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氏国的天空是日月争辉,如若不能及早寻到解决之道,早晚必有一场大乱。而假使南域王知道了那些事,一怒之下,说不定使得乱世早日到来。”

王烈听得一头雾水煞煞:“那……和晴暖的决定又有什么关系?”

灵枢气结,甩头就走:“你这个榆木脑袋,自己去想!”

“诶?”王义士好是无辜。

打情骂俏之后,便是柔情蜜意。

今日,儿子被喜欢娃娃的朋友妻子接去赏玩,他们并不急于回家,恰逢是个霁风朗月的夜晚,两人信足而行,惬意漫步。

“这个时候,晴暖应该还没有睡罢?”行经南连王府时,灵枢信口道。

“这个时候你还想去看朋友?”王烈两眼大瞪。

“不可以?”

王大侠横眉怒目:“好不容易没有那个臭小子在旁边妨碍,你要把时间用在别处?我和晴暖对你来说谁重要?”

神医大人也不示弱:“你不也有把我撇在一边和你那些朋友推杯换盏的时候?那里面还有不少的江湖侠女罢?本大人有问过你这句话么?”

王大侠顿时气势受挫,呐呐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灵枢指着南连王府的灯光,得意洋洋,“你的朋友对你来说可以两肋插刀,我的朋友对我来说也是义薄云天。今后你只管和你的朋友去开怀畅饮大醉不归,我也可以与我的朋友彻夜长谈抵足而眠……嗯?”

“什么抵足而眠,你只可以和我睡……唔唔?”

灵枢猝然伸手把他那张多话的嘴捂上,指向前方。

王烈顺着妻子的指尖,当即有所发现。

夜色之下,高墙之上,几道隐隐绰绰的黑色身影纵跃奔行。

“会是府里的侍卫么?”灵枢悄声问。

王烈摇头。

“怎么办?”

王烈手指自己嘴巴:娘子且放开。

灵枢悻悻收掌:“快说办法!”

王烈先拉着妻子避到阴影处,低语道:“看对方的身法,决计不是寻常角色。不过,南连王府戒备森严,侍卫们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外人来这里寻事,占不到太大便宜。”

“你还说?”灵枢嗤声,“上一次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晴暖不就遇险了?”

“那时候是因为出手者对南连王府知之甚深,先在险要处纵火扰乱视线,又从各个防备薄弱处突袭,才令得侍卫们有些手忙脚乱。这一次看这几个人尚在外墙游移,显然还没有找准目标,再如此下去,一定会惊动侍卫……”

他话音未落,已见得那几道身影骤然四下分开,数支寒镞划过夜空。

“打起来了,我们去看看!”王烈握住妻子粉臂,纵身而往。

第296章 为你而战

正如王烈所料,南连王府的侍卫很快发觉了在王府上空窥探的不明来客,当即铃示警,展开围击。

遂洪飞身立于府中最高楼顶,借着月光观望四方,恰见王烈夫妇凌空到来,怔道:“难道方才进来的人是阁下?”

“非也非也。”王烈把妻子稳稳放下,“我只是个过路的,恰巧看见了几个人在你们的房顶上晃来晃去,看身法应该都是顶尖高手,我家娘子怕你们吃亏,一定要我跑这……”

话音未落,一抹诡影进入眼角余光,他左臂抄起妻子,右掌隔空劈去。

对方疾身躲避。

倏尔间,五六条身影从暗处闪现,一分为二,各向王烈、遂洪包抄而来。

遂洪仗剑应战,借错身之际向王烈喝道:“此处交由遂某,阁下带夫人离开!”

后者单臂持刀应付数人,恁是游刃有余:“这些人只是一些用来分散视线的小角色而已,不是本大侠看到的那几个棘手货色,不足为惧。”

遂洪神色一凛,嘬唇打出一声呼哨。

眨眼间,数名侍卫飞身赶到,加入战局。

“对方意在调虎离山,王大侠且勿恋战!”遂洪言罢,兀自抽身而去。

王烈旋即意会,当即打消了生擒一个详问究竟的打算,携妻子退离。

“不要去主楼。”灵枢道。

“为什么?” 对方此来定然是冲着冉晴暖,这个时候不是最应该出现在她身边的么?

灵枢边张目四望,边道:“你不是发现这些人对南连王府的内部并不了解?你这么一去,反而替他们带了路怎么办?”

是也是也,真真是也。王烈正要大赞自家娘子聪明,陡感背后杀气逼近,猝然回刀相抵。

“小心!”一把长剑先他一步,挑开那柄袭向夫妻二人的利刃,“两位且离开此处!”

是顺良嬷嬷。

王烈却是勃然大怒:“你们这鼠辈敢伤我家娘子,你们把本大爷给惹火了!”

一声吼哮之后,他将灵枢推向顺良,手中长刀形若游龙,势若猛隼,将两名夜袭者笼罩于一片寒芒之内。

“王义士的武功比老身想得还要高出许多。”顺良咋舌道。

灵枢叹一声:“这也是他惟一还算长处的长处。”

“老身记得王义士好象是用剑来着,不知何时改成了刀?”

“谁知道?”灵枢语意凉凉,“他另一个长处就是用情不专,摸着刀是刀,抓着剑是剑,毫无格调可言。”

顺良忍俊不禁:王妃的这位朋友很妙呢。

这当儿,王烈那边的战斗已然结束,两名夜袭者被他用刀背击中晕穴,昏躺在地。

另一方,府中的铁弩队到位,层层递补,密若天网,很快便有人中箭倒地,骇得其余刺客迅即隐没。

顺良前去向主子回禀此间战况。

遂洪则提了几个活口前往府中大牢,将进行一场难以善终的审问。

灵枢随着顺良来到主楼,却见粉纱笼罩的烛光下,府中主人正在牵针引钱缝一只红色小袜,神态专注,平静安然。

听到脚步声,冉晴暖抬头,微微一怔:“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如今越来越令我刮目相看了呢。”灵枢一径摇头啧叹,“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象,佩服,佩服。”

冉晴暖不以为意:“这一点器量你不是早早就有,佩服我作甚?既然来了,就把外面的事情告诉我罢。”

灵枢耸肩:“没什么,无非几个在王烈目测中属于顶尖高手的失眠者放着大好的觉不睡,跑来你家房顶散步,被侍卫们发现打了一架而已。”

她啼笑皆非:“你这算什么口声?”

神医大人语气闲凉:“左右对南连王妃来说,这一点纷扰不足以动摇心志,何足道来?”

无法,冉晴暖看向顺良:“可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抓了几个人,遂洪正在审问。”顺良对女主子这等的气定神闲也颇多诧异,“看样子他们对王府情形并不熟知,中间还曾经抓住一个家丁逼问主楼方位所在,幸得老奴及时赶到。”

冉晴暖停了针黹,沉吟道:“不熟知王府情形,代表不是三长老的人。在不熟知情形的前提下犹敢夜闯王府,当属艺高人胆大之类,未将将区区的王府侍卫放在眼中。”

“是,老奴与一个人交过手,对方武功极高,不过奇怪得是,他毫不恋战,好似在迫不及待地摆脱老奴,过了两三招即有几个黑衣人将他替而代之。老奴深觉其中有异,未与那些人继续缠斗,脱身朝着高手遁去的方向追了下来,此后就遇上了灵枢大夫与王义士。”

灵枢在旁抱臂思忖多时,道:“依我看,这些人是受雇而来,属于江湖杀手、赏金猎手一类,目标不是你就是愿儿。”

顺良蹙眉:“如果这些人受雇于三长老昔日部下,在行动前不可能得不到任何资料,不可能如今日那样的盲人摸象般地在咱们府里来来去去。而且,稍有经验的江湖杀手、赏金猎手,在行动前都会有一番筹备策划,但那些人的行径,与其说像武林高手,倒像一群学满初成闯天下的江湖雏儿。”

灵枢大惑:“照这样的说法,那是一群什么人物?”

她们尚在猜测推敲之际,门外传来遂洪声音:“王妃,属下有急事禀报!”

冉晴暖当即移驾外厅。

“属下方才审问几个落网的刺客,他们供认自己只是一群受雇于人的乌合之众,惟一的目的是替五名杀手引开侍卫。”

“只是如此?”

“不。”倘若只是如此,何必这般心急火燎地求见主子?“其中有一个胆子最小的,在属下拿出刑具后吓得魂不附体,说了一堆的胡话,其中有几句甚是关键,‘那些人进这么大的府里就为了找一个孩子’。”

冉晴暖挑眉:“为了愿儿?”

“他还说‘要不是看那个女人长得漂亮,给再多的钱老子也不会来与当官的作对,这不就自讨苦吃了’。”

“女人?漂亮的女人么?”她美眸闪烁,“继续审讯此人,有关那个女人的来历,问得越是仔细详尽越好。”

遂洪应声告退。

“这个女人该不会是察璎珞罢?”本着一丝闪念,灵枢脱口道。

冉晴暖淡哂:“十之八九。”

“不是罢?”明明推测是自己推来的,灵枢反而强烈质疑,“那个女人当真敢做这样的事?事到如今,她掳愿儿做什么?”

她眸心一寒:“可以命我做任何事,更可以令我痛不欲生。她可以做得,太多了。”

“她的家族不是还在嘉岩城里?就算是个没血没泪的狠角,她是有通天的本领还是有树大根深的庞大权势,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南域王为敌?”

冉晴暖深思未语。

灵枢懊恼顿足:“这么猜来猜去的,还是不能确定敌人是谁。不晓得对方的真面目,我们就只得被动防守,无法主动出击,真是令人窝火!”

顺良拧眉,倏尔提足:“老奴也去审那几个人,一定把那个藏在背后的女人给揪出来!”话落即旋风般离去,险险拂灭了纱内的烛光。

“你说得对。”冉晴暖忽道。

“嗯?”灵枢不知所云。

冉晴暖起身,徐徐行至窗前,推开两扇雕花窗牗,迎进一室夜风,闭眸多时,浅声道:“倘若不晓得敌人是谁,今夜这样的事情必定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试想丈夫下落不明,孩儿还要受这些滋扰,很没有道理罢?但,如果仅仅是坐在这里,只怕不会有任何改变。”

灵枢惑然:“你近来不是一直都在走出去?”

“也许走得不够远,不够广。”这个广褒无垠的夜空,这个深沉辽阔的世界,究竟藏着多少莫测的变数,多少汹涌的暗流?

坐而待之,不如起而迎上。

“如果有一日我不得不走出家门,却无法将愿儿带在身边照料时,请你代替我。”

灵枢点头,心中感慨重重:这个晴暖,到底要让自己惊讶到哪一步?

“左右是无法入眠了,灵枢可愿陪我下棋?”她问。

“我也好久没有与晴暖手谈了,何乐不为?”神医大人欣然从命。

同一时刻的无眠之人,不止南连王妃与她的朋友。

这个夜晚铩羽而归的夜袭者,在信心万丈的出征,灰头土脸的返回后,遭受到了电闪雷鸣冷风苦雨般的责难。

“我对你们说过罢?南连王府不是寻常地方,侍卫们都是经南连王亲手训练出的强者,你们到底是听到了哪里?为什么就这么贸然闯了进去?”

嘉岩城北二十余里的黑岩山上,一处布置得花团锦簇的山洞内,一位白衣少女背对洞口,疾声娇叱。

五名武功卓绝的高手垂首聆训,不敢有半字驳斥。

“现在,经你们这么一个打草惊蛇,再想把小世子夺回谈何容易?你们别只懂得用拳手用刀剑思考,偶尔也用用脑子如何?”

高手之一欲辩:“公主……”

“本公主的话没有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少女厉声,“因为你们今晚的蠢行,南连王府必然全城大肆搜捕嫌犯,为安全起见,本公主不得不空手而回。你们告诉我,回去后,我如何面对我的心爱之人?”

五高手自是无言以对。

“警告你们,回去后不得对我的心爱之人走漏丝毫风声,不然……你们该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是。”五高手齐声恭应,心中却不无鄙薄:你所谓心爱之人不过是个躺在床上发呆的蠢货,纵是我们想说,他又有哪只耳朵听得懂?

第297章 欲擒故往

“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几时抛俗事,来共白云闲。”

循着那清浅吟咏之声,她转过一道道回廊,一处处转角,眼看柳暗花明,又见山重水复,好在,她未紊未乱,未怠未倦,不疾不徐,不离不弃,一径追寻着耳边的声音,从容向前。

“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

声音近了。

她脚步稍快。

“几时抛俗事,来共白云闲……冉冉,我们几时能够抛却俗事,当一对自由自在的闲云野鹤呢?”

这声音几乎近在耳畔,她很难不予回声:“冉冉嫁夫随夫,你若是南连王,我便是南连王妃;你若想闲云野鹤,我便也是闲云野鹤。可是,你在哪里?”

“冉冉几乎就找到我了呢。”那声内含笑,指引着她双足向往的方向,“我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去。”

她没有沿着眼前伸展开的路继续行走,而是突然推向身侧的墙壁。而后,光滑无物的墙壁上就此出现了一道门……

他站在门后。

这个情形,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人困惑。

“看罢,我说过我就在这里,只需要你另辟蹊径,推开一道门。”他道,笑容一如初见时的灿烂夺目。

她边向他走近,边环顾四遭:“这里又是哪里?”

“你一定找得到的地方。”他道。

“是么?”她且行且疑。

“冉冉~”他向她张开双臂,“让我抱抱你。”

她应冉冉之名,冉冉伸出一手,触碰他的衣袖、指尖、掌心、脉膊,讶异叹息:“这一次,你格外真实。”

“这一次?还有另外的一次么?”

她盯着他的面庞,瞬也不瞬:“每一次到这个时候,你就该消失了。”

“每一次?什么每一次?”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