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聿面色冷寒如冰,眉宇间一片肃杀的凝重:“因为你冒充了不该冒充的人。”话音一落,一剑如长虹眨眼间便逼近前来,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她举剑相迎,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狠狠撞到树干之上,半截残箭扎得更深,她咬着唇已然疼得冷汗淋漓:“王爷口口声声说我是假的,又是何用意?”

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眨地望进他的眼底,四目相对,一个杀气纵横,一个冰冷决绝,谁还认得谁是谁?

修聿目光瞬间一阵恍惚,然而只是这眨眼之间,她已经脱身退出数丈之外。他霍然回头望去,恨恨咬牙:“幻术!”看来冷宫幽灵的事,果然也是她做出来的。

烟落冷然一笑,背后山谷寒风冽冽,如刀一般地割在背上,瞥了一眼背后对面的山岸,长袖一挥一道绳索激射而出,缠上对面山崖的大树。

她快,她更快,在她脚还未离地,他疾奔而至,一剑势若奔雷劈断了绳索,连带着她脚下土地也断裂开来,整个人直直坠下深谷,面上薄如蝉翼的面具也在剑气中化为碎屑,飘扬在风中…

“怎么…会是你?”他怔怔望着那下坠的身影,神色瞬间慌乱起来。

她轻然一笑:“你赢了。”

那抹纯然的笑,伴着轻灵的声音急速下坠,淹没在云雾深处…

中州王VS烟落

“烟落——”崖边的男子嘶声吼道。

寒风呼啸刮在身上刀割一般的生疼,只闻得耳边风过,纤瘦的身影直直坠了下去,难道就要葬身在这冰冷的深渊吗?

不!不能死在这里!

萧清越还在等着她回去,那个率真的女子为她赌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她怎能就这样放弃!

电光火石之间,她霍然睁眼,一掌击在身旁陡峭的石壁上,借此减缓下坠的速度。

然而连日的奔波对战,体力已经消耗极致,再一掌击出,身形在空中一顿,身形又急速朝下坠去…

朝阳初升,金光万丈,俊美如神祗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地出在眼中,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呼啸的风声突然停滞,身躯一震,停止了下落,她猛然抬头对上修聿深沉如墨的眸子。

他低头冲着她一笑,一如往昔的温和优雅:“对不起!”

没有犹疑半分,他决绝地跳了下来。修聿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的长剑深深扎在崖壁上,两人生生悬在了半空之中。

“你在干什么?”她深深蹙眉望着他,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

“我在救我的女人。”他望着她,目光坚定而决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无法去想也不敢去想那个自己要追魂夺命的女子,竟然会是她。

她笑,冰冷而嘲弄。

他低头望着她:“现在有两条路,要么,你跟我上去,要么,我跟你下去。”

她的心猛然一震,在这沉暗绝望的深渊,有人却对她许着生死不离的誓言。然而,她的人生就像一场噩梦,她苦苦挣扎,与天争命,却依旧没有醒来的一天。

“还有第三条路,你下去,你上去。”她一记小擒拿手便欲脱身。

有些东西不能欠,欠了就一辈子子还不清了。

有些东西,她宁愿死,也不愿再相信了。

她快,他更快,手臂一伸在她下坠落的瞬间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崖壁上的剑陡然一松,两人在空中一荡,险些齐齐坠下深谷。

他低头望着她,面上青筋迸现,艰难勾起一个笑容:“烟落,我们打个赌如何?”

“你疯了吗?放手!你要死我没意见,无忧怎么办?”她声音颤抖着说道,崖壁上的剑摇摇欲动,根本无法支撑他们两个人。

她若死了,以萧清越的聪明才智还有可能脱身。可是他若与她坠入深谷亡命,无忧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已经失去了母亲的他,还要失去唯一的亲人吗?

修聿闻言眼底蔓延着深深的笑意,他知道,她冷漠的背后是藏着一颗善良而柔软的心,这样的女子不会轻易爱人,爱上了就是一生一世。

这样的她,他如何舍得放弃?

“烟落,如果跳下去,我们还活着,答应我离开萧家,离开沧都,跟我去中州重新开始生活。”他定定望着她,眼中是不顾一切的决绝。

如果她的人生真充满绝望,他也要带她寻找幸福的希望!

轰隆一声巨响,崖壁崩塌,两人急速下坠。她不可置信地侧头望着牵着他手笑意温柔的男子,心,随之慢慢坠落…

爱也难,恨也难。

他一手拉着她,借着两侧的崖壁减缓下坠的速度,他紧紧将她扣在怀中,两人坠落在草地之上,溅起水花无数,她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头狠狠撞在他的胸膛。

修聿倒在地上仰头望着云雾缭绕的上空,目光一转望向她,喘着气笑道:“我们赌赢了。”四国暗杀他都没死,怎能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之中。

她侧头避过他灼灼的目光,撑着坐起身望了望四周,他们是摔在了河边,河水漫过草地几寸深,身后是狭窄的山洞,溪水潺潺从洞中流了出来。

修聿眼底一掠而过的落寞,撑着坐起身打量着周围的地形,狭谷深长,两边崖壁陡峭,若是他一个人尚可上去,微一侧头竟看到身旁的溪水竟然泛着刺眼的红,泛着重重的血腥味,他探手一撩她后背的长发,素白的锦袍,背后一片鲜红,刺目而惊心:“你…”

她淡淡地挡开他的手,眨眼之间便站起身退到了几步之外,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虽然极力克制,嘴角溢出道细细的血线。

他想到昨夜自己射出的那一箭,心猛然一紧,眼底溢出深深的自责:“对不起,我…”他都做了什么啊!

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转身朝山洞里走,背后垂落的青丝掩去了那片刺目的鲜红。昨夜还在不顾一切追杀于她的男子,竟在生死关头决绝的跳下来拉住她,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身后的那个人,更不知道在这绝望的深谷,她自认为坚固的心墙在悄然瓦解。

修聿站起身,仰头望了望上空,眉宇间掠过一丝隐忧,她假冒洛皇贵妃有何意图,如果萧清越不借助萧家的力量,便是极有可能与楚帝联手对付他,明知道后果的严重,他依旧跳了下来,且无怨无悔。

沧都,神策营主帐。

萧清越英气的眉深深蹙着,神色有些焦燥不安。相比之下,主座之上一身墨色龙纹锦袍的帝王,一如继往的冷静深沉,薄唇抿得紧紧,眼底若有所思。

中州一向甚少插手西楚的事,即使边关战事,他也只是透过他人相助。然而自从皇宫幽灵的事一出,他似乎变得异常紧张,如今甚至不惜与萧赫联手追杀于她,到底是为什么?

罗衍扶着剑大步进到主帐,面色有些异常,看了看两人道:“昨夜中州王放火将其截杀于西川平原,如今两人都坠入九曲深谷,生死不明。”

萧清越闻言霍然站起,但朝帐外冲去,背后的楚帝冷声喝道:“你干什么去?”

“小烟现在生死不明,你认为我还坐得下去吗?”萧清越道,她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两人一起失踪,就说明她还没死?”楚帝沉声说道,修长如扇的睫毛低垂着掩去了他眼底的思绪“中州王世子…不是还在沧都吗?”

萧清越霍然转头望向那一脸冷峻的帝王,他是要拿中州王世子为筹码?

一个连自己妻儿都可以舍弃的人,又如何会在意别人的孩子,虽然心有不忍,但如今情况危急,她也顾不得了,他敢杀她妹妹,她也能拿他儿子开刀!

无忧他…不是我的孩子!

幽暗冰冷的洞穴,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地上的水很浅只过脚背,却冷得刺骨,水滴从高处滴答滴答地落下来,声音格外清晰。

光线越来越暗,她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洞内山石长满了青苔,头顶上垂下来奇形怪状的石头,有似竹笋的,有似动物的,晶莹的水从上面滴落下来,在火花的照耀下发出七彩的光芒,妙不可言。

看到较为宽敞的空地,她微微松了口气,就地便坐了下来,修聿望着她苍白得几近透明的面色,眼底满是担忧与自责:“你的箭伤…”

她微微闭了闭眼,无力地靠在石壁上:“死不了。”

他眉眼微沉,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几乎眨眼之间便剥了她的衣服,她霍然睁开眼,气息不稳:“你…干什么?”

“帮你把断箭拔出来。”说话间摸到了她袖内了的寒星小剑,将她背后的头发拨开,后背一片血色,伤口处血依旧不止,箭已经深深嵌进了皮肉。

他拿着敌剑的手微微一颤,如今没有麻沸散,生生将这断箭拔出会痛成什么样他再了解不过,然而再留下去,也会要了她命。

她微微闭了闭眼:“衣袖里还有金创药。”走的时候,萧清越把能用上的都帮她准备了,伤药自然是少不了的。

“你忍着点。”他抿了抿唇,目光中难掩的心疼与自责。如果他早一点发现,就不会害她到如此地步了,自己竟然差一点就真的杀了她。

他就着溪水洗去伤口周围的血迹,一刀深深扎了进去,她狠狠咬着下唇,手紧紧攥着地上的沙石,口中一片腥咸,却终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断剑拔出,鲜红的血顿时喷溅而出,她无力地闭上眼,跌进温暖的怀抱。重生的岁月是那样绝望而孤独,仿佛是坠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怎么也醒不来。

她倔强而执著地守着这份仇恨,不敢依靠任何人,不敢相信任何人。这一刻,她开始眷恋这个怀抱的温暖,即使…只是片刻。她已经死寂的心,没有能够救赎的。

无边的寂静,只有水珠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一向处事不惊的他,神色有些慌乱,温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快速地将伤口止血包扎。

“我欠了你一条命。”她微微抬了抬眼,声音虚弱而无力。

他低眉紧紧盯着她的眼,语声郑重如盟誓:“那就还我一辈子。”

她勾起苍白的笑容,轻轻摇头,强自撑着站起身:“你我,是敌非友,今日你不杀我,将来会后悔的。”她与萧家不共戴天,他帮着萧家,就是敌。

修聿定定地望着她,眼底难以言尽的复杂,似是在做着异常艰难的决定,过了许久:“我从来不想伤及无辜,只是想…守住那个秘密。”他闭上眼,低声叹道“无忧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西楚的太子,是楚策和洛皇贵妃的儿子。”

无忧他…不是我的孩子!2

如同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

“你说什么?”她慌乱地抓着他的衣襟追问,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无忧…是谁的孩子?”

修聿望着她目光微滞,缓缓低眉,幽幽叹息道:“他是…西楚的太子,楚策和洛皇贵妃的儿子,她们并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中,我以为这个秘密可以随着她的死而埋藏。”那含恨而终的女子和那无辜的生命终究还是要卷入这肮脏的皇权争斗之中吗?

她一把捂住嘴,眼底的泪刹那间决堤而出。

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

她的孩子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我曾经答应过她,永远不会带无忧踏足沧都,然而终究还是来了。”修聿叹息低语,眉眼底是抹不开的浓重“我没想到会冒出假冒皇贵妃的事,你和萧清越又很快查到了伽蓝寺,寻到冷宫里的玉佩,我担心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是一旦无忧的身份被揭穿,他就再难有平静的生活。”

她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情,颤声问道:“你又为何知道…我就是假冒的?”

如果无忧是她的孩子,如果她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为何,为何她没有一丝印象?!

“她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我亲生将她埋葬,如何…如何还会活在这世上?”他静静地望着洞中七彩迷离的光,目光幽远而沉静,似是陷入了深沉遥远的回忆:“我虽在中州多年,但先帝在位时每年也会暗中回沧都来,纵然与洛家并未正面交集,但还是熟识的,洛烟是个单纯又善良的丫头,被他们那样伤害该有多恨多痛!”

烟落深深蹙眉:“你认识她?”若是相识,为何她的记性中没有一丝印象。

他抿唇一笑,缓缓言道“算是吧!那时候她眼睛看不见,并不知道我是谁。先帝钟情于洛夫人,一生都未立后,更将洛烟视如亲生疼惜,洛相感念先帝这份成全之意忠心辅助先帝,先帝驾崩前曾派人送密信到中州,让我务必护得洛家周全,然而当我赶去沧都,一切都晚了。”

她默然回忆,曾经有数年间她是一直失明,大致是在那时候遇过他吧!

“我不知道是什么的力量让她那样坚持要生下那个孩子,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剖腹取子,让无忧活了下来,为他取名无忧,希望他一生真的可以平安无忧。”他眼底涌起深深叹息,每每想起那一幕,都让他觉得是一场噩梦“可是那个女人在她身上下了四年的毒,无忧出生奄奄一息,就连百里行素也说这孩子难以存活,所幸…这四年的努力还是让平安成长。”

她无力地闭眼叹息:“对不起!”她不想欠他,却早已经欠了这么多。

“无忧虽非我亲生,但这四年我早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他还那么小,我不想他卷入这些肮脏的权谋争斗之中。”所以,他不得不将所有的证据,所有关于他身世的人都抹杀。

她低垂着头,紧紧咬着唇,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沉默,无边的沉默,山洞内寂静无声,水滴答滴答落在清浅的溪水中,分外的悦耳动听。

“既然是秘密,又为何要说出来?”她怔怔地望向他问道。

他朗然一笑,目光沉静而温柔:“人一辈子总要试着相信一次,我相信你。”

她木然地望着他,心思百转千回,眸中难掩的脆弱和迷茫。头顶上垂落的石柱滴落在她的面上,冰凉刺骨,心神瞬间清明,触电般的侧头避开他的目光:“等出了这山谷,你就会后悔你的相信了。”

他在不顾一切保护着她的孩子,她却在算计他,将其置于死地。

修聿闻言眉眼微沉,神色紧定而决绝:“我若后悔,就不会跟你下来。”微微动了动身子,扶着她在石壁靠着,解下身上的衣袍盖在她身上“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出谷的路。”

她微微点了点头,听到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压抑在心底的喜悦和痛楚齐齐涌上心头,再敢忍耐不住的捂住嘴低低哭出声来。

无忧啊无忧,那可怜的孩子心心念念的母亲就是她,她却将他遗忘了四年。

修聿走着走着突地停下脚步,沉寂的山洞隐约传来压抑的低泣之声,生生揪着他的心。烟落,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真正相信于我,真正敞开你的心扉。

他快步走出山洞,外面已经是到了午后,冷风如刀一般刮在身上。担心楚策若真对他起杀心,必定会以无忧相挟,他必须快些回去才是,否则一切真的难以挽回了。

然而九曲深谷,九曲十八弯狭长无尽,两侧山壁陡峭难以攀登。

洞穴深处,火光照耀下泛着七彩迷离的光,身材纤瘦的女子闭目睡得深沉,面容苍白而透明,唇角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沉静而柔和。

修聿顿住脚步远远站着,心头缓缓升起一丝暖流,驱散了这深谷之中的清寒,轻轻走上前去,生怕惊醒了她,望着她唇角浅浅的笑,目光缱绻而温柔。

她微微动了动,手轻轻从膝上滑落,他抿唇一笑握起她的手欲放回原位,眉头骤然拧起看到手心一片血肉模糊,细小的石料嵌入皮肉,心底涌起无尽的自责。

他修长的指轻轻抚过她苍白容颜,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她变得这么冷漠与沧桑,宁愿死,也不愿相信人。

他小心的将她手心的石粒一一挑出,低头去寻放在一旁的金创药,刚一转头看到洞口处什么光亮在闪,片刻之后面色瞬间铁青,山洞内清浅的溪流无声无息间蔓延进来,他一把拉起她便道:“快走。”

烟落睁眼一看,陡然吸了一口冷声,大惊道:“涨潮?”

外面的河水暴涨,无声无息灌进这洞穴之中,速度快得惊人,这样涨下去,他们就要…生生淹死在这里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河水已经涨到了大腿,修聿一手拿火折子朝山洞深处望了一眼,一把拉起她便往里跑,山洞外面低里面高,如今根本出不去,只希望里面会有一线生机让她们等到潮水退去。

修聿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拉着她飞速朝山洞深处跑,踩水的声音响亮之极,潮水无声无息汹涌而至,越涨越高,淹到了两人胸口,她脚下一晃,整个人随着水浮了起来,修聿紧紧抓着她的手:“朝里面游。”

火光骤然熄灭,眼前陷入无边的漆黑,水势越来越高,无声无息间带着致命的杀伤力,水流狠狠将两人推得撞向石壁,她背上的伤一阵撕裂般的疼,全身狠狠一颤。修聿摸了摸前方的石壁,心狠狠一沉:“没路了,快闭气。”

话音一落,潮水已经淹过了口鼻,整个山洞被冰凉的河水填得满满的。

胸腔内的空气点点耗尽,好似要炸裂一般痛,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无忧稚气的小脸浮现在眼前,愈来愈清晰…

修聿感觉到她渐渐下沉,心中一紧,低着贴上她冰凉柔软的唇,将珍贵的空气一点点渡给她,一手带着她朝洞外游去,冰冷的潮水起伏不定,不断将二人朝洞内推,空气在一点点消弭。

不知过了多外,两人破水而出,外面已是一片黑暗,昏昏沉沉间只听得潮水拍打崖壁的声音格外清晰。

“修聿…”她攀着崖壁上的树枝虚弱的唤道。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她心猛然一沉,举目四望却满目黑暗,慌乱地伸手四下摸去,却只触到冰凉的潮水和石壁,焦急地出声:“修聿!修聿!你在哪里?…”

回答她只有汹涌的潮水之声,一股无边的寒意自心底蔓延,顿时间惶然不知所措,黑暗之中一声一声的唤着她,却始终没有人回应一声。

“修聿!修聿!”她松开树枝,黑暗中攀着石壁随着潮水往下漂,一边走,一边嘶声叫着他的名字。四周一片黑暗,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无边的恐惧涌上心头,比那场冷宫的大火还要让她绝望。

“该死!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她的嘶哑着声音吼道,疯狂哭出声来。

她已经欠了他太多,四年来细心抚养她的孩子,踏遍四国为他寻医救治,这样的债,她要怎么还哪!

即便让她一个人活下来,她要去怎么面对无忧?

————

关于洛烟为什么会忘记,是与楚策有关的,后面会写。

深谷迷情

冰冷暗黑的深谷,她攀着崖壁艰难行走,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嘶哑而尖锐,在深谷中久久回荡不息。

这份情,她欠不起,更还不起!

命运让她重生,只是要她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痛苦与绝望吗?

天色渐明,冰冷的潮水渐渐下降,她顺着水流奔跑着寻觅他的踪迹,然而目之所及了无一人,痛苦和绝望在撕扯着她的心。

也许,她真的不该再活在这世上的。如果没有她,他和无忧都可以过着平静安好的生活;如果没有她,他不会随着跳下深谷;如果没有她,他不会将珍贵如命的空气自己传给她,自己窒息昏迷被潮水冲走。

“修聿——”那一声声悲痛而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深谷,动人心魄。

不知走了多久,她恍然看到河对岸一片白影,疯了一般朝对岸冲去,河水一个大浪打来,她瞬间被冲出数丈,艰难地挣扎爬上岸,扑过去抓着那块破碎的布,呼啸的冷风在谷中怒吼,遥远的风中传来飘渺的声音,她猛然抬起头,惶然无措地四下张望,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烟落?”低沉的声音随风而来,落在她的耳际。

痛哭中的女子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愣住,四下张望。

“烟落?”声音愈来愈清晰,带着难掩的欣喜。

她颤抖着缓缓转过头去,对面的河岸边上,修聿一身破碎的白衫扶着树站着,剑眉星目,傲然如神祗。

她傻傻地望着对面的身影,惊愕地难以言语,四目相对,她笑得泪流满面,目光中难掩劫后余生的欣喜,踉跄着便往河对面跑去。

修聿猛地冲了过来,在冰冷的河水间紧紧抱住她,她埋头在她怀中,听到耳际阵阵心跳之声,温暖的呼吸在她头顶沉重地响起,心头百味交织,仿佛终于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一般,抱着他像个孩子般抱着他的腰身,放声大哭起来。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和如三月的春风:“没事了,过去了,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哭了没多久,她全身脱力地晕了过去。他心疼地擦去她面上的泪水,躬身将她抱上河岸,她的手已经伤得无一处完好,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脸上也撞得处处青紫,脚蜾一片红肿,脚底被石块扎得满是伤口。

看着这遍体鳞伤的女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难以复加的心痛。他无法想象黑夜之中她是在怎么样的寻找着他,这冷漠而倔强的女子一天一天深深地扎入他的心里。

他缓缓的伸出手轻轻握住她伤痕累累的手,微微敛目,声音低缓而温柔:“傻丫头,为什么就不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可以拥有幸福的。”

她不相信任何人,其实,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的心。

他小心的将她背起,顺着河流朝下走,步伐轻缓而沉稳,潮水将她身上所带的药都冲走了,这么重的伤再不出谷救治就真危险了。

暖暖的阳光照耀下来,趴在他背上沉睡的女子幽幽醒转,抬起沉重的眼皮半晌,恍惚了片刻,所有的记忆瞬间涌来,烟落声音嘶哑着问道:“你…没受伤吧!”

他侧头淡笑,摇了摇头:“下流的山势较低,我们可以想办法上去。”

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