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落抿了抿唇,扭头懒得再搭理他,举步前行,深深吸了口气,反正漠南的战事也快结束了,以后便可不再相见,更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

正在她走神之际,一脚下去脚下不是平坦的青石地面,却是一个小坑,一时不察便失去重心朝边上倒去,身后的人长臂一伸扶住她。

烟落愣愣望着扶着自己的手,那只手修长却全然不似一个皇帝的手,手心有着长年练剑而造成的老茧,有些粗糙,她眉头顿时拧紧,一挥手冷冷道:“放开!”

楚策猝不及防被她大力一推,结果两人齐齐摔到了雪地里,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手中,整个人砸在他怀里,正在好砸在伤口处,痛得他顿时闷哼一声。

烟落恼恨的抬眸瞪向他,三两下便起身:“你干什么?”

楚策依旧倒在雪地里,面色有些苍白,冷眸还以颜色,哼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他好心伸手扶她,她不感激不说,那一撞可是不轻,胸口处的箭伤蔓延出一阵湿热。

烟落起身走了几步,转身望着还躺在雪地上不动的男人,拧眉哼道:“你还不起来?”

“你是想谋杀吗?”楚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吼道:“还不拉我起来?”要不是某个女人急功近利,他怎么会被人射了这冷箭,现在不知恩图报,还恩将仇报。

烟落敛目深深吸了口气,几步走回去,伸出手去,楚策伸手拉住她的手,借力站起身来,薄唇血色尽失,看到她长满冻疮的手瞳孔微缩。

他一站起身,她便收回自己的手,楚策手指微一颤,僵在那里片刻,抖了抖身上的雪,举步先行走在了她前面,迎而而来的风吹起宽大的黑裘,在他背后飞扬着。

烟落抿唇站在原地,望着空旷而死寂的长街,好像全世界此时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该相遇的两个人,却一次又一次碰撞在一起,是天意,还是宿命,注定了他们一生都要纠缠不息。

楚策走了一段,转身望向还在原地的女子,俊眉一拧:“还不走?”

烟落抿了抿唇,深深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钻入胸腔,如冰针一般的难受,拢了拢肩上的狐裘,举步在后面沿着楚策所走有脚印走了几步,发现比自己在一边走要轻松一些,便跳着前面已经踩下的脚印低头前行。

修聿和萧清越已经一再来信,询问她过年是不是要去中州?

该去吗?

要去吗?

她怕自己这一次再去了,就再也不想走了…

楚策走了一段,停下脚步,捂着胸口处微微喘着粗气,这么多年新伤旧伤,加上最近数月的奔波身体确实有些难以支撑了。

烟落闷头走着,没有看到前面已经停下的人,结果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楚策顿时轻咳了两声,恨恨扭头望向背后的人:“你干什么?”是非要让他重伤身亡才心甘吗?

她抚了抚微疼的额头,冷眼相对:“你挡路了。”

楚策咬着森森白牙瞪她一眼,转过头去,继续走,苍白唇却不由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这一刻他有些希望这条街,永远,永远都不要有尽头。

朝阳初升,光华万丈,照入沉寂的崇州城,空旷的长街之上一男一女前后走着,女子跟在后面,踏着前面的脚印,步步前行…

烟落与楚策2

大战的血腥都被这一夜风雪所掩埋,天地间一片纯净的白。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大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东城区,守城的守将士一部分已经开始在清理东城区的积雪,看到长街头走来的两人,微微愣了愣,上前行礼。

烟落点了点头,先行上了城墙,看到那已经损坏城墙微微皱了皱眉,如今主力军第二军还未到达崇州,城中的将士连番苦战已经疲惫不堪,若是敌军再回头反扑,他们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守城的统领带着人跟上城墙,朝着她微一拱手道:“领主,军中将士不够,要照顾伤员,还要负责各城门防卫,实在抽不出人手来修砌城墙。”

烟落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再坚持一天,等主力军到了就好了。”

楚策悄然了上城墙,望着那处断墙,眉眼微微一沉,望向那统领:“为什么不及时修好加固?”

“楚帝,这个…”统领闻言低下头去。

“奇袭崇州带来的人马本就不多,如今有伤员,剩下的人还要分守四门,怎么可能有人手来修固城墙,何况昨晚是那样的大雪天,站在这城墙之上守城已是不易。”烟落冷眸一扬,望向步上台阶玄衣墨发的帝王。

楚策淡淡望了她一眼,望向那处倒塌的城墙,沉声道:“就是因为人手不够,兵力薄弱,才更应该做更重要的事,敌军若是反扑,我们所能倚仗的就是这城墙防卫,可是那里…”长袖一挥指向那处倒塌的城墙“那里是什么,是为敌军开了一道门,敌军攻来的人要多少人守在那里,要多人站在那里挡刀挡箭?”

烟落抿唇,望着他指的那处,无言以对。

楚策拂袖转身望向她,淡淡道:“打仗不是过家家,不要老把心仁手软用在这里,你念及人手不够,伤员伤重,就弃这一处不顾,主这一个缺口就可能会让全城所有将士阵亡,让崇州再次落入敌军之手。”

烟落四下望了望,深深吸了吸气,朝守城统领道:“替本主发布告,在城中悬赏请泥瓦工匠,修砌城墙,再将所有城墙再加固加高,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虽使计夺下了崇州,但敌军人数远在他们之上,若是杀个回马枪,可要吃大亏。

统领领命下去,发出布告半个时辰之后,城中来了很多人,运来砖块,泥灰,帮着修砌城墙,烟落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下方军民一心的画面,不由扬起笑容,这一路以来,漠北军队从未有扰命之举,攻城之后也未烧杀抢掠,故而漠南许多百姓多数也还是帮着漠北军的,眼见年关将近,真希望这场仗能够早点了结,让所有人都能安心过这个年。

楚策侧头目光不由一怔,女子清丽的小脸上绽起柔柔的笑意,在朝阳下是那样明亮而温暖,他的心瞬间被什么揪得紧紧得,难以喘息。

她深深吸了口气,举步下城,几个小小的孩子正吃力的抱着砖块往城墙处跑,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跑在最后一个最小的,踩着雪一滑,趴到了地上,烟落快步上前将其拉起:“摔疼了没有?”

小孩子望着她愣了愣,而后摇了摇,烟落抿唇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雪:“你还小,搬不动,回家去吧!”

小孩摇了摇头,稚气的声音道:“爹爹说修好了墙,那个坏城主就不会再回来了。”

烟落闻言笑了笑,道:“我跟你保证,那个坏城主再也不会回来,快回去吧!”

小孩子望了望城墙忙碌的人们,道:“我要等哥哥和爹爹一起。”说话间吃力地将地上的砖块捡起抱在怀里,朝着城墙处跑了去。

烟落站在原地,望着从自己面前来来回回跑着的孩子,眼底溢出丝丝笑意,仿佛看到那个在院子里快乐奔跑的无忧,想起还放在书房那笔迹稚嫩的书信…

待到那些孩子忙活完了,她举步上前,道:“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请你们吃好吃的,你们想吃什么?”

“炒粟子,我要吃吵粟子。”几个孩子欢喜地出声道。

烟落点了点头,带着他们一道往街市上走,楚策下了城墙,默然走在后面,望着前面与一群孩子同行的背影,目光幽深而沉郁。

烟落带着孩子们到街市一人买了一包炒粟子,孩子们一边吃,一边跟她说着漠北领主的传奇,她淡笑不语只是听着,这些孩子又何曾知道走在他们边上的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漠北领主。

风中带着粟子暖暖甜甜的香气,热闹的街市上处处都弥漫着新年将近的气息,孩子们都先后各自回了家,烟落站在人群之中深深吸了口气,刚一转身便看到几步之外玄衣墨发的男子,正站在卖面具的摊边,拿着一张脸谱在脸上试着,瞬间呼吸一窒,有遥远的模糊的画面自脑海一闪而过…

她垂眸敛去眼底的异样,面上回复一向的冷漠淡然,与他擦肩而过朝驿站走去,楚策伸手拿着一张脸谱递到她面前:“你试试?”

烟落淡淡扫了一眼:“我不喜欢这东西。”与过去有关的一切,她都不再喜欢,说罢绕过他,大步朝着驿馆而去,淡淡扔了句:“该回去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

当日夜里,敌军带兵反扑,攻打崇州,崇州上下军民一心生生将大军阻在城外,到天近明之时,漠北大军赶来,内外夹击,崇州大捷。剩下的一些小部落也纷纷归降,臣服漠北。

乾元九年的冬天,在新年将近之际,大漠南北正式统一,燕绮凰这个名字再度传遍四国,不是当初的叛国公主之名,而是如今大漠领主的名字。

谁曾料想到,当初在沧都相国府那任人欺凌的痴傻女子,会与天下豪杰们并立于这苍和大陆之上…

——

下章到中州。

修聿与烟落相会1

所有的风波动乱,似乎都随着新年的到来而尘埃落定。

中州城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府中上下都张罗着过年,无忧穿着一身宝蓝的绣锦龙纹袍子,俊秀中透着几分可爱,小小的身影远远看到萧清越和祁月两人从书房出来,飞快地跑了过去,扯着萧清越的袖子道,亲昵的换道:“清越阿姨!”

清越阿姨?!

萧清越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敲了敲无忧的头:“什么清越阿姨,叫那么老,叫清越姐姐。”

边上的祁月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了个跟头下去,扭头无语地望向某女人,极度鄙视:“萧清越,你还可以无耻一点吗?皇后娘娘叫你姐姐也就罢了,无忧也相当于她儿子,你让母子两个都叫你姐姐,你真有够无耻的。”

“要你管?”萧清越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

祁月撇撇嘴,耸耸肩道:“我只是看不过去你过份无耻而已。”说罢便举步走开一段,以免再动起手来,他们一向是说不到一起就拳脚定胜负,他今天可不想跟她打。

萧清越低头望了望无忧,四下张望了一眼道:“你老爹呢?”

“爹爹又不理我,你跟我讲故事,好不好?好不好?”无忧拉扯着她的袖子央求道,双眼盯着她直冒光。

萧清越无奈的抚了抚额,前些日子一时兴起跟这小家伙说故事,谁知道听上瘾了,天天都来缠着她讲,她又不是说书的。

“无忧听话,找你爹玩去,我还有事呢。”萧清越伸手去拉开扯着她衣袖的小手,朝松涛阁地方向望了望,哼道:“西楚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他还一天纠结个什么劲?”

祁月抱胸望向松涛阁的方向,道:“除了你那宝贝妹妹,他还能纠结什么?看他那傻样,我就无语?”这么多年对什么都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偏偏对着个女人,怕这怕那,跟个白痴一样,哪还像个皇帝?

年关越来越近,他们那皇帝天天跟得了燥狂症似的,坐立不安,每回走出府,在北城门口晃上一圈又回来,看得他们都揪心哪?

“祁恒他们不是天天都有来信中州报告吗?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萧清越哼道。

“他要等的又不是祁恒的他们的信,你那妹妹也太小气了,每回写信没几个字不说,还是隔几天才一封,他不急得跳脚已经很不错了,这已经半个月都没信了,都快过年了她也没消息说要不要来,他能不急?”祁月心中不由为主子叹息,喜欢上这样的女人,真是折磨啊,侧头望向萧清越道“有时间你也说说你那妹妹,老这么把一国之君晾着算怎么回事,人家也老大不小了,她要找东齐报仇可以,可是要等她灭了东齐报了仇黄花菜都凉了,难道要皇上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萧清闻言秀眉微微皱了皱,八卦兮兮地凑过去问道:“修聿到底多大了,都用了什么驻颜妙方啊,还这么秀色可餐,快给我说说。”

祁月望着他甚是无语,道:“皇上虽说是西楚的皇叔,但没老成那样,还不到二十九。”叹了叹气,语重心长道“好好劝劝你那宝贝妹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有钱,有权,有才,有貌,还是个慈父良夫,像老大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没处着去,要再这么耗下去,老大哪天等不住另娶了,那就…”

“他敢?”萧清越秀眉一扬,咬着森森白牙道“他敢欺负我妹妹,我就宰了他,再鞭尸,再炸了他的祖坟…”

祁月一脸惊悚地望着那一身杀气腾腾的女人,这个人一天脑子里都想得些什么啊,杀人?鞭尸?炸祖坟?

“你怎么就不去说说你那妹妹,皇上在西楚那边再忙,天天也有信送去中州,还差人送上的冻伤药膏,棉衣棉靴,哪样不是照顾周到,她倒好,几天一封信不说,现在更过份,一连半个月都没回信,也只有老大那白痴才这么忍得住!”祁月忍不住为那情路坎坷的主子掬一把同情泪。

“他自己没脚吗?不知道去漠北找她?”萧清越没好气地说道。

祁月白了她一眼,举步朝松涛阁走去:“什么时候都是老大追着你那妹妹满世界的跑,他这不是怕把她逼急了嘛,看她自己来不来?”

萧清越摆不脱无忧,干脆拉着他一道走,笑语道:“你对皇上的心思还真是了若指掌啊,不愧是他的得力狗腿,简直跟肚子里蛔虫没什么两样!”

祁月愤恨地瞪了她一眼,而后桃花眼微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哼道:“啧啧啧,瞧你这一身上下哪里像个女人,天天喊打喊杀,阴险又毒舌,活该你嫁不去?”世上哪个男人要敢取这只母老虎,那他就真的是会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可。

萧清越不怒反笑,一拍他的肩膀,眸光狡黠:“要是我嫁出去了呢?”

祁月俊眉高挑打量着她,不可置信,道:“你有男人了?”摸了摸下巴,喃喃道:“哪个不怕死的,敢娶你啊?”

萧清越一手勾着他的肩膀,道:“死人妖,你不是逢赌必赢吗?”

“当然,从来没输过。”祁月一脸自豪说道。

话音落刚,无忧便伸出脑袋道:“祁月叔叔,你不是输给爹爹好几回了吗?”

祁月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瞪了某个小人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他承认,他的逢赌必赢,除了某个人以外的。

无忧委屈地扁了扁嘴,萧清越笑眯眯地望向他,商量道:“无忧听话,你去找你爹玩去,清姨跟你祁月叔叔商量点事,一会就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无忧一听,小脸顿时乌云转晴,双眼放光地望向萧清越:“真的吗?”

萧清越点了点头:“真的。”无忧咧嘴一笑,欢快地朝着书房跑去。

祁月倚栏而立,拧着眉望着她,摸着下巴思量着是不是飞云骑里有她相好的了,可是不应该,那些个人不是都不把她当女人的吗?还是哪个想女人想疯了的把这样的货色都看了?

萧清越唇角勾起邪恶的弧度,走近道:“死人妖,咱们也赌一回,敢不敢?”

“还没有我不敢赌的?”祁月瞥了她一眼,哼道:“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嫁出去啊!”萧清越笑眯眯地说道,一手搭在他肩膀道:“要是我嫁出去了,把你的家产分我一半。”

“你胃口也太大了点吧!”祁月声调顿时拔高,这可是攒了多年的家底,分一半给她,还不要了他的命哪。

“不敢赌?”萧清越一脸鄙互地瞪他,朝笑道“你不是逢赌必赢的吗?”

“赌就赌,谁怕谁?你要嫁出去了,我把我一半家产给你做嫁妆,可是你要没嫁出去呢?”祁月目光一斜,瞅着她道。

“我怎么可能会输,所有穿越故事表明,穿越的女人最后都是会有好归宿的。”萧清越一脸得意说道。

祁月拧眉望着满嘴胡话的女人很是无语:“什么穿越故事,什么穿越女人?”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好,我要是输了就给你当一年丫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怎么样?”萧清越扬眉朝祁月道。

“哪哪哪,你说的啊。”祁月道,思量片刻又道:“我有个条件,以两年为期,而且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不得找飞云骑的男人,还有那个男的还是心甘情愿娶你的,否则还是算你输。”

萧清越闻言拧眉思量片刻道:“行,两年为期。”我是穿越,我怕谁?

祁月一听,便撸了撸袖子道“来来来,击掌为誓,谁要是反悔了,你就不是两条腿走路的。”

萧清越很爽快与其击掌为誓,而后好心情地哼起小调,朝着松调阁书房走去,想到那姓祁月一半家产就兴奋哪!

“哎,你真有男人了?”祁月挑着眉望着边上心情大好的女人,问道。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男人会看上她的啊?

一定是个瞎子,对一定是。

“萧清越,条件再加几条,那个男人一定要是四肢健全的,而且绝对不是些瞎子什么的,要是残疾也算你输!”祁月连忙跟上前补充道。

萧清越咬牙瞪他:“你有完没完?”

“就这一个条件,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要是嫁个残疾男,你的一辈子就毁了。”祁月语重心长地劝道“我全是为你考虑啊。”

萧清越白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应道:“行,我答应,过了年我就出去找去,你就早些清算你的家产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看到某个疑似燥狂症的人在屋里来来回回走着,无忧正坐在榻上支着脑袋,就望着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修聿,看到进门的两人,欢快地从榻上爬了下来:“清姨,快给我讲故事!”

萧清越望着修聿坐立不安的样子,无语地翻了翻白眼,道:“不放心就自己去漠北算了,后天过年,现在走的话,还能赶到漠北过个年。”

修聿懒得甩他们两个,一撩衣袍落座,眉头拧得紧紧得,望向祁月问道:“祁恒有消息回来吗?”

祁月一脸同情地望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老大,我给你准备了府里最快的快马,要不要去?”

修聿深深吸了口气,瞪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是太闲了是不是?”

“我们当然是很忙的,如今百忙之中抽点时间来安慰一下你而已。”祁月毫不客气地坐下,自行倒茶,品茶,全然没有一个臣子见了皇帝的礼仪。

“爹爹,你要去找娘亲吗?无忧也要去!”无忧松开萧清越跑到修聿身边,一脸坚定地说道。

修聿淡然一笑,捏了捏他的脸道:“她会回来的!”

他也是这样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可是为何还是那样急燥不安,天知道此刻他是多么急切的心情,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漠北。

他面对任何事都可以运筹帷幄,掌控大局,然而面对她,却是束手无策,他的自信和骄傲在她面前都会褪尽,什么沉稳睿智通通不管用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从一点点靠近她,一点点走进她的生命,其实他已经慢慢拥有很多,可是幸福越接近,他便越不自信,想要自私的拥有多一点,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却又害怕会委屈了她,会最终失去了她,心中患得患失…

从小到大,他从未对一个人,一件事如此深的执着,皇图霸业也好,江山名利也罢,在他眼中都不及她一个幸福的笑,

正在这时,祁城快步从园中进来,道:“皇上,祁恒他们回来了!”

话音一落,屋内的某人已经快步出了房门,疾步如风穿廊过堂,奔到了府门之外,祁恒几人正进门,遇上他拱手道:“皇上,领主说漠南初定,事务繁忙,所以…”

他面上的笑容缓缓沉寂了下去,颓然站在府门外,她没有回来吗?

过了许久,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进府,却不经意间瞥到数步之外一辆简单的马车,举步走了过去,修长的手轻轻掀开车帘,看到马车内的人眸光一滞,唇角缓缓扬起,而后渐渐扩散成大大的笑容…

——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空气清冽而纯净,带着若有若无的梅香弥漫着园中各处,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入松涛阁,暖阁之中暖意融融,金镂花香炉飘散出袅袅青烟,带着沉香独有的高雅。

靠窗的紫檀暖榻上,女子敛目睡得深沉,从漠南战事稍定她便感染了风寒,将事情跟任重远交待了便一路朝中州赶路,在马车上昼夜不停处理漠南各城各部的奏报,再让信使快马送回朔州,已经数日没有合眼好好睡了。

修聿坐在榻边拿热的巾帕敷着她冻得通红的手,,纤小的手已经长满了冻疮,手显得有些肿,耳廓边上,脚上都是那样,他望着她微不可闻的叹息出声,就是知道大漠奇冷,他不断让人送了冻伤的药,还有特制的棉衣棉靴,结果不仅冻成这样,还染上风寒回来。

手脚上的冻伤因为受热,有些麻痒,她微微皱了皱眉,模糊中看到不远处模糊的人影正在柜子边找着什么东西,回来看到她睁眼,淡笑道:“醒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不是跟你说了小心点,还弄得又是风寒,又是冻伤回来,你真本事。”他瞪了他一眼,又是责备,又是心疼,拿着药膏轻轻涂在她的手上。

“你生气了?”她微笑瞅着他,试探着问道。为了能早点处理完漠南的事赶在年前回来,她不断奔波各城,天天都是在马上来回跑,根本抽不出时间写信,亦是想能够赶回来给他个惊喜,不过眼前的人倒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

“我犯得着吗?”他没好气地瞪她,他是气她,却更心疼。

她抿唇浅笑,褪尽了漠北领主的沉静锐利,明净得不染铅华,楚楚动人。

“楚策呢,回沧都了?”他抬眸瞅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知道。”她撑着坐起身回声应道,她从朔州走的,那时候楚策还在漠南布置他留守漠南的兵马,她怎么知道他回沧都了没有。

“听说漠南的战事,他帮了你不少?”他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善。

烟落闻言低低一笑,道:“大家精诚合作,互相帮助嘛!”

“听说你们朝夕相对,形影不离?”他面色有些黑沉,每次想起那个瞧她的目光,他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

“哪有,就是研究作战会议,平时不搭边的。”她笑着回道,态度极其坦诚。

“哦,那我还听说,某人深入敌后,联合锡林各部与其里应外合,打了呼延烈一个措手不及,战况空前?”修聿咬牙切齿的望着她,临走之前跟她一再叮嘱不可以身犯险,好好保重身体,敢情她全是当作耳边风去了。

烟落闻言面上的笑意微僵,微微皱了皱眉,难道楚策真的告诉了中州的人?干笑两声道:“这个你肯定搞错了,我派人易容去的,不是我。”

“哦,是吗?前几天巴尔特大叔派人送来了匹汗血宝马,说是信中说遇到了某人,那某人不是你吗?”他放下手中的药膏一脸正色的瞪她。

“那个…”她百口莫辩,早知道会穿帮,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那天走的时候,我说的话,你都听哪去了?你这女人…”说话间他抬手一扬,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缩着脖子,半晌未见他动手,小心翼翼掀开眼帘,瞧见修聿甚是无奈的忘着她。

“以后不会了。”她举手立誓道。

修聿白了他一眼,伸手拿过药膏,哼道:“你的话能信,天阳就该从西边出来了。”临走之前一口一个好,最后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一件也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