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睡着,王妃命你带世子回府安睡?”顺良复述。

青妍讷讷点头。

“既然是在半路之中,进宫与回府有路程大致等同,何必折返回府?况且……”

“况且,世子进宫之后也可以到素妃娘娘的寝宫小憩,完全不必特意回府。”顺良嬷嬷的寝帐内,施施然走出一道娉婷身影,悠悠接话。

藏花吓得一声大叫:“王……”

顺良眼疾手快,点了这丫头穴道。

室外,风打窗牗,噼啪作响,盘旋在屋顶的风声,恍若巨兽咆哮。

室内,来者轻摇螓首,叹道:“藏花仍然是有欠历练,比起青妍少上几分沉稳呢。”

“王妃说得是。”顺良低声回道。

“把她解开罢,想必已然明白不能声张了。”

顺良手起指落,解了藏花“哑穴”,压着声道:“再敢这么沉不住气,老身把你赶到外边喂风。”

后者怯怯地缩一下脖颈,嚅嚅道:“奴婢知道了……可奴婢也只是太吃惊了,不像青妍,她是随王妃出门的,一定早就知……”

“除了本王妃与遂洪,没有人知道。”冉晴暖寻椅坐下,淡淡道,“如果今日没有这场可以遮挡许多动静的大风,看见有你同行,本王妃定然不会露面,免得被你的大呼小叫浪费了这场安排。”

藏花嘟嘴。

“王妃。”顺良先行礼,再说话,“您这么做,王爷也一定知道罢?”

冉晴暖略有惆怅:“本王妃晓得一定瞒不住嬷嬷,故而前来自首。不过,嬷嬷识破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些,比本王妃预料得要早了许多。”

顺良一笑:“全因王烈的那番话,使老奴想到王爷自己才遇刺不久,纵然是如何担心国事,也不可能放心将王妃一人留在府中,尤其还将遂洪一并带走。任何时候,王爷都不可能置王妃于险境。”

原来这也是破绽?她莞尔:“看来你们家王爷端的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那么,嬷嬷再来猜一下本王妃这么做的理由如何?”

第379章 帝王之怒

这么做,虽然是得到了南连王的首肯,过程却颇为艰难。

原因,不外“这么做”的理由。

冉晴暖要用自己的失踪保护灵枢的安全。她很肯定一旦自己失踪,东则王一定会为此出面,从而为营救灵枢赢得时间。

“说来很奇怪不是?”她轻浅吁叹,“如果我当初一直是以秀丽公主的身份留在熙禾城,一直做东则王妃,关注的中心势必是自己在东则王心中是否超过了死去的博卿的重量,并为此患得患失,亦喜亦悲。但离开之后,时间愈久,反愈想得清楚,东则王对那位秀丽公主不是没有感情,虽然那一份感情里,更多的是‘感情’,而非‘爱情’,但对东则王那个绝少对他人生情的人来说,足够成为他重视的人之一。”

顺良颔首:“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而且,倘使王妃仍是秀丽公主,纵然深知这一点,心中必定仍有遗憾,毕竟作为妻子,更想得到的是丈夫的爱情不是么?”

她淡哂:“该是如此罢,不过是与不是,我已然从当局者改为旁观者,无从验定了。”而作为一个旁观者,既然晓得这一点,情势所逼之下,便须加以利用。

“东则王天性薄情寡义,到现在也只对三个人用情。”顺良道,“对国君是忠敬之情,对博卿是至爱之情,而对王妃……应该是珍重之情,珍而重之,不愿错失。即使失去了,也想王妃安好无虞。”

冉晴暖一顿,淡淡道:“是否有这么重要姑且不论,但在阿岸率兵出征的当下,他一定会出面救我。故而,我也一定要利用这个时间之差,救出灵枢。”

“但是,倘若东则王这边在救王妃,那边却有人替他完成采用心头血之事,又该如何是好?”顺良不无担心。

“据素问讲,古籍载道心头血采用之际,需同时和入恋人的指头血,一刻钟内喂入病者口内作为药引。况且,王烈已经到了熙桑城,必定会早有动作,如今东则王这只猛虎离山,他正可趁机救人。”

顺良一怔:“这么说,王大侠的确说了已经控制住了那个江湖大夫,难道他也参与……不对,之前他为了救王妃还特地登门,依他的脾性,不可能有虚张声势的城府。”

“正是如此。”冉晴暖深有同感,“所以,这种事自是不能提前告诉他。此刻,遂洪应该已经与他会合讲明一切,二人会协力营救灵枢。而在此之前,嬷嬷的房间就要暂时成为本王妃的所居之地了。”

直至出征在即,南连王大人始终不愿肯允这个办法。想自己的王妃曾为东则王妃,尽管醋意重重,他也从未把东则王这个存在放在眼中,但在成婚多年之后,她的“过去”还是成就了夫妻间的第一次口角,可谓一个峰回路转的奇妙演变。最后的让步,也不是因为他拨云见日豁然开朗,而是因为当真不能见灵枢濒临危境而不救。

“冉冉,把话说在前头,不管那个律鄍为了救你是如何一个勇敢积极,都不能掩盖他是一个卑鄙者的事实,你不能因为他的任何一点表现,有一点哪怕是一微毫的感激,知道么?”启程之前,他在前来送行的妻子耳边如是叮咛。

正如南连王的这番猜想,东则王为了找到当街失踪的南连王妃,勇敢且积极,亲自率侍卫捣毁了北边部落派来的杀手藏匿窝点,活捉四人,准备严刑逼供。

他这番大动大作,第一惊动的即是国君。

对于律殊来说,与这个从来都形同左膀右臂的兄弟之间的依存与信任无可替代。尽管之前因为南连王之事对其有过责骂与杖笞,却从未想过把其驱逐出自己的世界。是而,当律鄍突然从熙桑城、熙禾城声迹全无之后,他表面上无甚波动,暗地潜人手在大氏国内寻找其形踪,甚至吩咐他们到博卿墓前守株待兔。

近来,诸多蛛丝马迹俱表明这个兄弟回到国都,但东则王府内不见入住,大小客栈未曾下榻,正有些心灰意冷之时,暗卫将消息带回——

东则王爷率人闯一伙怀疑来自北疆边境的细作的巢穴,全胜而归。

这个消息自然令国君惊喜交加,当下便更衣出宫,在暗卫带领下找到了自家兄弟的隐身之处。

“没想到你竟然选在这么一个几乎废弃的村落里,难怪他们翻遍整座熙桑城也找不到你。”律殊环视四壁,感慨万千,“你之前决计不会踏进这样的房舍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平易?”

“皇兄。”律鄍不是没想过这一次事件会彻底将自己行踪暴露,但皇兄到来的速度还是出乎了意料,甚至来不及着手审讯那几个活口,“这样简陋粗拙的地方不是您能来的,请皇兄先行回宫,待臣弟……”

“待你得了空隙,转身就走么?”律殊蹙眉,“朕都自己来见你了,你却只记着朕对你的杖笞之刑?”

律鄍有感百个冤枉写在头顶,道:“原来皇兄竟是这么想的,认为臣弟远离庙堂是因为记恨着您?犯了过错,自当受罚,皇兄对臣弟已经是法外开恩,臣弟有何可怨?臣弟只所以离开,是为了向皇嫂有个交待,虽然她已经远在嘉岩城。”

皇嫂?律殊微怔,默然片刻后扬眉一笑:“你若是这么说,朕也不能怪你什么。不过,你把自己流放得时间已经够久,是时候回到你应有的位置了。你曾答应与朕并肩作战,难道如今想丢下朕一个人面对这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么?”

怎么觉得皇兄这话更像是对另一位曾经许诺并肩作战者说的?只是,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自己,需要答复的是自己就是了。律鄍额际泛痛,道:“皇兄的话,臣弟从不敢忘记,也不会违背。只是,臣弟当下手头还有一桩急事需要料理,一旦结束,立即赶到皇兄身边听候您的差遣。”

律殊瞳心一亮:“你所说的这桩急事,指得可是南连王妃失踪之事?”

“是。”律鄍毫无避讳,“之前,臣弟曾与南连王一起遭到北边部落杀手的伏击,那些人显然不甘心就此失败,欲以南连王妃作为人质,要挟逼迫身为主帅的南连王。这关系着北境安宁,臣弟定然速战速决。”

律殊思忖片刻,道:“在遂岸向朕毛遂自荐担当讨北主帅时,曾向朕说过遇刺一事。只是,他们刺杀你们二人,也知道选在偏僻无人之地,如今竟敢在光天华日之下掳走南连王妃,个中岂不几分古怪?”

律鄍一怔,对皇兄话中的暗指方向颇感不解,道:“臣弟已经查清那些令所有侍卫瞬间行动不能的东西乃长奇部落的蛊药,南连王妃平日深居简出,除了进宫探望素妃娘娘的这段路,再没有其它可乘之机,他们当然需要兵行险着。待臣弟从那几个活口嘴里问出南连王妃的下落,即可令这起事件在遂岸得知前完满落幕。”

“看来,你对南连王妃所持有的那份情感,令你势必救出她不可了。”律殊道。

律鄍眸光略暗,道:“我曾经对不起她,又曾对遂岸不住,这一次,权当把那些欠账尽数还清。”

这个兄弟啊,明明不是个多情种,为何却一次一次为情所累呢?律殊心中一叹,点头:“你既然执意如此,朕也不想为难你。朕之前责成熙桑城府尹限期寻回南连王妃,他们那里有几个相当不错的神捕,如果你这边收获不及预期,就把那几人传来,听一听他们的进展,互通有无罢。”

“多谢皇兄体谅。”

律殊面色复杂莫名。

南连王前脚出征,南连王妃后脚从国都的大街上突兀消失,没有人比身为国君的他更加感到颜面无光,也就没有人比他更想早一时找回南连王妃。所以,他将几名神捕召进宫中,亲自耳提面命,限日破案。然而,那几名接命之后即夜以继日投入寻找的神捕禀上的进展表明,导致南连王妃失踪的凶手不似外敌,更似内鬼。

看着这个兄弟如此真挚的模样,他没有办法实言相告。

但,无论这只“内鬼”出自何人,他都不允许自己的兄弟被愚弄其中。

“宣素妃娘娘来见朕。”

回到宫廷,踏进书房,他身子才着龙椅,即道。

一刻钟后,素妃应命到来。

“对于南连王妃的事,你有什么看法?”他话不多说,直奔主题。

素问微愣,道:“国君不是已经派精锐在寻找王妃的下落?”

“此刻朕是在问你。”律殊声嗓略沉,“你是南连王妃的旧部,也是她的朋友,你如何看待这一次离奇事件?”

素问端详着一身不善之气的国君,浅声道:“臣妾愚钝,除了焦急与担忧,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见解。”

律殊沉默许久,道:“你是朕的嫔妃,却一直不曾变成朕的人呢。”

素问一震,面色丕白。

第380章 素妃欲去

这一天,终于来了么?

“朕在和你说话。”听不到回音,律鄍道。

素问淡哂:“臣妾做了什么让国君不高兴的事么?您尽可直接责叱臣妾,如此拐弯抹脚,不是您的作风。”

“依你之见,朕的作风又是什么呢?”他冷冷道,“昏聩无能?懦弱无用?令你敢为了你的朋友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朕?”

“国君。”素问愕了片刻后,突然跪地,“如若您真的已经如此容不下臣妾,请逐臣妾母子出宫罢。”

律殊瞋目:“你这是……”

“您说臣妾是您的嫔妃,却一直不曾变成您的人,那是因为国君从来没有把臣妾视作您的人罢?”素问语声平直,“在您的心中,这个世上可以被您称为‘自己人’的,只有国后与东则王,但是,如今这两个人您都失去了。没有了‘自己人’的国君,心境荒芜了么?”

“你——”律殊猝然立起,厉声,“你好大的胆子!”

“那是您的禁区,不能碰的罢?臣妾知罪。”素问仰首,静静承接着那双眼睛内的怒火。国君如此反应,比她预料的好得太多,还以为刚刚那番话落地之后,一定会有一记耳光落在颊上。从这点来说,这位在战争中长大的西漠男儿,比许多受圣贤书熏陶而成的大云男子更有器量。

“知罪?”律殊瞳心火光一跃,“你既然知道,所以是在明知故犯么?”

素问叹息:“这两位,国后已经用最不能转圜的方式与国君切割干净,东则王早晚会回来,一失一得,也算平衡之道,国君何苦还看不开?”

律殊双眉紧锁,直盯眼前女子,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素问未为对方那份迫人的气魄所动,自说自话:“莫非国君之前一直不曾将失去国后的痛苦转嫁于臣妾,是认为国后早晚会回归本位无须计较。如今确定归期无望,便开始向臣妾施放您的怒气了么?”

“你在试图激怒朕?”律鄍忽有所察,“这么做,对你,对蒙儿,有何好处?”

素问默了默,道:“既然臣妾如此放肆,国君就将我们母子放逐出宫,自生自灭去罢。”

律鄍一掌拍在案上,寒声道:“你一再求朕把你和蒙儿赶出宫,是为了你自己的解脱罢?终于不想再费尽所有力气去争取那些宫人仍残留在遂宁身上的忠心,想要从这座没有真正接受你的宫廷里逃开了么?”

“国君真是一针见血呢。”素问自嘲而笑,平声静气,“无论是这座宫廷,还是这府宫廷里的人,都不曾真正接受我。尽管如今那些侍卫、太监、宫女不敢再如初时那般敢公然对我不敬,但对他们来说,真正的主子仍然只是国后,臣妾只是一个在国后归来前替她打理家务的管事而已。尤其在大皇子归来之后,他们更加确信这一点。”

律鄍胸口轰然大鸣。即使是被自己的言语暴力逼迫至斯,她口中也没有对任何怨怼之辞,明明是自己以男人的优势与权势,使她成为了自己的嫔妃,这些年来,不是没有看见她所受到的不公,但是出于一份百味杂陈的心态,选择了视而不见,由着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征服这片曾经由遂宁控制的疆土。

“你这么希望朕把你赶出去,是因为终于对朕失望了么?于是,连你也想离朕而去?”他问。

“是,我想离开国君,离开这里,离开大氏国,回到我的故乡。”她道。

律殊扬眉:“如果朕今日回来没有找你的不是,你又准备何时向朕辞行?”

“正在寻找这个时机。”

那么,今天还真是成全了一桩事呢。律殊哑然失笑:“你既然心生去意,朕不会留你,当初遂宁离开,朕没有挽留,对你也不会。”

素问低首施礼:“臣妾谢国君。”

律殊忖了忖,还是想将话点到:“你应该有为蒙儿想过罢?他如果留在宫里,便是尊贵的二皇子,如果被你带出宫去,便将被皇室永远除名。这是大氏国的规矩,未成年的皇子一旦离开宫廷,就意味着永远放弃自己的皇家身份。”

素问浅哂:“臣妾知道,而且也知道就算他留在宫廷,一个庶生的皇子,既不能成为东则王那样权鼎一方的藩王,也不可能在未来的庙堂中得到重用。与其如此,不如让他有一个普通的童年,过平凡的人生,这是我这个无能的母亲惟一能为他做的。”

把所有的问题看得如何明白,想得如此透彻,不是一时冲动,更非欲擒故纵,如此一来,真的只有放手了罢?这么多年也未得到她整心相许,在这个多事之秋,是真的有些累了。律殊缄默须臾,道:“最后再与朕说一句实话,关于南连王妃的失踪,你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素问摇首:“臣妾也正想斗胆问国君,南连王妃的失踪有什么内情不成?王妃如今可还安好?”

定睛与她对视稍久,律殊一笑:“不用担心,东则王一定会将南连王妃平安救回。”

“东则王?他……”素问柳眉微颦,但转念思忖,自己如今也无法再做什么,惟有求神灵保佑,也盼眼前人大显神通,“臣妾告退。”

他望着那个纤细的背影行至门口,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素问回身恭首:“如果国君允准,臣妾想稍作整理,也给蒙儿向您辞行话别的时间,三日后动身。”

“朕没有那么刻薄,三日五日七日八日都好,外面不是宫里,你一定要为蒙儿和你自己拿足度日的银两。朕不想饿死自己的妻儿。”话落,律殊走出龙案,缓步踱来,准备给这个即将长别的妃子一个和蔼的微笑,“还要给蒙儿请一位好先……”

嗵——

在素问愕然的目光中,国君魁梧的身躯直冲冲栽了下去,倒在了羊毛地毯上。

“国君!”门外的随侍太监闻声而入,冲上前去。

“慢着!”素问喝道,“在本宫号脉之前,不得随意搬动国君!”

国君旧疾复发。

东则王闻讯之后,当即匆匆进宫。

当他迈进格庆殿寝殿,看见龙榻上的皇兄面容及坐在榻侧的女子身影时,脸色油然一变,眸光霍霍扫向皇兄的贴身太监。

“这是怎么回事?皇兄前一日还生龙活虎,为何会突然病成这个模样?皇兄病发时谁在当场?”他寒声逼问。

“本宫在。”素问答道。

他眸心陡然锐若剑锋。

素问波澜不惊,道:“东则王如果是在怀疑本宫对国君做了什么,敬请停止。比及你这个一不如意便要消失的兄弟,始终陪在国君身边的本宫更有质疑一切的权力。还有,这里是央达宫,本宫是后宫之主,你在定下怀疑目标之前,敬请记得不要忽略了对本宫应有的礼数。”

这个语气,这个表情,还真真是冉晴暖的翻版。律鄍忖道。他晓得自己心底存有对这个引发兄嫂失和的女子的偏见,因为她直接令大氏国分为南北两端。然而,就像那个陷在自己手中的云国公主所言,纵使天下所有人皆可鄙视,惟独曾受对方救命之恩的自己不能。

“素妃娘娘误会了,本王不敢怀疑娘娘,只是想知道是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何以引发皇兄旧疾?在娘娘的精心医治下,皇兄的旧疾不是已然得以根治了么?”

素问虽对他这一个生硬转变有几分意外,仍道:“国君早年征战沙场,曾经受过很多次伤罢?”

“这是当然。”律鄍声透崇敬,“虽然如此,但皇兄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伤口很快便能愈合,即使负伤上阵,也勇如猛虎,勇不可挡。”

这一对兄弟,真是互相欣赏得紧呢。素问在心内翻个白眼,道:“因为那时的国君还年轻,体力处于顶峰,自愈能力自是惊人。但随着年岁渐长,日积月累之下,那些昔日不足以伤他根本的大伤小伤便成了无处不在的隐形杀手,一点点腐蚀着国君的健康。虽然之前本宫对此不是没有察觉,也想过诸多方法,无奈所有的调补之药,国君从不愿用,就算是本宫精心烹制的药膳,稍有一丝药味,都会惹他一脸不快。本宫一直担心那些旧伤找上门来,却没想到这一日到得如此之快。”

在旁的诸多御医连连点头,院正万俟眖更是一脸钦敬。

“这样的话,素妃娘娘应该有办法治愈国君罢?”律鄍问。

素问颔首:“国君在这个时候旧疾复发,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国君如今还值壮年,不会病如山倒,只需得当的调养,定然可以恢复到病发前的七八成。”

律鄍眉峰一锁:“七八成?”

“禀东则王。”万俟眖发声,“国君的病,娘娘所说的是病源,而近来的多重焦虑是病因,内焦外困,直似蜡烛两头俱燃。若非有娘娘在,以微臣等人的医术,怕只有三四成的可能。”

已然如此严重了么?律鄍走到榻前近侧,注视着皇兄苍黄色的病容,心下沉重难负。

“阿……”病榻上的律殊,双唇翕动,语声微弱。

律鄍急切俯身,迫声道:“皇兄,您说什么?您想要什么?臣弟在这里!”

“阿……宁……”

这一次,大家都听清了。

第381章 东王之心

国君病中呼唤“阿宁”不是偶然,每日但凡有呓语之时,定然是这两个字,且越来且清晰,越来越焦切,二字之间的思念与痛感直击听者耳膜。

如此一来,律鄍也隐隐为守在榻前奉药喂食的素妃有些微不平起来。

好在,素妃娘娘如今的器量非同一般,无论听见多少次,表情不变,动作不变,一如既往的尽力侍奉,一如既往的与诸医会诊决断。

不过,凡事都是一个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