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容把黑罐翻过来掉过去的看,额娘说这种黑陶稀罕,也不怎么样呀?比起额娘带他们去看的仓库里的东西差多了。可惜,额娘说仓库里的东西不能往外拿,要不,她就让那个没见识的掌柜看一下,什么才叫好东西呢。居然哭丧着脸说什么额娘把他的镇店之宝买走了,嘁,还说什么乌金墨玉,不过,摸着确实有点儿像玉石,嗯,也算那掌柜的说那句“如铁之质似玉之润”有点儿道理,不过,比起玉石来,还是差一些的。

玉儿服侍着雅尔哈齐洗漱完出来,就看到女儿把黑罐随手往旁边一扔,几个下人急忙去救那黑罐,撞成了一团。

“惠容?!”

听到额娘的声音变得严厉,惠容扑过去的动作顿住了,站在地上低着头扭小手指头。

“你又随手扔东西,一点儿不爱惜物品,额娘说过,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唯艰。你是不是又忘了?”

惠容有些委屈,可却不敢吱声儿。

“今儿晚上不准吃饭,饿你一顿你才知道节俭的重要,知道珍惜日常的一针一线。”

惠容低着头,眼泪巴嗒巴嗒落在地上,雅尔哈齐看了心疼,便想替宝贝女儿求情,却被媳妇儿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动了。媳妇儿是真生气了!怜惜地看看地上无声抽咽的女儿,再看看板着脸的媳妇儿,无奈地示意一边的周嬷嬷把孩子抱下去哄哄。媳妇儿很少生气,可她一生气,那是很难哄回来的。

弘普看看生气的额娘,再看看被周嬷嬷抱走的妹妹,站起身来。

“额娘,儿子会教好妹妹的。”

玉儿看着弘普严肃的小脸,招招手,弘普走到额娘跟前。玉儿摸摸儿子的小脸儿。

“儿子,你是哥哥,妹妹那儿额娘就交给你了,只是,你担心妹妹,也不可忘了自己,回去后让嬷嬷用额娘给你的药膏揉揉脚丫,可不能落下伤病。知道吗?”

弘普很认真地点头,“儿子知道,儿子现在还小,骨头软,皮也薄,以后不逞强了。”

玉儿满意地点点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儿,“下去看看你妹妹吧,现在不知哭成什么样儿呢,只是,她这毛病也该改改了。”

看着儿子领着人下去了,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哄:“咱又不缺那几个钱儿,何必要把孩子的晚饭也禁了呢?”

玉儿白了他一眼:“今儿你领着她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晚上再吃,明天就坏肚子了。”

雅尔哈齐被媳妇儿白得骨头都轻了三两,就要往媳妇儿身上猴,被玉儿一下推开。

“是怎么回事?怎么行宫里的人个个都惊悚不安的样子?”

听到玉儿提起这事儿,雅尔哈齐往床上一瘫,“皇上去看太子时,太子因为生病,心情不好,正冲着侍候的人发脾气,又是骂又是打,里面还有一些侍卫,你知道,那些近身的侍卫好些来自勋贵之家,也都是各个家里的宝贝,太子却像对太监宫女一般任意□。皇上说太子不知道敬人,训了太子一顿,回去后,谕扈从领侍卫内大臣,皇太子患病,召索额图前来奉侍。行宫里的人因为太子与皇上的心情都不好,个个战战兢兢,唯恐招了眼,便比平日更小心谨慎了一些。”

玉儿一撇嘴儿:“第一次见太子的时候,我就发现,在他的眼里,除了皇上,天下人皆是低他一等的,看谁那眼神儿都招人嫌。后来在皇上的教导下,估计知道天下人并不都比他傻,才慢慢把这种被惯出来的骄横收敛了,如今不过是一下没忍住,把以前的脾气又暴发出来罢了。”

雅尔哈齐脸色变了变,压低了声儿,“媳妇儿,这话也能随意说?”

玉儿不以为意:“放心,我听着呢,周围没人。”

雅尔哈齐无奈道:“知道你听力比我还好。”他自己也早竖起耳朵了。

玉儿笑笑,她的灵觉笼罩在周围,比听力可更安全。

“知道,知道,以后不说,要说也在你耳边悄悄说。”

雅尔哈齐早习惯了她这种偶尔的肆意,反正,这种肆意也只在自己面前会表现出来,雅尔哈齐虽会担心被别人听去,却也很享受妻子对自己的不设防,那说明妻子信任自己呀,这可比什么都难得。

夫妻俩头挨头说悄悄话。

“太子自幼被立,脾气大一些也很正常。”

玉儿揪着丈夫的衣襟,轻声道:“就怕这‘自幼’二字呀,老话儿说,三岁看八岁,八岁看终生,孩子的早期教育是很重要的,他自小被周围人奉承着长大,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万事遂心,谁见着他不是弯腰弓背,做小伏低的?你说,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早就习惯了所有人的臣服,能像皇上说的,做到真心地尊重别人吗?在他的心里估计想着反正就算不尊重别人,那些人也照样不敢吭一声儿的。

而且,我想着,皇上现在身体可不坏,再活个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太子却已过而立之年,人大了,能力大了,野心自然也大了,可是,现在上面成天有个老子管手管脚,让他做事总有些束手束脚,不能顺心随意,就算是那个老子一手把他拉拨大的,肯定心里还是会有些不乐意的,他是个顺心惯了的,被人一怂恿,估计开始想皇上屁股下面的椅子了!

人的**总得不到满足,又一多思,脾气可不就暴躁了嘛!”

雅尔哈齐惊讶地看看媳妇儿:“你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还是谁跟你说的?”

玉儿白他一眼:“你想呀,你小时候,是不是由着你阿玛揉圆搓扁,连差点儿被害了也只能忍气吞声?现在长大了,有能力了,是不是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受你阿玛铡制,会搅尽脑汁在府里安插人手,以期能自保、能护着我们娘儿仨人不被害、能由着自己心意过日子?你说太子是不是也一样?

皇上不像阿玛哈一样的性格脾气,你说太子会不会惹着皇上了?”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想了一阵儿,低头亲亲媳妇儿的小嘴儿,笑道:“你从来都能以小见大。”

玉儿得意地点头:“嗯嗯,所以,我可不傻。“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低笑,还说不傻,这傻气儿又冒出来了。

不过,这样真好!

“所以,惠容一定不能被你娇惯坏了!”玉儿想起女儿的任性,严正声明。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的小样子,爱得不行,按着就一顿狂亲。

玉儿在自己闭过气之前挣脱了雅尔哈齐的禁锢,赶紧狂吸氧气,娘呀,这小子,闭气时间越来越长了。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满脸的红晕,小小的嘴儿也被自己啃得像樱桃似的,不由有些蠢蠢欲动,玉儿的身子被他锁在两腿之间,自然感觉到了,嗔道:“还吃饭不吃了?”

雅尔哈齐牙一吡,扬声道:“绿樱,爷和夫人现在不着急吃东西,守着不许人进来。”

玉儿一看情形有些不对,就要想逃,可惜,为时已晚,被雅尔哈齐按着细嚼慢咽,啃了个干净…

玉儿觉得自己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被丫头听了床,第二天居然脸也不会红一下,照样该干嘛干嘛。

惠容站在地上,偷偷地从眼睫下面看额娘,哥哥说自己惹额娘不高兴了,不是个乖孩子,可是,容容一直都是乖孩子,是额娘阿玛的宝贝儿…

“额娘,容容以后不敢了。”

看着女儿满脸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儿,玉儿招招手,惠容赶紧扑到额娘怀里,要哭不哭地抽着鼻子,“额娘,你别不理容容,容容可听话了。”

玉儿摸摸女儿的小脸儿,又捏捏小手,摸摸小身子,惠容不安了一夜的心被额娘的爱抚治愈了,舒服地眯着眼靠在额娘怀里,不过,小心眼儿里还是觉得昨儿的自己很冤屈。

“额娘,你昨儿没亲容容。容容都没睡着。”

看着女儿娇娇的样子,玉儿忍不住笑,“容容没睡着?那额娘看见那睡得跟小猪似的丫头是谁呀?”

惠容的眼睛一下亮了,“额娘,你去看容容了呀。”

玉儿扭扭女儿的小鼻子,是呀,去看了,看着她睡着了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嗒呢。

“额娘,你喜欢的东西,容容以后会很小心的爱护的。”

“哦?为什么是额娘喜欢的东西呀?”

“哥哥说,额娘喜欢那个小罐子。”提起那个罐子,惠容觉得很委屈,都是那个破罐子的错,害得自己被额娘责罚了。

玉儿想了想,冲一边坐得很规矩的儿子招手。

弘普走到玉儿身前,玉儿把儿子也抱在怀里到处摸摸,弘普的小脸儿被额娘摸得红通通的,他是很喜欢这样啦,可是,阿玛说他是男儿,不能像妹妹一样成天在额娘怀里撒娇…嗯,可是,额娘喜欢,所以,弘普觉得可以忘了阿玛说的话…

摸得满意了,玉儿把儿女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摇:“额娘生气,不是因为喜欢那个罐子,外物再好,还能比得上额娘的两个宝贝儿吗?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没额娘的两个宝贝儿重要…”

两小听了额娘的话,眼里都闪着喜悦的火花。

“…我们不能重物欲,但是,也不能随意浪费!”

两小疑惑地抬着看额娘。玉儿被两双黑黝明亮的眼睛看得心软得不行,在儿子女儿脸上各亲了一记。

165蛇尾

“陶瓷也好,玉器也罢,就连额娘最喜欢的乐器也在内,这些东西虽然招人喜欢,但我们却不用太把它们放在心上,那都是器,是物,就算再珍贵,那也比不上宝贝在额娘心里的位置的,就算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宝贝们的一根手指头的。”

两小对视一眼,嗯,阿玛额娘也是,也是什么也比不上。

“但是,我们也不能养成随便浪费东西的习惯,不能因为东西易得,就不把它们当回事儿。比如这衣裳吧,便是那些黎庶穿的粗布衣裳要制出来已是不易,何况咱们穿的是各种珍稀的凌罗锦锻?那都是无数人辛苦劳碌,才能制出来的。咱们穿的这些衣饰里饱含着无数人的心血。咱们尊重的,是无数人的勤奋劳动。”

两小认真的听额娘一点儿一点儿掰碎了地跟他们说。

“不可任意浪费,也不必时时惕然,这些东西,都是供我们使用的,让我们过得舒适的,若是真的坏了,也不必放在心上。那些死物,坏了也就罢了。”

玉儿想着一时也不能说太多,便道:“总之呢,珍惜你们拥有的一切东西,但若有一天真的失去了,也不必伤怀,因为,你们在拥有时,有认真的对待,失去,不是你们的错,这样你们就不会后悔。”

看看怀里的儿女,玉儿笑道:“额娘的话便是一时不懂也没关系,只须记住便罢,以后呀,你们慢慢儿地一点一点就能明白的。”

两小认真的点头,惠容亲亲额娘:“额娘说了不能忘的话,容容和哥哥都记下来了。”

玉儿亲亲女儿的小脸儿:“现在你们还小,都是听大人怎么说,以后长大了,一边行事,一边对照大人说过的话,因地制宜,随时变化,也不必拘泥。记住了吗?”

两小认真点头。

玉儿放心了,这两孩子,是真的记住了。

“你们阿玛呢?今儿不是说了还要出去玩儿?”

“我着人安排今儿出行的事儿,今儿还是乘马车吧!”雅尔哈齐一边跨进房一边说道。

玉儿笑道:“骑马最好。”

雅尔哈齐不理媳妇儿,回头抱起女儿就走。

骑马,那自己媳妇儿岂不是被许多人看去了?雅尔哈齐怎么可能愿意。

一家人出了行宫不远,却遇到了四阿哥领着几个人在路上走…

玉儿看看坐在对面抱着弘普的四阿哥,又伸头往窗外看。

“看什么?”雅尔哈齐看媳妇儿往外看了好几次了。

“十三爷呢?”怎么四阿哥落单了?他们不是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四阿哥瞪她一眼,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十三弟一早就上路了,皇阿玛命他祭泰山。”

这时代,祭祀是大事儿,不但要办得隆重,还一定要心诚,祭祀并不是谁都可以主持的,况且是祭泰山,这是皇帝表示对十三很看重?泰山,这个…

玉儿轻喃出声,“对十三来说,这可未必是好事儿啊!”

雅尔哈齐轻轻扯了扯媳妇儿,现在还有个四阿哥呢,媳妇儿怎么了?

四阿哥僵了僵,当作没听到。雅尔哈齐看了四阿哥的反应,放心了。

一路上,玉儿都有些心神不属,十三祭泰山了,夺嫡已经在暗中进行了?

或者,一直就没停过吧,以前,大阿哥或明或暗在一些事儿上总会与太子对上,其实,夺嫡,在这些皇子心里,就算埋得很深,也都想过吧。十三,是不是也想过?

看着远处两个男人领着两个孩子玩闹,玉儿心神仍然有些恍惚,今儿她才发现,平静的日子,不长了。

“夫人,您没事儿啦?”周嬷嬷看看自家主子,今儿出门儿前还好好的,怎么下车这么久了,还走神儿呢?

玉儿被周嬷嬷唤回了心神,觉得自己无事忙,外面风波再恶也波及不到自家人身上不是,且让这些龙子们争去吧,反正,连皇帝也按不住他们。

玉儿心情平静了,就让下人把带的瓜果点心并各种吃食都摆出来,德州的秋天明朗而凉爽恬人,坐在纯净灵秀的湖水旁,人也沾了几许水的灵性,水面宽阔,碧水蓝天,浑然一体,宛若天成。

走远了的几人,听到琴音返了回来。

龙凤胎跑着扑到玉儿怀里,“额娘,琴声传得好远。”

玉儿笑着给龙凤胎擦擦玩出来的汗水,笑道:“是因为湖水吧!”

端过一边微温的水,给龙凤胎一人喝了一杯,出了汗,要补水。

雅尔哈齐与四阿哥看着她忙着照顾龙凤胎,再看看丰盛的一桌,相视而笑,各自动手。

玉儿看看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的四阿哥,早上遇到他时,他板着脸,一幅心情很沉郁的样子,这会儿,已经有点儿笑模样了。看来,就算是严谨的四阿哥,游玩也有助于改善心情嘛。

“额娘,绿樱的琴没你弹的好听。”弘普很认真地强调。

玉儿哑然失笑,“你才听了多少,就知道好坏了?”

弘普很严肃道:“当然能听出来,方才,远远的,我们都知道不是额娘在弹。”又想了想,“四堂伯不知道。”

四阿哥清咳一声,“四堂伯以前没听过你额娘弹琴,所以,才分辩不出。”

弘普点头,“四堂伯以后常来我们家吧,额娘经常在家里玩儿乐器。以后弘普也能学会。”

玉儿看看儿子的小脸,有些头痛,儿子不会觉得四阿哥那张面瘫脸和他表情一样少,就喜欢四阿哥吧?儿子的性情本就很认真了,跟四阿哥呆久了,会不会也学得像他似的自虐?玉儿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多让儿子玩乐,别让他学得跟四阿哥似的太较真儿。

四阿哥被弘普邀请了,心情很好,笑着点头,“好,四堂伯以后去你家。”

“四堂伯一会儿还抱着弘普去玩儿吧,弘普喜欢四堂伯。”阿玛从来不抱弘普,只抱妹妹,额娘又不让多走路。可是弘普也想玩儿呀。弘普很认真地说话只说半截儿。

四阿哥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是什么样儿?

别人看了怎么想玉儿不知道,反正她只觉得恶寒!

儿子唉,额娘觉得你投入的是大灰狼的怀抱吧?你真的要让你四堂伯抱你?

玉儿惊竦的眼神显然让四阿哥不爽了,瞪了她一眼,也不理她,回头和弘普两人说话去了。

玉儿擦擦头上的冷汗,瞪人的四阿哥才正常嘛,笑得风光霁月的,应该是十三呀!

凉爽的秋风,幽远的琴音,山水之间,坐着衣饰华美的一群人,言笑宴宴,其乐溶溶;美丽迷人的女子,俊朗高贵的男子,活泼聪颖的孩子,奏琴的侍女,忙碌的下人…如此一幅如诗如画的秋日游乐图,可惜,没有画工。若将那萦绕其间的恬然欢欣画下来,该是怎样一幅美景!

之后,雅尔哈齐又领着妻儿游玩了两日,便又回去皇帝身边儿听用了。

玉儿领着龙凤胎在行宫里照旧得空就去空间,不方便就弄几本书念给儿女听,解答他们千奇百怪的问题。京师地震的惊惧,皇帝领着众皇子演武、亲下场射御的盛况,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在美丽的行宫里过着安闲的日子,母子相亲,母女相爱,相伴着一起成长,间或听到雅尔哈齐说起政事,也是过耳不过心,丝毫不影响心情,如是,又是几日。

“夫人,皇上决定明日回銮,爷让奴才来跟您禀报,爷说请夫人收拾东西准备一起回京师。”

玉儿把书放到一边,抬头看看站在下面的小林子。

“不南巡了?回去了?”

小林子一句一句背道,“万岁爷谕扈从诸臣,因阅河南,巡今以皇太子患病,驻跸此地,为时已久,应即回銮,不再阅视河工。太子病体虽稍愈,尚须调理,著暂留此,俟大愈后回京。”

“小林子,你去爷身边儿侍候着吧,让爷放心,这边我会处理好的。”

玉儿一边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一边让积极地要帮额娘的龙凤胎老实坐好。

太子病了好些天了,还没好,皇上因为太子病了,就不再南巡?太子到底什么病?

摇摇头,跟自己无关,且不须操心。

忙碌收拾妥当,第二日便又都坐船启航。回程因未耽搁,不到十天,就回到了京城。

皇帝走到哪儿,哪儿都是热闹的,回銮京城自然又是盛大的欢迎仪式。从紫禁城太和殿、太和门开始,向南过金水桥,出午门。午门外两边各列大象五头,仪仗卤薄严整,一直排列到端门。端门五个洞城门大开,出巡归来的先行侍卫跨马排成两行,拉开距离,穿越正阳门进大清门缓缓而行,□外排列着车轿大象,分列左右,皇帝乘坐在八个人拾的肩舆上以华盖为前导,武装骑士护卫,缓步返回皇宫。

因为皇帝回銮,照例大街上闲杂人等都回避,店铺、住家门窗紧闭,街口的栅栏门都关闭,还有禁军把守,哄赶蜂拥着想观看皇帝回銮盛况的人群。

玉儿母子、女三人坐在帘帏深掩的马车里进了正阳门,就被安排着从队伍里脱离了。同时从队里脱离的,还有他们一家子采购的大量货物。别的跟随皇帝的大群人马也自有人安排。

玉儿是看不到皇帝回銮的盛况的,她是女眷,连头也不能露,坐着马车掉头向西回到镶红旗的庄亲王府。

第一次跟着皇帝出门,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其间,儿子还差点把命都送了。皇帝最后也没给个说法,只着人来说失职的太监自杀了,让玉儿也弄不清楚这当中到底还有没有猫腻。玉儿森森地觉得,其实,就宅在庄亲王府,也不坏,虽然有个继福晋不断散发敌意与恨意让她精神紧张,可至少她灵觉笼罩的地方,能保证儿女不会出事儿。逮着机会,去空间里爬山玩水和跟着皇帝旅游也没什么差别,不,应该说更自在。

回府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漱后去给庄亲王请安。庄亲王抱着一个月没见的孙女孙女再也不放手了,唉呀,可想死他了,自从两个孙辈出世,他哪天不抱在怀里亲香许久!猛不丁这走了一个月,庄亲王猛然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滋也没味儿,以前常玩的金银玉器、琴棋书画也再没了吸引力。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得过两三个月,没想到,一个月就回来了。

“玛法,容容想你了。”甜嘴儿的孩子有糖吃,额娘说的肯定没错。

庄亲王笑得见牙不见眼,唉呀,原来孙女儿也想他呢。半天没听到孙子的声音,庄亲王回头。

弘普想了想,额娘说了,得把玛法哄开心,这是儿孙的孝道。

“玛法,孙儿也想您。”

庄亲王圆满了,七手八脚把这一个月搜罗的东西拿出来与孙儿、孙女分享。

弘普看了看,“玛法,孙儿也给你买礼物了。”

惊喜呀!

庄亲王老泪都差点儿流出来了,呜,有孙儿的人,真幸福。

“孙儿和妹妹与额娘要先去给继玛嬷请安。”

庄亲王顿了顿,“你们的继玛嬷这些天在静心念佛,你们在房外给她磕头就好了,不要打扰她。”

166内事

依庄亲王的令,玉儿领着龙凤胎到继福晋的院外磕头后,把两个孩子留在了庄亲王那儿,弘普、惠容也算出了趟远门儿,自有许多话与玛法说,庄亲王这一个月思念孙儿孙女,自然恨不能时时抱着他们才好,一时,庄亲王书房里好一幅爷孙同乐图。

“高嬷嬷,我与爷不在府里这段儿时间,辛苦你了。”

“夫人这辛苦二字,老奴不敢当。为夫人解忧,是老奴的本份;能得夫人的信重,被安排留在院儿里主事,是老奴的荣耀。夫人走这一个月,咱们院儿的下人俱各守其职,未有好赌贪杯之人,也无懒惰寻衅滋事者,大家各安其事,各守其职,老奴这一个月留守,也算不曾辜负夫人所托,如今夫人回来,老奴可交付差事了。”

“嗯,大家都安份就好。若有那不好的,你也不须替他们瞒着。”

“确实都好的,这些人,好些都是夫人陪嫁过来的,都是规矩人,便是王府家生的,那不安份的,也早被贝勒爷剔出去的,留下的,都是勤奋做事儿的。老奴确未为他们瞒下不好来。”

“如此就好,知道你管事不易,我们一路上买回好些东西,也为你们几位有脸面的嬷嬷备下一些好东西,另外有一些为府内众人备下的,你下去分发一下,每人虽不多,但也都有,也算让大家都沾沾我们随皇上出巡的喜气。”

高嬷嬷高高兴兴下去了,夫人出门,把一个院儿的人都交给她,她要在此期间护住众人,又要让众人如夫人、贝勒爷在府里一样的各守其份,自然不免敲打了一些人,如今夫人把分派赏赐的事儿交给她,自能让她在院内众人面前更有威信。在这一个月内,被她敲打了的,领了赏,自然不会再心存不满。自古管人理事,不论是内院还是外事,从来恩威并施方是最有效的手段。

问完了高嬷嬷,玉儿又把林嬷嬷找来,她们各有差事,也算互相监督。

“林嬷嬷,这一个月府内都有些什么事儿?”

“回夫人,继福晋虔心理佛,府内三位庶福晋忙着查帐,查的还是往年的旧帐,听说,连十几年前的老帐本儿都翻了出来,因为这事儿下面人有些闹腾,庄子铺子上交的帐本儿奴才都给夫人锁好了,别的,倒都如常。”

“咱院儿里留守的可都老实本份?”

“虽有些小纠葛,好在,知道夫人与贝勒爷不在,不敢大闹,便都息事宁人了。”

有些磨擦也算正常,难道还能真的指望他们个个都如那庙里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一样大肚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