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修聿身后五十家将瞬时刀锋齐动,禁卫军也齐齐上前一步,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开来。

“你不想救她?”修聿直直望着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异样,却又说不出这种怪异的感觉。

不是他不愿以命相换,只是他的命不是用在这个地方,而是要用在陪伴她,保护他们的家园。

“大夏皇后是生是死,与朕何干?何来朕想不想救?”楚策冷然一笑,冷漠桀骜。

修聿握着缰绳的手顿时一紧,眉眼凌厉:“与你何干?”话音一落翻身下马,长剑眨眼间出鞘直指楚策:“你到是给还是不给?”

“朕没有你要的东西。”楚策面目冷然,拂袖转身而去。

一向沉稳的修聿再也按捺不住,一剑便架了过去,楚策缓步而行的身影陡然之间跃出数步,长袖一挥拔了罗衍腰际的佩剑,转身便生生挡住了修聿:“楚修聿,别逼我杀你。”

“你敢说在岐州之时,你就没有要杀我的念头?”修聿眉间冷锐,即便他没下那个令,他却一定想过。

这个人,他太了解了。

“有又如何?”楚策狠狠一剑劈了过去,杀气腾腾。

相剑相击,火光刺目,所有人的心紧紧揪了起来,这么多年谁也没想过这两个人真会这么打了起来,而且就在这西楚皇宫的宫门口。

“今日我拿不到镇魂珠,救不得她,我也让你这一生难宁。”修聿双眼血红,剑光快得让人应对不及“你要这天下,你也要她,你什么都要,她若死了,我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你以为朕会给你这个机会?”楚策咬牙道。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有没有这个能耐。”说话间狠狠一剑劈下,楚策举剑去挡却难敌这霸道的气力,被一剑劈中左肩,顿时鲜血直溅。

楚策面色冷沉,一身煞气:“你带区区五十人独闯沧都,朕会放你回去?”说罢下盘一滑,手腕一转一剑直刺修聿肩胛骨。

修聿持剑的手转眼间便滴出血来,落在雪地上格外的刺眼,跟随而来的侍卫顿时都红了眼,但没有命令也不敢上前相帮。

“楚策,你好,好!”修聿眼底一片血红,也不顾身上的伤提剑便砍了过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若不是因你,她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让她两生两世都受这样的痛苦,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

争夺镇魂珠!5

北风骤急,西楚宫门广场上的每个人都随着里面两人的交手而揪心,一个是少年名动天下的中州王,深藏不露。一个是西楚铁血大帝,手段狠绝。若说起两人交手,也只有当年在凤阳城外一次不分胜负的较量。

罗衍紧张地看着两人,他从没想过这两个人会发展到今天的局面,中州王一向沉稳睿智,今日直闯西楚,看来那个人的病情真的已经将他逼得几近疯狂了,否则这样的人又怎会不顾如今大夏的战事,而跑来沧都。

冯公公从重阳门出来已经再到两人交手,顿时只觉心惊胆颤,朝罗衍道:“这怎么…怎么就打起来了?”

“估计是冲着镇魂珠而来的。”罗衍喃喃道,如今大夏皇后命在旦夕,大夏皇帝不远千里赶来沧都,必定就是冲着那东西而来。

“不是说与皇上是一命相连的吗?怎么就成了这样的,这镇魂珠若是能救人,给了不就是了,何至于这般动起手来,皇上这是…”冯英在一旁低声念道。

罗衍闻言顿时一震,对啊,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这世上没有谁比楚策更希望她活着,否则当年也不会付出那样的代价让她生还,可是为什么现在他要这样,她不给镇魂珠,就是不想让她再活过来。

为什么?

难道失去的嫉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失去了理智,宁可失去了,也不要那个人得到?

他倏在抬头望向远处缠斗不休的两人,目光紧紧地落在那玄衣墨发的帝王身上,心缓缓沉了下去,微不可闻地叹息道:“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他知道楚策变了,这七年来,铲除异己,巩固政权,手上亦是沾染了不少血腥,但他知道这是为大局和对抗东齐必须要做的,可是从来没有想对她也会这样啊!

虽然他一直也希望她能够回来,可是小烟这七年在乱世中流离挣扎的苦又岂是他所能够想象出来的,能走到今日已是不易,如今…

风雪更大,雪地之上两人已经多处负伤,都杀红了眼,这隐忍了许多年权场情场矛盾都在此刻激化到了极点。

刀剑过处,卷起一阵狂风,雷霆万钧,招招必杀,以死相搏。

两双血红的眼睛相对,修聿满腔悲愤:“你到底还是不甘心?是不是?”

“我守了十三年,苦等七载,却让你占了先,你让我如何甘心!”楚策语气冷厉森寒,以往即便他不甘心,他也无可奈何,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在你心里,爱是付出了就要索取的吗?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她来回报你的吗?她不能再回你身边了,你便要她以命相抵了吗?”修聿怒不可遏,悲痛万分“如此这般,你还敢说你爱她?”

“我爱她,我爱她,你不是我,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对她的爱?”楚策眸中寒光冽冽逼着修聿倒退数步。

“你若真是爱她,她要回来,我便放手,即便这一生遗憾,我亦无悔。”修聿被震顿时喷出一口血来,眸中怒意滔天“可是你呢?口口声声说着保护她,伤她最深的却是你,以命养命又如何,明明认出了她,你却以她为饵来对付百里行素,你又将她置于何地?”

“住口!我们的事用不着你来插嘴!”楚策沉声吼道。

“你比我早认出她,早找到她,你若说出来了,她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如何会有上阳关一事,如何还会又一次因为你而承受这样的痛苦?”修聿满脸血污,咬牙切齿道“你付出了她就该还,那她所经受的痛苦,你又该怎么还?你丧母之时,她陪你在冷宫几天几夜,你凤阳城被围,她不远千里冒死相寻,她甘心为你留在深宫,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楚策被逼得后退抵上宫墙,一双黑眸冷厉骇人。

“她想跟你风雨同路,你却把她推开,真正害她最深的,不是百里行素,也不是大昱,是你。”一个人的身上的伤总能痊愈,可是心上的伤要怎么才能完好如初“这么多年以来,她何曾有半分加害过你,是你逼她走到这一步的,是你逼她的!”

楚策永远是她心头难以愈合的伤,是她永远也跨不过去的一道坎,没有经历她所经历的人,永远也无法了解那种痛的感觉。

方场两边看着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谁也不眼上前去拉。

“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会弄个两败俱伤,快想办法上去劝一劝?”冯英望着雪地里还在拼死搏杀的两人,额头冷汗涔涔。

“劝不住了。”罗衍沉声说道,眉头深深皱起“皇上是怎么了?”

“王爷说什么?”冯英不由侧头望了望他。

“夏皇为镇魂珠而来,皇上为什么不给镇魂珠,他要…看着大夏皇后死吗?”罗衍喃喃念道,她死了,也就是小烟死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冯英闻言也沉默了,抬眸望向那玄衣墨发的帝王,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此时,烟落正站在重重禁卫后的重阳门,她分明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她嘶声叫着外面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声音。

中州的侍卫们立在对面,为首的一人低低出声:“萧将军还没过来吗?”

萧清越已经先行潜入皇宫搜查镇魂珠,搜遍了驻心宫上下也一无所获,便立即抄近路出了皇宫,从太平长街一过来便看到方场上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翻身下马停在那里。

突地身形一震,瞳孔微缩缓缓转头望向重阳门处,她听到了,小烟的声音!

争夺镇魂珠!6

那是…小烟的声音?!

萧清越愣了在那里,直直望着被重重西楚禁卫挡住的重阳门,举步走了过去,脚下越走越快,最后直接飞快地跑了过去。

罗衍看着疯狂冲过来的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正与修聿交手的楚策一见冷眸顿沉,高声朝罗衍吼道:“拦住她,不得让人入宫。”

罗衍闻言几乎在萧清越接近的同时,就着腰际的刀鞘去拦,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对人而言是是劈无可避地,但对反应异常人,且擅近身搏击的萧清越而言不在话下。

在罗衍出手的同时,她握着剑柄的手也同时拔剑,一剑白光裂空生生劈断了罗衍的剑鞘,震得罗衍连着倒退两步:“萧清越,你不是要跟我交手吧!”

“姐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重阳门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萧清越秀眉一沉,淡淡地望着罗衍:“如果你非要挡路,我也不会客气。”

冷风冽冽,女子一身红衣如火,高束的黑发在风中飞舞,紧紧望着那重重禁卫之后的重阳门,她听到了小烟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萧清越,你非要如此?”罗衍皱着眉望着她。

“那你呢,非要挡我的路?”萧清越眉眼清锐一片,神色傲然。

说话间,两千禁卫齐齐举戈上前,杀气腾腾。萧清越秀眉一拧,举剑一指:“打开重阳门。”

冯英一听面色大变,这样下去,可真要演变成兵变,更可以蔓延起两国战火。那边的修聿听到萧清越的声音也不由一震,不由摸不清楚她要干什么?

罗衍挡在萧清越身前,半步不上,一身墨蓝色的朝服,气宇轩昂:“萧清越,你要干什么?带兵攻入重阳门,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我们为何而来,你不会不清楚,既然楚策不仁,又何怪我们不义?”萧清越冷声说道,明知如今小烟危在旦夕,楚策这般推搪一定有鬼。

“可是你这般攻入重阳门…”罗衍面色冷沉,胸腔剧烈起伏着,他们之间相识数年,难道最后也要拼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镇魂珠在楚策手里,他不给,便是要小烟死,你…也要她再死一回吗?”萧清越低声一字一句问道。

“我…”他如何忍心,再让她经历那样的苦痛。

“我只要到重阳门确认一件事,不是非要打起来不可,但若你不让我进去,我也只好动手。”萧清越沉声说道,目光不时望向重阳门的地方,小烟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罗衍沉默了,望了望远处还与修聿交手的楚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放你一个人,可以。”

萧清越闻言点了点头,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后面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趁着楚策那边还没看过来,她已经迅速跑向了重阳门,看到站在重阳门口的人瞬间哽住了呼吸。

她见过洛烟的画像,也看过她扮过的洛烟,一眼便认出了站在那里的确确实实是洛烟,那个住在烟落身体内的女子。

“小烟,小烟,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萧清越慌乱地跑上前来,一把抓住她。

烟落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哽咽着道:“姐姐,你看得到我?你听得到我?你抓得到我?”她以为没有人再听得到她的声音,她叫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她明知道他们就在外面,却怎么也出不去。

“我看得到…”说着不由一愣,她看得到,可是她在这里叫了这么久,站了这么久,为什么就没有人发现她?

对啊,现在的她只是幽魂一缕,一般人又怎么能看得到她呢?若不是自己与她一样是还魂重生之人,恐怕此时也和别人一样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了。

“走,我们这就出去。”萧清越说话间便拉着她离开。

哪知,她一踏出重阳门,烟落却还是留在了里面,她仰头亦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灵石屏障:“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烟落摇了摇头:“我出不去的,这皇城四周以灵石为基,没有镇魂珠,我根本出不去。”

“镇魂珠?”萧清越闻言秀眉紧紧皱起“楚策他呢?他…看得到你?”

她抿唇,缓缓点了点头。

萧清越顿时一身怒意沉沉,怪不得这家伙不肯给镇魂珠了,原来是这样,想把她永远留在这里,所以宁愿她死?他是疯了不成?

“那现在怎么办?”萧清越望着这透明的屏障甚是恼火,银牙一咬:“你等着!”

“姐姐——”还来不及叫住她,萧清越已经快步离开了。

罗衍刚一转身便被萧清越一把揪住了衣襟:“镇魂珠在哪里?”

“萧清越,你干什么?”罗衍面色冷沉,他好心放她过去,她却这般相对一时间有些恼怒。

“我问你,镇魂珠在哪里?”萧清越气急这上,一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冯英一时间惊惶失措,上前便要来拉她:“萧姑娘,有话好话,怎么就…”

“说,镇魂珠在哪里?”萧清越冷声逼问道。

罗衍眉眼一沉,手瞬时一动,夹住她的剑刃,反手一转,便退开几步:“萧清越,你发什么疯?”

萧清越恨恨地望着他,扭头转身便提剑去给楚修聿助阵:“她就在重阳门里,宫墙以灵石为基,没有镇魂珠,她出不来。”

修聿闻言眉眼间一片狠厉直直望向楚策:“你疯了?”

“我是疯了,从七年前就已经疯了。”楚策冷然笑道,从冷宫那场大火开始,他早就已经疯了,疯狂地寻找她的踪影,疯狂地想要抓住每一关于她的痕迹。

“镇魂珠给我!”修聿与萧清越几乎同时出剑,直指对方要害。

“我与她一脉相连,我死,她与魂飞魄散,即便杀了我拿到镇魂珠,你也救不了她。”楚策满脸血污望着他们道。

争夺镇魂珠!7

修聿咬着牙,满腔悲愤,握剑的手颤抖着,鲜红的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袖,那样的鲜艳刺目:“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萧清越又气又恨,这个人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要一辈子都要把她关在这里,像她不人不鬼地在这座皇城里,你问过她的感受没有?她快乐吗?幸福吗?你问过没有?”

“慢慢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楚策喃喃说道,似是在对他们说,更惟是在告诉自己。

他们在这里有十三年的回忆,只要有时间,他们之间总能回到过去的,再没有楚修聿,没有百里行素,没有任何人,只有他们…

“这七年来她因为你而承受的痛还不够多吗?你还要她一辈子都关在这皇城之中,一辈子都痛苦吗?”萧清越怒声吼道。曾经的十三年,小烟你到底爱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跟他在一起就是幸福,跟我在一起就成了痛苦?”楚策冷然笑道。

罗衍和冯英也随着萧清越赶了过来,却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镇魂珠给我,大夏也好,中州也好,你要都拿去,把镇魂珠给我!”修聿望着他激动地说道。

中州那边的参香和雪参丸也撑不了几天,他必须今天拿到镇魂珠赶回去,否则…一切都晚了。

罗衍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他连中州守了这么多年的中州都不要了吗?只为求一颗镇魂珠,救她性命。

楚策面上笑意薄凉,远远望向重阳门,重阳门外的禁卫也跟着罗衍赶了过来,他可以远远看到站在重阳门处的身影,目光空洞而绝望。

他知道,此刻她看到的,不是他。

修聿手中的剑缓缓脱落,掉落在雪地之中。站在重阳门处的烟落突然心念一动,嘶声喊道:“不要…”

修聿无力地垂下手,撩起衣衫下摆,直直跪在了雪地之上,抬头一瞬不瞬地望向楚策,恳求道:“求你…给我镇魂珠!”

“不要,修聿,不要…”烟落站在重阳门,用力地敲打着那透明的屏障。

萧清越泪夺眶而出,手中的剑也颓然掉落下去:“要跪,就一起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堂堂中州王是何等骄傲的人物,他都跪得,她又有何跪不得?

烟落站在重阳门,无助的嘶喊着,却无力阻止这一切。

楚策惊骇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薄唇勾起冷寒的笑意,抬头茫然地望向重阳门处的人:“堂堂的大夏皇帝向朕屈膝,算不算此生无憾了?难道你这一跪,我就该感动地将东西奉上吗?”

正在他说话间,随之而来的五十名中州家将,也齐齐翻身下马,齐刷刷跪在雪地之上。

天地沉寂,风雪呼啸,一辆简陋的马飞快地驰过长平大街,在皇宫附近停了下来,一道小小的身影,披着厚厚的雪裘走了过来,直到走近了那跪着的家将,他们不由出声:“太子殿下!”

修聿闻声扭头一看,无忧已经小跑着走到他身前,二话没话便随着他一道跪着,直直望向楚策:“求你,放过我娘亲。”

修聿扭头望向马车,怒声喝道:“谁把他带来的?”心中升起极其不安的预感,朝后面的人道“带他给我带回去。”

后面几人闻声便要上前将无忧拉起离开,无忧死活不起,甩开他们的手又跪了下去:“娘亲也是无忧的娘亲,爹爹跪了,无忧当然也要跪。”

烟落无力在瘫坐在地,嗓子已经嘶哑,想哭,眼底却流不出一滴泪来。自己为什么要活过来呢?如果就那样死了,也不必害了这么多的人,纠缠出这么多的恩怨。

“无忧!”修聿沉声喝道。

罗衍和冯英看着那眉眼间有些熟悉的孩子不由怔愣,一个七岁的孩子是怎么从千里之外的中州,跑到了沧都来的。

无忧抬头,一瞬不瞬地望着楚策:“无忧从小到大没有跪过任何人,连爹爹都没有。”

楚策闻言冷然一笑,冷酷而残忍。

无忧直直地望着气势磅礴的西楚皇宫,一字一句地说道:“七年前,在这座皇宫里有个妃子被皇帝打入冷宫,当时那个妃子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冷宫里失火了,有个男人刚好也来了西楚,从大火里把那个妃子救了出去,那个妃子知道自己要死了,就在冰冷幽暗的夹墙之中剖腹取子,让那个孩子活了下来”说着无忧眼底涌出泪水“可是那个孩子早产出生,天生体弱,大夫都说他活不了,那个男人就带着那个孩子走了好多好多地方,找了好多好多大夫终于让那个被无数大夫断定必将夭折的孩子救活了,那个男人告诉所有人那是自己的孩子,掩盖了那个孩子的身份…”

楚策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你到底…你到底是谁啊?”

无忧抬头望向楚策,泪眼盈盈:“你知道那个妃子是谁吗?那个皇帝又是谁吗?那个孩子…是我。”

楚策望向重阳门处痛苦不堪的女子,似是在无声询问着那个答案。

“无忧一出生就没有母亲了,没有娘的孩子最可怜了,弟弟刚刚出生,娘亲还没来得抱一抱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无忧不想弟弟也像无忧一样。”无忧仰头望着玄衣墨发的帝王,稚气的声音却是那样铿锵有力:“求你看在爹爹七年来救我养育我的份上,看在母亲当年以命换命生下我的份上,请你放他们一条生路!…父亲!”

争压镇魂珠!8

风雪交加,小小的孩子跪在雪地之中,俊秀的小脸冻得通红,目光却是那样超越了年龄的坚定而决绝,随着那一声父亲,孩子俯身重重磕在雪地之中。

那一声父亲,唤得所有人心神一颤。

修聿痛苦地闭上眼,他曾想过千万字让他们父亲相认的情形,却怎么也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由无忧亲口说出这一切。

萧清越侧头望着那边的孩子,眼眶微微泛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难道最近他的异样转变,不是仅是因为府中发生的变化,更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才会变得那样沉默安静。

可是中州到沧都千里迢迢,他又是怎么一个人来到这里的?

罗衍愣愣地望着跪在雪地上的孩子,以前还没有细细注意,今日一见那眉眼之间与身旁的人是多么的神似,他们一直以为随她而去夭折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如何会想到他在中州王身边,思量着他不由侧头望向楚策。

楚策愣愣地站在那里,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翻卷着,他微微摇着头,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萧清越闻声冷笑“当年若不是你自以为是,但凡你有半分坦白让她知道真相,她有所防范,她们母子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当年她在冷宫剖腹取子,含恨而终,如今因为你,她再一次经受这样的痛苦,你于心何忍?”

楚策慢慢从惊骇之中清醒,薄唇勾起冷寒的笑意:“大夏皇帝为了拿到镇魂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只是因为一个孩子几句话而已,他不能信,不能信!

修聿闻言望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你以为这一切是假的?这七年来,我也无时不刻想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萧清越冷然一笑,倏地站起身,直直望着玄衣墨发的帝王:“就你苦大仇深,就你付出最多,她就该欠着你,全天下都该欠着你,是不是?”

“萧清越,你冷静一点,这件事一时之间很难让人相信?”罗衍上前拉她说道,突然之间,中大夏太子,成了西楚皇子,这事放在谁身上也难以接受。

“难以相信?”萧清越笑意讽刺,扬手一指楚策道:“那你当年跑去漠北,告诉她关于这个混蛋的一切时,有没有想过她要怎么相信?要怎么接受?她二话不说就去上阳关救他,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怎么会?”

如果没有出上阳关的事,她没有怀着身孕奔波千里,闯下金蛇岭,又怎会让腹中孩子受创,导致难产。

“无忧九个月出生,先天体弱,加上母体内便中了奇毒,这么多年来一直体弱多病,楚修聿对他怎么样?中州上下对他怎么样?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当年为了隐瞒他的身份暴露引来祸端,中州派人千里追杀假扮洛皇贵妃的小烟,那一次…若不是因为得知无忧的身世,她怎么会甘心入狱。”萧清越冷冷望着楚策“而你呢?明明认出了她,却装做不认,什么暗中保护相助,不过是你的借口,你若是明白她心里的苦,你怎么会还利用她来对付百里行素,你们若是明白他在知道真相后的痛苦,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来说出一切?”

楚策面上血色褪尽,只是远远望着重阳门,空洞而绝望。

“你们有你们的皇图霸业,她所求的是你的给予后位吗?是荣华富贵吗?不过是一份定的生活,一个温暖的家,试问你给过她吗?你要坐上皇位,坐上皇位你又要安定朝堂,坐拥了西楚你又要争夺天下。对,你可以说等一切好起来,你会给她想要的,可是那一天到底有多远,也许到她死的那一天你也没有给。或许以前她所希望的,只是一个希望,她跟着你的脚步,然而那条路的最后,是你所希望的,却不是她所希望的。”萧清越一字一句,铮然有力“然而七年流离,她更加知道那份希望的可贵,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