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人应着,轻轻退后几步。鬼虚影沉吟了一会儿,向着船舱方向道:“盟主,那老鬼处定然有解药,属下去帮你夺来,缓解盟主痛楚。”

何梦齐冷冷道:“不必了,我自会解除毒性。”

“但老头子不是说什么针已经刺进了您的……”凤千魅还没说完,何梦齐已经低声斥道,“他是危言耸听,你也相信?”

她只得道:“属下只是关心盟主安危。”

此时船只渐渐往下去,鬼虚影站在船头回望山色,微一思忖,低声道:“盟主,您受伤之事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晓,否则万一引来其他门派,我们此行就会平添麻烦。”

何梦齐本来已经不愿再多言,听到这里,不由道:“你的意思是还要返回去?”

“此事由我来办,盟主尽管在船上养伤。”他低垂着双目,声音略带喑哑。何梦齐沉默片刻,没有反对的意思。凤千魅不禁望着身边的鬼虚影,他朝她盯了一眼,随即返身掠向岸边。

上岸后,他没有直接赶往神医所在之处,而是钻入了山林。左折右弯,攀着山岩纵至半山,有一处地形低洼之处,从上面望下去只觉满眼碧草,分不清到底何处是平地何处是凹陷。在确定身后无人追踪后,鬼虚影飞身跃下。脚下是厚厚绿茵,他拨开草丛,银笙正静静睡在其中。

他运指解开其穴道轻声喊了几下,银笙这才缓缓醒来。刚睁开双眼,她便惊慌不已:“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鬼虚影抱起她,低声道,“阿笙,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了。”

银笙一惊,之前她眼见哥哥追着凤千魅远去,她因担心他误入圈套因而也紧随其后,但山林茂密,她追出一程后便看不到前面两人的身影。银笙在山间寻找哥哥的踪迹,待听得不远处有动静而要赶过去之时,却觉背后一麻,当即失去了知觉。醒来后,便已经是在这里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想要站起,却被鬼虚影按住。他望着她,道:“我另有要紧的事要办,你跟着我会有危险。”

银笙至今都不清楚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又出了什么事,她使劲揉按着太阳穴,惟觉疼痛难忍。“哥哥,你不要轻率地去找何梦齐……”

“我不会那么鲁莽的。”他说着,回头望了望,又道,“听我说,奚秋弦他们还没有离开此地,过会儿必定会来找你。你就说自己被人偷袭后失去了知觉昏倒在此,而我在那之前已经与凤千魅一起离开,不要多说其他的。”

“为什么要这样说?!”

“别问那么多,有些事情不能被外人知道,明白吗?!”鬼虚影抓着她的手臂,迅疾道,“无论他们怎么问你,你都不要说起我重新回来找你的事。还有,你要记得说,在你昏迷之前,曾经听到凤千魅向盟主建议说要杀了神医灭口。”

银笙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隐隐浮现不安。

“盟主暂时不会再来,你马上跟着奚秋弦回巫山。”鬼虚影说罢,一把抱起银笙,纵身跃上平地。银笙在他怀中感觉不到以前的那种安稳了,相反,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你不相信我吗?哥哥。”她低着眼眸,声音暗哑,“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不是爹娘的女人?”

他脚步一滞,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道:“不是,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阿笙。”

“那你为什么瞒着我很多事?你让我怎么跟阿弦解释?”她难过道。

他皱眉,“我方才跟你说过的话,你只要牢牢记住就可以应付他。”

“可我不想应付他!我遮掩得再多,只会让他更不相信我了!”银笙咬着唇,又想起了在冰洞山发生过的事。鬼虚影一怔,将她轻轻放下,抚了一下她的发鬓,“阿笙,有的事情在世上越多一个人知道,就越多一分死亡的危险。我不是不信你,也不是不信他,但他是神狱之主,手下众多,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泄露了我们的秘密,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我只是要你向他说个小小的谎而已,我相信他不会怀疑你的。”

银笙的心有些发凉。

此时自远处传来草木簌动之声,似是有不少人正往这边而来。鬼虚影抱住她,附在她耳边道:“别忘记我说的话,想办法跟他回巫山才能保证自己安全。”说罢,忽而松手返身掠向后方。

银笙情不自禁地往他去的方向追了几步,却听身后有人叫道:“银笙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她惊而止步,回过身去,只见天淼等人正满头大汗地赶来。随后,人群朝两边散开,奚秋弦在天淑的搀扶下吃力地登上石阶。不知为何,银笙这一次看到他,竟没有以前的那种欣喜之意,相反,一丝不安在心间蔓延扩散,逐渐洇染成层层乌云。

他同样不像过去那样面带微笑,甚至都没有力气抬头看她一眼,只是低垂着眼帘,望着苍碧的地面。

神狱的人以复杂的眼神望着她,银笙有些手足无措,在等待奚秋弦开口却无果的情况下,她鼓起勇气走上前一步,小声道:“阿弦……对不起,我没有按照你说的话去做。”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墨黑清澈的眸子望着她,有几分凉意。

“鬼虚影呢?”奚秋弦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银笙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过了片刻,才道:“哥哥他,不见了。”

“不见?!他明明……”天淼忍不住想要说出之前看到的一切,但奚秋弦却侧过脸道,“天淼,师叔去了哪里?”

天淼一愣,“他好像是抱着采萍回那小屋的遗址了……”

奚秋弦点点头,又望着银笙道:“你随我去那里。”

银笙尚不知所以,可奚秋弦那种无悲无喜的神色却让她心神恍惚。以前的他喜形于色,有时甚至如不经世故的孩童一般,而此时站在面前的阿弦,却好似清水澄定,至静至沉,看不出任何情感。

“采萍,采萍她怎么样了?”银笙呐呐道。

奚秋弦没有说话,转身往来时路走去。阳光虽艳,他的背影在树影下却染上了几分暗绿。这种异常的安静与冷淡让银笙不知到底应该如何,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走了几步,似乎是察觉到她未曾跟随,脚步一顿,低声道:“她死了,银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好肥……昨天晚上其实写了三千多,现在又补了好多……

小银子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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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荒烟萋萋孤身去

银笙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先前的忐忑不安就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转而化为了无尽的迷茫与绝望。她甚至不知道奚秋弦是怎么离开的,等到她稍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隐没于山间草色之中。

银笙心慌意乱地紧随而去,神狱属下听得她的脚步声迫近,也只是回望了一眼,并没人在这个时候再多问什么。下山的路蜿蜒绵长,奚秋弦在天淑的搀扶下走得异常艰难。银笙跟在后边,却再没有勇气上前帮忙。

她觉得在这样的时刻自己已经是不被人喜欢了,又何苦还要去自讨没趣?每次当别人因她的所言所行而不悦时,她就会躲在一边,连心都缩成一团,不想再去打搅他人。跟在师傅身边生活的时候如此,现在亦如此。

一路上彼此沉默,直至到了山下,她见奚秋弦停下脚步,以为是在等她,便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了些。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他却又艰难地向前走去。

天淑一直陪着他,银笙垂着眼帘,默默地跟在后面。

走过长长的小路,那片荒地已在眼前。原本草木繁盛之地,如今成了一片焦枯遍地狼藉。有些地方的火苗还未完全熄灭,阵阵青烟随风飘散,望之更觉凄迷清冷。

草地间的小屋已经彻底烧毁,只剩下三两根烧焦的梁柱倒在地上,还有一些杂物残骸散落其间,几乎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神医并不在这里,却是从山丘之侧传来轻微的响声,似是有人在掘着什么。奚秋弦微微侧过脸,道:“你们留在这里,我去跟师叔道别。”

天淑与天淼等人皆退立一旁,他往前走了一步,又道:“银笙,你跟我一起去。”

自从在山上重遇之后,他一直都是这样叫她了。银笙心绪越发低落,垂着头跟在他身后,朝着那小山丘慢慢走去。没有了天淑的搀扶,奚秋弦走路便迟缓了许多,步伐又似最初与银笙见面时那样,生硬艰涩。

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来到他身侧稍后的地方,悄悄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的袖子。可是指尖才一触及那微凉的袖口,他便有意无意地收回了手臂,没有让她碰到。

银笙泄了气。

他就这样一步一顿地走到山丘背面,前方就是潺潺水流,神医正手持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一个铁铲,坐在地上埋头挖掘。一地荒草间,采萍闭着双目静静躺着,脸上淤青与血痕犹在,再也不复以往的俏丽。

银笙的眼泪一下子漫了出来。

虽然与采萍才刚刚认识,但最后的时刻,是采萍为了救她而被何梦齐击中。而之后银笙被师傅带走,仓惶间只望到采萍如断线纸鸢般跌入草丛,此后发生了什么,她竟是一无所知。

她还跟着哥哥想再去解救神医与采萍,在当时的银笙心中,采萍只是受伤而已。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奚秋弦站在距离神医不远的地方,神医背影有些伛偻,顾自掘着土。“师叔……你受了何梦齐一掌,为什么不好好休息?采萍的后事,让我来替你处理……”他低声道。

神医看都没看他,丢下铁铲,伸手扒着堆积起来的泥土。过了片刻,才道:“我的徒弟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女,跟着我十来年,吃的是粗茶淡饭,现在比我先走一步,我将原先给自己留的墓地给了她,并不需要办什么后事。”

“但我怕您伤了身体……”

神医冷冷看他一眼,“我已经无牵无挂,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还留在这里不走?”

奚秋弦垂下眼帘,“我不是还想赖着不走,因为之前并没有正式向您致歉,若匆忙走了甚是不安。”他回过头,看了看银笙,又向神医道:“银笙回来了,我带她来送一送采萍。”

神医踞坐于荒草之间,抬头望着两人,再看看已经死去的采萍,摇了摇头。

“不必弄这些繁文缛节,埋了就埋了,过不了多久便是一堆枯骨,我也一样。”他说着,吃力地抱起采萍,将其放在了刚刚掘好的墓穴里。

银笙哽咽道:“前辈,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自己一去会引出那么多事。”

神医不说话,只是顾自又看了采萍一眼,爬上地面用双手将泥土推入墓穴。采萍的面目与身子很快被簌簌而落的泥土覆盖,逐渐的,消失在厚厚土堆之下。

银笙一直在哭,但神医没有再看她。

“师叔,您现在孤身一人,且又受伤在身,不如跟我回巫山先行疗伤……”奚秋弦的话还未说罢,神医已经转身离去,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银笙忽然想到哥哥说过的话,紧追几步,朝着神医的背影道:“前辈,暗夜盟的人或许会来杀人灭口的!”

神医的布袍在风中飘摇不已,他边走边哑声道:“来就来吧,他们再也不会找到我了。你们也一样。”

“师叔!”奚秋弦望着他孤瘦背影,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河岸边有一艘小舟,正是之前采萍撑来的,神医一撩衣衫跃上船头,竹篙一点,船儿便如轻叶般翩然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天际一抹苍蓝,云雾翩跹。有风自河流对面的山谷徐徐吹来,泛起万千涟漪。这数不清的耀眼光亮在银笙看来,丝丝缕缕,交错连绵,就像一张凝着无数朝露的蛛网,将她困在了中央。

奚秋弦面朝着船只离去的方向,依旧跪着未起。他的轻衫为微风吹动,腰身仍挺直。银笙慢慢地走到他身后,俯身道:“阿弦,你起来好吗?”

他似是在出神,目光渺远,没有回应。银笙抿了抿唇,攥着拳,在他身侧蹲了下来。两个人离得很近,阳光正从对面直直射来,她可以看到奚秋弦纯澈的眼里有淡淡的水雾。

“我们先回巫山吧……”银笙试探着问他。

他缓缓地转目看着她,经过一夜的煎熬,她的脸色也很差,眼圈有些发红。奚秋弦很快垂下眼帘,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吗?”

银笙愣了愣,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想了半晌,才道:“神医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你的身体好一些,我再跟你一起去找他道歉……”

他静默片刻,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不应该来这里。”

银笙心里一阵酸涩,他又道:“或许我更不应该让你带我去冰洞山……”

“可是已经发生了还能后悔吗?”她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不想他陷入这种自责中,“其实,其实要不是我擅自出了山洞,说不定也不会这样……阿弦,我会跟你再去找神医赔罪的,但你现在先起来好不好?”

他却摇了摇头,望着她,许久。

“我让你跟着鬼虚影走,你们为什么又回来了?”奚秋弦终于问道。

银笙一怔,低下头去。“……我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神医和采萍……所以,就让哥哥带我去那个山丘,想要解救他们。”

“然后呢?”他静静看着她。

“然后?然后……”银笙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指,“他打探到何梦齐不在山顶,带着我往山上去,抓到了凤千魅。再后来,凤千魅趁机逃脱,哥哥去追她,我跟着跟着,就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那你怎么会跌到那个坑洞?”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有人在背后袭击了我……”银笙双眉微蹙,眼神有些恍惚,不敢正视他。

奚秋弦始终盯着她,随即反问道:“袭击你之后那人就走了,然后等着我们去发现你,将你救下山?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益处?”

银笙的脸微微发热。“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她心慌意乱地道。

他明丽的眼眸中添上了几分寒意,没有再追问下去。

银笙见他唇色发青,不禁祈求道:“阿弦,你有什么话要问我,等回去后再说好吗?这里风很大,你会受不住的。”

他却望向采萍的坟墓,没有说话。两个人僵持在此,过了许久,自后方传来脚步声,是天淑天淼等人走了过来。“少爷……”天淑见奚秋弦还跪着不动,不禁走到他身后,俯身扶着他的肩膀,“何梦齐虽暂时走了,但此地还是不安全,为大家考虑,您也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奚秋弦这才撑着她的手臂吃力站起,银笙自从他们到来之后便一直静默不语,此时更是退离至一旁。天淼准备叫众人启程,但看到银笙还在边上,不禁问道:“银笙姑娘,鬼虚影又回到暗夜盟了,你知不知道?”

银笙一惊,抬目望着他,又望向奚秋弦。奚秋弦眼睫低垂,不动声色。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心乱如麻。

“少爷,您没有问问清楚吗?”天淼道。

奚秋弦抬头,看着银笙,道:“她说自己到了那山上后就失去了知觉,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何事。”

天淑在之前听天淼说起了鬼虚影的事情,此时不禁挑眉道:“银笙,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鬼虚影虽说是你哥哥,但你们分别了那么多年,你对他又有几分了解,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听从他的安排?我很怀疑暗夜盟的人紧追至此是不是他有意利用你来布下了什么局!”

银笙脸色发白,争辩道:“我跟他虽然分别了很多年,但我知道他不会害我!”

“他不会害你,但他害了我家少爷,更害了神医和采萍!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天淑上前一步,迫近她身边。

银笙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望着奚秋弦道:“阿弦,哥哥有他自己的打算,很多事我并不清楚,但我不可能帮他来害你!”

“但你还是在骗我,对不对?”奚秋弦出乎意料地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火,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哪个人会故意袭击你之后什么都不做,再把你放在山里……除非,那个人就是鬼虚影。”

银笙紧紧抿着唇,站在风里。

“他到底要干什么?”奚秋弦往前一步,唇边带着仅存的一丝微笑。“你到现在还要替他隐瞒下去吗?”

银笙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她感觉到莫大的恐慌,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那种审度猜忌的眼神,让她如坠深渊。

奚秋弦见她不说话,忽而转身便走。银笙惊慌之余急忙追上,在他身后喊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又回到了暗夜盟,阿弦!他,他在山上袭击我,只是不想让我遇到危险,想让我能回到你身边……”

“回到我身边?”奚秋弦停下脚步,“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事我一开始没想说……”她红了眼圈。

他忽而笑了笑,肩膀微微震颤了一下,“现在看到我要走了,才想到说出来吗?”

“对不起……”银笙哑着嗓子道。

“为什么你总是不肯跟我说实话?!坦诚地相处就有那么难吗?!”奚秋弦的声音突然变得寒冷如冰,“采萍死了,师叔走了,你却还在一些细枝末节上遮遮掩掩,你到底想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采萍的死跟我有关,我也知道你很难过……”她再次哭了起来,眼睛酸痛难忍。

“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我到底为什么难过!”奚秋弦将声音压得极低,却掩饰不住怒意。他的双肩亦在不住颤抖,“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欺骗我了……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终究还是靠不住的人,而你的哥哥,才是你的支柱?”

“为什么要这样想?!我要顾着哥哥又要顾着你,我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她哭着走到他身后,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他甩了开去。

“你很为难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清楚,而要用欺瞒的手段?”他低着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样子。

银笙的泪水不断往下滑落,“可我并没有恶意,你以前不是也骗着我回了巫山?”

奚秋弦紧紧抿住唇,过了好久,才道:“你觉得我本身就喜欢骗人,所以也这样对我了?”

“不是!”她哑声喊道。

可他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顾自一字一句道:“我跟你说过,有些事情,我会很认真的。对你也一样。但你不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带着喑哑,竟再也说不下去。

天淑与天淼见两人到了这地步,不禁想要上前劝解,但奚秋弦没等他们开口,已顾自往前走去。姐弟两人看他脚步踉跄,急忙跟在其后,其余人等也匆匆穿过银笙身边,追赶了上去。

只有银笙还留在原地哭泣。

泪影朦胧中,她望到众人已经簇拥着奚秋弦走到了山丘之畔,再转过一个弯道,就要离开此地了。她拭去眼泪飞奔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在他背后颤抖问道:“阿弦……你不相信我了吗?”

他的脚步虽很缓慢,却没有停下。

“是你不相信我的,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奚秋弦只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片荒原。

……

一地荒烟,银笙孤零零地站在草木灰烬之中。神狱众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山色中,这里安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那颓败的废墟以及焦黑的树木,还在提醒着银笙昨夜的那场大火。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尽,她的眼睛痛得几乎无法睁开了。奔波劳顿,她的双腿也已经肿得虚浮无力,再也站立不稳。

于是她慢慢地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小屋废墟间。

两天前,她与阿弦还在这间简陋清冷的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