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这四个孩子都是你的吗?长得真好。”

雅尔哈齐挑眉,点了点头。

彭刘氏想拉近和表哥一家的关系,笑着对唯一的女孩儿道:“能告诉表姑姑你叫什么名字吗?”

惠容看一眼笑得很亲切的彭刘氏,哼道:“哪儿来的奴才,敢称是本郡主的表姑?本郡主的表姑在草原上呢。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个女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假,看了真恶心。

惠容的话一落音,彭刘氏的脸刷一下变得雪白。

弘普看了看彭刘氏的脸,摇头,白得跟书房里的纸一样,真难看。

玉儿嗔道:“容容!”

惠容冲着额娘一皱小鼻子:“汗玛法说了,容容身份高贵,以后会有很多人来攀附,只是,容容没想到,连一个包衣奴才也敢称是容容的长辈了。”

雅尔哈齐不动声色,女儿平日可从来不曾这样刁蛮的,对着下面的奴才,跟她额娘学得态度很宽和,他还曾经担心她过于软和了,今儿这一下,他倒放心了。女儿有着爱新觉罗家的高贵与傲气,并不会随意被人轻侮了去。

彭刘氏摇摇欲坠,跟着的尤妈妈赶紧伸手扶住她。

玉儿看看似乎马上要晕厥过去的彭刘氏笑道:“孩子有口无心,表妹不要介意,他们常跟着皇上,学得有些傲气了!”

彭刘氏白着一张脸冲着玉儿行了一礼:“是奴才暨越了,奴才原是身份低微之人,不敢称是郡主的表姑!”

容容不屑道:“你本来就不是,阿玛额娘称你一声表妹是给你面子,你却不该忘了自己个儿的身份,我阿玛正经儿的舅舅表亲,都是姓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

玉儿板着脸:“容容,适可而止!”

惠容小嘴儿一噘,有些委屈,下了椅子爬到阿玛怀里坐着。这个女人好讨厌,占用额娘忙得好不容易空出来陪他们的时间,哥哥也说了,这个女人看着不是个好的。小脸儿一扭,不再看那个让她招了额娘训斥的奴才,不过,到底不再说话。

雅尔哈齐见女儿眼圈儿都红了,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惠容一下高兴了,抱着阿玛叭叭亲了好几下,又抬头冲额娘甜甜一笑。

玉儿耳朵多灵,丈夫对女儿说明自己言行之下包含的深意,让女儿不会觉得伤心她很高兴,可是,这人家彭刘氏还站在一边呢,万一被人听去了可怎么好!

虽然这个彭刘氏很碍眼,可到底也是丈夫的血亲,总要给她留几分面子不是,这也是给雅尔哈齐的生母面子,也就是给丈夫面子。丈夫女儿可以轻慢,她这个做妻子的却不能在言行上带出来。

玉儿指指一边的椅子:“表妹坐吧,孩子还小,童言无忌,表妹切莫在意,表妹到书房找我们,可是有事儿?”

彭刘氏看着一边对于自己受辱不以为意的表哥,看他抱着女儿的亲热劲儿,一点没有为自己出头的意思,又看看微笑着的表嫂,表嫂看着一片和气,心里是不是也这么看她的?认为她是个下贱的奴才?

顺着尤妈妈的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彭刘氏有些泄气,她真的能够进入表哥的后院吗?

看俊朗高贵的表哥,彭刘氏决定忍下这口气,等她被表哥接纳,她总会找到出气的时候的。

彭刘氏想着心事,也没注意玉儿问过话后,就回头跟几个儿子说话去了,等她醒过神来,才发现那一家子亲亲热热的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丝儿自己插话的余地。

就那样木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听着,彭刘氏从来不知道时间会这么难熬,他们一家子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两个才一岁大的孩子能说出什么来,为什么表哥听得那么认真?一颗豆子发芽而已,那一家子居然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不讳言,表嫂说的故事听着很有趣,可再有趣,那也说的是豆芽呀!她想插话,表嫂也会偶尔问她一句,可是,每一次,彭刘氏都发现等自己想好说什么时,那一家子又自顾自说上了,结果,等她在厅里坐足两个时辰后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一句话也没说!

彭刘氏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样笨,这样傻,这样卑微,这样微不足道,低贱如尘、如泥,坐在这个摆设尊贵大气的大厅里,她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第一次发现自己这样多余,看着被儿子的童言童语逗得开怀大笑的表哥,看看一边温柔笑着给父子五人递点心递茶递手巾子的表嫂,彭刘氏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想要得到某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

彭刘氏恍惚听着表嫂又问了自己一句什么,之后,见她未答就又回头跟听孩子们说话去了!

对了,她明白她想要什么了,她想让表哥表嫂不再忽视她,让想坐在这里的一家子都能正眼看着她,她要说话时,她们都认真地听,不会连等她一会儿的功夫也没有!

她还想让表哥用看着表嫂那种温柔怜爱的目光看着她,让表哥听着她说话之后爽朗大笑,想和表哥生比现在这几个更美丽乖巧的孩子,她生的孩子不会轻贱她,不会用看蛆虫一样的恶心的眼光看她…

玉儿被彭刘氏那儿突然冲天而起的一股仿佛要焚灭什么的激烈吓了一跳,在她的灵觉里,先前还算温和的彭刘氏此时带上了一股锋锐之感,那种感觉扎得她的灵觉一痛,转头时,正看到彭刘氏眼中的**与不甘,还有她看着自己四个孩子的晦暗目光也没来得及收敛。

强欲!

强烈的**!

健康的**催人奋进,让人进步,错误的**让人走向歧路,强烈得不顾一切的错误愿望如果不加以自我管束会招致破坏、毁灭!

彭刘氏的那股情绪就是强欲,那是她曾在雅尔哈齐身上感觉过的,那种不顾一切要得到她的强欲!

该说不愧是血亲吗?彭刘氏想要不顾一切地得到什么?得到雅尔哈齐?成为贝勒府的人?

雅尔哈齐被妻子的目光所引,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血亲没来及得收敛的外露情绪,他狠狠地皱紧了眉,这个女人,只是半天的时间,居然一下变得这样危险?

不行,他不能再留下她了!

“彭刘氏,这时间也不早了,你收拾妥当了,就去京城吧,我会让侍卫送你们去,在京城,我托人给你买一个四合院儿,就送给你做再嫁的嫁妆了。”

彭刘氏想要反对,可是表哥的语气那样坚决冷硬,目光那样凛冽,紧皱的眉头仿佛她是他急欲踢出视线的秽物。

彭刘氏低下头,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压制的情绪,她想撒碎表哥的那张脸,想让他只能对她展露笑容——可是,她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包衣,如那个臭丫头所说,她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她无法反抗身份高贵的表哥,这厅里的六个人,都是她的主子!

彭刘氏上了车,回头看看远去的庄子,她浑身哆嗦着软倒在车内,尤妈妈担心地扶抱着她。

“奶奶,你还好吧?”

彭刘氏冲着尤妈妈绽出一抹绝丽的笑:“妈妈,我从来没这么想要一样东西,我要进表哥的后院,我要让他只看着我笑,我要让他以后再也不会驱赶我像驱赶臭虫,我要让那个说我低贱的臭丫头以后叫我庶母,让她再不能像现在这样高扬着头对我说话…”

尤妈妈打了个冷颤,奶奶这是疯了吗?她是什么身份,能有这样的臆想与奢望?便是进了贝勒爷的后院,这被皇帝亲封的郡主能叫她庶母?

“除非现在的贝勒夫人没了,而奶奶扶了正——可是,奶奶的身份儿怎么能扶正?”

彭刘氏哼道:“怎么不能了?皇上不是封了包衣出身的乌雅氏做德妃?你以前不是还常拿她来给我鼓劲儿,今儿怎么倒给我泄气了?”

玉儿的灵觉里,主仆二人肆无忌惮地谈论着,玉儿狠狠吸了口气,强欲致人疯狂,这个彭刘氏,是疯了?疯了的人,总是最危险的!

看看身边的四个宝贝,玉儿决定晚上给哥哥送封信,有些危险,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212方式

大哥伯鑫对着两个弟弟扬扬手里的信,“都看过了?”那只大雕还真是方便。可惜,它只听小妹的。

老二仲暟靠在椅背上:“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老三叔瑫想拍桌子,省起玛法说他要再把家里的家伙什儿弄坏了,就让他自己上山伐木做家俱的警告,又把手收回来,捏得劈哩啪啦直响:“真想一把把她捏巴了!”

伯鑫把信放在火上烧了,“这不过是个小蚂蚱,雅尔哈齐遣的那个侍卫不是带了话?说这个彭刘氏来京的时间太巧了?妹妹的信里,也说得很清楚,这个彭刘氏,可不是个心善的,居然连妹妹并几个外甥都惦记上了?我看,这女人,不能留!现在,要先把这个彭刘氏解决了,不能让她和那个暗中的人联系上,她的身份儿虽低,可到底是雅尔哈齐的血亲,有了这层儿关系,难免有些顾忌。”

老二嘴角泛起一缕笑:“大哥,那个女人不就是想要个身份儿?那咱就给她一个呗,嘿嘿,她现在刚来京城,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要把她按下去,可太简单了。”

老三看着二哥的笑,僵了僵,决定闭嘴。

大哥想了想:“这女子不是长得好?宗室里有那品性差、手段儿狠的,老二,找个合适的位置,置个四合院。”

老二笑眯眯点头,“哥,妹妹以前千叮万嘱让咱谨慎用的药这次能用吧,嘿嘿,居然想着妹妹的位置,这种疯了的女人,可是十足的祸害,老天爷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她一个破烂瓦罐是没什么顾忌的,咱妹妹可是宝贝儿,可不能再让她有机会靠近妹妹。”

老大看看老二,当年妹妹出嫁前说过,那药,便是太医也查不出来,只是为了不伤天和,一直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他不是不放心药,他是怕老二玩儿得过火了,有时候,过犹不及。

老三到底没忍住,一巴掌把一张小几拍成了碎片儿,“妹妹这才刚离京呢,这牛鬼蛇神就跑出来了。”

老大无奈道:“我们那个傻妹妹,尽干些儿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老二笑道:“好在没出嫁前她一直也不出门儿,倒没惹出什么来,这一嫁,却有这么多麻烦找上她!有时想想,雅尔哈齐还真是不容易。”

三兄弟一起笑,不是他们幸灾乐祸,实在是对于那个抢了他们妹妹的雅尔哈齐牙痒痒的很,如今能看他为妹妹搅尽脑汁、焦头烂额,他们觉得心里一直以来的郁气舒爽了许多。

想着妹妹,三兄弟心里都觉得暖洋洋的,因着阿克敦小小年纪就被皇帝招到身边儿用着,有文官嫉妒他家几代圣宠,当着几个兄弟讥讽伊拉哩一家是小家子气的武夫,不懂文人的诗书唱和,更不可言孔孟之道、礼乐之美等等等等,言谈间甚至连老太爷都捎上了点儿。他们当时真想把那个人撕巴了,可却不能动手,因为那人说得太隐晦了,这一上去,就变相地承认了他说的就是自己家!按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老三,听了还只能当没听到,忍了气走开。本想后来暗地里找回场子,谁知道他们还没抽出工夫呢,妹妹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也没利用自己的身份儿压人,只把那家人因为崇慕虚荣而违制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着人查了出来,捎带还查出一些那家人奴仆为祸的事儿。雅尔哈齐自是护着自家人的,很快找了御史弹赅。

违制,纵仆为祸,为着这些事儿,文官自己被罢了官,累得家族也折损了好些人马。有那明白的,自然知道是护短的贝勒夫人的手笔,可是,妹妹这一手玩儿得漂亮,堂堂正正,让人寻不出不是来。便是皇帝听说了,也只是笑笑便过了。

老大头痛:“她但凡在自己的事儿上也像收拾那个文官那样利落精明,咱少多少事儿。”

老三冲老大瞪眼:“大哥,你别在这儿装了,咱几兄弟,谁不知道谁?你是头痛,可你也乐着呢,哼,打小儿明明我陪妹妹的时间最多,现在妹妹倒都顾着阿克敦,小二都放在了后面。”

老大看着酸溜溜的老三,温和笑道:“老三,要不要大哥跟妹妹说说,你觉得她偏心阿克敦?”

老三僵了僵,老二在一边看弟弟吃瘪,笑出了声儿,见老三瞪他,也不收敛:“妹妹一定会哭给你看,哈哈,老三,到时,玛法那拐杖又有用武之地了。不过,妹妹说了,让玛法活动活动筋骨,是咱晚辈该尽的孝道。到时,你连咱两个哥哥的孝道就一起尽了吧,哈哈!”

老三觉得自己很可怜,一家子,都欺负他,现在连妹妹也不疼他了,阿克敦那小子有什么好,学得跟老大似的一肚子心眼儿,还总摆出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他最坏不过的了,没见小二总在他手上吃亏还什么也不知道?好在,他虽欺负小二,也护着小二,要不,他一准和老大干一架,让他知道知道自己这手上功夫可没一点儿退步。

老二接着刺激弟弟:“看我身上这件儿衣裳没?妹妹做的。”

老三一下坐起来:“你怎么比我们多一件儿?”妹妹给哥仨的衣裳素来是同一块儿布料做的,说是这样穿出去一看就是一家人,老二这件儿布料可不太一样。

老大听老二说过这事儿,也不在意,就在一边看老二欺负老三。

老二得瑟道:“妹妹觉得这么些年有些忽视二哥我了,就多给我做一件儿呗,嘿嘿,这穿着,舒服呀,妹妹这手艺,啧啧!”说着摇摇袖子,挺起腰正正身子,显摆给弟弟看。

谁知老三听了这话倒又靠了回去,冲老二不屑道:“你又是坑蒙拐骗来的吧,妹妹什么时候忽视你了?便是你为一个小妾伤了二嫂的心,她还劝着二嫂,让她别和你离心,哼,妹妹在你身上可没少费心。”

老二脸上的笑僵了僵:“老三,这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知道吧,你二哥我这辈了就干了这么一件糊涂事儿,你记那么清楚做什么?”

老三冲老二乐道:“妹妹最恨这为了个小妾伤嫡妻的事儿,二哥,嘿嘿,你偏就做了。”

老二看着老三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忍了忍:“那都多久的事儿了?”

老三道:“这时间再久,妹妹可记得清楚呢,你忘了,那次她喝醉酒,可专门提这事儿呢,嘿嘿,酒后吐真言,你听她那天提的,哪件儿不是她放在心上的,嘿嘿。”

老二一拍桌子:“老三,你皮痒。”

老三冲老二扬扬拳头:“二哥,咱下场练练?咱都多久没练了,嘿嘿。”看他不揍得老二鼻青脸肿,让他显摆!

老大看看差不多了,轻咳一声:“妹妹要知道你俩这打起来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老二老三站起来的身子都顿住了,老三嘿嘿笑道:“二哥,这可是你挑起的,不干我的事儿。”

老二冲弟弟哼道:“明明是你要和哥哥我干架。”

老大喝口茶:“妹妹说,团结就是力量,嗯,这话,很有道理。老三你也别醋,老二那件儿衣裳,是妹妹被捉了短,应下的。”

老三一下乐了,他就知道,妹妹不可能偏心。对于老二勒索妹妹的行为更看不上眼了。

“二哥,你欺负妹妹,你下次再这样,我告诉玛法去。”

老二对于大哥说出实情也不以为意,怎么来的不重要,反正,他就是比两个兄弟多得了一件儿。妹妹说了,结果最重要。至于老三说要告诉玛法,嘿,挨玛法几记拐杖,很平常!

三兄弟坐在一起开始心平气和地商量对策,准确的说,应该是老大老二在商量对策,老三旁听挑错。别看老三线条粗,这粗也有粗的好处,有些老大老二没注意到的地方,他偏就能看出问题来,这就是大拙胜巧。

三兄弟商量妥当,就着人安排下去,之后各自歇了。

玉儿把事情交给三个哥哥后,很是省心地接着过她的小日子,有哥哥就是好呀,省事儿,使唤起来,没一点儿压力。

家务做顺手后,她能更科学地安排时间,因此,空出来的时间也没比在贝勒府时少多少,孩子们都很高兴,惠容开始跟着学做点心,经常弄得一头一脸的白面粉,逗人得不行,雅尔哈齐最近很闲,每次到了时间就过来看被面粉裹了一圈儿的女儿,看得可乐得不行时就抱起来亲个不停,弄得自己也一身的面粉,玉儿对于丈夫爱看儿女笑话的恶趣味很无奈,这不是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好在,惠容的神经很坚强,或者是觉得被阿玛亲得很高兴,做点心的劲头儿没减反增,没几天便能像模像样地捏出好些漂亮的花型来了,不过,揉面粉这类的事儿,却暂时没接手。毕竟还小,这力气有限。

之后,玉儿开始教女儿调馅儿:甜的,咸的,素的,荤的;一边也教她认各种食材。说说产地、说说功用,食物相克,让孩子不会觉得枯燥,有时旁边放着纸笔,母女俩说得兴起,玉儿会把它们长在地里的样子画出来,和女儿说说外面的大自然,说说高山流水,广阔的原野,无垠的大海,高峻的山川,漫漫的黄沙…

惠容跟弘普炫耀从额娘那儿学会的东西,弘普很认真地听,他的额娘很神奇,知道好多,便是阿玛不知道的,额娘也知道,额娘说这是读万卷书而知天下事,看看一边的两个弟弟,弘普决定晚上等弟弟们睡了,多看几本书。

玉儿的灵觉很快发现大儿子的不当行为,在他第一次偷看书时就制止了,听着儿子红着一张小脸儿说明原委,玉儿失笑道:“儿子,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现在不用着急,要不了几年,你记下的书就会比额娘多了,现在你还小,最紧要是把身子骨儿长好,以免将来跟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额娘才是真要伤心了。”

弘普认真想了想,点头:“儿子不孝,让额娘担心了,儿子会先紧着身子的。”

玉儿笑着亲亲大儿子的脸:“我们普儿可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额娘很乐意为你操心。好了,现在放下心了,可以好好睡觉了吧。”

雅尔哈齐对于儿子难得的傻气觉得很可乐,第二天借故让他给自己读史,取笑他看的书少,弘普看着阿玛,很无奈,有个总爱找机会欺负他的阿玛,做儿子的他真可怜。

弘普想了想,决定听额娘的话,不理阿玛,要不,阿玛会越来越起劲儿。额娘说,阿玛不能过目不忘,当初背书吃了好多苦,弘普决定大人大量包容阿玛的小性子,这也是做儿女的孝道。

看着儿子不理自己,雅尔哈齐扼腕,有个早慧的儿子,真没成就感,他这个老子都没什么威信。

想着弘晖看四阿哥那敬仰孺慕的眼神,雅尔哈齐咬牙,明明自己的儿子年纪更小,却处处比别的孩子难缠,他也想要一个好糊弄的儿子呀。

看看旁边两个才一岁多点儿的儿子,雅尔哈齐悲哀地发现,这两小子被他们的哥哥带得也越来越精,但凡吃过一次亏,以后决不会再犯的。唉,当初,推倒后还冲自己傻乐的样子多可爱呀,现在却会很认真地说:“阿玛,你不要欺负儿子,要不儿子告诉额娘!”

告诉额娘?!

又多了两个小告状精!

213帝心

皇帝坐在乾清宫看曹嬷嬷送来的雅尔哈齐一家子生活的详细记录,一边看一边笑,看得正乐,一边李德全轻声道:“皇上,四贝勒爷求见!”

皇帝头也没抬:“让他进来。”

四阿哥看着笑容满脸的李德全脚步轻快地走出来,挑了挑眉,李德全乐成这样儿了,自己阿玛心情想来不会差。

皇帝放下手中的一叠纸,叫起行礼的四阿哥。

“过两天朕要南巡,你和几个留守阿哥都用心点儿。”

四阿哥赶紧应是。

皇帝看看老四,“朕听说弘晖又有些不好?”

四阿哥垂下头:“是,儿子正要跟阿玛求个恩典。”

皇帝看看四儿子,“求什么?”

四阿哥道:“儿子想把晖儿送到怀柔堂弟那儿去住一段儿时间。”

皇帝看着手边的一叠纸,翘起嘴角:“你是看上伊拉哩丫头养人的本事了?”

四阿哥点点头:“是,去年,乌喇那拉氏病倒了,多亏她看顾着晖儿。”

皇帝道:“你对她倒放心。”

四阿哥听了自家阿玛这话却咬了咬牙:“那丫头也唯有这照顾人还有几分本事。若不然,儿子真不知道雅尔哈齐看上她什么了。”

皇帝看着四儿子的表情忍不住乐:“她又做什么招着你了?”

四阿哥道:“为着晖儿的事,雅尔哈齐挟恩让儿子以后给他媳妇儿收拾烂摊子。阿玛,您想,就那丫头那笨劲儿,得弄出多少事儿来,儿子还能过轻省日子吗?儿子想着,堂弟既使唤了儿子,儿子也得让他媳妇儿帮儿子把晖儿养好了。”他以后为那丫头收拾善后,总会留下首尾,与其到时被皇阿玛怀疑,不如现在透一些儿。况且,那丫头过日子素来是个摆在明面儿的,他这边掩得太紧,未必讨得了好,说一半留一半,想来不会出什么漏子。

皇帝失笑,他说上年怎么老四对着那丫头那么大气性儿呢,活着是被抓了差,想着雅尔哈齐那不吃亏的性子,摇头:“谁让你使唤人家媳妇儿?现在好了!那个祖藉四川的侍郎怎么说的?”皇帝想了想,一拍椅子扶子:“对,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四阿哥哭笑不得:“阿玛!”

皇帝看儿子的样子乐道:“你这脸现在越来越像块儿冰,连弘普也学得跟你似的,朕看了闹心,难得你被那丫头气了还拿她没办法,哈哈,那丫头可不是六部的官员,做错了,你想骂就骂。你要骂狠了,她可哭。朕听着,她在家一哭,叔瑫三兄弟就要挨阿尔济的揍。”

四阿哥脸都青了:“阿玛,她就是被家里惯得,才像现在这样没脑子,尽惹事儿。”

皇帝微微一笑:“女人要那么多脑子做什么?联络祖父的旧交?她只要能把你堂弟一家子的身子骨儿照顾妥当,懂得相夫教子,就是个好女人。”

四阿哥知道阿玛说的是八弟妹联络当年安亲王的一些旧部的事儿,低下头不言语。当年的安亲王,在朝野威名赫赫,十九年正月,阿玛下诏褒奖岳乐军功,岳乐至京师,阿玛有感于周遭八旗亲贵、朝廷众臣的心志,大势所趋,亲至卢沟桥南二十里行郊劳礼。

安亲王对大清所做的巨大贡献是不可磨灭的,可他对皇权隐隐有了掣肘,平日处事也难免有时会失了臣子的恭谨顺服,因此,薨后不到一年时间被皇阿玛找了事儿削了谥,追降了郡王。

皇权,神圣不可侵犯!

佟额娘临终时嘱咐自己的话真是一点儿没说错的,卧榻之畔,难容他人酣睡。阿玛对于自己的权威,容不得一点儿轻亵!

是因为打小受过四大辅臣的气?还是三藩让他耗了太多心神?或是当年皇玛法临终被迫下的罪已诏给皇阿玛敲响了警钟,当年,皇玛法的治政手段是没错了,可就因为皇权不重,才迫于朝野的压力担下了治国不力的名声!

皇阿玛对于一切于皇权有碍的人、事、物,从来不会手软,索额图就是最好的例子,皇阿玛再爱重嫡妻赫舍里氏,也不曾看在她的面上饶索额图一命!

因此,他素日行事才会如此谨慎。

老八确实得阿玛爱重,一方面儿是老八确有才能,另一方面,不乏是为安抚安亲王一系之故。郭络罗氏为了老八,四处钻营,时常宴请安亲王当年的旧部家眷,听皇阿玛这意思也是不高兴了。

皇阿玛曾表示不喜皇子私下与重臣结交,可这女眷却是没有限制的,这老八家的,也算颇有手段,只是,一个女人,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却掺和上了男人的事儿,这郭络罗氏真是…不知当初安亲王一家的女眷可曾用心教导过她为人/妻、为人媳妇该当如何行事才是当尽之责?

皇帝指指一边的一叠儿纸道:“伊拉哩丫头还真是被教养得不错,据曹嬷嬷说,她不但把一家子的衣食打理得妥当,还空出许多时间陪儿女玩耍。你看看,他这一家子,真可乐。”

皇帝笑着把手上几张纸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过来快速看了一遍:“用凉水洗衣做饭?面不变色?”她是想把手弄废了?

皇帝先前扫到一眼,后来被旁的趣事儿引开了心神,此时听到四儿子这话也皱了皱眉:“那丫头也太鲁莽了,这年轻的时候逞强不好好保养,将来落下病根,可怎生是好!让太医到时给她瞧瞧吧。那丫头是个实心眼儿的,一点儿不知道偷奸耍滑。唉!”

四阿哥看看自家阿玛,无语!阿玛这是希望玉儿耍心眼儿?

皇帝看看老四:“你把弘晖送去,她能顾得过来?”

四阿哥想了想:“儿子想着让晖儿住久点儿,嬷嬷也带着。不会让她太劳神的。”

皇帝靠在椅背上,根据曹嬷嬷所述,那一家子在怀柔过得还真是清寒,最难得一家子六口,没一人觉得辛苦,弘普小小年纪就帮着父母照顾弟妹,倒和那平民百姓家的长子一般,想想,又有些不舍,那孩子,自己当初带着南巡时,多孝顺呀,看自己批奏折、写字累了,还帮着揉胳膊捏颈子,累得小脸儿上都冒汗了,还不愿意停下来,问他为什么,他说:汗玛法辛苦,弘普要照顾汗玛法。

谁不知道自己累?可有多少人体谅?都想着从自己这个皇帝这儿得恩,得宠,得赏,得赐,却有几人想着为自己这个皇帝做点儿事儿?

惠容也是个好的,总哄着自己多吃点儿,跟伊拉哩丫头小时候一个样儿,招人疼!

都道自己宠着他们一家子,可有多少人认真想过,他们一家子都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却从未想着从自己这索取什么?这么些年,那丫头给自己做了多少衣裳鞋袜?多少吃食点心?别人都当只有寿礼那一份儿,其实,那丫头暗地里也送了不少,难得她从来不张扬,只默默地做,那孩子,是真的打心底把自己当亲叔,而不是皇帝!

她跟李德全嘱了多少话?自己没问,李德全还真就听她的,一句没说。那个傻孩子,性子太直,太憨,被老八家的算计多少回,就没见她讨着一回好的。老十说她笨,还真是没说错,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要都像她这样,他这个做家长的,是不是得愁断了肠,操碎了心?有时,他倒真希望那丫头能多长点儿心眼儿,别总被人欺负了。

反过来想想,她可贵的不就是这多年不变的赤子之心!

“再带几个侍卫去吧,他们当初约的是内院的事儿,整个庄子却得先护好了。雅尔哈齐与户部的官员一下地,庄子都没几个看护的。”

四阿哥赶紧应了。

皇帝起驾南巡了,四阿哥手上的事儿忙空了,抽出了一天的时间领着一大群人直奔怀柔。

玉儿傻眼儿了,这多出这么多人来?庄子一下就差不多满了!这还是户部的官员被送到了里正家呢。

四阿哥把儿子送到玉儿手上,就不管了,找雅尔哈齐问话去了,太医来了两个,留了下来诊脉,之后各写了脉案,四阿哥说了,这位贝勒爷夫人可能有些不妥当,让他们诊得仔细些。可是,这诊得没什么问题呀!

一圈儿下来,玉儿叹口气,这四阿哥真是,来前儿也不给个信儿,这一下手忙脚乱要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又没多少帮手,可够她忙的了,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弘晖站一边听小窝克说要备那些小官儿的饭食,笑道:“小窝克,阿玛领了厨子,您不用管他们。”

玉儿点头,这样的话,只需要把四阿哥和弘晖的饭添上就行了。把平日的量再多添点儿,加一两个菜,包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