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既想明白了,便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把惠容在瓜尔佳府的事儿都抖了出来,说来说去,都是后院的那些事儿,只是,当这受害者是自己的女儿时,玉儿再无一丝旁观的淡然。

赵嬷嬷的话,说到底,一是惠容在瓜尔佳家里身份是最贵重的,只是,即使如此,却仍不免有妯娌嫉妒,挑拨她的婆婆吴鲁氏针对惠容,二是吴鲁氏为彰显婆婆的威严,总找着事儿的磋磨惠容,惠容为着额附,也都不与其计较。反正不过是劳心劳力,却并不能伤着她,惠容便说没事儿,也不许下人们多嘴。三是惠容没怀孕时惠容的婆婆嫌她不曾怀孕,好几次要给儿子送通房丫头,惠容怀孕后,则以惠容不能服侍夫君为由,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把身边的大丫头送到了儿子身边,其意不言自明,是为额附常青暖床的。而惠容会气得跑回王府,却是昨儿那丫头未禀明主母便爬了额附的床,虽被得了讯的县主撞破未成其好事,可是,这事儿却着实恶心人,昨儿一个晚上,惠容不曾让额附进房,今儿一早便起驾回来了。

听着赵嬷嬷拉拉扎扎说了足有几刻钟才住了嘴,玉儿狠狠吸了几口气,到底没忍住,一把抓起书桌上的茶碗便狠狠一摔…

随着茶盏碎裂的清利之声,玉儿闭上了眼,而房里房外的下人则全都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地水渍中粉碎的瓷片——福晋、福晋居然摔东西了!

亲王府的人在想:福晋成婚二十年,第一次摔东西。

玉儿当年的陪嫁嬷嬷丫头则比亲王府的下人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打福晋出生,何曾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别说摔东西,便是高声怒骂也是少有!

年近七旬的林嬷嬷坐在绣房外的一张小杌子上,恍惚地想着,原来,福晋也会这样发怒的吗?她一直以为,那是个性情平和得不知怒为何物的女子,毕竟,便是当年被庄亲王继福晋那般算计,福晋也不曾发过怒的…

便是这样不计较的福晋,今儿却摔了东西,这得有多大的怒气才能让三十多年不曾动气的人这般暴怒?

玉儿正努力按耐住沸腾的怒意时,却有下人报说额附来了。

玉儿一听这话,怒极而笑,猛地睁开眼,好嘛,肇事之人来了,喝道:“让他滚过来。”

常青是追着妻子的车驾来的,只是,还没去跟庄亲王请安,便被郡王福晋的人拦住叫了过来。

对着看起来比妻子大不了几岁的岳母,常青不敢有一丝不谨,恭恭敬敬请安。

玉儿打座上起身,走到这个跟儿子们一般高的青年跟前,冷声道:“常青,你知道你岳母我的性情吗?”

常青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岳母,又赶紧低下头:“额布喝(岳母)柔和慈爱,皇上赞额布喝温婉孝顺,德行贤淑,为闺阁之懿范。”

“温婉?”玉儿冷冷一笑:“常青,你岳母我不只温婉,你岳母我还能非常狠心。”

常青便是再傻,此时也知道情况不妙了,张了张嘴,还未出声,玉儿一挥手:“你不用说话,我不想听,你有你的理由,只是,我却有我的不能容忍之事。容容回来一句你家的不是也不曾说,但是,下人,却没人敢违逆我的命令,我女儿在你府上受的委屈,我却是一五一十全知道了。”

常青的腰弯了下去:“都是女婿的不是…”

玉儿冷哼一声,示意下人们退到门口去,她则在围着常青转了一圈后站到了常青身前:“常青。”

常青回道:“奴才在。”

玉儿哼笑:“奴才!是呀,这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只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却不好做。”

玉儿回身坐到椅上,沉默了片刻,“常青,如果,由你岳母我来选婿,绝对不会选你…”

看一眼躬身不言的常青,玉儿道:“…我的儿女,挑选配偶,不看姻亲之家是否身处显赫高位,是否有富贵有权势,我家的儿媳,注重德行;女婿,却又不同,他不仅要品行好,更必须待我女儿好。常青,我知道,你的品性不是不好,只是,实在是你的额娘做得太过,她管了自己的夫婿,还一定要管着儿子房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呵,我身为郡王福晋,不曾给自己的儿子塞女人,我的女儿却要与别的女人分一个丈夫。”

常青垂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玉儿看一眼那个垂着头恭敬而立不抗不争的男子,心里觉得憋闷异常,想着女儿受的委屈,玉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常青跟前发狠道:“常青,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死得无痕无迹?”

常青再压不住震惊,抬起头来,何至于此?

只是,岳母那狠辣绝决的眼神让常青很清楚地知道,这个素来温善的女人,她真的动了真火,她此时说的是真话,是她心里的话!

玉儿由着心里的戾气散溢开来,“常青,我这辈子,不在乎自己受了什么委屈,遭了什么罪,也淡看富贵权势,更不在乎虚名,我一直身处高位,有任性的本钱。更得帝宠,可以任性。这些常人求之不得的,我不追求,却已俱握在手,当然,若有一日失去,我也不后悔,我这辈子,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亲人受到伤害,而我的儿女,更是我的逆鳞!谁让我的儿女过得不好,我便要让他也过得不好。我的儿子们,身为男子,有着先天的优势,也有着自保之力,我还能由着他们去闯荡,不插手他们的决定,人生;唯独我这个独女,我的容容,我却是不能忍受她有一点儿不顺意的。”

常青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额布喝,女婿待容容并无一丝怠慢。”

玉儿突然有些疲惫,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最是消耗精力,她闭上眼:“常青,你娶到了我的女儿,并不表示你就能永远得到她的人,你岳母我憨直不擅算计,但却擅医毒之术,如果,某一天,当容容不想和你过下去时,我一粒丹丸便能让她假死脱身,从此不再束缚于瓜尔佳这个姓氏之下,你也别以为容容有了孩子,就再离不得你,界时,我也有办法把我的外孙无声息地弄走。哼,那以后,你就守着一个额附之名过日子去吧。”

玉儿咬着牙,她知道自己这话里面,气话居多,可是,她却必须警告这个不作为的女婿,让他珍惜容容,若不然,她就真的要走这下下之策了。

“…如果,容容和你在一起不幸福不快乐,我不会像别的母亲那样劝她忍耐,我会助她走出牢笼,去向这天下间任何一个地方,没有爱新觉罗这个姓氏束缚,我的容容海阔天空,想怎么飞怎么飞,如果,她能遇到一个愿意再婚之人,我也必会让她再嫁。”

听着岳母最后那句掷地有声的话,常青的眼睛都红了,“额布喝,夫婿尚存,又不曾身死,身为女子,怎可…”

“噗!”玉儿轻蔑一笑:“你想拿《女诫》来说事儿吧,常青,《女诫》不能束缚我的容容,这天下,什么也不能束缚我的容容,我的容容打小懂事,贴心孝顺,是这天下间最好的女儿,作为妻子,她也是最合格的妻子。身为母亲,在我的能力之内,我会给她一切最好的。如果,和你在一起,我的容容只是受苦,那,要你何用?”

听着这样惊世而叛逆的言论,常青连规矩也忘了,目瞪口呆地瞪着这个面容年轻美丽得不像个岳母的岳母。这个女子,在初见面时,那样温柔和善,待他比他自己的额娘还亲近慈祥,只是,此时,这个女子,却像一头疯狂的母虎,攻击着一切意图靠近她幼崽的生物,那神情,嗜血、狂暴、狠戾。

353、暴怒 ...

个女子,没有那种憨然之态后,居然这样美丽,灿烂夺目如同骄阳,却又灼人心神,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她说要把他的妻子另嫁他们…

常青的牙咬得死紧——除非他死,否则,他不会把容容让给任何人。

可这个威胁她的女子,是妻子心心念念最爱的母亲,没有这个女人,便不会有容容。而此时这个生养容容的女人神情危险而暴烈,带着无路可走的决然与孤注一致——常青曾经看到过一头小虎崽被误伤后母虎疯狂的眼神,那眼神,与岳母的眼神如此相像,那一次,若非都统及时按压住母虎,同行的子弟必然有身殆者。

“常青,你该庆幸你家的人不曾伤害到容容的身体,否则我必会拿自己那自打制好后就从未用的毒药试试药效,我不会主动去干涉容容的事,但那前提,是我的女儿不被欺负,常青,我警告你,只要我的容容身上有一点伤,我必然让那伤我女儿的百倍偿还。如若你家的人心存怨恨,那么我不会让容容继续留在瓜尔佳家,我一定会抢回我的女儿、我的外孙,没有了容容,你一家子,就等着迎接普儿五兄弟所有的报复吧。

常青,你的家族,必然会因为这些迁怒而衰败。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把结果告诉你,我的容容,是个好孩子,她值得一个全心待她的夫婿,我的容容年轻、美丽、高贵,品貌俱可位列全国之冠,不需要与人分享一个夫婿,更不需要违背心意留在一个心中没有她的男人身畔。

你家的人,你自己解决,那些冷嘲热讽也就罢了,那些使绊子抵毁容容的,如果你收拾不了,那你就不配得到容容。护不了妻子儿女的男人,要来何用。”

玉儿努力按压住一肚子的愤懑,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可是,想着女儿现今日子的不顺意,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捧在手里,放在心里疼着爱着的女儿,却被人这般作贱,她觉得,自己没有直接打上瓜尔佳家,已经是很有涵养了,那个女人,愚昧而骄纵,得了一个郡王的嫡女为媳,不好好待她也就罢了,还想事事管制,时时弹压,以践踏女儿来得到心灵的满足,那个女人,真真可恨…

都是她的错,若当初她不曾昏睡,有她替女儿观察婆家人的品行,容容何至于弄得需要这般受委屈的地步。

玉儿狠狠地喘着气,已经不愿意再看这个护不住妻子的男人了,他性情再忠厚又如何,如果只能让容容委屈求存,他便是世上最得好评的男人,在她心里也是个渣。

“世人都知道我性情柔顺,因此,便是有人说我曾讲过一些惊世的言论,估计也是无人相信的,常青,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改的时间久了点儿,晚传了一个小时,嘿嘿

354

354、其事 ...

常青被自己那个风评甚好的岳母赶出了绣房,站在院里,木怔怔望着青碧的天空,常青到现在都不曾回过神来,那个水一样的女子,却有这样伤人的烈焰,他,不是在做噩梦吧?

常青知道家族的妯娌中有人说妻子的坏话,也知道有人给妻子使绊子,只是,这些,妻子都处理得很好,他的妻子,轻描淡写地处理了所有的寻衅,手段光明正大,才能卓绝。只是,母亲却总不喜欢她,常青知道,母亲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而妻子的身份却太过高贵,让她心生忌惮,可越是忌惮,她却越是想要压制,而妻子又一直表现得很是恭敬柔顺,因此,母亲便有些变本加厉,总找一些为难的事儿让妻子做,妻子也从不曾违逆过母亲的安排。

母亲一直顺意地压制着妻子,直到她给自己安排侍候的丫头。

对于此事,常青其实并不在意,不过一些奴才罢了,可是,婚前,弘普曾暗示过,不喜欢他纳小,他也听了进去。妻子美丽又聪慧,待他又极温存体贴,他也看不上别的女人,因此,母亲安排人时,他便推拒了,如此几次后,却是惹恼了母亲,此次趁着妻子怀孕,却是直接把人送到了他的房里。

昨夜,那丫头更是爬上了他的床,他虽不曾动那个丫头,可此事,偏被妻子撞见,自己追出去解释,却被她拒之门外,待早上醒转,却得知她今儿一早便回了娘家,他连朝也不上了,着人去告了假,便赶忙追了上来。

只是,他没想到,妻子没见着,却被一个炯异的岳母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年成婚,陪着妻子回门时,他曾在岳母床前磕过头,那时的岳母,沉睡不动。

打去年知道岳母醒来,自己追着敦郡王的马前后脚见着了岳母,娇嗔喝斥着失态敦郡王的岳母年轻而活泼,眼神流动间带着无尽的笑意,在她身畔,萦绕着温暖的快乐之情,她温言细语间却能压制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敦郡王不敢反驳一句。当时,常青不是不惊讶的。

此后,常与容容回府请安,每一次见着这个岳母,她皆眉眼含笑,温柔而慈善;站在她的身边,便如浸温水,让人觉得放松而又舒适;搂着妻子的岳母,有着深浓的母亲的味道,让人心生眷恋,连他这样木讷的汉子,也忍不住嫉妒几个舅兄能有这样好的母亲。她无微不止,包容着他的讷言,指导妻子做出他最喜欢的菜式…

明明是这样慈爱的岳母…

常青突然觉得委屈…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对容容很好呀!

再想想弘普大阿哥与弘芝弘英阿哥平素的作为,常青一肚子的委屈又全化作了寒意,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再想想两个打小被妻子带大又及得圣宠的弘吉弘宝阿哥,常青只觉全身乏力,虚软得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舅子们平素是很可爱,可一旦惹着他们,那却是一群最凶残的野兽,行事蛮横,无所顾忌,自己一家,会像庄亲王继福晋的娘家那木都鲁氏一族一样,败落得连个七品的官儿也做不了吗?别人不知道,身为半子的常青却知道,那木都鲁氏家之所以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全是忠勇郡王家几位小阿哥的手笔。连自己的玛嬷的娘家都能下这样的狠手,何况是自己这个同辈的家!自己家,可没那木都鲁氏家底丰厚,居然顶了好几年,自己家,若是现在的岳家一出手,兴许不出一个月就会败落得连日常生活也维持不了吧…

想着方才绣房外那个慈祥的老嬷嬷说岳母一辈子都不曾像今日这样生气过…

常青回头看一眼岳母所在的绣房,垂头丧气地往庄亲王府的银安殿走去——岳母明显在气头上,此时,说什么也没用,只希望,看在他素来品行端良的份儿上,岳母不会真像她说的那样把妻子又抢回去…

常青搭拉着脑袋——要不,在庄亲王府赖着,久一点儿,岳母原谅了他,他就能把妻子一起领回家了吧!

常青很倒霉,当他好容易找回心神去跟庄亲王请了安,便被岳父叫去“练拳”,一通揍完,勇冠三军的岳父捏着噼啪做响的手指遗憾道:“战力不行呀,本王才动用了两只手,腿还闲着呢,女婿呀,你怎么能耽于女色而忘了操演武艺呢,这可不好,作为咱八旗子弟的精锐,这手上没点儿功夫,能行?亏得本王的三舅兄还夸你身手不错。嗯,兴许你以前确实不错,现在这么不中用,必是女色祸害的,女婿呀,你这是日子过得太美,懈怠了吧,唉,这怎么能成。”说着,扬声冲练功房外高声吩咐道:“小林子,一会儿着人去告诉本王那三舅兄,他该好好调/教调/教部下了,一帮兔崽子,耽于逸乐,惑于女色,腿脚都软了。”

房门外传来小林子清晰的应答之声,趴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的常青苦得素来很能威慑部下又缺少表情的脸上五官全移了位,聚在了一起后凝成了一个大大的苦字。

都统叔瑫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是很感激,可被都统调/教的事儿,他可真真是不敢领教,可是,听岳父这话里的意思,不但自己跑不了,便是连同旗的同僚都跑不了?想着同僚们曾经那些惨无人道的待遇,想到若有人知道会被叔瑫大人摆布全是因为他的拖累,自己到时…越想头皮越麻的常青只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被岳父打断了骨头躺回床上去。

雅尔哈齐迈着八字步出了练功房,不错,不错,这小子,他老早就想狠揍一顿了,谁让他把女儿抢走了呢,偏那次好容易寻着机会,却被叔瑫拦住了,好嘛,今儿送到自己手上了,现在不收拾他,更待何时?

等妻子气消了,自己再动手,说不准还会被妻子数落呢。想着先前听说妻子摔茶盏的事儿,雅尔哈齐身子一僵,再没先前那副悠然之态,急匆匆往妻子身处的绣房赶去。

至于那个没用的女婿,让他在练功房自生自灭吧。

等常青终于恢复了力气准备回家时,却被提前下衙的普逮了个正着,于是,妹父与大舅兄坐在练功房好好畅谈了一番,在被大舅兄得说无地之容之后,常青又被“操练”了一番。

常青是被抬出庄亲王府的,弘普其实很贴心,他跟阿玛一样,把常青的脸保护得好好的,别说青紫了,连丝儿拳风也没蹭上,至于常青被掩衣下的身体嘛,弘普表示,既是掩在衣下,应是不会被人所见的,既不会为人所见,还客气什么,能留多少到此一游的印记,自是要留多少的。

常青告了假,说是打马上跌下来了。去看的大夫看完那跌伤后,神不守舍地回去了。那是跌伤吗?这位大人不是被千斤巨石压过吧?那处处红中带紫却不曾破一点儿皮的伤是怎么留下的?不过,这位大人倒也命大,居然无一处致命,不过,想想伤得最重的那些部位,大夫的眼角直抽抽,那伤,肯定很痛,估计能痛得那位大人睡不着觉。

吴鲁氏听着儿子伤了,便去看他,等看着裹得只剩下头脸的儿子后,吴鲁氏急了,怒了,便要去告状,便是亲王之家,也不该这么欺负人的。

常青苦笑着拦住自家额娘,想了想,又把阿玛也请了来,开始一一分析不能上告的原由,末了,又道:“额娘,容容身份高贵却从不恃强凌弱,自打嫁到咱家,侍候您也从无疏漏,你何必听人挑拔为难她?”

吴鲁氏恼道:“我怎么为难她了?我不过给了你一个暖床丫头,她就跑回了娘家,还敢怂恿着让他的父兄把你伤成这样,她这不只是嫉妒,犯了七出之条,更是悍野难驯…”

悍野?额娘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妻子吗?那个日日服侍自己无微不至从不假手于人的妻子,那个柔情款款依恋着他的妻子…

常青此时也忍不住叹服自家大舅兄的才智,额娘的反应,全在他的预测之中,只是,为着以后不至于月月跌到马上,常青却是只能鼓动平常不怎么喜欢动用的舌头努力跟额娘说理。唉,他其实也跟岳父似的,更喜欢用拳头,可是,这是他额娘,他只能费心费力给她解说明白厉害关系。

常青皱着眉:“额娘,你打算让儿子休了惠容县主?她姓的可是爱新觉罗,是忠勇郡王唯一的嫡女,将来,必是亲王嫡女。”

吴鲁氏想着因为这个媳妇自己如今在贵妇圈里受到的尊重,一时呐呐不能言。

常青看看这个骄纵惯了的母亲,又看看坐在一旁手握成拳闭目不动的阿玛,摇了摇头:“额娘,当初若没有你点头,儿子也不会去求这门婚事,既把她娶回来了,你又处处为难,额娘,容容是县主,她的娘家不仅位高得宠,她的兄弟们更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忠勇郡王一家如何得帝宠,不是你去打听出来的吗?如今您这是想咱家家破人亡?若你真觉得这样能让你顺心畅意,儿子就听你的,你想怎么收拾容容就怎么收拾容容,你是生我养我的额娘,我总不能为了媳妇违逆您,儿子这辈子的命是您给的,大不了,再把这条命还给您就是了。”

吴鲁氏惊道:“何止于此?县主性情还是很讲理的,怎么也不会弄至那个地步的。”

常青叹道:“你既说她讲理,为何还事事刁难?容容是您儿媳妇,您便是想怎么着,她也都忍了,可是,您忘了,她那娘家不欺负人便让人烧高香了,您却反要去欺负他家的人。今儿我见着的岳母,可真真是让儿子开了眼界了,她说,如果容容过得不幸福,她会把容容和容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领走。额娘,你要让儿子和除容容外的女人生儿子也行,只是,从此,容容和她肚里的孩子,就再和咱家没瓜葛了。”

吴鲁氏手脚有些发颤,犟嘴道:“县主已是我瓜尔佳家的人,她伊拉哩氏却恃强夺人,她还讲理不讲了?她不怕宗人府的宗法不成?”

常青叹道:“额娘,岳母昏病十年,你就当她不存在也就罢了,可现在岳母醒了,你还能无视她吗?她醒来第三天,皇上就召见了她,额娘,这是一般的人吗?她没点儿把握,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她得过圣上的赞赏,便是你告诉别人她恃势欺人也不会有人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嘿嘿

355

355、马脚 ...

坐在儿子房里,听着儿子与妻子说了半天话的常青的阿玛站起身,一个耳光抽在吴鲁氏脸上:“我把你个骄横的愚蠢妇人,平日爷真是宠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连县主也敢变着法儿的刁难,你只道人家性情好,大度,就由着性子的搓磨人家,现在好了,招得人家娘家人不乐意了,要报复咱家了,你高兴了?您个歹毒的妇人,爷宠着你几十年还宠出仇来了,你这是打算让咱家再无翻身之日呢,你也不用再和儿子争辩,你这样愚昧不通世事,眼见着要带累得瓜尔佳家败落,不能兴旺家族也就罢了,还连累一族之人,罢了,你这样的女人,爷也不敢要了,一封休书送你回娘家吧。”

吴鲁氏二十几年来哪见过丈夫这般狠戾的眼神的,一时吓得呆在当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倒是躺在炕上的常青素来知道他阿玛其实是个最善断不过的人,当狠之时,却是极狠的,见自己阿玛此时对着额娘发狠,赶紧求情道:“阿玛,何至于此,咱把道理和额娘说清楚,额娘不是不讲理的。”

红肿着半边脸的吴鲁氏听了儿子的话,急忙点头。

“哼,你当爷不知你在内宅横行几十年养坏了性子呢,爷平日也不和你计较,你倒忘了本分了,爷听说,忠勇郡王福晋那般尊贵的人,还天天亲自下厨替忠勇郡王准备一日三餐,从不假手于人,兼且忠勇郡王身上从头到脚的衣饰也全是郡王福晋亲制,而他府里的阿哥,也多穿戴她亲制的衣物,你既有闲,以后便跟人家郡王福晋学学服侍好你夫君我吧。爷对你的要求也不高,孩子们也就罢了,他们还照以前的例,只爷的三餐和衣饰以后全需出自你手,一点不许让别人代劳,若做得不好,你便回娘家去吧。女人不能善侍夫君,留之有何用!”

常青张了张嘴,却想起自己三餐便都是妻子亲手所做,衣物也全是妻子亲制,妻子传承了岳母的优良作风,贵为县主,不以位高而倨傲,比出自七品小官儿家的弟媳还贤惠能干,如此,自己又怎能阻止阿玛的决定!

于是,四十多岁的吴鲁氏从此过上了忙碌的家庭煮妇生活,再没空闲时间找儿媳妇的不自在,因为,她的手艺比起惠容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有了身份高贵偏又手巧勤谨的儿媳敬上的衣食做对比,瓜尔佳大人却看不上粗陋的东西,总是时时喝斥吴鲁氏粗笨,饭做得不好吃,衣做得也不够精细,更是严格要求她平素多练习厨艺绣功。

所以说,伊拉哩家的人挑人,还是有点儿眼光的,知道这位瓜尔佳大人为人懂规矩,知进退,识时务,有他在,便是再如何惠容的日子都不会坏到哪儿去,其实,这位瓜尔佳大人还和玉儿的外祖家有那么一眯眯的远亲关系,要不,伊拉哩家当初也不会选上他家作为额附备选之一。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那么好的外甥女,还是娶到自己人家里更好。

惠容回府后,知道了公公的作为,很是感激,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补身子,怎么着,也得让公公比婆婆长寿,若不然,以后谁来弹压婆婆。

至于孕期丈夫如何被三舅操练得欲生欲死,惠容表示,男人精力过剩也不好,多练练其实挺不错,既没落□手,又消磨了不应有的精力。现在,丈夫的睡眠质量多好,吃完饭,倒头就睡,一睡就人事不省,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翻身穿上衣物后,风卷残动一般吃完饭又出了门儿,晚上,又是被贴身长随扶着回来,用完饭就睡…如此日日重复。

爬床的丫头?县主额附的床也敢不经主母发话就爬的丫头,显然是个没规矩的,自是要找一个有规矩的婆家管教,一个守寡多年又最是恪守规矩的婆婆是必须的。重规矩的婆婆讲究“孝事父母”,最喜欢让做媳妇的侍候她做些卧冰取鱼的事儿,也难怪,平日里她侍候了主子,回家自也要享享被人侍候的婆婆福,当然,主子给他儿子赏了个小妾这样倍儿有面子的事儿,婆婆也是顶顶高兴的。

常青不敢忘了岳母的话,把家族里那些使绊子的人都找着由子收拾了一顿,当然,肯定不是以得罪县主之名的,他虽忠厚却绝对不傻,若他傻,人家叔瑫当初也不会把他作为额附备选送到雅尔哈齐手上,没点儿手段,在叔瑫大人手下也坐不稳现在的参领之位。

至于岳母当初说的一些气头上的话,常青只能受着,倒不是一味地怕了岳家的权势,实在是这两年他也弄明白了岳家人的行事准则,只要不伤着他家的人,怎么都好说,可但凡磕着碰着他家的了,那就是一群野兽,不仅是露牙威胁,那绝对会扑上来伤人的。

常青是在军中滚着的,习惯于护短,因此,对于岳家比自己还护短的家风,倒是接受良好,最重要,岳家的人并非不讲理之人。只要不伤着他家的人,一切都有转寰余地,这不,他把家里摆平了,养得白白胖胖的妻子不就被送回来了。看着明显更加娇艳的妻子,常青反思,这快两年的时间,妻子定是过得不容易的,要不然,只回家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能养出这么多肉来?可惜妻子现在明丽妩媚的样子,他却只能干看着咽口水,妻子正怀孕呢,他可不敢动她,最重要,妻子给他吃了个糖丸子后,他现在却是有心无力——对于岳母说自己擅医毒一事,常青再不敢有一丝怀疑,当然,他也信妻子不会害他从此不举,便也就乖乖地由着叔瑫大人折腾得欲生欲死,谁让这位大人是他那身怀六甲的娇妻的舅舅呢。

永琏被皇帝召进宫见过一面之后,便被皇帝留在了宫里,便是赴热河行宫避暑,也一直带在身边,须臾不肯稍离。这孩子以前皇帝不曾得见,现今才发现,居然比起别的曾孙来优秀的不是一点半点,举一反三且记忆力超群,所谓得英才而教育之,实为君子三乐之一不是!于是,教导永琏的过程又让皇帝找回了当年教导弘普时的乐趣,而永琏与弘普相比,显然更会撒娇,倒把皇帝哄得常驮了他在宫里到处走。好在,那副场景见到的人也没几个,都是皇帝身边长年服侍又口风紧的,若不然,传出去,倒要惊破所有人的胆子了。便连素来自诣镇定功夫超人一等的四阿哥七月去热河请安见着骑在老皇帝脖子上摘花的嫡孙时,也出了一身汗。皇父是个多么注重帝王威严的人,他又岂会不知,那样如同寻常人家祖父含饴弄孙的场景,却是绝无仅有,猛不丁见着,不免觉得惊悚。

许是因为永琏之故,弘晖也因此常被皇帝叫去说话,皇帝上了年纪了,喜欢和孙子们在一起,永琏聪慧,弘晖敦厚,父子二人都极得皇帝看重喜爱。而最让皇帝满意的,却是父子俩的身子骨都极好,皇帝曾召太医院负责为自己诊治的御医替父子两人诊脉,御医赞叹道脉搏跳动有力,每一次搏动间,如长河涌动,皇孙、皇曾孙都是精力旺盛之人。

听着精力旺盛四字,皇帝的目中暴出两丛明亮的光芒,又很快被皇帝收敛隐去,之后,摸着怀里曾孙的头,皇帝笑道:“精力旺盛好呀。”

听着皇曾祖父的话,永琏也点头道:“精力旺盛,琏儿就能陪着皇翁库玛法多学几本书,多画几幅画,还能替皇翁库玛法倒茶、捶背、捏肩、跑腿…”

皇帝听着曾孙用稚嫩清亮的小声儿说着要替皇翁库玛法做这做那,老怀大慰,得意之极,“好,皇翁库玛法多教琏儿学几本书,也教琏儿辩识人心。”

房内的人听着这话,全都垂下了头。

此时的皇帝年事已高,已经不再召见后宫嫔妃,在一日永琏困极而眠后,皇帝便在自己的龙床旁设了一张小床,每日在曾孙的陪伴下入眠。

永琏被养宫中,弘晖受宠,却急坏了雍亲王府的一个人,那就是时年十岁的弘历。要说弘历为何着急,却全因着此弘历已非彼弘历,此弘历乃是一个拥有六十年帝王生涯的老家伙。

几年前,弘历一梦醒来,却是回到了年幼的时光,只是,雍亲王府还是那个雍亲王府,阿玛还是那个阿玛,可雍亲王府却多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人——比如,当年被他追封为端亲王的弘晖、早该夭逝的弘昀,等等…

最初,弘历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已经驾崩了,为何却于此身醒来,弘历不知自己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于梦中过了一生。

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弘历却想通了一个道理,不论此时是梦还是真,有一件事儿,却必须得做,那就是——除掉自己那个嫡亲的兄长。

当初,自己的阿玛不只一次两次用遗憾的口气说起这位嫡兄的早逝,而只要如今这个最得阿玛心的嫡兄活着,他就永远不可能得承大统。

打定主意的弘历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年氏对弘晖的妒意,终于有一天,年氏如弘历所料一般给弘晖下了毒,看着嫡兄喝下那杯催命茶,弘历笑了。

既已除了后患,弘历便把心力全用到了上书房,上书房也并不如他记忆中那般了,上书房里,多了几个他上一世从不曾见过听过的堂兄弟——忠勇郡王的四个儿子。最重要,这四个堂兄弟都极其优秀,这一点,招致了弘历的忌惮,他前生极力打压宗室的势力,如今,宗室却出了这样的人材,又岂能不招弘历的忌,因此,弘历开始在上书房或明或暗地针对这四个堂兄弟,可惜,这种行为没持续几天,便被他阿玛发现,他被自己阿玛叫到书房里一通严厉斥责,说他心性凉薄无手足之情,没有兄弟之爱不与堂兄弟好好相处;酷爱阴谋,搬弄是非如小人…前世,弘历便知道自己这个阿玛打击起一个人来是多么刻薄残酷,只是,那被打击的从来都是别人,他却从不曾受到这样的待遇,弘历不曾想到,重活一世的自己却被自己的阿玛打击了,他成了心性凉薄,搬弄是非的小人!

深信自己无错的弘历不乐意了,抗声道:“阿玛,皇玛法一直打压着宗室,这才有了现在的皇权,不是吗?可是,忠勇郡王是庄亲王一系,他们是宗室,而且,到儿子这一辈,都是出了五服了,他们的忠心还剩多少?最让人不能放心的是,忠勇郡王的儿子一个赛一个的聪明,不趁着他们未形成威胁的时候弹压下去,待等到将来他们在朝中形成反抗的势力之时,却是晚了。”

四阿哥听着自己这个庶子说出这番话后,忍不住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弘历,这孩子,才几岁,就这样,却是谁教他的?

在吩咐弘历不许再与四个堂兄作对并得到了弘历的允诺后,四阿哥喝退了弘历,之后便派人开始仔细盯梢弘历,不盯不知道,这一盯,却让四阿哥吓了一跳。这孩子,对于人心利用的手段居然比自己还胜出一筹,自己风风雨雨几十年,又过皇父的亲自教导,又跟着太子许多年,到后来又经历两度废太子之事…经了多少事儿,才练就了现在这样的自己,可如今一比,自己还不如一个几岁的孩子?这不但不曾让四阿哥觉得欣喜,反让他毛骨悚然,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不久前还只能算不错的庶子,突然变了一番模样,若说其中没有古怪,打死四阿哥也不信。

只是,不知是否弘历察觉到了不对,很快收敛了一切多余的动作,开始老老实实地上下学,规规矩矩给嫡母请安,与众兄弟间也能和睦相处,只是,四阿哥发现,他仍会在不为人注意时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弘晖,用敌视的眼光看弘时,看怪物一样看体质稍显虚弱的弘昀,倒是对同年出生的弘昼比较亲近。

既已知道情况有异,四阿哥便调了人专门注意弘历,只是,这留的人,却是四阿哥手里最优秀的密谍人材。不用不行呀,事涉亲子,不论多谨慎都不会是多余的。

弘历确实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安排的好多暗手都没起作用,三番五次之后,他便知道,自己做的手脚一定是被人发现了,因此,他便蛰伏起来,等待时机,直到半年后,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才淡了下去,如此,弘历才又开始布局,只是,自信的弘历却没发现,身畔还有一道目光,从没离开他的身上。

如此,时间便到了康熙五十八年。

对于嫡兄的情况,弘历自是时时注意,因此,通过弘晖未见衰败却日渐精神的身体情况,弘历已猜出他一定是已解了毒了,弘历很是惊骇,那种毒,居然也可以解吗?曾经,他好几个儿子折在这上面都没找到解毒的办法,弘晖居然无声无息间就解了!

谁,谁这么大的本事?

有这样的人在弘晖身畔相助,弘晖岂非稳如磐石!

弘历开始不安了,他开始动用这几年间手中积蓄的力量查探,查了两年,才查出来一切都是忠勇郡王福晋的手笔。

356

356、凤眸 ...

弘历惊了,上一世,本就没有忠勇郡王其人,这一世,他不但手握重权,居然还有一个精通解毒之术的嫡妻,既懂解毒,那么下毒必是更形精通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弘历觉得自己连觉也有些睡不安稳了。于是弘历开始查探这个女人的一切,女人所在的伊拉哩家族,弘历打脑子最深处挖了出来,这个伊拉哩家,在他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做官做得最大的似乎只有阿山,可按说,他早该在二废太子前后就过世的,可现今却活得很滋润,而这个位列伯爵之位的阿尔济,现今已快一百岁了,如果,上一世,有这样长寿的老人,他岂会不知?

莫非,一切的根源,在这个阿尔济身上?

不找出一切的根由,弘历便一刻不得安枕,因此,特派了人去查阿尔济所有的事,其间,他自己则开始想办法要去见一见那位解了无解之毒的忠勇郡王福晋伊拉哩氏。

机会,很快来了,

康熙六十年七月,雍亲王四阿哥请皇父幸王园进宴,而这一次,弘历注意到,自家阿玛居然还找了忠勇郡王一家陪宴。

既然那一家都来了,弘历自然借机见着了这位深居简出的忠勇郡王福晋伊拉哩氏。

弘历是个见惯了美色的,可即使如此,在见着忠勇郡王福晋时,仍然失态了,而他目中的迷恋贪婪之意在一群孩子中,又显得那样醒目,便连年迈的皇帝都注意到了。好在,弘历很快垂下了眼皮,众人便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那一眼,弘历却引起了忠勇郡王一家子的反感。

按说,弘历做了一辈子皇帝,城府便不能说其深似海,也该如渊似壑的,又岂会这般不济,偏他倒霉便倒霉在遇到了沉睡过十年的玉儿。这十年间,玉儿为着打意识海驱逐出那只恶魔,天长日久地不停修炼,以至炼得对灵魂极其敏感。玉儿打一开始,便感觉到了弘历灵魂的异样,因此,那孩子过来见礼时,便短时间解开了自己脸上的迷障之术,于是,弘历很不幸又很幸运地中招了。

而也是弘历这不设防的一眼中,玉儿更清晰地察觉到了弘历灵魂中的问题,那种一张白纸中硬被镶上一块儿黑斑的违和感,怎么遮都遮不住。

这种见所未见的情况,引起了玉儿的好奇心,因此,当发现弘历着人引她到一处偏僻之地时,玉儿便顺水推舟去了。当然,临去前,她留了讯息给雅尔哈齐。

左右无人,玉儿便又把迷障术解了,唉呀,这不算□啦,她只是利用一下自己的容貌,这样会比较简单地得到答案啦。

“你是谁?”十一岁的弘历用一种上位者的目光与口气注视并询问这个美貌远胜常人的女子。

玉儿冲着弘历眨了眨眼,于是,那没有遮掩的凤目波光流转出一种荡人心魄的勾魂之力,她不曾有一言,偏那眼波把她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凤目之所以称凤,既因其具丹凤之眼的形状,更因其无法言说的那种让人心旌摇动的魅惑之力,那种有意无意间流溢出的似有情又似无情之意,让少年身老大爷心的弘历神为之夺,魄为之迷,心荡神驰间,弘历脱口道:“朕在前世,不曾听闻忠勇郡王此人,更不曾…”

弘历栗然噤声,可惜,为时已晚,那凤目中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了明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