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他大摇其头,“事到如今,你想如此含混其辞,因情造势制就一种模棱两可的情景,本王可不答应。你这一套,本王小时便玩得不想再玩。”

兆飞飞抬眸直视:“王爷的话,飞飞不明白。”

他淡哂:“那本王就说得明白点。本王若爱上一个女人,无论她出自何处,只须她愿意抓住本王的手,本王便不会有任何顾忌。意思就是如果本王当真看上你,便没有世俗目光和风言风语,而事实是本王和兆姑娘毫无干系。”

兆飞飞眉心收颦,嫣唇紧抿:“我从未向丫头们说过任何不实之词。”

“那是你的事,和本王无关。”他挥手,“若还想申冤,可向知州递状,他是个不错的官。”

而后,他命遂洪送客。

“王爷自认为目高过顶,看不上世间寻常女子,但王爷娶回来的那位王妃,除了出身,何处胜过飞飞?”兆飞飞忽道。

第187章 水月长天(2)

他一顿 ,本来准备站起来的身躯缓缓回座,薄蓝色的瞳眸熠熠生辉:“兆姑娘,本王没有听清楚你方才的话,可以再说一遍么?”

兆飞 飞高昂螓首:“那位南连王妃,除了出身,何处胜过飞飞?”

还真敢再说一遍呢。遂洪忽然有点佩服这位花魁娘子的胆色。

遂岸一笑:“你从头发到鞋尖,有哪一点配与本王的王妃相比?”

秒杀。遂洪拍额,早料到王爷不会口下留情。

猝然,兆飞飞倒在两婢怀内。

“小姐晕倒了,来人,救命啊——”两婢痛切呼喊,“南连王将我家小姐气昏过去了,快来救命啊!”

来这招?遂岸转头:“遂洪,你亲自将兆姑娘送回去,然后把嘉岩城最好的大夫和稳婆请到妥儿楼,请他们里里外外的仔细诊定,证明本王没有动过兆姑娘一根手指头。”

遂洪迟疑:“如果兆姑娘不像外界所说卖艺不卖身,早非清白之躯,怎么办?”

“就请她将本王成为她入幕如宾的时辰详细列出,本王也好查查有无人证证明本王那时无暇享用良宵。”

“如果没有人证呢?”

他沉吟:“没有人证总有物证,本王不喜赤膊,除了本王最亲密之人,不会有人见过本王的身体。本王不介意将兆姑娘将本王的身体特征一一阐明,看能否与本王对号入座。对上了,本王就吃下这个哑亏;对不上,兴许是飞飞姑娘将本王与其他人混淆。”

“南连王,你欺人太甚!”兆飞飞羞愤而起,怒指座上男子,“我做错什么,得你这般对待?”

他淡然相对:“本王和你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世界,若非你执意过界,怎会有今日之事?”

兆飞飞容色灰败:“你……你不是我看到的那位南连王!”

他哑然失笑:“本王有义务做你想象中的南连王么?”

“你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棍!”

“多谢。”他好整以暇,“本来,为了保护自己也好,满足虚荣也罢,甚或只是喜欢凭空想象,本王都不介意被外人利用一下名头。但是,前提是莫因为你们构划的假象,企图入侵本王真实的生活。”

兆飞飞身形虚弱一晃。

遂岸摇首:“本王不屑恃强凌弱,回去罢,继续做你倾倒众生的花魁。”

是夜。

南连王月下舞剑,王妃抚琴相和。中间对坐品茗时,他说起这段难以名状的怪遇。

冉晴暖沉吟:“如若不是想到此时前去必定自讨没趣,我倒很想与她坦诚一叙。”

“冉冉少与那样的女子接近。”他道,“极端的自大来自于深沉的自卑,无论你如何待她,都会被她当成刻意的炫耀,喂不熟。”

她指尖落上琴弦,闲闲拨弄,曲声悠扬,莞尔道:“如此一来,我只有安心做我善妒的悍妇,而王爷是?“

“惧内的懦夫?”

她扬唇:“懦夫与悍妇?”

他呲牙:“何尝不是天生一对?”

“好罢,就让我们这对懦夫与悍妇……”

“天长地久,地老天荒。”他猝然倾身,在她笑靥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旋即起剑再舞。

如水如玉,如琢如磨。美人轻盈,月华清和,月下谁家少年,挥剑指长天?且将这良辰美景,付与花好月圆。

中卷 卿心冉冉与君同

第188章 风生水起(1)

悠悠然然,岁月荏苒。

冉晴暖 习惯着一位王妃所有的习惯,承担着一位王妃应有的承担,暑寒交替,冬去春来,已是半年过去。

早莺 争暖枝,春燕衔新泥。嘉岩城的春天来得不早不晚,恰如其时地融化了冬水,催开了春花。

这日,一场春雨过后,冉晴暖想起遂岸外出前嚷着要喝清笋汤,遂披了罩衣,提了竹篮,带着三个丫头,到后园竹林内挖摘新笋。

三个丫头只当是雨后玩耍,不时的滴水相戏,笑语如珠。

“你们三个,没见王妃一门心思的挖笋?你们却一径的嬉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王府的丫头骑在主子头上!”顺良嬷嬷一手提篮一手拿着小铲威风而来,斥道。

三个丫头互施眼色,竞相埋首苦干。

冉晴暖抬眸一笑:“本也是为了散心,随她们罢。”

“王妃就是太惯着这几个丫头了。”顺良嬷嬷蹲身,“她们是王妃身边的人,被全府的丫头们盯着,没个样子怎成?”

她嫣然道:“本王妃的饮食起居她们打点得很好,书房里的事务也在嬷嬷的指导下做得颇有声色,府中的丫头若个个以她们为楷模,万俟总管事必定省下不少心力。”

顺良嬷嬷手起铲落,爽利干净地挖出一枚新笋,看呆了诸人眼,口中道:“王妃还夸她们,回头这三个丫头更该得意忘形。”

“嬷嬷好强。”青妍赞道,“嬷嬷才是我们的楷模。”

藏花高挑拇指。

青如连连点头。

顺良嬷嬷瞪她们一眼:“一个口蜜舌滑也没用,本嬷嬷不吃这一套!”

藏花做个鬼脸:“那嬷嬷吃哪一套?我们做给您吃就是。”

“你这个臭丫头……”

“王妃,王妃,王妃在哪里?”

五人皆怔:万俟管事平素最是注重内外有别,绝少涉足后院,今儿不但来了,还端着这等迫切声色,发生何事?

“万俟管事。”顺良嬷嬷身子利落,先行迎了上去,“这么着急忙慌地找王妃,难道是王爷有事?”

“不是王爷。”万俟睦擦一把颚上汗迹,“是国后!”

顺良大惑:“国后远在国都,发生了什么事?”

万俟睦摆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王妃在哪里?”

“在这里。”冉晴暖在三个丫头的搀扶下走出竹林,“国后来信了?”

“不是信,是人。”万俟睦急道,“老奴刚刚收到哨卫传报,国后正在赶回嘉岩城的途中。”

冉晴暖沉吟:“若使仅是国后回城,您不会如此神色,异常处在哪里?”

“国后是带兵而来!”

顺良勃然变色。

万俟睦忧心忡忡:“边卡上的人不敢阻拦国后,又怕其中有变,故放出全部信鸽传来这个消息,希望我们有所应对,老奴已经派人去找王爷,可是,实在是怕悲剧重演,王妃和国后是朋友,希望您也拿个主意。”

她颦眉:“悲剧重演是什么?”

“这……”万俟睦面有难色。

顺良瞪其一眼:“王妃是嘉岩城的女主人,有什么话不能听?王妃,老奴服侍您稍事漱洗,边走边向你说个大况。”

她有感事关重大,没有一丝踯躅,起步紧行。

她们才回主楼,听得院门前有人轻轻拍打:“南连王妃,奴婢俨翠,您在楼里么?”

第189章 风生水起(2)

“国后 走到中途,正是想到以前的事,才怕造成人心惶惶,派奴婢和高行骑快马先一步赶来向王爷和王妃报信。”俨翠道。

冉晴 暖看小丫头满面风尘,命藏花端来热水湿巾给她洗手净面,再饮下一杯热茶,方问道:“国后当真带兵赶来嘉岩城?”

“国后所带的兵马是当初出嫁时陪送在侧的私人卫队。先前,国后为了向满朝的文武大臣和皇族长老表示自己的诚意,曾将那支五千人的卫队精减至一千人,而后又减至五百人。这一回国后离开国都,将先前五千人的旧部尽数重新聚集,回到这片土地。”

冉晴暖心中一动。

俨翠恭身:“奴婢知道王妃此刻必定满心不解,但奴婢不能代国后发声,一切的疑惑请待国后归来后,由她亲自告诉您。奴婢提前到来,只是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误会。”

她颔首:“青如,带俨翠下去休息。”

“谢王妃。”

俨翠退下,她看向顺良嬷嬷。

“万俟已经安排高行住下来了,他说的和俨翠的大致相同,看来国后当真是带着自己的卫队离开了熙桑城。”后者道。

“嬷嬷听到俨翠的话中,将国后此次的异常行动称为‘归来’么?”

顺良一脸凝重:“老奴注意到了,‘回到’‘归来’,俨翠用了这样的说法。”

她思绪翻转:“你们告诉我,十八年前,出嫁到异部落的公主在夫家重兵的保护下回乡省亲,酒酣耳热时,那支重兵突然发难,使氏遂氏部落遭受重创。即将临盆的大妃因之受伤,坚持到生下王子不几日就逝去。那次事件之后,遂氏部落严格下命:凡出嫁之女带重兵回乡者,一律以重兵对之。国后曾亲身体会那场灾难带来的痛苦,才会命俨翠、高行提前报信。”

“此前国后无论去往何处,都是轻骑简行,这一回带着五千人的私人卫队,着实不同寻常,也难怪万俟那样的惊愕。”顺良道。

“这五千人的私人卫队是国后的陪嫁之一,国后把他们带回故土……”她微顿,“莫非国后与国君龃龉?”

顺良摇头:“国后与国君夫妻多年,感情深厚,有多大的事,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况且,国后不是那种动辄回娘家的小家子气女人。”

她沉吟:“诚因国后不是,事情才非比寻常。”

这时,青妍看向窗外:“王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那道修长的身影已然疾步踏进正厅:“冉冉!”

“王爷。”她迎上,“你见到高行了?”

遂岸眉心稍紧:“见是见到了,不过他嘴里也说不出太有用的东西。”

她按他落座:“虽然不晓得国后为何会带着五千精兵过境,但晴暖很确定一点:国后绝对不会做任何危及遂氏部落和你之事。”

“我相信姐姐国后,却不相信律氏兄弟。”他道,“这些年,律鄍常在国君面前做如何限制遂氏权力的建言,国君为平衡各方,才几度想把本王调去国都任职。”

她稍作思忖,道:“晴暖去问一下宁姐如何?如今宁姐才过边境,晴暖迎着她所来方向前往迎接,倘若无事,晴暖与国后先行快马归来;若是我们迟迟不归,王爷也好及早做出应对。”

第190章 意醉神迷(1)

“这怎 么可能?”遂岸霍地跳起,“本王怎么可能让冉冉做那样的事?”

就如 他会如此。冉晴暖再度把他按下,缓声道:“纵是其中当真有异,晴暖一介弱女子,也不足以引起对方的戒惕,宁姐也一定会护我周全。”

“不成,绝对不成!”遂岸否定得毫无余地。

顺良嬷嬷见状,道:“不如老奴替王妃去一趟?”

她摇首:“如若对方深知遂氏部落底细,必定晓得嬷嬷武功极好,您出现,只会更加引发对方戒备。”

“王妃放心,老奴除了武功,当初还向师父学了其它本事,虽然多年不用。王爷小时,老奴为了哄他开心,曾经玩过的。”

遂岸大喜:“易容术?”

“正是。”顺良胸有成竹,“老奴的身形虽阔于王妃,但只须穿上宽大的披风,现出王妃面孔,应该不难蒙混过关。”

遂岸点头:“本王再与嬷嬷推敲一些细节。”

冉晴暖启步离去。

顺良瞥了一眼,笑道:“老奴这就去准备材料做面具,王爷还是去哄哄王妃罢。”

遂岸回首寻找:“冉冉怎么了?冉冉呢?”

“王妃生气了,上楼了。”顺良幸灾乐祸。

遂岸直奔楼上。

小厅内,冉晴暖凭窗而立,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跫音,未睬未理。

“冉冉~”南连王看着这样的妻子,煞觉新奇,“真的在生气么?”

她美眸妙横:“晴暖该生气么?”

他振臂高呼:“该,当然该,无论何时何地,晴暖随时可以生本王的气!”

她且气且笑:“你这副样子,谁会说你是位王爷?”

“此处本来也没有王爷。”

“没有王爷有什么?”

“冉冉和冉冉忠诚的爱慕者。”

她忍俊不禁:“你以为你这么说,就会使本王妃忘记你方才对本王妃彻底的否决么?”

“那不是彻底的否决,是完全的不予采纳。”他断然道,“本王怎么可能让冉冉置身险地?”

“是不是险地有待商榷。”

“吉凶莫测更是不行!”

“我是你的妻子,是南连王妃,辅助你是我当做之事。”

“没有这个说法!”

“你讲不讲道理?”

“总之我绝不允冉冉为我冒那样的凶险。”

“就因为是为你,我才愿冒那样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