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明之际,西楚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只见朔州城门紧闭。

“将军,都叫了两个时辰了,城门不见开,连个应声的都没有。”斥候快马回报领军大将。

带兵前来的是神策营第七营蒋致远,能在神策营坐上将领之位的都不是傻子,这样的情况已经猜了个七八分,看来漠北是成心不让他们过去了。

“将军,怎么办,再耽误下去,上阳关内的战事就会起变化了。”副将担忧出声,接到圣旨命他们十日内必须赶赴上阳关内与大军会合,如今朔州城门紧闭,他们根本过不去,如何赶到上阳关。

“听说萧统领也在漠北,她怎么…”另一人出声,萧统领虽然做了大夏将军,但与神策营还是多少有些交情的,如今竟然帮着妹妹将他们挡在城外。

“将军再耽误下去,时间不够了,再不开城,咱们强行攻城吧!”另一名副将直言出声道。

蒋致远望着那如巨龙般盘踞的巍巍朔州,这是漠北领主一手建立的关外门户,岂是那般容易攻克的,一旦起了冲突,就等与整个漠北漠南为敌,即便他们打下了朔州,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城池,一路打过去,他们十万人马就白白葬送在了这大漠之中。

“就是扎营,斥候何在,八百里加急,回报沧都大将军王。”蒋致远高声喝道。

十万大军就地在朔州城外扎营,驻守朔州的第三将将领薛敬不动声色望着城下的兵马,悄然下了城墙。

“将军,他们…会不会攻城?”随行的副将忍不住担忧出声。

薛敬摇了摇头:“西楚军不是傻子,进攻朔州就是与漠南漠北为敌,就凭他们十万兵马,还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放心吧。”如果他们强攻,仅靠城中的守卫,绝对是守不住的,但领主就算定了他们不会攻城。

回到庄内,他第一时间将城外的情况报身在漠北的领主。

皇极大殿,百官议政,大将军王罗衍持天子令监国执政,坐镇沧都。

“朔州八百里加急,大军行至朔州,朔州城门紧闭,请大将军王定夺,战还是不战?”斥候直入皇宫大殿,高声奏报。

百官骇然,在此紧要关头,漠北将西楚的大军拒之门外,这可是会直接影响到上阳关之战的胜负的,这可如何是好?

好一个漠北领主!

好一番精心谋算!

好大的野心!

罗衍闻言手中的折子颓然掉落在地,神色微乱,这是他从未料到的情况,他如何会想到值此生死关头,那个人竟然会…

“大将军王,战还是不战?”斥候重复道。

罗衍微微抬了抬,叹息道:“容本王想想。”

“萧统领不是去了漠北,她如何会坐视不理。”

“漠北不是与西楚结盟吗,燕绮凰要做什么?”

“战,区区漠北,敢阻我西楚铁骑。”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够了!”大将军王罗衍霍然站起身,冷冷扫了一眼朝臣。

话音一落,佑大的朝堂顿时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站在玉阶之上一身锦袍的男子,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司空大人,周大人,朝中之事暂由二位大人费心,本王须得亲赴漠北一趟。”大将军王罗衍望了望殿下的群臣,沉声道。

“王爷!”众臣惊怔,此时全靠他坐镇沧都指挥后方,岂可在此紧要关头离去。

“王爷,这个时候你不能离京。”左相司空上前劝道。

“王爷,沧都和燕京都靠你支撑,此时万万不能离京。”尚书也上前劝道。

“王爷…”

罗衍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各位大人不必再劝,本王必须亲自前去,才能打开这朔州城,才能让大军进到上阳关内。”

“实在不行,就强攻吧!”一人上前进言道,漠北无视在先,他们不必再顾及盟友之情。

“打下朔州城,那朔州城的后面呢?”罗衍沉声问道,敛目叹息“十万人,打下一个朔州城,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城池,关外是漠北军领地,沙漠作战我们根本不如他们,若没有他们援手提供水源,大军到不了上阳关就会葬身在大漠之中,不管是战还是不战,我们都占不了便宜,为今之计,只有本王亲赴漠北面见领主,才能让大军过城。”

罗衍连朝服都未换,直接打马出宫,奔赴漠北,只有他…才能逆转这一切。

而在此时,漠南各部大军与漠北军会合在河津平原,一封接一封的奏报送入大军主帐,一身黑衣武士服的女子居正座,听着斥候回报各方情报。

“领主,任老五千人马已经成功进到东齐境内。”

“领主,萧将军和伍诚将军已破天阳关。”

“领主,上阳关已破,西楚大军进驻上阳关内。”

“领主,东齐黄泉铁卫增援上阳关附近诸城。”

“领主,西楚十万大军被阻朔州城外安营。”

“领主,西楚大军被东齐诸城合围。”

女主闻言抿唇点了点头,面色前所未有平静,了无一丝波澜。

所有的事都如她所计划的一样发展着,然而到头来,她精心谋算的一切,却成了此生不可逆转的伤痛…

她这是…要他死啊!

上阳关,西楚的黑龙旗在风中猎猎飞舞,空气中弥漫着大战之后的浓重血腥之气。

一身黑甲的西楚大帝立于上阳关城楼之上,睥睨东齐夷都的方向,眉宇弥漫着忧思,薄唇抿得紧紧的,面色带着失血的苍白,在阳光的照耀几近透明。

呼啸的风扬起他身后宽大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远远望去仿若是要振翅而去的苍鹰一般,城中青龙一身黑衣快马驰来,远远看到城墙之上的帝王,快步上了城墙:“皇上,你怎么在这里?”

楚策没有转头,依旧望着远方,沉声道:“那里…就是夷都!”

青龙闻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目光微微叹息,六年了,六年隐忍只为有朝一日能打进那里,与那个人一较高下,可是如今…

良久之后,青龙拱手出声劝道:“皇上,军医已经在驿馆候着了,你的伤要早些诊治,耽误不得。”

楚策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朝着城下而去:“漠北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侧翼的二十万大军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如今整个漠北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属下担心是…”青龙跟在其后,坦然直言道。

他微微扬了扬声,示意他不必再说,默然下了城,翻身上马前去驿站。

驿站内默然而立的军医,看到玄衣墨发的帝王大步进门,纷纷躬身跪拜:“皇上,臣等前来请脉。”

楚策点了点头,在软榻上座下,军医们轮流上前请脉,望了望他的面色,一个个神色无比的沉重,一个上前道:“皇上,你的伤…”

抬头一看,他已经倚在榻边微闭着眼浅眠,冷峻的面庞,苍白而疲倦,从大军自沧都开拔自至今,他都未敢睡过一过整觉。

军医们望着榻上闭目的帝王,一个个站在原地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直到青龙赶回驿站,刚一进门看到屋内的状况,扬了扬手示意军医们都出来。

一个个小心翼翼提着药箱出了房间,方才舒了口气,一向防备心重的西楚大帝竟然就那么坐着就睡着了,看来,他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皇上的伤势,可有好转?”青龙担忧地问道。

“哪会有好转,已经严重了。”为首的军医出声回话道,面色难掩的沉重,叹了叹气:“前些日子诊断,已经说过了皇上的伤不宜再亲上战场,不宜太过劳累,需得好生静养,再这样硬撑下去,到时只谁再好的医术也回天无力。”

青龙闻言微微叹息,每一战他都是亲自指挥作拈,亲自带兵攻城,旧伤新伤加上疲惫操劳,他真的担心这个如神祗一般地帝王,什么时候会倒了下来。

“当年寻回的血灵芝,皇上给了中州王世子治病,故而让东征之时留下的旧伤一直未得到良药的调养,至今未愈,本就不该御驾亲征。”另一名军医上前出声,他们都是跟随神策营多年的大夫,东征之时楚帝重伤,险些回天乏术,虽侥幸还生,却一直都好生调理休养,如今御驾亲征,旧伤回新伤,情况着实严重。

“青龙大人,我等已经一再相劝皇上要静养,皇上哪一次做到了,开了药,皇上又有哪一次按时服了,再这么下去,就是医治,我们也无从下手医治了。”军医长叹息出声道。

青龙无奈叹息,这几年,西楚内忧外患,哪会容得他有那个时间静养,与百里行素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才保住西楚百年基业,出征在外,每次送来的药,常常错过了时辰,要不就是忘了服药。

“各位还是开药吧,我会监督皇上按时服用。”青龙沉声说道。

众军医无奈叹息:“我等会每日按时将药送到大人手中,还请大人力劝皇上服用,保重龙体。”他是整个神策军的军魂,是整个西楚的支柱,如何能有闪失。

“若是皇贵妃娘娘在的话,皇上定然也不会是这样了。”一个人叹息着说道。

厅中所有人顿时一愣,有人不由忆起多年之前的种种画面,凯旋归来的大军进城,秀丽动人的女子看到将领带伤而归,当着全军全城的面直骂领军的那个人是笨蛋,战场之上锐气凌厉的男子竟一句话也未反驳。

青龙送走了前来问诊的军医,一直守在房门外,过了良久听到屋内有响动方才进去:“皇上,再多睡一会吧!”

楚策揉了揉眉心,抿了口茶起身:“侧翼大军再不按计划赶来,我们几十万人马就有可能陷入东齐军及黄泉铁卫的合围之中了,朕得早做打算,以免被动,咳咳…”说话间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皇上…”青龙连忙上前伸手相扶。

楚策微微扬了扬手,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召诸将前来议事。”

“皇上!”青龙一撩衣袍伏跪在地,朗声道:“属下斗胆,请…皇上撤兵回朝吧!”无论是如今的战局,还是他的身体状况都不宜再打下去。

楚策薄唇紧紧抿唇,面色了无波澜,重复道:“召诸将前来议事!”

“皇上…”

“快去!”楚策沉声喝道,夷都在望,让他撤兵如何甘心?

就在这时,玄武快步进了驿站,报道:“皇上,沧都大将军王八百里加急奏折。”

楚策接过折子,展开一看,面上的血瞬间褪尽,一个踉跄跌座在榻上,手中的折子掉落在地,清晰可见数字:朔州城门紧闭,大军被阻漠北。

他突然一笑,苍白而讽刺,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地上的奏折被溅上血红点点,刺目而惊心。

她不仅算计了东齐,也在算计西楚,算计他。

她这是…要他死啊!

她这是…要他死啊!2

“皇上!”玄武急步上前扶住他。

青龙面色微变,快步出了房,高声道:“来人,快将军医们带回来。”守卫闻言立即快马去追刚刚送走的军医们。

因为剧烈的咳嗽,年经的帝王原本苍白的面色有些胀红,口中阵阵腥咸,苍白的薄唇染上刺目的鲜红,看得边上的青龙和玄武二人一阵心惊。

青龙手忙脚乱地倒了杯茶水递过:“皇上,水。”

过了许久,他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接过茶饮尽,和着口中的腥咸血气咽了下去,面上的胀红褪尽,却比先前更加苍白了,他低眉静静望着地上溅了血迹的奏折,薄唇抿得紧紧得,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青龙默然将折子捡起放到一旁的桌上,思量片刻,沉声道:“皇上,退兵吧!”漠北铁定会扣着侧翼的兵马,两军不能会合,先前所有的计划都乱了,如今不但打不到夷都去,还被黄泉铁卫和东齐大军合围,一旦东齐的包围圈形成,他们就真的陷入绝境了。

楚帝面色苍白而沉重,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道:“不能退!”

“皇上!”青龙和玄武二人急声唤道。

他们都是随军多年的将才,对于战势的利弊分析快而犀利,如今的战势发展已经对西楚大大不利了,他们的几十万大军,西楚最引以为傲的神策大军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漠北定然已经开始出兵攻打夷都,咱们此时退兵,黄泉铁卫,大军掉头反扑,整个漠北都会荡然无存。”他平静地说道,除了飞云骑,能与黄泉铁卫一拼高下的只有神策营,一旦他们退兵,后果不堪设想。

青龙和玄武没有再说话,只是默然望着那面色苍白的帝王,目光有敬仰,亦是心疼。

是的,心疼。

他们是随他建立神策军一路走下来的,经历的大小战役无数,他们一起从东征的死人堆里活了过来,他们一次次走出绝境,短短数十年,建立了神策营,西楚帝国最强悍精锐的部队。

他们伴着这个年轻的帝王,从落魄皇子,到沙场征战,到荣登九王,一起走过了多少岁月,这背后的艰难和辛酸又岂是世人所知晓的。

江山如画,帝王荣光,可是只有真正置身其中的人才会体会到其中的血腥残酷,刀光剑影,他失去了自己一生最爱的女人,失去了他的骨肉,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一个人孤独行走,与大昱明争暗斗数年,保住了西楚的百年基业。

他是世人眼中最冷血无情的帝王,可是他冷漠背后的深情,又有谁看得到呢?

在打下上阳关的第五天,这个带着大军数百年来第一次打开上阳关的西楚大帝病倒在了上阳关的驿馆之内,而这个消息被近身的四大侍卫严密封锁,数名军医在驿馆之内昼夜救治。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候在隔壁的房中,没有人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走动,他们没有那个时间用在担心,着急,虽然楚帝重病在床,他们并没有因此而乱了阵角。

“一日之内连失三城,再这样下去,咱们就越来越被动了,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们就再难脱身了。”白虎率先出声道。

“既要防守已经攻下的城池,又要兼顾进攻对敌,这本就不易做到,各城防守的兵力本就不多,这就给了东齐各个击破的机会。”朱雀冷静分析道。

“防守和进攻兼顾不当,轻则顾此失彼,重则两方都会败下阵来,侧翼军不能如约赶来,咱们必须改变作战方式了。”玄武望了望几人,沉声说道。

“皇上坚持不肯退兵,这样下去,我军定会损失惨重,弄不好…弄不好就会全军覆没。”白虎担忧出声,望了望一直沉默不语的青龙。

青龙默然望着桌上的地图,思量了许久,出声道:“皇上病重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会影响全军的士气,但这场战局不论如何,一定要确保皇上的安全,必要时可采用非常手段,送他反回沧都。”

其它三人闻言不约而同点了点头,他们可以不撤腿,可以流血牺牲,可是西楚的帝王绝不能就倒在东齐的土地上。

“那就按照第二套方案作战吧!”白虎望了望三人,沉声说道,上阵打仗,他们从来都会做多手准备,能想到的意外状况都必须考虑到,几十万人的生死性命握在他们这些人手中,岂可掉以轻心。

“好,我和玄武会带着军医保护皇上,军中的战事,就有劳你们多担待。”青龙面色沉重地扫了三人一眼,郑重说道。

“我即刻回营挑选两千身手最好的精兵随行护驾。”朱雀站起身说道。

白虎随之起身,面色有些沉重,撑着桌子望了望青龙玄武二人,道:“皇上就交给你们了,必要时…带他突围回京吧,违抗圣命也好,总比都丢了性命强。”

青龙抿了抿唇,默然望着地图之上的漠北,沉声说道:“我们需要的是时间,大将军王八百里急奏前来,不是要咱们撤退,是要咱们争取时间,我想…漠北那边,他会尽快解决的。”这是大家共事这么多年而生出的默契。

大将军王心思敏锐,八百里加急奏报,不会是等着皇上来做决定,此刻定然已经着手解决漠北之事,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保存实力,等待反攻。

烟儿,你可恨我?

第195章

这一夜,格外的沉寂而漫长。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临时建立的军机处,商量着早先制定的第二套作战方案,如何进攻,如何防守,各种军事调度…,此刻几十万大军的生死,西楚的存亡都握在他们四个人的手中。

隔壁的房内,军医们围在榻前,施针的施针,请脉的请脉,没有人说话,却都悄然配合的天衣无缝,这就是神策军的军人,最高的将领到他们这些军医,每一个个都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支撑着这个战局,支撑着西楚。

这个在他们心中神一般存在的西楚帝王,六年来从不认输的楚帝,在旧伤与新伤交加中,在万分的疲累之下,病来如山倒,一病不起。

一天一夜的救治,到黎明之际,榻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扫了一眼满屋的大夫,眉眼冷沉,微微咳了两声,默然接过大夫送来的药,仰头饮尽,沉声道:“都下去吧,请青龙他们过来,朕有事要问?”

大夫人相互望了望,一人上前劝道:“皇上,您的病不宜再劳心费力,需得静养…”

“快去!”楚帝沉声道,声音虽然虚弱,却难掩威仪之气。

军医们知道相劝无用,先后退出房,依言向青龙几人传话。

隔壁房中的几人听到响动也立马赶了过来,一进门,便闻得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面色冷峻的帝王坐在榻上,着一件雪白的寝衣,看到几人进来,他伸手取过边上的外袍披在身上,不见白虎和朱雀便出声问道:“白虎他们呢?”

青龙和玄武拱手回道:“臣等斗胆,已经实行第二套作战方案。”

楚策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薄唇紧紧抿着,过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你们的决定是对的。”他召他们前来正是要吩咐此事,没想到他们已经提前想到,已经着手做了,不愧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左右手。

“请皇上,相信臣等,近日就安心调养身体。”两人躬身伏跪在地恳求道。他们深知他的病情和伤势已经再拖延不得,这些年他一直不甚在意,苦苦支撑,前日终于还是倒了下来。

楚策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自行更衣,决然道:“召诸将前来议事!”

“皇上!”青龙和玄武面色顿时变了,好不容易才让他的伤势稍有一点起色,这时候再让他亲上战场一番折腾下来,这半条命也会让他给折腾没了。

“快去!”他的语气不由冷沉了几分“这点伤,还要不了朕的命。”

玄武无奈叹了叹气,转身出门,朝候在外的军医道:“从今天起,你们不得离开皇上百步以外。”

军医们躬身领命,看来他们的皇帝陛下,又不听劝告了。

这些年劝得人还少吗?

除了大将军王罗衍的话,能听进去几句,他们这些话通常就是耳边风。

青龙默然站了片刻,起身将屋内的窗户都打了开,让屋内闷人的药味散去,初升的朝阳穿窗而入,一室光亮。

“传令,密切注意黄泉铁卫的一切动向。”楚策出声道,声音带着难掩的虚弱。

那些东齐军倒不足为惧,真正要提防的是那帮如狼似虎的黄泉铁卫,还有他们之后的东齐皇帝百里行素。

“是。”青龙沉声回道“皇上留在驿馆修养即可,有事吩咐我们去办就行,你的病…”

“无碍。”楚策淡声道,面色一如往昔的冷漠,换了一身墨色的常服从屏风后转出来,面色依旧难掩的苍白。

青龙知道多说无益,便也不再相劝:“只要我们拖延时间,大将军王定然能解决漠北的事,让侧翼大军前来会合,相信要不了多久…”

楚策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扶着案几坐在榻上,深深叹了叹气,一向冰冷沉静的黑眸似在翻涌着异样的思绪,薄唇抿得紧紧地却一句话也未说。

“皇上一天滴水未尽,臣去吩咐厨房准备早膳。”青龙拱手施礼,转身出门离去,吩咐随行的军医在厨房指点厨子准备药膳,恨不能用尽一切方法帮助皇帝恢复起来。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阳光暖暖的流泻着,男子冷峻的面容在阳光中,苍白得几近透明,他微微咳了几声,目光落在案几的奏折上,探手取了过来,淡淡地望着奏折上的话语,过了许久,他将奏折合上放回原位,取出袖中的玉佩,玉佩一直贴身收藏,不慎染了些血迹,映着通透的白玉,有些刺目。

楚策执袖使劲擦了擦,看到玉佩恢复以往的通透,苍白的薄唇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这一刻,铁血冷漠的西楚帝王卸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冷厉,眉眼间泛起一抹少年般青涩的温柔,那些在心底尘封多年记忆如潮水般的涌来,那样的汹涌强烈,几近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烟儿,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我配不上你。”

“你不是还有我,我会是你的朋友,是你的亲人,是会跟你共度一生的人。”

“烟儿,相信我,我会永远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