奚家虽是江湖宗派,可也要维持生计。早晨你还在睡觉,很多人都已经下山驾船航运,不然我们吃的用的都从哪里来?像暗夜盟的人那样去抢不成?”

“我平日在山里的时候也是自食其力……”她连忙解释。

“于是你师傅就靠你养活?”他不经意地问起,同时看着她的眼睛。

“师傅也会采集草药,我则是下山卖掉。”银笙的眼里带着小小的满足,似乎那才是她最习惯的生活方式。

“你果真不知她的真名实姓?”

“没有问过,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银笙失望道,“这些年来,她每天跟我说的话,都不会超过十句。她就像一个谜,不知来自何处……”

“若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我们奚家一直在找的人……”奚秋弦停下脚步,正色道。

银笙一惊,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指着前面的长廊:“跟我过去,自然就明白。”

长廊上爬满绿藤,但没有花,也没有浓烈的青涩味道。不仅如此,但凡银笙所望之处,都只有绿草青竹,并无各色花卉。

他带着银笙进了那长廊,坐在了翠藤影里。长廊的一侧是粉白墙壁,远望时并不觉得特殊,走到近处透过翠藤,才见墙上刻着长长的山水画卷。江水蜿蜒,青山奇丽,正与银笙之前望到的景象类似。

“这里就是神狱,对吗?”她欣喜地指着一处高耸的山峰,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还算明白人。”他含笑看着她的侧影,“因被绿藤挡住了些,不然的话,便是整个巫峡之景。巫山十二峰,尽在其间。”

银笙望着那画面,疑惑道:“这与我师傅有什么关系?”

“前朝年间,有一名剑客被人陷害,不仅声名俱丧,且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不顾一切地寻找真相,最后却发现那栽赃他的人正是当时武林中几个所谓德高望重的前辈,因无法当面指证,他便只好以已之力前去报仇。但那几个人联手将他打败,那打斗之处,正是在这巫山江域。剑客落水后幸得人搭救,那个救他的女子,乃是江南镜湖山庄的小姐,名叫沈缃。”

银笙蹙眉道:“为什么我觉得像是说书人讲的话本似的,你不会又在编造吧?”

秋弦笑了起来:“我编造这个有什么用,难道拿出去卖钱不成?你可知我说的那个剑客,他姓奚,名讳文宣。”

“奚……那是你的先祖了?”

“嗯。他是我的曾祖,当时被沈缃救起后,又遭那几个仇人的追杀,沈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晓了事情原委,便出手相助,带着他逃离了此处。岂不知这样一来,那几人为了灭口,从而又转向追踪沈缃,而且还散布他们两人苟合的谣言。沈缃却毫无畏惧,将曾祖救回镜湖山庄,又与他钻研剑术,融二人原有的招式,加上其他门派剑术的绝妙之处,共创了一套剑谱。因这套剑谱共分十二章,且两人相遇处是在巫山,便以巫山十二峰为之命名。登龙、圣泉、朝云、望霞、松峦、集仙为前六章,净坛、起云、上升、飞凤、翠屏、聚鹤为后六章。”

银笙听到此,才不觉又望向翠藤后的山水雕刻,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那后来他们是否报了仇?”

奚秋弦道:“那已是多年之后了,曾祖与沈小姐苦练期间,镜湖山庄因此而被江湖鄙夷,但因之前的江湖盟主正是沈小姐的祖父,那些人也不敢擅闯山庄。后来两人练剑成功后,阻截当年那几个仇人,原想要还自己一个公道,却不料那几人情愿以死相拼,也不肯承认当年的罪行。最终血战一场,曾祖与沈小姐总算杀尽了仇敌。只可惜,曾祖在最后一刻因为要保护沈小姐而废了双腿,两人原本该有的清白,随着仇敌尽数死去,也还是没能讨回。”

银笙托腮遐思,蹙着眉道:“虽然如此,我想他们一定是日久生情,最后结伴归隐了,对不对?”

奚秋弦望着她,莞尔道:“你觉得所有的江湖故事都该是那样结束?”

“大仇得报,又有那么好的姑娘一直陪着他,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结局?”银笙不服气。

“可是并没有啊……”奚秋弦无奈道,“不是一男一女在一起待得时间久了,就一定会两情相悦的……沈小姐是对他有意的,但曾祖之前有过爱妻娇女,经历了那么多,早已心灰意冷。虽说大仇得报,但他伤病一身,便不愿与沈小姐举案齐眉。沈小姐又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被他拒绝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十二章剑谱中的后六章,远离了江湖,后来音讯全无,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了。而曾祖则带着前六章剑谱,独自来到了巫山,多年后收养了一个孩子,再后来,便创立了神狱。或许是因曾遭受众叛亲离之苦,他手段愈加狠辣,但凡有江湖中人敢未经允许就经过巫山,便会船毁人亡,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不敢接近此地了。”

他话音才落,银笙已经站起身,怒气冲冲道:“这个男人真是冷漠无情,他说什么心灰意冷,但是沈姑娘为了他做了许多事,连声名都不要了,他怎么可以不领情?!”

奚秋弦略有尴尬:“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

“那也是你们奚家的祖先,哼,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银笙越发觉得可恨,愤愤不平地朝着奚秋弦道,“就算他忘不了妻子女儿,但眼前放着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女子,你怎可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辜负了她,还耽搁了她的一生!”

“喂,银笙,麻烦不要把我当成他好不好?再说你也该顾及一下,那总归是我们神狱的开山祖师……”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这样的男子。”她努起嘴道。

奚秋弦叹道:“你要注意一些,这算是遇到我了,不会见怪。若是你当着别人辱骂他们门派的祖师,只怕是要遭致杀身之祸的。”

银笙这才坐下,小声道:“我并不是要辱骂,就是觉得此人不值得那个沈姑娘喜欢。”

“喜欢与不喜欢,又岂是旁人能决定的?换句话说,再差的人都说不定有人看上,有些人处处都好,却找不到心爱之人,这也是世间常有之事。你又何必为此闷闷不乐?”

她愣了神,看着他道:“你倒是什么都懂……”忽而又冥思道,“可是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说我师傅是你们奚家要找的人?”

奚秋弦道:“巫山剑谱如今在神狱仅存六章,曾祖或许是因愧对沈缃,直至辞世都未曾将背熟的后六章誊写下来。只是将一些简单的招式传授给了他的养子,就这样流传下来。我祖父对后六章很是执著,一直想要找到沈缃的后代,看看是不是能补全这十二章。祖父去世后,神狱便交给了我的母亲,母亲二十岁时成亲,我父亲是放弃了本家姓氏入赘来巫山。他们夫妇两人穷尽一生追寻后六章的下落,但却始终未果……”

银笙双眉渐渐紧皱,望着他道:“再然后你便也一定要找全巫山剑谱?你这前前后后说来,难道是说,我师傅正是沈缃的后代?”

“许是后代,许是传人。总之一点,当日我在武陵峡畔看到你出剑迫退暗夜盟的人,便知你使出的剑术与我们巫山同出一脉。你既不是神狱中人,那必定便是沈缃那一脉的继承者了。”

银笙屏住呼吸,寒白了脸盯着他,许久才气恼道:“奚秋弦,原来你一步步把我引回来,不仅仅是为了血舍利!你这个人怎么心机那么重?!”

“别说的这般难听。我这里山清水秀,又不是人间地狱,你难道不愿意来?”他傲然道。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要我交出什么剑谱吗?我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银笙怒冲冲道。

奚秋弦好似早就知道她要这样说,一点也不动气,反而笑盈盈道:“你不知道不要紧,完完整整地练一遍给我看可好?”

银笙不悦道:“这是师傅教我的,怎么可以传授给外人?再说了,我只学得皮毛,师傅还总是说我愚笨。”

奚秋弦不以为意:“就知道你学艺未精,既然如此,你就去求她把剑谱拿出来看看。”

“你这个人怎么异想天开?!她不会听我的!”

“那带我去找她……”

“想得美!我要是带了外人过去,师傅定会杀了我!”她说罢,转身便要走,谁知奚秋弦一把拉住她袖口,好言好语道:“为何那么生气,我只是想完成祖父与父母的遗愿罢了,又不是用不好的手段去强迫你师傅。”

“我说了不想带别人去,你根本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银笙急了,两眼泛红,眼里含着泪水。

奚秋弦却不松手,生气道:“我一路帮你,你才能拿到血舍利,现在只是叫你带我去见见她,你都不肯?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血舍利交出来,明日也不必去求那智圆和尚了!”

银笙委屈至极,走又走不得,站在那里,背对着他,竟兀自抽泣起来。

他见她双肩微微颤抖,不觉松了手,银笙还是站着不动,想要隐忍悲伤,却压抑不住。奚秋弦坐了一会儿,又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坐下来。”

她想要挣开,他却用了力,使劲将她拖到自己身边,抬手将她按坐下来。

“说几句就哭,一点都不像江湖女子。”他没好气地说着,见她垂着头,背转了身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失望道,“我自己觉得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你这样哭哭啼啼,好像是我在要挟你似的。”

“我没有说你要挟……”她一边哭一边说,声音哑哑的,“只是我清楚师傅的脾气,她根本不会见外人,你去了也是浪费,我还要挨打。”

“怎会这样凶狠?”他微微一怔,看到她抬手抹泪,露出手腕上的伤痕,此时离得近了,细细看来像是鞭子抽过的痕迹。他不禁道:“这手上不会也是她打的吧?”

银笙默不作声,只是拭着眼泪。

奚秋弦叹了口气,自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想要塞给她。她却不肯要,将手缩了回去。“干什么,赌气吗?要我给你擦眼泪?”他强耐着性子道。

银笙还是不要,他皱着眉,竟果真拿起帕子给她拭了下泪水。银笙又惊又羞,急忙扭转了身去。

“我保证,要是见到你师傅,只会说明来意,不会强行索取。”奚秋弦缓和了语气,“而且我会跟她解释清楚,你不是故意违抗她的命令。我不会让她责罚你的。”

银笙哽咽道:“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他急忙道。

“你从开始就骗过我好几次!”她更急了起来。

“好好好,从今以后不会再骗你,这样可成?”奚秋弦微微俯身,双手撑在膝上,转目看着她道。

银笙犹豫了半晌,迟疑着点点头。

“这样最好了。”他欣然自悦,望着银笙哭得红红的眼圈和鼻尖,不禁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银笙小小地炸了一下毛,但貌似还是被小奚捏在手里啊~~~~

PS:下一章周一更,开学了比较忙,白天根本没有时间写,晚上回家就觉得困。╮(╯▽╰)╭

12第十一章春衫习习翦翦风

莫名其妙被奚秋弦引到长廊,听了那莫名其妙的故事,最后又莫名其妙地哭了一通,还被迫答应了他的要求,银笙觉得自己实在是中了邪。

虽然是点头答应了,可心里着实不安懊恼,总觉得自己是被这少年一步步引着来,什么都在他的盘算之中。因此待得抽泣一停,她便起身要走。

“不坐坐了吗?”奚秋弦此时倒是志得意满,跟在她身后轻松地道。

“有什么好坐的,我要回去了。”她说话还是带着些鼻音,又让身后的人扬起了嘴角。

因脚伤未好,银笙走得困难,这倒随了奚秋弦的意,两人便慢慢往回踱。走过一片松林的时候,他忽而问道:“这后面有好玩的,要去看看吗?”

“不要。”银笙虎着脸一口回绝,再也不想听他摆布。

“就是以前跟你说过的,有小兽的地方……”他似是颇为失望,背着手跟在她边上,低头望到她的脚,便又问道,“你的伤口还疼吗?”

“不疼走路会这样吗?”

“……好了好了,算我多话,你现在已然是只炮仗,一点就炸。”

银笙闷闷不乐,没再回话,在他面前总觉多说多错,不禁暗自告诫自己要离他远些,免得再受欺负。两人各自沉默,一直走到小院前,奚秋弦才道:“回屋去,把脸洗干净。”

她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沮丧地往回走。他站在原处没有走,直到她进屋才离开。

第二天天淼来接银笙的时候,看到她神情萎顿,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担心智圆和尚坚持不肯将血舍利转赠给她,便劝解道:“那大师的命都是我们巫山神狱救回的,少爷陪你去,人家总会卖他几分面子,你不要太过担心。”

银笙默默地点点头,跟着天淼出了院子,一直走到了大门口。白石长阶前,早已有人抬着华丽坐辇,奚秋弦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端坐其上。今日他穿着素白长衫,外罩轻如蝉翼的湖蓝薄纱,发束白玉冠缨,手中折扇轻摇,颇为闲雅。见她到了,便侧过脸微微地笑了笑,道:“我叫天淑去给你准备轿子,她马上就来。”

“我不坐轿子。”银笙低声道。

“不要逞强,走到半路伤口裂了,难道要上来跟我一起坐?”奚秋弦说着,便想让天淼去催一催天淑,岂料银笙本就心里不舒服,听得他又说这种轻薄话,不由发火道:“谁要跟你一起坐,我自己有脚不会走吗?”

这话一出,天淼等下属变了神情,纷纷皱眉望着她。奚秋弦紧抿了唇,“啪”的一声合拢了扇子,突然道:“不去了,让我下来!”

天淼尴尬至极,抬着坐辇的下属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片刻,只好听他话乖乖放下坐辇,他一撑座椅起身走下,径直来到银笙跟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冷笑道:“嘴巴越发厉害,昨天在我面前流眼泪,今日便要对我撒气了?”

其实银笙说出那话后,便觉似是不妥,但当时根本没往他身上想,如今见他真的动怒,自己却也只能傻呆呆站着。想要道歉又拉不下脸,见他说罢转身便往回走,不禁追上一步道:“我说的是自己……”

奚秋弦本已踏进大门,听她开口,方才止步道:“那又怎么了?”

“……总之就不是讽刺你的意思……”银笙别过脸。

“还轮得到你来讽刺?”他霍然回身,撩起衣衫下摆返身走回,斥道,“这次暂且记着,以后再不饶你。”说罢,又重新上了坐辇,扇柄一敲扶手,面朝前方道,“走吧。”

天淼等人这次松了口气,抬着他走下长阶,此时天淑方才带着人抬来一乘小轿,银笙不想再跟他们起冲突,只好上了轿子,远远随在后方。

一路上甚为安静,除了天淼跟奚秋弦偶有对话外,其余人等皆不敢再乱说话。银笙坐在轿子里,只觉得下了这座山峰后又绕行了一程,到了背面的山坳里,方才停了下来。

等她走出轿子,奚秋弦早已带着天淼天淑朝前走,她灰头土脸跟在后面,觉得连那些抬轿子的属下都在拿异样的眼神瞄着自己。眼看面前的一群人已经进了山谷,她急忙跟上,这山谷幽静深邃,大树下有小屋三间,除此之外都是茂盛的草木。

屋内的佣人听得声响,早已迎了出来。奚秋弦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留在屋外,顾自走了进去。银笙略一迟疑,顶着众人的眼光低着头紧随其后,进得门去,随手关上了门,才觉心里平静一些。

屋中有一僧人起身向奚秋弦行礼道:“奚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若非到了这里,只怕贫僧已经与其余师弟们一样西去了。”

奚秋弦抱拳还礼,与其寒暄几句,各自落座,也不顾银笙还站在门口。倒是那个叫做智圆的和尚见银笙神情尴尬,便问道:“这位是奚公子的随从?”

奚秋弦这才瞥了她一下,嘴角带笑道:“正是。”

智圆虽觉这少女有些面熟,但毕竟是个女眷,他也不便多看,便还是转回身与奚秋弦交谈。两人从东扯到北,奚秋弦本就善于言辞,与智圆谈笑风生,把个银笙冷落在一边。银笙见他始终不说血舍利的事情,不禁抿着唇狠狠瞪他,他以眼角余光一扫,假装没看到,又请和尚品茶。

银笙见他故意捉弄,气得没法,只得自己上前,朝着智圆道:“大师,你丢失的血舍利,如今已经被我找回了。”

智圆一怔,看看她,又朝奚秋弦道:“奚公子,您不是说血舍利是您找回了,现在供在神狱之中?”

奚秋弦从容一笑,起身走到银笙前,以扇子敲了敲她的肩膀,严厉道:“我与大师正在交谈,你一个下属怎么敢擅自插嘴?”不等银笙反击,又朝智圆拱手道,“她是个急性子,生怕我不把她立下的一点点功劳说出来,真是无礼。”说罢,又一扯银笙袖子,低声道:“还不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