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行素一脸不信,逗玩着连美人,朝连池道:“把这里收拾一下,过几日走。”

“走?去哪儿?”烟落追问道。

“去烟柳山庄,你以为去哪?回中州?你想得美。”百里行素一脸得意的笑。

烟落沉默不语,连池赶紧出门去准备,想了想又折回来道:“师傅,你是不是要带两个稳婆去,我怕这孩子出生找不上人。”

“找什么找?我们三个都是大夫,还用找人,不就是接生吗,我能行。”百里行素笑着说道。

连池差点没闻声倒地,翻了翻白眼:“哪个大男人去接生的,我怕到时候有人来找你麻烦!”让楚修聿知道是他们接生,还是提剑砍了他们才怪。

百里行素瞥了她一眼,道:“还早着呢,急什么?”连池也不再追问,转身便出门离去。

一身白衣翩然的男子坐在琴案边,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拔着琴弦,音调很单,却格外悦耳。

“好久没听你吹埙了。”烟落突然出声道。

百里行素抬眸瞅了她一眼:“你让我吹,我就吹,多没面子。”

烟落无奈笑了笑,也不再要求。百里行素拂袖起身,懒懒地靠在锦榻上,从怀中摸出随身带着的埙,摩挲了半晌,还是吹了。

曲子不似以往的低沉沧桑,曲调优美而欢快,让人听着不由心情愉悦,是一首简单的南方小调,吹着吹着望着她,朝琴案那边挑了挑眉,她没也拒绝在琴案边坐下,十指如玉翻飞,随着埙声和着。

连池啊着飘荡而来的声音,埙声和琴声相和着,这两样本不合适合奏一起的,会显得不伦不类,不过此时听来倒是别有一番味道,欢快的曲调,轻灵动人。

连美人趴在琴案边,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听着,格外可爱。

半晌埙止琴停,屋内恢复一片沉寂,百里行素低眉靠着锦榻,把玩中手中的埙,喃喃道:“吹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他吹着好听。”

烟落闻言微怔,知道他说的是他曾经提过的哥哥。

清风穿窗而入,郑着片片飞红落在他身上,百里行素伸手拈起一片花瓣道:“大哥很喜欢桃花,总说长大了要寻外清净地方,种下满山的桃花,以花酿酒,过神仙般的日子,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他种了很多很多桃花,酿了很多桃花酿,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烟落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大片大片的酸涩。

“太后不喜欢我,生下来就让人把我丢了,不过我命大被宫里的老大监养着了,一直到几岁我都没有名字,是大哥给我取了名字,随心随意,我行我素。他什么都比我好,教我吹埙,教我布局退敌,却没想到我们最后却成了彼此的敌人。”他低眉摩挲着手中的埙,声音微微沙哑着“他明明已经赢了,为什么要那去救我?”

他们最后只能活一个,他却把这活命的机会让给了他,让他代替自己活着。他给了他一个名字,他却还了他一生,一生为大昱而在。

无情却有情!3

几日后,百里行素带着她一道离开了东齐夷都,华淳太后下令要她解决洛祈衍与她,却没有想到他正是带着她遍寻几国还不知踪影的大夏皇后离开了夷都。

长老会经历一番动荡,如今东齐的决策权便真的落在了他的手里,如果这样的人反出大昱,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长老会表面上不敢再轻举妄动,背地里却趁着他离都在外,积极布署准备。

马车宽敞,铺了很厚的软垫,车内只有一盏照物灯,灯影朦胧。

烟落靠着马车昏昏欲睡,百里行素瞅着她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你是睡还是不睡?”

她瞬间回神,望着他摇了摇头:“不睡了。”

百里行素失笑,一手支着头瞅着她:“你不是在防着我吧!”说话间打量了她一眼,哼道:“就你现在这倒胃口的样子,我还没那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烟落沉默不语,百里行素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这半边借你,到烟柳山庄还有几天的路程,你试试你能顶多久。”说罢背过身去睡了。

坐得太久,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觉得别扭,不时的有动静,她拉了拉身上的皮裘,还是在边上躺着睡下,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百里行素翻了个身,瞧着她睡着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瘦削的面庞,轻柔而怜惜,微微叹息:“遇到你,到底是我一生的劫难,还是我一生的幸运。”

他深深吸了口气,坐起身,掀开车帘,外面四野沉寂,繁星满天,秋风迎面而来带着微微的寒意,过了半晌听到边上的人翻了个身,他放下车帘,朝外面驾车的连城道:“停车吧!”

马车一停,百里行素便钻出马车,连池靠着马车拉了拉披风打了个呵欠:“这大半夜的,停车干什么?”

“饿了,连城去弄点吃的去。”百里行素兴致勃勃地说道。

连池无语地望着他,跳下马车郑重解释道:“这大半夜的,兔子野鸡也都回窝了,去哪找吃的去?”

“快快,生火去。”百里行素瞥了眼马车,全然无视他的抗议。

连池也随着他的目光望了望马车,才知道是担心马车颠簸,小师妹睡不安稳,才让停下的,撇撇嘴哼道:“早知如此,当初干嘛火急火燎地让我们去夷都?”

百里行素淡笑不语,那地方待太久,他若常常离开夷都,是会惹人起疑的…

连池就近拾了些柴草生火,百里行素倚着马车,将手中的小兽当玩具般抛起又接住,再抛起,美人气得吱吱直叫,它速度再快,却快不过他的身手,心里那个怒呀!

“小师妹最近脉像很奇怪,有一天我把脉的时候,尽然发现那孩子的脉息全无,我再把的时候又有了,可别再出什么事了。”连池一边生火,一边嘀咕道。

这个孩子活下来真的不容易,若是再出什么问题,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百里行素闻言微微皱了皱,被抛起的小兽嘣地一声摔在地上,疼得吱吱直叫,他侧头望了望马车内睡得安稳的人,眸底一掠而过的叹息。

马车在旷野上停了一晚上,到天明之际,她慢慢发现了不对劲,一掀车帘便看到马车外,已经熄灭的火堆边三人一兽睡得歪七倒八,不由摇头失笑。

百里行素听到响动,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近马车:“睡得可好?”

她抿唇笑了笑,朝阳初升,暖暖地照在身上,她提了提裙子想要下马车,可是笨重的身子又不敢往下跳,百里行素无奈撇了撇嘴,将她抱下马车放到地上,哼道:“怀孕的女人就是麻烦!”

连城和连城也起身:“要走了吗?”

“我想走一段路。”她坦然言道,从夷都出来已经坐了两天马车,一身难受得紧。

话音一落,百里行素倒比她还先走了出去,走了一段不见她跟上来,扭头一望:“还不走。”

她举步跟了上去,道:“你上马车睡觉去吧,我走一段就好。”

“一会你趁机跑了怎么办?”百里行素闲闲地哼道。

她顿时无语,她这个样子,跑得了吗?

两人一道走着,她身子不便走得慢,百里行素便也放慢脚步走着,连城连池驾着马车在后面慢慢跟着,看到前面一道走着的背影,相互望了望,苦涩一笑。

“百里行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了?”烟落思量了许久,忍不住出声问道,总觉得百里行素将她带来东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嗯?”百里行素侧头,俊眉微挑,笑眯眯地问道“你是我说我走的那天晚上在柔雪那过夜的事吗?”

“我是说,你把我带来东齐的事。”她坦然直言问道。

百里行素闻言凤眸微眯,笑着耸耸肩:“这能有什么事?”

“你不要骗我,我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感觉,即便有时候是为我好的。”她顿步,直直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他不想再发生楚策那样的事,最后她除了悔恨,除了痛心,什么都做不了。他将她带来东齐,却冒着与朝堂反目的危险藏着她的行踪。

“哦。”百里行素认真地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侧头静静望着她,笑得像只是狐狸:“好吧,我承认我瞒着你了,我就是喜欢你了,我就是不甘心楚修聿那家伙占了便宜,现在我就趁着他不在,将你带到了我地盘,想充分发挥我的人格魅力,让你将那家伙忘得一干二净,以后跟了我,放心孩子出生,我会还给中州的,你留下就行。”

一阵风起,卷起漫天枯叶,一身白衣如雪的男子衣带飘舞,眉眼沉静如水,玩世不恭眼底透着深深的落寞与孤寂。

烟落愣愣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无情却有情!4

秋风萧瑟,青草的枯叶草屑飞扬而起,晨光中,男子一身白衣纤尘如染,圣洁若仙,静静地望着她,许久许久,唇角轻轻牵起一抹淡淡的笑,笑容无奈且苦涩。

烟落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手不安的捏着衣袖。

瞧着她窘迫的样子,百里行素突地大笑出声:“看你那样儿,真以为我那么想,美死你。”

她倏地抬眸望向他,百里行素一抱臂打量着她臃肿的身断,皱了皱眉:“我想要的女人,手一勾从夷都都能排到他中州去,才不稀罕被别人压过的女人。”说罢转身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悠闲地吹起口哨。

她仍旧站在原地,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满头青丝,直到如今她也难以相信竟然有一天自己和这个人能这样和平的相处,两个仇深似海的人这样平静地走在一起。

百里行素走了一段,扭头望着她,微一挑眉:“你还走不走?”说着站在原地等着她走过去。

她深深吸了口气,缓步走了过去,淡淡说道:“今天天气真好。”

“嗯,就是冷了点。”百里行素拉了拉衣裳哼道。

两人又都不说话了,烟落侧头望了望她:“百里行素,你还恨我吗?”

“恨你?”百里行素闻言挑眉瞅着她。

她抿了抿唇,坦然言道:“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和华淳太后所经历的,肯定也是跟洛家脱不了关系,你恨我是应该的。你想报仇,对付洛家,对付西楚,我家破人亡,我恨你也没有错。”她微微笑了笑“只是没想到,我会们这样面对面地来说这些事。”

“我是恨你的。”他抬头望着辽远的天际“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开始恨,我不知道这份仇恨从何而来,它却与我骨血相融,当我终于有能力谋划这一切,报得大仇,我以为我可以解脱了。”

烟落沉吟不语,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百里行素忽然轻笑:“到如今,我仍旧在恨,只是…”亦有了爱。

恨了这么多年,这份成全,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烟落一语不发,静静地望着他,他们之间仇恨纠缠,然而从她与楚修聿走到一起,这个人始终在旁观望,却从未强迫要求她什么,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发展,他们是根本无法走到一起的。

百里行素负手漫步走着,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没种,为什么就没有先下手为强呢?我要先下手了,哪还有他楚修聿的事。”他抬头望了望天,深深吸了口气“可是自己都看到了结果如何,我宁愿…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一旦开始了,就注定会痛得更深,伤得更深。

可是,没有开始就不会痛不会伤吗?

不过痛得是他,伤得亦是他而已。

“以你现在的势力可以脱离大昱了,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烟落望着他的背影沉声问道。

百里行素不说话,抬头望了望天,声音低沉清冷,带着难掩的疲惫缓缓道:“我想要的生活…,这么多年,我学会的只有杀人,谋算利益,这已经成了生活的本能,我离不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出生地,是我的战场,也是我最后的坟墓,走不出去了…”

他想要他的生活有她,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离开这里和不离开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烟落闻言淡淡吐出口气:“人一辈子不是非要这么活,富贵荣华是活,碌碌无为也是活,不一定要活着这么艰难,选一条轻松一点的路走吧!”这六年她都感觉那么累,那么艰难,这个人一生都是这样的生活,该是怎么活下来。

“很多东西是没法选择的,你不是不知道?”百里行素淡淡一笑说道。

他的出生注定他的一生要在仇恨捕杀中度日,注定他这一生都要与阴谋鲜血为伍,永生不得解脱。如果可以选择,今天他们就不会站在这里,如果可以像寻常百姓那般的生活,也就不会有这么深的纠缠牵绊…

朝阳静静地照耀在他们身上,微风带着薄薄凉意,两人都沉默着不再说话。

走着走着,百里行素突然停下了脚步,静静望着她道:“烟儿,抱抱我好吗?”

烟落闻言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百里行素张着手站在那里,风吹起她宽大的袍袖,透着几分萧瑟落寞。

她深深吸了吸气,步上前去,百里行素一步上前,探手轻轻揽住她的肩,一手按住她的头,眼底一片清明,不带一丝晴欲。

他唇角微微牵起,淡淡一笑:“等楚修聿回来了,就好好跟他过日子,别人的事就别再管了,你管不了,也管不完。”

百里行素的声音缓缓传来,她微怔片刻:“谢谢你,师傅!”

当初在落风坡放走楚修聿,不是一时心软,是他真的怕那家伙死了,她就真的一无所有的了,这世上还有哪个家伙会像他那么疯,那么对她好…

“我想问你个事?你老实跟我说?”百里行素接着说道,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像只狡猾的狐狸。

“什么?”她认真的问道。

“那个…”百里行素微微皱了皱眉“你们一天几次?”

“什么几次?”她愕然,不解。

百里行素低头望着她,唇角缓缓绽大大的笑:“房事几次?”

她顿囧,伸脚就踹,百里行素灵敏地躲了开去,瞧着她窘得满面潮红,笑得好不欢快。

爱是无怨无悔的付出!

回到烟柳山庄已经近半个月了,烟落却再度病倒了,且一边连数日都神智不清,雪白的小兽趴在她的枕边望着她,许久扭头望了望床边的连池,吱吱轻叫了两声。

连池再度诊了脉,眼眶红红地跑出房,看到苑内的百里行素:“师傅,小师妹她真的…真的是中蛊吗?”

百里行素轻轻点了点头:“离魂蛊。”

“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害她,怎么可以…”他猛然望向百里行素,这世上能将毒蛊之术用得如此精妙的,除了师傅,便是…华淳太后。

百里行素沉默不语,是什么人,他早就心知肚明。

连池深深吸了口气:“是…华淳太后是不是?”可是,她到底是什么下得手,他们都一无所知。

百里行素敛目,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我所料不差,当年在燕京,她与楚修聿大婚太后到燕京就已经动了手脚,她那个人不会给人逃脱的机会,早就留了后招。”恐怕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她是洛家人的真相。

连池闻言面上顿时血色尽失,腿一软瘫坐在地,望着坐在那里的百里行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年华淳太后练出第一只离魂蛊,就是用在了她的亲生儿子身上,让他饱受二十多年的折磨,他的性命就那样捏在她的手里,她最先是要他死,后来就慢慢想着变着法来折磨所有恨的人,她不要人死,却要人生不如死。

如今离魂蛊用在了小师妹身上,怎么办?

离魂蛊不发作什么迹象都没有,只是人身体差了,容易生病,病了也难好,怪不得先前小师妹风寒都迟迟不好,怪不得他诊脉时,有时候会诊到孩子脉息全无。

“师傅…”连池声音哽咽“怎么办啊…”

百里行素把玩着腰际的玉佩,淡淡笑了笑:“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你丢人不丢人?”

“师傅,小师妹她…怎么办?”连池声音哽咽而颤抖,可是任师傅医术无双,也拿这离魂蛊没办法啊,否则他自己也不会被这蛊毒残害二十多年。

百里行素沉吟不语,修长的眼睫掩去了他眼底变幻的神色,连城步上前来,沉声说道:“师傅已经找到解毒的方法了。

连池擦了擦连,赶紧站起身:“真的吗?真的有办法可以解吗?那师傅你也可以…”

“师傅已经找了很多年这种方法,要想帮小师妹解毒,有两种方法:一,用师傅找到的方法解毒,第二个方法就是…将蛊毒逼入胎儿体内,把孩子生下来。”

“那孩子生出来不就是…”连池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屋内。

“死胎。”连城沉声说道。

死胎?!

连池惊得一个踉跄,扭头望向屋内的方向,蓦然想起在沁雪阁那个因为孩子胎动而温柔含笑的女子,她是那么企盼着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如果变成那样…

“师傅不是找到了解毒方法吗?”连池问道。

百里行素闻言一句话也不说,起身走开了,背影萧瑟而落寞。

“大哥,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连池一把抓着连城的衣袖追问道。

连城望了望离去的人,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师傅找了近十年才寻到的解毒之法,我一直在帮着做准备,东西也差不多齐全了,不过…只能解一个人的毒,救了她,师傅身上的离魂蛊就再也解不了。”

连池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可以这样呢?

“华淳太后下令让师傅诛杀洛家剩下的人不过是个晃子而已,不管师傅最后会不会得手,她也会催动蛊虫,她一样会死,要救她就必须在她催动蛊虫之前,不然…他们母子两个,一个都救不了。”连城缓缓说道。

“那师傅他…”连池扭头去看那淹没在花林深处的背影,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这事,师傅一直没有让她知道,他会有自己的决定。”连城沉声说道,转身走开了去。

这烟柳山庄本来是为他自己解毒所备的地方,当他带着她进了这烟柳山庄,他就已经看到了他的选择…

连池无力地坐在那里,他怎么那么没用呢?

他抬袖擦了擦脸,快步朝着桃花林中追去,在山涧边看到了一身白衣如仙的背景,低声唤道:“师傅…”

百里行素侧头望了望他:“你怎么比女人不爱哭,你师傅我还没死呢?”

连池缓步走上前去,深深吸了口气:“师傅,还是跟小师妹商量吧,她知道这些,会…放弃那个孩子的,他们以后还可以有很多孩子,可是你的命只有一条啊…”

百里行素淡淡一笑,苦涩无尽,她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也会做那样的选择,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只是不想欠着他,他又…于心何忍。

他轻轻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你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危险,这个孩子会难产,如果是个死婴,她也活不了的,还有得选吗?”深深吸了口气“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太和殿的那个人还不会让我死。”

大昱还没有成功复辟,天下还没有一统,即便华淳想要他的命,也不敢杀他,

“可是…”连池红着眼睛望着他“你救她与华淳太后不让她知道,你背叛大昱放走楚修聿不让她知道,如今你要救她,连自己唯一解除离魂蛊的机会给她也不让她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告诉她,也许…

百里行素扭头望了望连池,哼道:“这是我的事,告诉她做什么,给我留点隐私行不行?”

爱是什么?

爱是无怨无悔的付出,看到她幸福安好,他放心了,这就够了。

修聿回来了!

夜静更深,中州王府拙政园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祁月苦着脸趴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待批完手边的折子,抬头一望,对面书案后一身袭袍的无忧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祁月微微叹了叹气,起身取过薄毯盖在他身上,揉了揉眉心回到桌案后继续忙活,萧清越和罗衍去了东齐找人,祁连要留在岐州接应,中州便只有他来主事,府里内外,朝堂上下,还要照顾着无忧,他真恨不能自己生出三头六臂来。

不知过了多久,祁月处理完一桌子的奏折,那边趴在桌案上睡的无忧已经醒了,揉了揉眼睛,跑到桌边道:“祁月叔叔,今天很晚了,明天再看吧!”

他太小,这朝里的事处理不了,什么事都得压在祁月叔叔身上,都好几个晚上没合眼了,虽然他平日老是损爹爹,两人感情却是极好的,不然他也不会一直留在中州帮他们。

祁月打了个哈欠,摸了摸他的头:“无忧自己回房睡,祁月叔叔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再睡。”这会不弄完,明天又是一堆事,摊上这一大家子,他真是命苦啊!

无忧抿唇,望了望他:“无忧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