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唇:“请赐教。”

律鄍吐字如冰:“再敢动摇大氏军心民心,那个秀丽公主的儿子将变得很惨。”

“你……”他眯眸,“居然还做得出这种事,你卑鄙起来,还真是无边无际呢。”

“所以,不要随便来试探本王卑鄙的底限。”律鄍旋踵即去。

突然,南连王腰间佩剑出鞘。

与此同时,东则王手中剑亦挥出。

第377章 王妃如飞

随着二人利刃缭乱,金器交鸣之声交错而起,来自四方的暗器坠落一地。然后,四方角落内继续有寒光齐发,目标自是遂、律二人。

“卑鄙无限的东则王,那应该不是你的人罢?”遂岸问。

“假装阳光的南连王,难不成那是你的人?”律鄍反诘。

话虽如此,但彼此都晓得绝非对方带出的人马。因为,那每一样暗器取得皆是要害,每一道戾气的目标只是性命,无停无顿,无懈无疲,看来是不使二人魂留此处绝不罢休。

遂岸边挥剑拨打,边以眼角余光寻找退路抑或遮蔽之物。

就在他视线掉转的刹那,律鄍身形掠来,利锋划落,冷叱:“你在看哪里?”

遂岸扫一眼那枚因为对方的援手以毫厘之差擦着自己咽喉过去的叶形镖,身势向左前方飘移,道:“当然是看这里,阁下想离开的话,也请跟上来!”

左前方有一道石墙矗立,至少可以遮挡来自一个方向的暗器。他们以这道石墙为过渡,顺利避进与石墙最为接近的长巷内。

“方才算是你救了本王一命么?”

“就当还你当年曾援救熙禾城兵变的人情。”

“这下就是两不相欠了?”

“随便阁下怎么想。”

两人嘴中角斗不止,朝着闹市方向纵身而往。

然而,伏击者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他们离去。倏尔之间,长巷前、后,两侧墙顶,人影绰绰而现,暗器攻势再度发起。

“看来,他们不准备与你我短兵相接。”遂岸与律鄍以背相抵,各理前后,道。

律鄍冷嗤:“看得出来。”

“因为不想以己之短触人之长么?”

“显而易见。”

“本王不想成为刺猬,走之!”他动如脱兔,疾向前方直冲。

几乎是在同一刻,律鄍的身躯也已处于向自己前方突围的路上。

两人皆不想在此任人投掷,欲做全力一搏。倘能与敌方近身相接,反而生机颇多。

“王爷,请往这边!”随着数具人身“卟嗵”跌落,上方传来遂洪声音。

他跟随遂岸前来此地的途中,因为慢了许多,反而得见窥见伏现在主子四围的那些鬼祟形影,也因此停下脚步,以召集讯号召来了分散四处的诸多属下,中途也正好与四处寻找律鄍的卫随遭遇,赶来共解主子之围。

遂、律两人因着诸侍卫打开的缺口,顺利得以脱身。

当两方侍卫增援渐多,伏击者不敢恋战,隐身退去。

“这是些什么人?”遂岸看着地上那几具尸身,无论是相貌还是衣着,俱是普通中的普通,看不出任何特征。

“属下方才欲向禀报的正是这件事。”遂洪道,“属下得到密报,北边部落听说王爷有可能成为这一次的主帅,决定刺杀王爷,这些人极可能便是北边派来的杀手。”

他歪嘴一乐:“这么说,东则王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么?”

遂洪摇头:“也不尽然,密报之中,王爷和东则王俱在刺杀名单。至于两位如人所愿地凑在一处差一点被一箭双雕,恐怕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而已。”

律鄍蹙眉:“刺杀本王,也是为防本王成为讨北元帅?”

遂岸嗤之以鼻:“如果不是这个,难道是因为你没有本王英俊不成?”

“为取胜利,不惜刺杀两个最有可能成为主帅的亲王,看来这一次的部落之乱不只是为了索要一些钱财,而是对大氏国是当真起了侵占夺取之心。应该是近来的君、后失和,南北自立,令他们认为自己有可乘之机。”律鄍道。

遂岸咧嘴:“想来是这样没错。”

“这是你们姐弟的杰作,不想反省么?”

他痞赖一笑:“若是国君能够为了毁诺背信反省自身,本王也不介意。”

律鄍转身。

遂岸扬眉:“你如果想走的话,本王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关于那个孩子。”

“你们退下。”东则王产疾向身后侍卫道。

“那,你们也走远点罢。”南连王吩咐地自家侍卫,要笑不笑,“原来阁下不想让部下知道他们的主子是一个会拿小孩子开刀的混帐么?”

律鄍冷冷挑眉:“请讲。”

遂岸踢一脚那些散落地上的暗器,道:“今日遭受的这场憋曲刺杀,令本王很生气,所以,本王一定要亲自带兵把他们杀回老家,令这些不想接受管制又野心勃勃的闲散部落再也不敢对大氏动半点念头。而如此一来,本王再没有时间和你玩这些小打小闹的窝里斗。那个孩子,你必须给本王送回来。”

东则王寒颜相对。

南连王面色亦是不善,紧盯对方:“因为本王没时间陪你玩什么心理游戏,如果你不肯,本王立刻将你的所有情形禀报国君,届时,随便你想怎么做,都是你们兄弟间的事。”

“阁下只要那个孩子,不问秀丽公主的死活?”律鄍问。

“秀丽公主的死活,她的丈夫会过问。”

“这样么?”律鄍淡哂,“虽然你正义凛然的样子颇值一笑,但本王不得不告诉你,本王从来没有把秀丽公主的儿子押为人质,也从来没有这个打算。本王从来没有想做正人君子,却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呃?他丕地一愕,继而明白,先前是被这厮给骗了。

东则王神态悠然:“你方才说了,若不放过孩子就把状告到皇兄面前,如今本王手里从来没有那个孩子,当然就不存在告状之说罢。南连王与本王不同,应该会苛守承诺才对。”

这个无耻无底限卑鄙无限量的混账。遂岸心中大骂,唇角的笑容格外热烈:“你放心,纵然本王不去告状,经这么一闹,国君也一定注意到了你的行踪。本王出征之后,训练新军的重要任务舍阁下其谁?”

东则王面色一僵:“你……”

弱弱扳回一局,南连王仰首而去,转身间,眼尾睇到立于暗处的一道身影,唇角油然上扬,脚步越发不加迟疑。

遂洪跟上主子:“王爷,灵枢大夫怎么办?”

“你没见方才那道因为我们在场没有现身的身影么?”他道,“王烈已经跟来了,他若向你求助,你鼎力帮忙就好。”

“但是,就这么不闻不问……”

“回去告诉王妃,王烈已经到了这边,冉冉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

因为,自己出征的消息,必定让她很不高兴。

但是,当事关一国命脉,惟有暂且将柔情封置。

部落联军徘徊多时,来势汹涌,北疆边境之战难容乐观。国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即对遂岸委以帅印。

接印之后的翌日,他持兵符到驻营点兵十万,五万先发,五万后行,命礼监司勘定近十日内的黄道吉日,以定为大军开拔之日。

对于自家王爷主动揽活上身之事,冉晴暖虽然略有微词,也并非不能接受。然而,夫妻二人的分歧之处,竟是来自遂洪。

遂岸的打算,是将遂洪留下,保护王妃及府中一切。

而冉晴暖,因为前车之鉴,执意坚持遂洪须随行夫君之侧。

为此,他们相持不下,俱不肯妥协。最后,启程在即,刻不容缓,遂岸只得让上一步,带遂洪同行。

这一日,晴空万里,风清日朗,旌旗招展之中,大军威赫启程。

送行归来,冉晴暖回到府中,愿儿迎面扑上,两只大眼期盼殷殷:“娘,娘,愿儿要找己、严。”

她轻扬黛眉:“要去找他们玩么?”

世子大人脑瓜点点:“嗯嗯,爹爹不在,找己、严玩。”

好现实的世子大人。她莞尔:“娘正好也要进宫找素妃娘娘,走罢。”

“走!走!走!”世子大人举着胖胖小臂,高声欢呼。

于是,车轿未卸,女主人携小世子重归车内。但走未太久,愿儿酣然入梦,冉晴暖遂命藏花抱他移坐另辆马车折回府中,自己仍然赶往宫廷。

事情的发生就是在这之后的一刻钟内。

一辆来自长街侧巷的马车好似失去控制一般,马声嘶鸣中向他们滚滚驶来。

侍卫们有人恫声喝斥,有人助车夫猛力驱赶主子座驾……然后,各人意识陷入昏迷。待他们如梦初醒,长街之上,载着王府女主人的车轿形影全无。

遂泳惊知,当即报官,安排府中侍卫、家丁沿线追遁蛛丝马迹。

这桩事,震惊朝野——

南连王率军出征当日,南连王妃当街失踪,匪夷所思,咄咄怪事。

这个傍晚,一名不速之客推开南连王府大门,堂皇而入。

“你们王妃失踪时谁在现场?”

遂泳愕然:“东则王爷……”

“快点!”来者面色如霜,“此事事关大氏国的体面,也事关战场前线的稳定,必须及早把你们王妃安全救回,快把事发当时的经过一一说给本王听。”

“东则王想救我家王妃?”大门内,走进了风尘仆仆的顺良嬷嬷与其他数人,“请给老奴一个相信您的理由。”

律鄍眉立如刀:“还有时间扯这样的闲篇么?本王想要知道你们家王妃失踪前后的所有细节,谁来告诉本王?”

遂泳稍作思忖,向一名侍卫施以眼色。

后者出列:“属下当时在场。”

第378章 大侠失措

仿佛是为了响应人们的恶劣心情,午时过后,大风呼号,乌云密布,天地陡转阴暗。

在这样的天气里,听闻南连王妃失踪之讯的王烈也来到了南连王府,正与刚刚离去的律鄍擦身而过,但因为天昏地暗,又心有旁骛,从而失之交臂。

不过,他此来也不是为了追踪这个将妻子掳至西漠的罪魁祸首。

“有劳嬷嬷千里奔波,南连王妃更是盛意拳拳,王某不胜感激。这一次王妃失踪,王某愿尽绵薄之力。”

“这……”顺良看着这位耿直汉子,半是钦佩半是歉然,“我等本是奉王妃之命前往大云保护忠国公主,末了却晚到一步,无功而返。王大侠为了救忠国公主而来,南连王府为救王妃不能鼎力相助已然是深感愧疚,怎敢劳烦王大侠?”

王烈憨厚一笑:“嬷嬷不必在意那个,在王某的那群朋友帮助之下,藏匿灵枢的地方已经尽在掌握之中,因为强行攻打一定引得对方拿灵枢为人质,如今王某正和他们在推敲智取的办法。何况,若不是嬷嬷及时告知,王某还不知道他掳掠灵枢的目的所在,也就无从着手,如今那个据说要为东则王的病人采用心头血的江湖大夫已然尽在王某控制之下。而南连王妃是王某的朋友,也是王某和灵枢的半个媒人,这个忙王某是一定要帮的。”

“唉,如果不是王妃出了这等事,我们王府就可以配合王大侠救出灵枢大夫,且……”如今东则王还掺合进这件事来,这二人若是碰上,岂不显得南连王府太过没有原则?

“嬷嬷直管吩咐王某。”王烈慷慨道,“王烈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朋友,嬷嬷把那日的事发经过详细告知,王某便托几个擅长追寻的朋友着手。虽然贵府有得是能人高士,但江湖人的渠道自是不同,还请嬷嬷不要见外。”

这等时候,这样的帮助自然是求之不得,却也因此,顺良更感对人不起:“王大侠,老身有一事一定要告诉阁下,这一次王妃失踪,东则王主动上门提供帮助,虽说我们并不欢迎,但为了早日找到王妃……”

“无妨。”王烈豪爽摆手,“这样一来,对其行踪更易掌握,反而更好。”

这位王大侠真真是义薄云天坦荡磊落呢,难怪能让一国公主不惜抛却所有随其行走天涯。顺良心竖拇指,道:“那么,我就把那些曾在现场的侍卫们找来,再将经过对王大侠说上一遍。”

王烈点头,神色复杂莫名。

待顺良吩咐了女卫传话之后,回头正见他一脸欲言又止,怔道:“王大侠还有什么话要对老身说的么?”

王烈重重跺了一下脚,道:“这些话,王某不能对那群粗枝大叶的朋友说,但若不能及早说出来,始终不得安宁,就劳烦嬷嬷了。”

顺良端正归座:“老身洗耳恭听。”

“王某在动身来此之前,从灵枢的心腹女官那里得知南连王妃早已以急函知会东则王可能掳掠大云公主的事。其实,灵枢的周围在平常时候都是护卫重重,高手如云,对方根本不可能轻易得手。再者,如果我早早晓得此事,也一定会一步不离她左右。但是,在那之前,王某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与她陷入冷战……”愧意滚滚涌来,他懊悔不迭,声语难继。

顺良恍然:“因为冷战,忠国公主并未将我家王妃那封信的事告诉王大侠?”

王烈沉痛颔首:“不止如此。王某还因为一时之气,向灵枢放言要离开京城,重归江湖。她为了阻拦我,仅带了两名侍卫出城追赶,就是在这个途中,她被律鄍派去的人掳走……故而,灵枢若是有任何闪失,都是被我所害。”

顺良准备好言宽慰:“五大侠也不必如此自责……”

“不,嬷嬷有所不知。”王烈双手抱头,“我与灵枢冷战的起因,便是我对她但凡出行必是护卫成群有所不满,恶语相伤。定然因为我那些话,那次她才会将随行侍卫减到最少。”

“妻子从独来独往的灵枢大夫成为前呼后拥的忠国公主,王大侠感觉她再不是你所熟识的妻子,有情可原。但是,真正的起因,并非如此罢?”顺良了然于胸,“作为驸马,从某种程度上等同于一个女人的附属,王大侠很难安然接受自身位置的转变,可对?”

王烈垂首默然。

顺良一笑:“这话本来轮不到老身来说,但是,王大侠既然愿意对老身敞开心怀,老身就以老卖老说两句。从由大云回到嘉岩城后,王妃始终对灵枢大夫挂心不已,除了担心她被朝中那些新旧臣子刁难或暗算,还担心她与王大侠这对恩爱夫妻无法再如从前。尽管她早请王爷对王大侠有过一番开解,仍不能全副放心。照王妃的话说,从一位在江湖中如鱼得水呼风唤雨的人物,突然变成一个在众人眼中倚靠女人发迹的角色,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道难关。”

谁说不是?正是出自这等狭隘心怀,累得妻子现今身陷魔窟。王烈揉乱一头刚发,自咒不已。

看来这位王大侠委实内疚得太过,才找自己一叙心事,否则便要被压垮了罢?顺良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可是,王大侠难道忘了,您在与灵枢大夫成婚之前,曾经做过宫廷的禁卫统领?那个时候,难道您凭得不是自个儿的真本事?真有那些说三道四的,若是不能做到当成耳旁风,请他与您比武如何?”

王烈若有所悟:“是王某钻牛角尖了么?浪费了南连王妃的一番苦心。”

顺良长叹一声:“这也在所难免,毕竟,道理人人都懂,日子是自己在过,就算是夸夸其谈地说出那番大道理的王爷,换他与您处在相同的环境,只怕做得更糟。”

王烈苦笑:“可是,南连王对南连王妃的深情不会因任何外因有所改变,纵然置于与王某相同的处境,也决计不会如王某这般只知道懦弱逃避。换成南连王,他一定设法求变,寻到与心爱之人的平衡相处之道。”

“是啊,王爷的确有这么个优点,不管怎么做,都会基于能与王妃比翼双飞这个考量……”蓦然间,顺良心头“咯登”一响。

王烈良久不闻下文,抬起头睹其面色有异:“嬷嬷?”

“王大侠提醒了老身。”她缓缓道,“王妃从街间离奇失踪,我们首先便将嫌犯定在北边作乱部落派来的杀手身上。”

王烈一怔:“难道不是?”

“对,大家都这么想,包括那个不请自来的东则王。”

“嬷嬷认为另有其人?”

顺良目光一闪,忙不迭摇头:“不,不,老身只是有这么个念头,但不足为信。”

半个时辰后,王烈得其所得,告辞离去。

顺良前一刻把他送走,不顾大风肆虐,下一刻即把青妍、藏花传进自己的卧房,命三名女卫在廊下把守门关,不得任何人擅入。

“老身只顾向侍卫们盘问经过,却一次也没问过你们,你们身为王妃的贴身丫鬟,王妃出府,怎么没有侍奉左右?”

青妍一脸忧忡:“是奴婢跟着王妃去的,中途小世子睡着,王妃命奴婢带着世子回府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