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奔驰的马蹄,快不过擂鼓一般的心跳,时间的流逝从没这么慢,出京的路,从没这么远,那路畔闻声张望的人群呦,我的额娘醒了,你们的额娘,都好吗?

弘普在马上起伏,眼眶却已濡湿,天下的儿女,谁不祈盼母亲的宠爱,天下的儿女,谁能忍受慈母长年昏睡,爱有多深,痛便有多深,曾经得到多少爱,后来的失落与伤痛便有多深,十年期盼,一朝成真,其情之切,其意之急,其心之惶乱,都是弘普二十年的生命未经历过的激烈冲击。

当见到那熟悉的容颜长年闭合的双目中不容错认的怜爱,看着那每一寸纹理,每一分柔软,每一点温热都被他们铭刻在心间的手抬起,向他们伸出,弘普忘了一切,只如初降生时,哇一声嚎哭出声;此时,没有规矩,没有礼仪,没有规范;他只是一个儿子,一个委屈辛酸满腹的儿子。

额娘,你怎么能一睡十年;额娘,你怎么能让儿子想了你十年;额娘,你怎么能让儿子这么伤心;额娘,你怎么会让儿子这样委屈;额娘,你缺席了儿子十年的光阴,要如何赔偿?…

没有道理可讲,面对终于醒来的额娘,弘普的任性全都跑了出来,不管,不管,额娘欠了十年母爱,额娘得加倍补偿。

这是三兄弟从所未有的痛哭,这是三兄弟从所未有的畅然,这是三兄弟生命中至今为止最身心舒畅的一天。

坐在地上,仪态全无的三兄弟靠在自家额娘身上,听着额娘声声询问,感受着额娘温暖的手在他们头上身上轻抚,如同他们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如同,这十年间隔,从不曾存在。

十年,他们长成了,变化巨大,可是,额娘的目光中,没有一丝陌生,没有一丝生涩或不自然,仿佛他们变化巨大的身体只是一件衣服,他们的额娘从来不以衣冠取人,透过这“衣服”,额娘看到的,从来都是他们的灵魂。

这份认知,让三兄弟那样幸福,那样甜蜜,那样酣然。只有额娘,唯有额娘,无论多远,都能一下谮别出她的儿子。弘芝弘英想着四岁那年的历险,想着后来知道的八堂叔他们混淆视听的拿着相似的孩童想引开额娘的行为,想着额娘在阿玛的陪伴下,在京城里绕内城一周所做的寻找,那时,额娘依靠的,便是她对儿子们气息的铭记。

傻笑着,看着同样傻乎乎的兄弟与阿玛,三兄弟只觉得,人生如此,便是圆满。

有额娘的孩子是个宝,没额娘的孩子,是根草。想着这十年来被自家阿玛当草的日子,想着这十年没有母亲关心疼爱的日子,想着这十年因为没有额娘关照受的诸多委屈指责,三对双胞胎六个孩子在心里刻下了他们一生的行事准则:一切,以额娘为中心。

有额娘的孩子是个宝,额娘醒了,一家子的身体有人照管了;额娘醒了,一家子的心灵有人看顾了;额娘醒了,家,才终于又像是个家了。

弘普幸福得像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他知道,阿玛与弟弟妹妹与他有着同样的幸福,因为忠勇郡王府的主子个个脸上带笑,奴才们也觉着似乎连王府上空的空气都变得轻快了。

不久,弘宝的毒彻底清除了,又不久,毒害弘宝的继福晋病重垂死,一家子人都回到了庄亲王府侍疾。

弘普站在庄亲王府自己所居的院子里,抬头望天,唇角是冷冷的笑意,这,便是天理昭彰,这便是善恶到头终于报,这便是对他的家人下手的结果,他是晚辈,不会直接下手,可是,借着一些手段把一些情报递到玛法手上,却也是孝道不是,他们一家子,真的什么不该做的都不曾做。

弘吉弘宝进了自家大哥的院子,看见的便是负手望天的弘普唇角冰冷的笑,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继而恭声问好。

弘普收回目光,看一眼肃手立在身畔的两个弟弟。

“四弟,五弟,你们记住了,这世上,只有阿玛额娘并四个兄长姐姐,你们才可以性命相托,余者,皆不足信。”

弘吉弘宝看着大哥狠厉深沉的目光,狠狠一咬牙,湿着眼眶应道:“弟弟记住了。”

曾经,大哥让他们远离继玛嬷,他们年幼不知事,不曾听,结果,两兄弟差点连命都丢了。弘吉当日因着疼爱弟弟,把好点心让给弘宝,弘宝一人便中了两人的毒,这些年,弘宝自己日夜受着毒害之苦,日日相伴的弘吉对于弟弟受的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是日夜被愧疚折磨真真是想忘也忘不了,如此,对于大哥这样郑重的叮嘱,又怎敢再不听。

弘宝低下头:“大哥,都是我和四哥的错。”

弘吉也低下头:“大哥,我们知道错了。”

弘普看一眼两个弟弟,唇角翘了翘:“到底是我这个长兄不曾看顾好你们,被人钻了空子,只是,现在你们也大了,也该多了解人心,学会保护自己,打击敌人,这些日子,你们先看些先前处理过的案卷吧,有不懂的,多问你们二哥三哥。”

弘吉弘宝躬身应道:“是。”

弘普打眼角瞄一眼两个弟弟,两个臭小子,成日家仗着年幼争宠,哼,给你们找些事儿,看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占着额娘。

两只年幼无知的小白兔就这样被他们的长兄算计了还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感念着他们大哥的兄弟之情。

弘普点头:“你们现在去找你们二哥三哥吧。”

两小乖乖地出了他们大哥的院门,却不知院里的某人看他们走了,转身进了房,拿了一本儿画册便出了门。四个弟弟都绊住了,再找个什么由子把阿玛也解决了,今儿额娘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弘普边走边想,阿玛脑子是没他活,可若是阿玛仗着身份耍横要收拾他,他也没辙,因此,得找一个让阿玛找不出漏洞的法子才成。高智商是用来干嘛的,自然是用来抢额娘,眯着眼翘着唇角的弘普,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弘普的脑子确实好用,只是,一个法子用久了,必然会被看穿了,几个弟弟很快发现,最近大哥经常不见人影,而当他们去看额娘时,听到额娘提大哥的次数却增加了,弘吉弘宝还没发现什么,可十年前便总与自家哥哥姐姐争宠的弘芝弘英却很快发现了端倪,在一次埋伏后,两兄弟发现,大哥果然在安排他们教导两个弟弟时或抱着画册或带着一个记事本跑去找额娘,又每次总在他们去给额娘请安时离开,之后又装着与他们一般去请安。

太,太,太狡猾了!

弘芝弘英恨得直咬牙,不行,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本来额娘就很偏心大哥了,以后再这么下去,他们在额娘心里哪还有一丝儿份量。只怕再这么下去,以后额娘心心念念的便只有大哥了,以前姐姐是女子,他们忍也就忍了,可大哥也学得跟大姐似的,这哪儿能成…弘芝弘英长年相处,最是心灵相通的,此时,一对眼,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他们得让阿玛知道大哥很闲,要斗赢大哥,唯一能用的还只能是阿玛,他们得让阿玛知道这些日子那么忙是因为大哥没帮忙,不过,不能前门才驱了狼,后门又进虎,在让阿玛知道大哥很闲后,还不能让阿玛闲下来,若不然,他们一准做白工,被阿玛抢了额娘,所以,得让阿玛和大哥两虎相争。

弘芝弘英相视嘿嘿一笑,下去安排去了。

雅尔哈齐什么人?全京城都知道,那就是个横人。

自己被大儿了算计了,就算没拿着凭证,可是,自己这个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那个臭小子居然一个人独占了他额娘,在王府内逍遥,这能成?雅尔哈齐一生气,把弘普拉了出来,成日带在身边,让弘普跑腿,儿子是用来干嘛的,奴役呗,看吧,果然,自己花两个时辰才能弄妥的,那小子一个时辰就办妥了,多好的劳动力呀,怎么能放在府内不用呢。对于儿子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雅尔哈齐很高兴,并不因儿子比自己这个老子能干就觉得身为父亲的尊严受损,反高兴得不成,哈哈,现在多好,早早把差事办妥了,就能溜回家陪媳妇儿了。

府里弘芝弘英看大哥阿玛都忙上了,便替两个弟弟布置了任务,转身跑去找额娘去了,又赶在阿玛大哥回来前去书房给两个小弟弟讲解先前存下的诸多疑问,如是,过了一段日子,弘吉弘宝不愿意了,两个月了,他俩要上学,要跟着两个哥哥看案例,每日跟额娘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额娘没醒时还少,他们不干了。

两小把手上的事儿一丢跑去找他们额娘去了,结果,却见二哥三哥一个在给额娘捶腿,一个在给额娘递茶,两小嗷一声:“二哥,三哥,你们把我们丢在书房,你们跑来亲近额娘,我们不干了。”

弘吉弘宝傲骄了,赖在玉儿身边不走了,弘芝弘英慌了,这一闹,阿玛大哥知道了,他们一准得吃排头,怎么办?弘芝弘英一对眼儿,把耍赖的两小拉到一边好说歹说又许了好些好处,两小不闹了,跟自己额娘腻了一会儿后和两个哥哥回书房去了,反正两个哥哥同意了,以后让他们少看些案例,他们就能空出时间陪着额娘了。

只是,两小学得慢了,弘普能不知道?弘普知道了,弘芝弘英能轻松?于是,新一轮斗智斗力便又重新开始了,而弘吉弘宝也在这样的斗智活动中日渐长大,慢慢成熟,从最初的只能靠耍赖得到点儿陪额娘的时间,到后来绞尽脑汁说服府内下人制造事端绊住几个哥哥,再到后来几句话调动周围一切可利用资源为自己服务,两小抢额娘的手段也越来越圆滑,人也变得越来越腹黑,最后终至干坏事无痕迹可寻之境。

弘普最初要锻炼两个小弟弟的目的,圆满达成了,当然,因为训练效果太好带来的诸多后患,弘普也倒吸着气咬牙承受了下来,谁让他是长兄呢。不过,超高智商之人,真是那么好对付的?…

368

368、番外——雅尔哈齐(一) ...

雅尔哈齐从不自诣为好人,他也从没想过要做一个善人,他一直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自私狠厉而又缺少关爱的男人。

雅尔哈齐从小便极度渴望得到无一丝功利与算计的关爱,可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很难满足。关心他的,未必是因为喜欢他,向他传达种种关切体贴之情的,也许是心存攀龙附凤之心,也许是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如同当年他奶嬷嬷那样亲近的人都只是利用他接近身为亲王的父亲,如此,有过几次类似的经历后,雅尔哈齐不敢再轻信相信别人的善意,也让他更孤独、更寂寞、更悲伤,亦更愤怒,他,还能相信谁?

十岁时,得到机会接触伊拉哩府,在那里,雅尔哈齐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伊拉哩一家子上至六十多岁的老翁,下到几岁的幼童,他们和和美美,相亲相爱,那种亲情,纯粹、纯挚、纯然;而那个小小的孩童,用她美丽的容颜、甜美的声音、贴心的一切行为吸引着他。如同误坠地狱的灵魂渴望救赎一样,雅尔哈齐渴望着那个小小的孩童,他,想要这样的爱,他,想要那个娃娃。

可是,雅尔哈齐是一个并不受重视的庶子,哪怕他是庄亲王府唯一的血脉,但要生母地位低微,父亲漠视,无人相助,要达到心中的愿望,势单力孤的他力量还不足够,于是,几年的远观加深了心里渴望的雅尔哈齐咬着牙孤注一掷,以身犯险,赌他所有的希望。

那是怎样的日子呢,疲累其实是最平常的,饥渴,疮伤,阴谋,搏杀…战场,从来是残酷、残忍、血淋淋的,那些暴力下的种种,深刻于心,让人永生难忘的;强权,力量,在那里,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直观体现。那一段军中岁月,不过一年功夫,却让雅尔哈齐脱胎换骨,让他从一个软弱的贵公子迅速成长为一个坚韧的铁血男儿。在军营里,他学会了信任,将性命交托到同袍的手上,也同时护卫着同袍的后背,军中的人与物,大抵都是粗豪、粗鲁、粗糙的,没有精美的衣食,没有细致的照管,没有小心翼翼无微不至,雅尔哈齐却在那里体味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肆意放纵。他大块吃肉,高声说笑,用粗鲁的言辞骂人,生气时便挥动拳脚与人肉搏,怒气尽泄后又与人把臂言欢,鼻青脸肿却笑得开怀。没有隐忍,自己动手与看奴才行刑,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雅尔哈齐觉得,他更喜欢自己动手,那样,他才觉得痛快。

军中生活,让雅尔哈齐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可是不够,还是不够,他胸中有一团灼热的火,烧得他干渴异常,焦躁不安,他知道,一切,只为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能得到她,不能让她为他绽放甜美的笑颜,不能让她深深注视,让她的目中、心中深刻下他的一切,他便不能得到安宁,于是,他甘冒奇险以性命相赌,与一些不知名的同僚一起潜入敌方阵营刺探,得到重要消息后却被发现,九死一生一路躲藏终于在京城郊外甩掉追兵,他却不敢有一丝停歇以免再次被发现踪迹。半个多月不眠不休的逃窜,他再一次习惯性地在行进中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不意一个不慎,失足掉落山崖。

在山崖下,雅尔哈齐在半昏迷状态时,想的不只有自己那个冷漠的阿玛,也想着自己短短十几年的一生,想他身边所有的人,皇帝、皇子、皇太后、同病相怜的宗室子弟,继福晋、奶嬷嬷、丫头、太监,师兄弟、伊拉哩老爵爷…想得最多的,是那个远远望着便觉得心暖心甜让人心生渴望的小小女子,他并不为自己因她所做的一切而后悔,因为她,他懂得了坐而思不如起而行,他却不知道,行动之后,未必一定能达成心中所愿;他遗憾于与她的无缘,终是无福接近那个他深切思念的少女。

其后无数年,雅尔哈齐都在想,一定是老天垂怜看他幼年不幸,才安排了后来的一切,让他被自己心仪的人儿所救。

十二岁的少女,身量却与大她几岁的姐姐相当,神情柔和恬静,声音温柔轻软,她这么近,让他需要用最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所有可能会有的逾矩行为,他想要靠近她,亲近她,拥抱她,拥用她。他庆幸着自己的重伤,这次重伤,让她第一次注视他,因为这伤,她关心他,也管束他。

养伤的那一个月,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无论有多困难,他要得到她。

可是,她是伊拉哩府的掌上明珠,是一家人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伊拉哩府从不准备拿她的婚事来为家族拉拢势力,这让雅尔哈齐庆幸,又让雅尔哈齐无奈,怎么样,才能得到那个女子?立功得到一个向皇帝开口的机会只是开始,最重要的,还得让伊拉哩府愿意把这颗明珠交给他,因为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强硬地把玉儿指给他,伊拉哩阿尔济一生对皇帝忠心耿耿,更为皇帝放弃了家族的兴盛以换取当时皇帝需要的朝堂平衡,为着这一份旧情,皇帝轻易不会让阿尔济伤心。

要得到心仪的女子,首先,得让皇帝在这届选秀后不为他赐婚。只是,雅尔哈齐不曾想到,皇帝如此的睿智,那样容易便看穿了一切,并点名带着她一起出巡塞外,雅尔哈齐知道,皇帝是要通过这次出巡,观察考量他心仪女子的德行,虽然,他心底并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重视他的婚姻。出塞途中,他日日关注着她,好在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子,仍如此前在京中一样低调,轻易并不走到人前,她不曾如同行的八旗闺秀那样跑马、嬉闹、借故接近皇子,她总是出了宿处便上马车,下了马车便去了她的宿处,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那一天,那天,她的三哥趁空带她在草原上玩儿。

听着鹰唳之声响彻营地,听着人们传播着雄奇神异的神雕被一个小丫头驯服,听着人们说那个得神雕青睐的是伊拉哩家的嫡女时,雅尔哈齐失手打翻了桌案。

藏不住了吗?终于被人所知了吗?一只大雕,让所有去伊拉哩家学武学骑射的师兄弟们近十年的苦功全部毁于一旦。

也是在此次事件后,他知道了,这个小小的女子,她并不是对所有的男人疏离,她对于四阿哥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亲近。这个发现让雅尔哈齐焦虑极了,因为,即使他们这些在伊拉哩老爵爷手下接受教导的子弟,也不曾得到她那样的关注,凭什么,一个皇子,得到她那样真诚的笑容——仅仅只因为四岁时见过一面?她,难道也如别的闺秀一样,想要嫁入皇室?

雅尔哈齐不能等了,他知道,在得到伊拉哩府承认之前,他必须确实向皇帝说出他的心意——先于所有的人。

雅尔哈齐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他知道,他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伤害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堂兄。是的,雅尔哈齐从四阿哥的神情中,看到了异样,从四阿哥的目光中,看到了他常在自己眼中看到的欲/望——那种想要拥有、想要掠夺的欲/望。

雅尔哈齐感觉到了危机,唯一让雅尔哈齐放心的是四阿哥已有嫡妻了,以伊拉哩府上下人等对玉儿的宠爱,他们不会让玉儿为人做妾,哪怕,那是一个皇子的妾——伊拉哩家太爱她。也因为伊拉哩家爱她,所以,如果她真的一意要跟着四阿哥,雅尔哈齐知道,她一定会如愿。

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要得到她首先必须有保护她的力量,仅仅是一个不得宠又无权无势的庶子,她的家人不会放心把她交到他手里。因此,回京后,雅尔哈齐努力学习,他咬着牙,忘掉自己宗室的身份,放□段跟一些不入流的小官儿请教,请笔贴士吃饭,跟那些个阴险奸狡的滑吏们周旋…

一切,是值得的,两年办差对他的影响如同曾经的军营岁月一样深刻,为他的生命打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明白了人心的七转八弯,心思也越来越深沉,他不再简单地仗恃着身份横冲直撞,恐吓威胁;他利用人心,运用手段,不着痕迹地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成长,带着疼痛的成长。学会了更深切的揣摸人心,在玩转官场的同时,他知道了,她要的,是独宠!

独宠,这是所有女人的奢望;独宠,是妒忌心旺盛的体现;独宠,是她不会宣之于口的最深切的祈望,如同他对她的渴望。

在暗夜,当他明白了她的心愿,他知道,他得到她了。利用她的渴望得到她,这不是卑鄙,这是手段,哪怕,这个决定赔付的,是他的一生。

弄明白缘由后,需要的便只是行动,果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当从她手里接过那有着定情意义的小葫芦时,他的心颤抖了,几乎当场失态地握住她的手,好在,多年历炼不曾白费,他告诉自己,不急,不急,待她真正属于他时,他想怎么做,都可以。

于是,新婚之夜,他失控了。

他的心里住着一头猛兽,它饿了十几年,当它终于挣脱牢笼,形诸于外的便是贪婪的掠夺、咀嚼、吞噬,一次又一次,他管不住那头猛兽,直到它微觉饱足。坐在轿里,看着属于他的女子正襟危坐,秀美端庄,他管不住自己亲近的心,他需要做些什么来确定他对她的所有权;在皇宫里,他意识到她的身体因为他的放纵而受苦时,他担忧而愧疚,可是,回到府里,他仍然管不住自己——十五岁的她太过美丽,而二十岁的他等待了太久,又值血气方刚之年。他已经说不清楚对她的心情是什么,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有着他对于所有美好的向往,最深切欲/望的体现,奋斗力量的原动力。他不知道她于他是什么,他只知道,他渴望她,想要与她化为一体,想将她溶入自己的骨血,片刻不离。

他以为得到她后,世界便只有幸福与满足了,可是婚后第二天发生的事狠狠地给了他一击,生活,因为得到她而变得甜美,可是,生活并不因为得到她便从此只有甜美,他知道,要想保有这甜美与幸福,他只能不停地走下去。

曾经,年幼的雅尔哈齐祈盼过继福晋能如别的府里的主母一样会关爱他——哪怕,只是表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你能要求他不祈望着被爱吗?可是,其后发生的一切让他的奢望落空,来自那木都鲁氏的欺凌、侮辱,继福晋对于自己宠爱侄女过分行为的无视,阿玛的漠然…冰冷的现实让雅尔哈齐早熟,十岁前的生命让雅尔哈齐心怀愤恨,那些年所经历的一切让他铭记于心,更让他不喜继福晋,而妻子的事,则让他恨透了继福晋,算计伤害他放在心尖上的妻子,狂怒的雅尔哈齐第一次生出了弑母的念头。

此前,雅尔哈齐从没有过弑杀继福晋的想法,他所受的教育,重孝道,重顺从,继福晋,那是他的继母,是长,是尊,是不可违背。可是,如今,那个女人仗着身份欺凌他的妻子,他却再不能忍,他不再是那个软弱无力的幼子,他要让继福晋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下定决心的雅尔哈齐开始暗地里准备,只是他的妻子,却超乎他的想象,她什么也不做,却总能让害她的人白费功夫甚至自食恶果。

是有意,还是无意?

想过几天后,他放弃了,无论是她真有心机,或者只是天佑,总之,那是他的妻,他费尽心力才娶回来的妻,她让他着迷,让他幸福,让他如此清楚地感觉到生命的美好,因为有了她,他的生命不再荒凉;因为有了她,他的生命有了希望。雅尔哈齐咬牙,哪怕大逆不道忤逆弑母,他也不愿意她受到伤害。

雅尔哈齐还没动手,继福晋已经因为此前的种种劣行被庄亲王冷落了,而他那个阿玛,平生第一次,心偏向了他与妻子。是奇迹吧,而这奇迹,是妻子带来。

幸福之后还有更幸福吗?

当他的长子长女出生,他知道了,原来,他还可以这样的幸运、幸福。

子嗣繁延是所有男人的期望,儿子,那是家族的传承,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曾经在这世上存在过的证明。雅尔哈齐自认为是一个有能力的男人,他有着这个时代所有男人的共性,对于子嗣的向往,也如同所有男人一样,雅尔哈齐认为,儿子总是越多越好。

越多越好,近十年时间,雅尔哈齐有了三对双胎儿女,五个嫡子,一个嫡女,雅尔哈齐得意极了,全京城,全大清,哪个男人能像他一样。只是,似乎是幸福得太多了,他的生活再一次落入冰冷的地狱——他的妻子,为救太子,昏睡不醒。

最初时,雅尔哈齐抱着希望,妻子异于常人,她不可能就这样丢下他,可是,几年的等待,她不曾睁开眼,因为舒适甜美的婚姻生活而沉睡的猛兽最终因为一日一日失望的堆积被唤醒,他渐渐困不住它了,它暴戾狂燥,想要挣脱捆缚的绳索为所欲为,它渴望着血腥,渴望着复仇,渴望着看别人痛苦。带着一丝疯狂的雅尔哈齐着人打了妻子喜欢的六丫,又揍了妻

368、番外——雅尔哈齐(一) ...

子爱若性命的儿女,那时,他不敢自己动手,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会重伤了几个孩子,如果那样,她醒过来时,必然再不会理睬他,对她的渴望逼得他发疯,可也是对她的渴望捆缚着他的疯狂,成为维系他理智的最后一点力量,让他不敢伤人,也不敢伤己…

只是 ,能怎么办呢,得到她之前,他渴望拥有她,得到她之后,他却更离不开她,她,如同罂粟,让他贪恋,让他迷醉,让他一日无法或离。他知道这不是她对他下了咒,他想,这只是因为她是他所缺少的那根肋骨——如她笑谐着说的那个关于肋骨的故事,她,便是上帝从他身上抽离的肋骨。

觉察到皇帝对妻子的杀意时,雅尔哈齐吓了一跳,皇帝不是极其宠爱妻子吗?怎么倒因为他而对妻子生了杀心?只是,不等他想明白,他已做了选择——保住妻子。

回到群王府,弘普来找他。

“阿玛,救醒额娘前,首先得先保住她。”

看着眼眶泛红,很是激愤的大儿子,雅尔哈齐惭愧地发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儿子已长得快有他额娘那么高了,大儿子多大了?

雅尔哈齐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弘普与惠容是康熙四十年出生的,现在,该是十二岁了。望着虚空,雅尔哈齐有些愣神,妻子疼爱儿女,每年到他们的生辰,妻子必会下厨做一桌丰盛的宴席替儿女们庆生,在这一天里,儿女们可以把他这个做阿玛的赶走,独占他们的额娘,可妻子昏睡这几年,他从没认真替儿女们庆生…只是,皇帝要重用他,他此后却没什么时间补偿儿女了。

只要事不涉妻子,雅尔哈齐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普儿,此后,阿玛会认真办差,皇上应是被你几个堂叔伯伤了心,故而想用你阿玛我压制一下他们,敲山震虎,让胸怀雄心的皇子们冷静冷静…”,看着大儿子,雅尔哈齐压下涌上心头的愧疚,“…阿玛这几年有些冷落你和几个弟弟妹妹,亏了你花心力照管他们。”

看着大儿子因为自己几句话便泪盈满眶,雅尔哈齐有些无措,弘普打小便是个稳重的性子,平日里更因他的性子极得妻子疼爱,这样脆弱的模样真真是见所未见。

“阿玛,有容容帮着儿子,儿子照管弟弟们,不辛苦。”

不辛苦?

看着大儿子低下的头,雅尔哈齐忍不住苦笑,老二老三不是省心的,老四老五更是年幼无知,两个九岁的孩子要将四个弟弟照管得妥贴,岂会不辛苦?

“为了不让你们额娘醒来后伤心,阿玛不会再疏忽你们了。”

弘普低下头,一滴水珠滴落在地板上,在失去额娘的同时,他们也相当于失去了阿玛,阿玛几近疯魔地寻找着唤醒额娘的方法,除了最初的一两个月还会顾及到他们,其后便完全不怎么管他们,二弟三弟只有六岁,四弟五弟才一岁,他和妹妹虽说智商超卓,可要面面俱到照管几个幼小的弟弟,还要时不时分心顾及完全不考虑自身的阿玛,他和妹妹真的很累…

“阿玛,只要能唤醒额娘,儿子和弟弟妹妹什么都愿意。”

雅尔哈齐看着低着头的大儿子,喉咙有些哽咽,举目望着屋顶,雅尔哈齐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放在大儿子的头顶摸了摸。

“阿玛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是阿玛不好。”

弘普抬起头,唇畔带笑,“阿玛,我和弟弟妹妹知道,你只是太在乎额娘;你在乎额娘,才会更爱我们,阿玛,我和弟弟妹妹都很幸福。”

雅尔哈齐脸上有些发烫,转开头,轻咳一声:“以后阿玛会在想办法唤醒你们额娘的同时顾及外界的一切,阿玛依然会给你们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世界,普儿,你也成人了,阿玛不曾顾及到的,你要帮阿玛。”

弘普很郑重地点点头:“儿子知道。”

他知道,如果阿玛心里只有额娘,他们的生活中就不会出现与他们争夺父爱的异母兄妹;他知道,只要阿玛最在乎额娘,就一定会顾及额娘最心疼的六个儿女;他知道,阿玛将额娘看得越重,他们的家才越可能保持现在这种没有别的女人插入其中的模式,他与弟弟妹妹的安全才会没有威胁,他们才会幸福。

额娘一辈子只会有阿玛,阿玛一生却未必只有额娘。堂兄弟们不论出身如何,他们在自己家里与人争宠的生活弘普看得清清楚楚,连四堂伯那样自制的,也会将心力与宠爱分到一些姿色更好,性情更柔顺,更会巧言哄男人开心的女人身上,让晖堂兄与四堂婶儿在无意间便被冷落甚至受委屈,何况是别人。

他们生活的就是这样的世界,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物,男人可以为了自己高兴纳许多女人回家,除了正室,其它的女人都是玩物,让男人们高兴的玩物,可是,这些玩物为了得到更多,会费尽心力争夺男人的宠爱,以至于让男人与嫡妻离心,于是宠妾灭妻的事时有发生。弘普不会忘了以前看到的那些事件,宠妾灭妻的方式越是在大的家族越是无声无息,大家族有见识的不会像小门小户那样在明面上吵吵闹闹喊打喊杀,可是,女人如果没有娘家在背后撑腰,再失去夫家众人的尊重,丈夫宠妾灭妻时是很容易消失得无痕无迹的。

阿玛这样很好,他待额娘越情重越好,至少,这保证了阿玛不会轻易制造出一些源于别的女人的血脉出来与他们争夺,他们便不需要像别的堂兄弟那样连在自己家里也谨小慎微,唯恐被抓住错处让别的女人在父亲耳边说嘴吹枕头风从而导致父子离心。阿玛这样很好,至少,弘普觉得他们兄弟姐妹六人在平日过日子时可以轻松很多,不用担心来自府内的暗箭。

儿女们的小心思雅尔哈齐大抵知道一点,只是,这却并不让他生气,反而很高兴,六个孩子年纪小小便知道思考自保,这样才好,只有懂得自保懂得不动声色争取对自己有利的一切,他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活得长久,过得自在滋润。

二、

坐在雍亲王府,雅尔哈齐瘫靠在春日的山亭之中,晒着暖阳,吹着春风,雅尔哈齐微眯着眼想着这两三年因为自己的疏忽伸向他府内的爪子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敢向他伸手,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他可不是有着更大雄心的皇子们需要顾及那么多影响,他是雅尔哈齐,是庄亲王之子,他是忠勇郡王,是宗室,他不需要朝中众臣的衷心倾服,只要有理,只要不太过分,他可以做很多事,而皇帝,也愿意宠着他,不是吗?这样的他,在大清,可以活得很自在。

四阿哥看看眯眼掩饰目中杀机的堂弟摇了摇头,“不发疯了?醒了?”

雅尔哈齐咧了咧嘴:“四兄,我这也是没法子,玉儿长年昏睡,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四阿哥哼了一声:“关心则乱?你这一乱就是将近三年。”

雅尔哈齐嘿嘿一笑,转了转眼珠:“玉儿昏睡,许久没吃到合口味的点心饭菜了。”

四阿哥的喉结不自觉动了动,继而狠狠瞪了雅尔哈齐一眼:“吃货。”

早把四阿哥反应看在眼中的雅尔哈齐嘿嘿一笑,“四兄,你新纳了一个侧室,据说很是解语?琴棋书画这些不说了,只说说女人最该精通的女红、厨艺如何?你吃了我府里那么些年,是不是也该回报一二?”

四阿哥气闷地咬牙转开头,得瑟,雅尔哈齐这就是得瑟,可恼,真真可恼。可是,他还真是欠着玉儿的情份呢。

“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愿意纳侧,府里也没人看管,几个孩子没事儿就让他们来我府里吧。”

雅尔哈齐满意极了,笑嘻嘻点头:“一定,一定。”

四阿哥气苦,这人脸皮忒厚,连客气一下也不做的,又想着弘芝弘英的淘气,四阿哥开始头痛,府里别被他们闹翻了天才好。

四阿哥喝口茶平息了胸口翻涌的憋屈,问道:“这两年,宗室的那帮人不闹了?”

雅尔哈齐又瘫回了椅背,不屑道:“当年,我难过的时候没人伸手,见我娶了玉儿,玉儿手上又有大笔银两后倒一个一个全都贴了上来打秋风,哼,也就玉儿心软时时接济,按我的意思才懒得搭理他们呢,便连门也不让他们进的。”

四阿哥打眼角瞥了一眼那个惫懒得坐没坐相的无赖,“玉儿以前不是说过,在手上有钱的时候,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就不是事儿吗,你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雅尔哈齐用蔑视的目光看着四阿哥:“你闷声发大财不声不响间便赢了上百万两吧,比我们可宽裕多了,你自己省了事儿,却在一边看我们的热闹,忒不厚道了,四兄,要不要我帮你宣传宣传?”

四阿哥轻咳一声:“我府上的人口可比你多。”

雅尔哈齐嗤笑道:“便是再加一个雍亲王府的人口你也养得起的。”

四阿哥摸摸腰间玉儿出主意、皇帝赐字、妻子亲绣的荷包:“玉儿让我多吃点儿,好好养身子,所以,钱花得快呀。”

雅尔哈齐咬牙:“养了这么多年,你身体养好了吧,养好了就管管那些个好吃懒做不用心经营只等天上掉银子的宗室。”

四阿哥仰头望天:“你们府以前不是处理得很好?照前例不就成了?”

雅尔哈齐冷笑道:“玉儿昏睡,六个儿女年幼,我自己府里还顾不过来呢,哪有那个心力管别人。”

四阿哥唇角轻挑,斜睨着那个日子美得让他不平了很多年的堂弟:“不是好多人都想给你府里送人?人家很愿意帮你管管家。”

雅尔哈齐脸木木地道:“不过是些庸脂俗粉,也好意思送到我手上,没玉儿貌美的爷懒怠看,没玉儿手巧的爷也不稀得搭理,没玉儿那般贴心的爷也不喜欢,等什么时候有谁自认比玉儿好的,只管叫她们来吧。”

四阿哥好笑道:“不过是给你解闷儿的玩意儿,你当选妻呢?”

雅尔哈齐哼道:“你吃惯了玉儿做的点心,再吃别的如何?”

四阿哥唇角抽了抽:“忍耐。”

雅尔哈齐打个哈哈:“看惯了天香国色,再看别的,我也煎熬;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曾经沧海,有了玉儿后,这世间别的女子,再难入我眼。”

四阿哥垂目转动佛珠,心里说不清楚是酸楚还是失落,雅尔哈齐这些年的日子他全看在眼里,那样甜蜜幸福的日子后,这个在战场上滚过的铁打汉子才会在骤失温暖后那样偏激疯狂吧。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四阿哥看一眼已闭目不言的雅尔哈齐,心里揣测那是怎样的一种激狂,最后,轻叹一口气,他无法想象,也无法体会,更做不到感同身受。不过,想想自己在得知玉儿出事后心中的疼痛…兴许,放大十倍后,便是雅尔哈齐的感受?

想着那样的十倍疼痛,四阿哥打了个冷战,冷战过后,四阿哥在理解雅尔哈齐的同时开始庆幸,所幸,他不曾如这个堂弟一般深陷男女之情。

是庆幸吗?还是遗憾?那样极致的深情是什么样的滋味?年氏虽稍显逊色,却也不差,要不要试试?

“那些宗室,你不管了?”

雅尔哈齐仍然阖目道:“这些年,他们只当玉儿的付出是平常,且让他们再回去过过以前的窘困日子,若不然,倒要不以为恩反以为仇了。”

四阿哥好笑,玉儿那般明智,岂会让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儿发生在她的身上,纯粹是雅尔哈齐自己小心眼儿,他自己过得不痛快,便要让别人也不痛快罢了,不过,想想前些年听过的一些闲言碎语,四阿哥也放弃了,有时候做得太好,也是错,而且,也得让那些个不识好歹的受点儿苦才好,若不然,倒认为别人有钱就该当接济他们一般了。

四阿哥看着这个堂弟又摇了摇头,他府里这些年万事顺遂,未必没有玉儿怜老恤贫宽厚待人又行事有度的原因,皇阿玛之所以忍到如今,不就是因为玉儿的品性吗?一个惑乱王公神智的女人是危险的,若这王公是别人也就罢工了,偏是雅尔哈齐这个极得皇阿玛宠信爱重得用的侄子,这危害就更让人无法突视了。若是别的女人,只怕皇阿玛早下手了,哪还会等了两年多时间,四阿哥相信,若非是玉儿,便是有十条命,这会儿只怕也已消失得悄无声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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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番外——雅尔哈齐(一) ...

br>“你既从魔障里走出来,就该当注意一下几个孩子的事儿了,这两年,我可替你收拾了好几拨人。”

雅尔哈齐点了点头,口唇轻隙,隐隐露出一颗尖牙,虽仍闭着眼,脸上神情却如同嗜血的狼一般狠厉凶残,让一边的四阿哥的手紧了紧,继而轻呼出一口气,这便好,只要这个堂弟有了斗志,这日子便能过下去了。

从四阿哥那里打了个转儿回到王府,雅尔哈齐发现,弘普把阿玛赏的女人他命接了绿缨名字的那个奴才给罚了,那奴才跪在院子里的石板地上,见他回来还敢委屈地看他,雅尔哈齐在知道是弘普罚的后,便连第二眼也不曾再看她。

进入卧室,看着大儿子坐在炕沿看着他额娘,脸上神情莫测,雅尔哈齐想了想,明白了儿子的心思,好笑道:“这一辈子,除了你额娘,阿玛不会碰别的女人的。”

弘普眨了眨眼,他得着的消息是错的?昨儿晚上阿玛不曾要了那个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