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笙想到奚秋弦曾跟她说过的话,此时再看师傅,那阴厉的双眼里充满了仇恨。何梦芸始终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两人,此时忽然哑声道:“楚嫣红,你又要来带我的莫郎走吗?他不会喜欢你了,我跟他已经成亲,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成亲?”楚嫣红嗤笑起来,再踏上一步,迫至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你难道忘记了他早就是我的丈夫了吗?”

何梦芸睁大了眼睛,左手撑着船板,身子不住往后缩。“你胡说!他说他只是你的师弟,并不是你的夫君!”她愤怒地叫起来。

“怎么不是?”楚嫣红重重地揪住她的衣襟,黑斗篷一甩,手指直指斜后方的银笙,厉声道,“我与他早就有了女儿,是你痴心妄想要拆散我们!最后见得不到莫枫,便又亲手将他杀了,这一切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女儿!

这两个字在银笙耳旁炸响,几乎让她的心跳骤然停止。如果说之前师傅说到莫枫与她的关系时,银笙心中充满惊讶的话,那么当她听到后面的这两句话时,她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终年身披黑袍的,脸上没有笑意的师傅,时常对她呵斥责罚,说她天生愚钝的师傅,现在竟然成为了她的母亲?!

银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何梦芸却猛然扑到楚嫣红的脚边,嘶声道:“是你们杀了我的孩子,还逼死了莫郎!我也有孩子的,我也有孩子的!”

楚嫣红厌恶地将她踢开,回身拉起银笙,缓缓道:“银笙,我现在就正告你,你的父亲就是莫枫,我与他自幼就在一起习武读书,成年后在蟠龙谷订了终身。后来他因要寻找剑谱而下山,不料途中遇到了何梦芸。这女人狐媚妖艳,妄想要将你父亲留在身边,他不愿相从,反被暗夜盟的人追杀,最终死在了逃回冰洞山的路上……”

银笙浑身发抖,使劲摇头道:“不,不是,你骗我!我明明记得我住在一个宅院里,我娘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们是死在那场大火里的!”

“那只是你的养父母,你不懂吗?”楚嫣红挑眉道,“我为了要下山寻找你父亲,而将你寄养在别人家里。但不料暗夜盟的人要斩尽杀绝,竟找到方家,将他们偌大庄园付之一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银笙根本无法理清思绪,不顾一切地喊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对我说?!”

“我自己都身受重伤,没有能力对抗暗夜盟,告诉了你又能怎样?”楚嫣红对她还是极其冷漠,似乎全然不顾惜她的痛苦,加重了语气道,“当我得了血舍利,旧时所中的毒稍稍缓解,才想告诉你,不料你又带着奚秋弦来索求剑谱,甚至还引狼入室,使得暗夜盟的人再度找到冰洞山。银笙,平素我对你的教导你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你的杀父仇人就在面前,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手刃了何梦芸,为你惨死的父亲报仇雪恨!”

说罢,自腰间抽出一柄状若毒蛇的软剑,塞在了银笙的手中。

剑柄冰凉,银笙双手发颤,根本握不住软剑。何梦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看着银笙,忽然痴痴道:“你是莫郎的女儿?过来,让我看看你……”

银笙不敢搭话,楚嫣红在她后背上暗暗发力。银笙只觉一股内力汹涌而来,不由自主地便往前冲出几步。她手中的软剑为内力所激,骤然震颤不已。楚嫣红扣住银笙手腕,抬臂一刺,那软剑便如闪电般直刺向何梦芸小腹。

何梦芸虽然神志不清,但眼见利刃袭来,还是下意识地往后掠去。剑尖划过红衣,削断一缕长发,她本就站在船尾,这一退让之下,便再无回旋余地。虽然楚嫣红声称何梦芸就是杀父仇人,但银笙因为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一时之间尚难以接受,因此只刺出一剑,便紧握着剑柄没再出击。

“愣着干什么?!”楚嫣红怒斥一声,从她手中夺过软剑,飞身便刺向已经摇摇欲坠的何梦芸。

何梦芸长袖飞卷,两道赤练缠向楚嫣红手腕。软剑灵活如蛇,竟从赤练间穿透而出,寒光闪动,朝着何梦芸当胸便是一剑。何梦芸飞掠而起,掠过船篷向河岸而去。而楚嫣红此时已顾不得银笙,只身一人直追不舍。

银笙下意识叫着“师傅”,但她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两道身影一红一黑,凌波掠去,溅起水花片片。

小船在黑夜中漂流,银笙回望岸上,却见远处火把晃动,蹄声纷乱。她伏身于船篷之下,眼见那些人越来越近,个个皆身穿灰黑劲装,竟是暗夜盟的人追赶至此了。她的穴道之前曾被师傅封住,此时仍无法施展功力,只得躲在阴影处不敢露面。但那一行人飞骑追近,当先数人抛出带着铁钩的绳索,很快就将船只死死定住。

“上船去,看看夫人是否安全!”有女子在下令,听声音就知是凤千魅。银笙眼见那几人手持绳索正用力将船只拖向岸边,情急之下侧身爬到船舷边,趁着岸上的人不备,猛然间便跳下河去。

她虽很是小心,但落水之声无法掩饰。凤千魅坐于马上,迅疾派人下水查看。银笙憋着气游了许久,直至感觉到快要窒息才冒出水面,暗沉沉的水面上隐隐可见对岸火光犹在。她再次大口呼吸,准备潜下水去,不料脚踝处猛地一沉,竟被人从后方死死抓住。

不远处亦有人高声喊道:“抓住了!”岸上火把乱晃,那个抓住银笙的人用力要将她往身边拽,银笙拼命挣扎,但随即又有数人游来,其中一人紧紧卡住她的咽喉,抓着她的头便往水里按。

冰凉的水直灌进她的口鼻。从未有过的难受感让银笙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样。水势汹涌起伏,她独身一人在水中奋力想要挣脱那几双如铁钳般的大手,可是此时她才觉得自己的力气是如此微不足道。

也曾经有那么一次,她被激流冲袭,险些要沉下江去。却有琴匣缓缓飘来,她至今都不知道那是天意还是某人有意,但不管如此,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有一样东西,给了她生的凭借。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抓不住。

……之前那纷纷扰扰的恩怨,如果就这样随着自己的沉没而消失,也许就不会让人烦恼。

她在最后一刻,迷迷糊糊地这样想——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写了四千字才发现又没有小弦子的份……跪了。不过好在最近又是日更,我要加快节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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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劫后方知患难深

恍惚中,原本就起伏不已的河水好像越发奔涌翻卷,一阵阵水浪打得银笙直往河底沉去。她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有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后背。

可是她已没有了知觉……

那个人想将她托向水面,她的身子却很是沉重,于是他便从背后抱住了她,用尽全力带着她游向上方。透明的水里,银笙的长发披散漂浮,有一粒小小的、白白的珍珠自那个人的颈下滑落,穿过她的长发,最终沉入河底。

……

他带着银笙游出水面的时候,那几个被他杀死的人已经沉入水中,起先在河面翻涌的血花也渐渐散去。对岸喧嚣震天,火光如昼,照亮了半边河流。

凤千魅因为有伤在身不敢上前,其他部属隔岸开弓放箭,他来不及喘息,背着银笙便奔向山林。漫漫小路望不到尽头,枝桠丛生刮破了手臂,但此时他却只希望树林再密一些,好为银笙遮挡住随时可能到来的追击。

之前在水中一边拼斗一边还要护着银笙,他一口气又奔出数里,已经渐渐觉得力不从心。幸好天上云层深厚,月亮都被遮蔽,那些追兵一时未曾找到他的踪迹。

作为原先的同伙,他自是了解暗夜盟的追踪术,因此也知晓如何才能尽快地摆脱他们。

掠过一道弯路,他伏身隐入道边,将银笙轻轻放下。见她还未醒来,便托着她的背轻叩几掌,银笙猛地咳出几口河水,他唯恐引来追兵,急忙又抱起她躲到山石背面。

“阿笙,阿笙。”轻轻的唤声让银笙缓缓睁开了眼。

黑夜还未过去,她看不见眼前的人,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却让她忽觉悲喜交加。“哥哥……”她抖抖索索地抱住了他的双肩,将脸埋在他怀中。

本以为那条暗无光亮的河流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而救起她的,又是哥哥。

眼泪倾泻而下,她却也懂得不能放声哭泣,于是便硬是咬住了唇,哽咽不能语。

鬼虚影抱着她倚坐在山岩后,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抚过她已濡湿的长发。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躲在自己的臂弯里独自饮泣。就像小的时候,她受了委屈没了依靠而来找他一样。

荒山里风很大,树叶一阵阵簌动,银笙浑身湿透,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冷吗?”他低声问道。

银笙忍住了眼泪,默默地摇了摇头。鬼虚影稍稍松了松臂膀,道:“你怎么会在那艘船上?”

她怔了许久,想到之前师傅与何梦芸的对话,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鬼虚影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因落水而神智恍惚,急道:“阿笙,你没事吧?”

银笙这才回过神来,慌忙道:“没……没事……哥哥,原来我师傅没有被暗夜盟抓走,刚才就是她从何梦齐手中救下了我,又将我带到了船上。”

“盟主将梦芸夫人留在船上,你师傅怎么会带你去找她?”

银笙沉默了片刻,闭着眼睛,痛苦道:“她说……何梦芸是我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鬼虚影震惊不已。银笙深深呼吸,哑声道:“哥哥,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他头脑纷乱,不知她到底想要问什么。银笙鼓起勇气抬头道:“我跟你,是亲兄妹吗?”

他陡然怔住了。远处吹来的风从叶间掠过,地上树影斑驳,兀自晃动不止。他与她近在咫尺,几乎可以感觉到她沉重又压抑的呼吸。

“阿笙,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鬼虚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紧。

银笙双手撑在地上,勉强挺直了身子,颤声道:“回答我。”

他沉默了片刻,似是在忖度应该如何回答。可就是这短暂的寂静,让银笙的心为之揪紧。终于,他轻声道:“你是父母抱养回来的孩子,可是阿笙,我们从来都将你当做自家人对待……”

“因为我才使家被毁了是吗?!”银笙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句话。

“你胡说什么?”他皱眉抓住她的手臂,“那时候你才七岁还不到,又怎么会与你有关?”

银笙沉沉地低下头,手指抠住泥土,久久不能言语,眼泪一阵阵上涌,却被她硬是压了下去。鬼虚影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阿笙,你怎么回事,谁跟你说了这样的话?难道是梦芸夫人?她早已神智不清,你怎么能信她?”

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鬼虚影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沉吟片刻,迅疾道:“不要胡思乱想,走,我将你送回去。”

银笙哽咽道:“去哪里?”

“去找你那位奚少爷。”他沉声道,“凤千魅虽找不到我,但一定已经回去向盟主报告。你再跟着我,只会更加危险。我带你找到他之后,你们速速回巫山去。”说罢,不等银笙有所回应,他便已经迅速将她重新背起。

“抱紧了。”他的声音低沉,却有着让人可以依靠的感觉。银笙抱住了他的双肩,鬼虚影问清了她之前藏身的地方,便加快脚步朝着那方向奔去。

因河流对岸还有暗夜盟的人在不断搜寻,鬼虚影背着银笙从下游浅滩绕了一圈才找到通往那山丘的道路。他不顾辛苦地穿过灌木丛,一刻都不曾停歇。眼见前面山峦起伏,银笙依稀记得之间有一座矮丘便是神医他们藏身之处,正要告诉鬼虚影,却忽听斜侧立马蹄声疾,竟朝着此处渐渐逼近。

那间小屋被焚烧殆尽,只余缕缕青烟还在风中飘散。神医赶到这里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焦味在空气中弥漫。他自怀中取出由洞中的萤草制成的草灯,借着那幽幽蓝光小心往前查看。

原先高及腰间的荒草已经都成了枯黑灰烬,空空荡荡的野地里,有人躺在烟霭间。他快步上前,草灯发出的微光照在那个人身上,隐隐可见一头乌发散乱披在肩后,衣衫已经破碎不堪。

“采萍!”神医大吃一惊,俯身叫道。

采萍侧卧在荒草灰烬中,她的脸颊上已都是血迹,一双本来纤细灵敏的手被折断了腕骨,无力地垂在泥地上,呈现出诡异的姿态。

神医连连呼唤,伸手往她鼻下一探,还有微弱的气息。他抛掉草灯想要将她背起,采萍吃力地睁开眼睛,喘息了片刻,用极为轻微的声音道:“师傅……快回去……”

神医虽然平时对她不苟言笑,但见她被摧残至此地步,自是心如刀割,一言不发地便抱起了她。采萍却挣扎道:“他中了蛇尾针的毒,逼我交出解药……我没有给……他一定,还没有走……”

“不要多说话了!”神医咬牙斥了一句,转身便往来时路走去。采萍已没法再说话,她的呼吸越发急促了。此时正是夜晚最黑暗的时候,神医抱着她奔向山丘,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十数道黑影跟在他后方,迅速地朝着同一方向掠去。

山洞中,奚秋弦坐了许久,自认为气息已经逐渐稳定,便硬生生地撑着石壁站了起来。但才一直起身子,眼前便一阵发黑,幸得随从快步上前扶了一把,才未曾摔倒。

“少爷,神医不是叫您坐在这别出去吗……”长鸣小声提醒。他忍住晕眩道:“等不下去了,万一他们都出了事,我在这里枯坐又有什么意义?”

长鸣不敢多加劝阻,眼看他摇摇晃晃往外走,只得紧随其后。奚秋弦举步维艰,这种感觉让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那个疾病缠身又刚刚断去双足的幼童,也是这样强忍着痛楚一步步往前挪动。

他咬着牙前行,却在此时,自前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长鸣一惊,急忙握剑在手,横阻在奚秋弦身前。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幽暗的蓝光间人影闪动,来者身形迅疾,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天淼!”奚秋弦惊喜道,“是遇到了神医还是阿笙?”

“银笙与鬼虚影在一起。”天淼抹了一把汗水,很是着急,“是她跟我说,你们躲在这山洞里。我怕来的人多了会引起追踪,便自己先上来看看情形。”

奚秋弦微微一蹙眉,沉默不语。长鸣不禁道:“银笙姑娘怎么会跟那个人在一起?你这样过来,鬼虚影岂不是也知道了少爷的位置?!”

“她急着要我过来找你,怕我不信,还说鬼虚影是她哥哥。”天淼望着奚秋弦道,“少爷,这是真的?”

奚秋弦默默地点了点头,忽而道:“她呢?为什么没有上来?”

“她虽说鬼虚影是她哥哥,但我怎么敢让他到山洞来!”天淼皱眉,“他们还在山下,我的手下看守着他们。”

奚秋弦一抿唇,扬眉道:“去将她带上来,留在山下不危险吗?还有,神医与采萍至今都未回来,之前采萍是去找银笙的,我要问问清楚。”

天淼万分无奈,只得又转身离去。奚秋弦扶着石壁歇息了片刻,才能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待他艰难地走到接近洞口的地方,又过了些时间,天淼再度探身入内,身上背着的少女正是银笙。

“阿笙!”奚秋弦伸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惟觉微凉。

天淼将她放下,银笙虚弱地站在奚秋弦面前,缓缓抬头望着他。昏暗的光影中,他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眸子透着亮色。而在这清水般的眼眸中,既有惊喜又有伤怀,更多的则是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

虽然离开他才不过几个时辰,但此间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恍如隔世。她才想开口,久已压抑住的辛酸与痛楚竟齐齐涌上心头,顷刻间眼泪滚滚而落。

“阿弦……”她哑着嗓子,迈出一步,紧紧地抱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n⊙b汗,到现在才写完一章……没存稿还日更真是拙计!!!

52

第四十九章泫然欲诉却别离

“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奚秋弦低头轻声道。

银笙微微发着抖,好似灵魂出窍般怔然,只是抱着他不放。他捧住她的脸庞,又问道:“采萍呢?她不是出去找你了吗?”

“采萍……”银笙猛然回过神来,先前因为师傅说的那番话,她始终都神情恍惚,竟忘记跟哥哥说起此事。此时奚秋弦问起,她才焦急道:“当时她和我遇到了何梦齐,我被师傅救走,但她却好像是受了何梦齐一掌,跌入草丛中了。”

“你师傅怎么会在这里?!”奚秋弦惊讶道。

“她……”银笙欲言又止,只是蹙眉道,“阿弦,等会儿再告诉你,现在先去找采萍要紧。”

天淼从旁道:“我们来的时候竟没有发现她,也没见到神医。”

“神医也出去了?”银笙一怔,随即想到他定是不放心采萍与她的安危才下山寻找,这样一想,不觉心生不安。奚秋弦沉声道:“天淼,你赶快带人去找他们的下落。”

“是……”天淼举步欲走,继而又回头犹豫道,“少爷,鬼虚影……还在山下。”

奚秋弦双眉微微一皱,银笙忙道:“是哥哥从河中将我救起,当时凤千魅也在场,哥哥定然是不能回到暗夜盟了。”

“你的意思是?”奚秋弦望着她。

“你不能让哥哥上来吗?”银笙忐忑道。

奚秋弦没有立即回答,天淼与长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看看银笙,又低下头去。银笙抓着奚秋弦的手,急道:“哥哥现在无处可去,何梦齐知道他救走我,肯定也要追杀他!他不是坏人!”

天淼忍不住道:“银笙姑娘,鬼虚影是你的亲兄长吗?”

银笙愣了愣,默默摇了摇头。奚秋弦一惊,“阿笙,他与你没有血缘关系?!”

“师傅刚才说……我只是被哥哥家里领养的孩子……”银笙涩声说着,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阿弦,他虽然不是我的亲哥哥,但小时候一直保护我,如今又救了我多次,你难道不信任他?”

奚秋弦闭了闭眼睛,随即正视着她,低声道:“我跟你出去见一下他。”

“少爷!”天淼与长鸣不由自主往前一步想要阻拦,他斜睨过来,神色淡然。“你们还不快去找采萍与师叔?鬼虚影如果另有所图,我就算在这里不出去又能怎样?”

“神医临走时叮嘱过叫您不要离开!”长鸣年轻气盛,不假思索地道,“谁知道鬼虚影是不是使用了奸计,故意利用银笙姑娘引少爷出去!”

银笙辩解道:“他为了救我险些送了性命,怎么可能是在利用我?!”

长鸣想要争论,奚秋弦斥道:“再不出去,万一师叔和采萍出事,我不是成了罪魁祸首?!”说罢,便自己往外走去。

银笙见他步伐不稳,急忙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搀扶。天淼与长鸣万般无奈,只得手持利剑护在两人身前。出得山洞,夜空繁星烁烁,天际有灰白云彩缓缓流过,在那云层之后,已有微微的光亮透出。

银笙虽是极其信任哥哥,但也不敢大意,始终注意着四周情形。此时山峰静穆,黑影沉沉,周围除了草虫鸣叫声之外再无动静。她小声叮嘱奚秋弦:“你在这里站一站,我去山下找他。”

“叫天淼与你一起下山……”奚秋弦话音才落,忽听远处传来声声凄厉喊叫,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刺耳。众人皆是一惊,天淼急忙跃上山岩往那个方向张望,只见远处山峦间有火把起伏晃动,似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

正在此时,半山间草木簌动,有人朝着他们所在之处飞速掠来。银笙下意识地挡在奚秋弦身前,天淼与长鸣亦严阵以待,却见暗影间人影一闪,来者已经迫近。

“是谁?!”天淼扬眉喝问。

那人在距离他们不到一丈的地方停下脚步,正待开口,又有纷杂脚步声紧随而来,间杂着焦急的呼喊声。那些人正是天淼的手下,他们本在山下看着鬼虚影的行踪,如今却都飞奔上山。

奚秋弦静静地站在山道尽头,望着与他相距不算太远的那个男人。

“哥哥?!你怎么上来了?”银笙又惊又喜,奔到了他身前。

“暗夜盟的人都去了那边的山丘,听声音像是落入了埋伏,你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动身。”鬼虚影迅疾地说着,没有再往前。

奚秋弦一蹙眉,望着那黑沉沉的山丘,道:“他们为何会去了那里?”

鬼虚影没有看他,只是望着银笙,“不要去管那么多,若是还犹豫不决,只会耽搁时间!”

银笙回身认真道:“阿弦,哥哥说的没错……”

“你忘记了神医与采萍?”奚秋弦直视着她,“或许暗夜盟的人正是追着他们才去了那座山里!”

“我没有忘记他们,但现在怎么办?你这个样子还能与何梦齐去拼命吗?”银笙咬着唇,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似乎生怕他再不顾一切前去应战。

“你受了伤?”鬼虚影斜目看着奚秋弦,没有感情地问了一句。

天淼与长鸣警惕万分,其余随从亦都不敢放松,手持利刃围住了鬼虚影。奚秋弦淡淡道:“还好,不会死。”

鬼虚影似是很不屑地笑了笑,缓缓道:“我是担心银笙才让你们走,若是你还不知好歹非要留下来,我便自己带着她离开。”他顿了顿,又道,“你即便是没有受伤,也不是盟主的对手,我同样如此。”

“哥哥!……”银笙不由侧身望着他。奚秋弦沉默片刻,在这短暂的安静中,远处山峦间仍有火光摇曳,呼喊声不绝于耳,让每个人都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