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宜挣扎着起身说:“没关系,我吃点药就好了,我…有药,我昨天去过医院了。”说着她摇摇晃晃的朝门口走,静云看她那个样子真担心她会倒下去。

洗漱完毕又化了个妆,临出门的时候静云阻止道:“舒宜,你都成这样了还去上什么班啊,你就呆家里吧。”

“不用,我昨天跟答应涛子今天帮他去北京一趟,有个业务,他到老家去接女朋友了,我帮他去不能食言,静云你别担心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舒宜露出一个微笑想要静云放心,静云反正拦不住她只好赌气说:“随便你,这个样子你还要去北京,我反正管不了你!”

舒宜歉然的一笑。

下了楼静云和舒宜一同往地铁的方向走去,她们住的这里离地铁不远,但是经过昨天晚上那条林荫道的时候静云明显的发现舒宜仿佛在观望着什么,她不点破只出声问道:“舒宜,看什么呢,一大早的!”

舒宜神色一变,忙说:“啊,我没看什么,走吧。”

静云看着她的脸说:“舒宜,你是不是昨天一晚上没睡啊,你看你这黑烟圈,抹了很多眼霜吧,可惜还是白里透着黑。”

原来昨天晚上承瑾送舒宜回来后车子一直没开走,舒宜不敢到阳台上看承瑾到底走了没有,但是她一整个晚上没听见车子发动的响声,只有窗外刷刷的雨声,她便坐在椅子上一直没睡,车子仿佛是凌晨5点的时候开走的,舒宜直到听见车子离开的声音她才渐渐睡去。这样原本就感冒了,又淋了雨还熬夜,第二天早晨马上发起烧来,舒宜现在被静云问起才心慌的回答:“没有。”

静云心理想,舒宜恐怕是疯了吧,居然陪了承瑾一个晚上。

到了地铁口静云坐地铁去公司,舒宜拦了辆车去机场。

坐在飞机上舒宜就迷糊起来,她一宿没睡又发烧,只觉得脑子里是一锅粥,空姐来送饮料的时候看见她那个样子担忧的问了一句:“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强撑起身子,勉强对空姐微笑,感谢她:“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我要一杯咖啡。”

空姐微笑着把咖啡递给她,走了过去。

到机场首先是夏桐开车来接的她,夏桐自从上次冒犯了舒宜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看见她微微有点赧然。

看夏桐那没出息的样子,她没好气的走过去,想八成是静云告诉陆镇,陆镇通知他来接的,她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

这是上次之后舒宜第一次见夏桐,她看着夏桐那一张阳光灿烂的脸不禁觉得过意不去,每次不管她怎样让他难堪夏桐总是能过一阵自动痊愈然后对她发出这样的笑容。舒宜跟他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她说跟他在一起会有压力,她永远做不到像他对她这样对他,所以她会自卑,她会自责,所以她说“夏桐,我配不上你,我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舒宜已经不能把话再掰开了讲了,她不知道夏桐到底明不明白,但是夏桐总是听了她的话消失一阵尔后又出现在她身边。

接着他又说:“我奶奶生病了,肝癌,估计要到德国去配合治疗,我爸妈没空让我陪着去德国呢,所以…嗨,说这些干嘛啊,上车吧,我给你订了酒店。”

夏桐把她送到香格里拉,因为要照顾生病的奶奶,夏桐送过舒宜也马上要回医院,临走的时候舒宜问了一句:“夏桐,你哪天陪奶奶去德国?”

“这几天吧,应该是这几天。”

“什么时候回来?”

“那就不知道了。”

“哦,那你先走吧,我没事。”

夏桐走后舒宜打电话到服务台要了一点感冒药吃下去就睡了,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醒来,不过睡了一觉感觉好了很多,头仿佛轻了很多,她准备了一下就去了涛子业务往来的那家公司。

也没什么棘手的事,就是啰嗦了一点,签完约估计这两天暂时还回不去,应该要陪着那公司视察一些事情什么的才能回N市。回酒店的时候她给涛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合约签了让他放心,涛子倒是谢了又谢。她说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很讨厌来北京,可是这一次忽然宁愿呆在北京也不愿意回N市。

她回到宾馆饭也没吃又睡下了。

在北京再呆了几天,涛子的事基本上已经办妥当,就算她再不愿意回N市,也得回了,她正准备打电话订好机票,手机里又来了电话,是顾经理。顾经理是老客户了,打电话给她也没别的事,他说:“舒小姐吗,你现在是不是在北京?”

“是呀!”

“那太好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说着他把那些事细细的跟舒宜说了。原来顾经理这儿有一个大客户,法国人,正需要商业翻译就找了她。

舒宜想了想,左右也不想回N市,也就答应了,挂断电话后她又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静云那儿,拜托她去丁总那帮她请假,还有一个是取消她刚才订的机票。

做完这一切她又忙碌起来,回忆了顾经理说的那家公司合作的业务,她到网上查了一点资料打印下来,整理了一下行装等待顾经理派车子来接她,顾经理说今天晚上先见个面,陪法国人吃饭。

舒宜化了个淡妆,大概是下午5点钟左右,顾经理派的车子到了。吃饭是在一家清朝的王公大臣的府邸改造而成的饭店,下了车弯弯曲曲的回廊绕进去,法国人已经来了。这公司也算财大气粗,舒宜看见在座的法国人,中间有一个是法国大使馆的馆长,从前被夏桐带着舒宜曾经见过这馆长一面,那馆长的中文说得尤其好,大约60岁的年纪,声音带着一股子赵忠祥式慈祥的口音,中国人听起来尤其亲切。

今天约了吃饭也不是要谈生意,只是合作方先见个面。舒宜暗赞海天设想周到,到这样古色古香的地方吃的必然是中国的传统特色,法国人尤其爱这一套。只是舒宜等了一会迟迟不见点菜,也不见顾经理来,她有点疑惑。北京公司的助理仿佛看出舒宜的疑问,他笑着解释说:“舒小姐,请你等一会,顾经理去接人了,马上就到。不如你先带他们参观一下这家王爷府邸怎么样?”

舒宜点点头,起身带着一队法国人走开去,这个园子很大,假山,鱼池,回廊,青砖窄巷,飞檐峭壁,勾心斗角。

舒宜带着那几个法国人参观完一个古色古香的厅堂,几案上摆着一面镜子和一个花瓶,她比划着告诉法国人,这摆着一面镜子和一个花瓶的意思就是“平静”(瓶镜),法国人发出惊叹的声音,舒宜会心的微笑,外国人总是对中国充满了好奇心。

傍晚的天气,又是雨后初晴,园子里的假山和回廊被雨水冲刷后都是湿漉漉的,一切的东西颜色因而显得更深,承瑾只觉得那太湖石堆叠起来的假山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花青色,那是一种历史的沉淀,空气中都仿佛都散发着历史的气息。

第十七章

正文 第十七章

正文 第十七章 转过一个回廊,远远的,只是隔着一个雕花门,顾经理发现身边的人呆立住了。他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往去,发现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远处的舒宜。雕花门后面的舒小姐正微笑着,扎着一个马尾,脸色略微苍白,但是她笑起来却是很好看的,顾经理记得这个女孩子很少笑,没想到笑起来就仿佛杨柳拂过水面,会漾得你新湖里到处都是。

顾经理心里微微一动,微微一笑说:“赵经理也认识她吗?”

那人回过头来看着他,说:“不认识。”

“呵呵,不认识没有关系,我上次还想介绍她给你认识呢,我和她合作过几次,这女孩,太厉害了!”顾经理是用赞赏的语气说。今天这个合作方案原本跟海天集团无关,谁知道赵经理居然特地打电话给他说想来这里看一看,他记得海天原本不做这一行,但是也没多问答应着就去接了他来,所以这才会在舒宜到的时候看不见他。不过顾经理是早就想要介绍舒宜给赵经理认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舒宜印象很好,也很想这个女孩多一些机会。

承瑾疑惑的盯着他,那顾经理呵呵两句说开了:“那是去年吧,那次我们公司需要进一项器材,当时很多公司来竞标,本来之前我们公司都已经跟一家外国公司达成了协议,她说要跟我合作,我看她蛮诚意的当时就答应了抽空见她一面。我当时还不认识她,在宾馆的电梯旁看见一个女孩子拖着那个器材,没有任何人帮忙,一个人半拉半拖的把那个机器给拉进电梯,临了又一个人拉出来,她见我在一旁也没吱声让我帮个援手,只是一个人在搬,穿着一身小西装。下了电梯我才知道,她就是要跟我合作的那个女孩,跟我合作过这么多家公司,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单枪匹马,一身的孤勇,带着样品就来给我看,我感动她的诚意和刻苦立刻答应了,给了她一笔大单子,当然她也做得很好。后来又合作过几次,上次国际会展中心的展销会我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可那天她没空。这女孩,听说曾经还是高翻局的翻译,很有发展潜力啊。那么大个机器就算是个男人,从一楼到十七楼也不简单!所以我这次特地把她从N市请来的。”

顾经理说完,抬头一看承瑾还在想心事,他又说:“哦,对了,她姓舒,叫舒宜,人长得漂亮,活也干得相当漂亮。赵经理,我们快过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赵经理还是一动不动,转头再看了舒宜两眼,他忽然对顾经理说:“顾经理,你先进去吧,我忽然临时有点事就不进去了,今天耽误你时间了。”

顾经理呆了一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赵承瑾,尤其是在商场上,不过都是千锤百炼的人精,察言观色最是在行,他打折哈哈说那好那好,你去忙去忙,我先进去了。

顾经理也不问赵经理到底是为什么临时又改变主意,他一个人走进去。舒宜他们看见顾经理来了,自然转回到房间里去,经过走廊的时候顾经理不经意的回头看了对面一眼,他没想到的是赵经理居然还站在那儿。顾经理看了他好几眼,赵经理都没意识到,顾经理略微奇怪的顺着赵经理的目光看了看走廊里的人,他不明白到底是谁吸引了赵经理的目光。这个赵经理今天可真是奇了怪。

谈完事情后,顾经理因为急着送法国人,就让舒宜一个人先回酒店,但是又怕舒宜会找不到路,这个王府确实够偏僻,他担心的说:“舒小姐,你一个人回去没有关系吧?”

舒宜对他笑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顾经理你先去送他们回去吧,别忘了我当年可在北京上的大学呢。”

顾经理歉然的笑了笑,叮嘱道:“那舒小姐你小心一点,明天早上九点在长城见。”

她笑着点了点头,顺着曲曲折折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直走,穿过几重楼阁终于到了大门,这样古色古香的王府门口居然还有保安,舒宜进来的时候倒没发现,保安殷勤的替她打开门问:“舒小姐,要帮你叫车吗?”

这里弯弯曲曲的确实比较难找,要打车也比较难,她进来的时候便是司机接进来的。但是舒宜似乎已经习惯了不欠人人情,她婉言谢绝了。走出来是一条深远的小巷子,窄窄的,两旁都是青砖,进来的时候是坐车这时候才发现两旁的墙壁上有些地方还长出来一些野草野花,在微风轻拂下微微摆动着。这几天刚下过雨,在这样古意盎然的巷子里走着,舒宜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潮湿气味仿佛闻到那些久远的年代气息,想象着这条巷子里究竟走过多少的王妃和丫环,想着想着,不由惬意起来。

她沿着高高的墙壁走出来,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人,走了走,还是觉得不对劲,仿佛有人正盯着她看,她走过去几步,迅速回头,可惜得很,身后还是幽深的长廊,根本没有任何人。

这个时候她才开始有点害怕起来,方才的惬意仿佛瞬间消失无踪。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晚了,高墙上隔着一定的距离挂了一盏灯笼,此刻那灯笼正发着悠悠的光芒,偏墙壁上长出来的野草野花还轻轻摇动着,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惬意都化作了恐怖,舒宜的心里害怕起来,她不由加快脚步朝前面走,想快点走出这个巷子。

由于走得快,便没有留心脚下,一个不小心高跟鞋踩到下水道圆形井盖的圆孔里脚崴了一下,她忽然觉得真是好笑。试着抽了几下,脚踝就发痛,她想可能是方才扭伤了,刚想要蹲下来,可是她那个香港买回来的一字裙腰身都掐得恰到好处,怎么蹲得下去。她干脆咬着牙狠狠的把脚往外拔,脚踝扭伤的地方痛得钻心她也不顾,终于鞋子让她拔出来了,她就这样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她从来都是这样,就算受伤了,也只有自己,就算疼,也只能咬着牙硬撑过去,像今天一样忍着痛把脚拔出来。然而她却想不到此刻她身后有一双眸子里浮现出的痛楚比她更甚,可他却不敢走上来帮她。

第二天醒来后,舒宜想起今天是海天公司安排法国人游长城日子,她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但是还是一醒来就开始准备去工作,化妆的时候才知道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不由多补了点胭脂,脚还是有点跛。

没想到下楼来便看见了夏桐,想到她都到北京好几天了,可还没去看过夏桐的奶奶,微微有点歉意看着夏桐说:“你怎么来了?”

“你忘记拉,我明天去德国,今天来见见你。”

“哦。”舒宜忽然记起来夏桐前两天是跟她提起过,她拍拍头懊恼的说:“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夏桐明天就要去北京,现在来找她明显是想要告别,但是她昨天又答应了顾经理今天9点陪法国人游长城,想着这些就为难起来,她说:“夏桐,我今天可能没时间,我还得陪顾经理的客户去长城。”

夏桐仿佛早就料到她有这样的反映,他说:“那我送你过去吧。”

坐在夏桐的车上,舒宜问了一点关于夏桐奶奶的病情,然后叹了几口气。其实她不是没有心去看望老人家的,夏桐奶奶以前就非常喜欢她,只是她深知自己不会和夏桐有结果,所以不愿意给夏桐任何希望。有时候她自己都为自己的绝情难受,因为夏桐不管她怎样绝情总是承受着,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十八章

正文 第十八章

正文 第十八章 想着想着到底是心存歉意,她给顾经理打电话请示说能不能加一个人,顾经理说:“是不是夏桐要来?他对你可看得真紧,你让他来吧来吧,欢迎之至。”以前夏桐就陪舒宜参加过不少这样的场合,很多人知道夏桐的身份更加给她面子,深知连谈判的对方看在夏桐的面子上生意也容易成一些。夏桐干的是商业翻译,一般都是做外贸进出口这一块,那些公司当然对夏桐这个活菩萨欢迎之至,尤其是顾经理深知夏桐的功用。

夏桐开车直接去目的地,顾经理和法国人已经等在那儿了,她下车来对顾经理笑笑,说不好意思,路上堵车。顾经理却对着她略略点头,跟夏桐招呼了一句,然后看向她身后,叫了一句:“赵经理,你来了。”

原来有人比他们还要后到,舒宜顺着顾经理的声音回头,看见下车的人是谁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掉了。夏桐最先注意到舒宜身体传来的这些微小细节,因为舒宜素来性子冷淡,对一般人从来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因此他他略警觉的看了承瑾一眼。

承瑾的目光掠过舒宜,倒是略略看了一眼舒宜身边的夏桐,还是顾经理有心,忙介绍道:“赵经理,这位是夏桐,这位是舒小姐。”

其实不用介绍,夏桐早就见过这位赵承瑾,海天那位年轻有为的经理,承瑾更是明白夏桐的分量,他笑着伸出手去:“夏先生,你好!”

“你好!”承瑾很有礼貌的对他点点头。

舒宜没有伸手,只是对承瑾点点头问候道:“赵先生,你好!”

承瑾也点点头说:“舒小姐,你好。”

舒宜万万想不到居然是承瑾,这个阴魂不散的人,她的脸马上黑了。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上了长城,夏桐一直挽着舒宜陪在法国人身边。以前夏桐也会对舒宜有这样的动作,舒宜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她总是会照顾一下夏桐的面子忍着,可今天她却对夏桐说:“你放开我,让我好好走路行吗?”

夏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看出她脸上有什么蛛丝马迹,遂放开她。

夏桐从前为了舒宜,经常跑到舒宜的班里去听课,他人又聪明,法语竟比他的本专业还要学得好,不过他学到更多的是那些法国老师上课讲的一些笑话,因此现在说出来竟是无比的顺溜,一路插科打诨跟法国人忽悠,法国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舒宜也微微一笑,夏桐什么时候曾经这么放下身段讨好过人,她心里感激夏桐。然而她一转头,对上一边承瑾乌眼沉沉若有所思,她马上低了头。

就这样神属不思的走着,忽然舒宜一脚踢到一个台阶,人就往前扑,夏桐一看吓了一跳,忙从前面走下来扶起她心疼的说:“舒宜,你要不要紧,没事吧?”

舒宜为自己制造出来的麻烦感到羞赧,她对夏桐说一句没事,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一个人,那个人,依旧是乌眼沉沉,那里眼睛里弥漫着的黑雾浓得化不开,正看着舒宜,看着她站起来对她点点头,笑了一下,转过头去,舒宜却忙低了头,生怕再多看一眼会有泪流下来。

这一路,舒宜好不难堪,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翻译工作更是没做多少,夏桐看她心不在焉以为她想起北京那些不堪的往事,他也不十分敢打扰她。倒是顾经理知情识趣,夏公子何曾对一个女子这样紧张过,因此一路尽皆是为他制造机会,完全不知道现场还有其他两个人失了态。名声在外的大翻译一路来竟然都没理法国人几句,而那个少年得志,以精明睿智著称的赵经理居然没有把握好这个机会跟法国人谈判。

跟着一路爬上长城,经过一个烽火台法国人好奇,跟着爬上去,舒宜也跟上去,但是仍旧是神属不思。

她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法国人兴起,登高远望看着蜿蜒在山脊上的长城感叹,夏桐也来了兴致,兴致勃勃的跟法国人吹着牛皮。舒宜神色落寞,想着想着,不由走到一个角落里靠着斑驳的墙发起呆来。这一路都是夏桐引路,夏桐并没有选择平常游人们的线路,他们到的这段长城不热闹,相比而言算是长城比较破烂荒凉的一段,烽火台上是野草丛生,不过法国人反而更喜欢这样的地方。

不知道舒宜到底发了多久的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烽火台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转身忙要跟上去,却不料猛地碰到一个人,鼻子碰得生疼,疼得差点要掉下泪来。

抬起眼睛才发现居然是赵承瑾,他赶忙扶助她说:“你没事吧。”

舒宜摸摸鼻子说:“没事,赵先生谢谢你。”说着就朝下面走去,可是在她还没有踏出去的时候,有个人拉住了她。

她慌乱的回头,承瑾正用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里面仿佛盛满了千言万语,看得舒宜心更慌了,他说:“舒宜,你现在还叫我赵先生,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只是这轻轻的一问,舒宜几乎就要掉下泪来,然而今天的舒宜是何等功力,她仍旧是装作不认识他:“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吗?”

承瑾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复杂,神色间蛮是忧郁凝结,忽然他轻轻的说:“舒宜,你问我认识你吗?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差点以为,差点以为…”

是的,找了她那么久,找了那么多天,直到从水库里找出一具女尸,他差点真的以为她不见了,真的以为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谁知道他居然不是错觉,她真真实实的在他面前站着。

舒宜慌忙躲避他的目光,仍然装作不认识他,匆匆说:“对不起,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说完转身就走。

按照现在舒宜的功力,她完全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跟他打招呼,云淡风轻的跟他说,十几年不见,你还好吗?毕竟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说起来那也只是一点童年往事而已,但是舒宜做不到,那是她童年唯一的一抹温暖,那是她童年唯一一抹亮色,赵承瑾这个名字,她镌刻在心上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明明已经见过好几面,舒宜一直都强迫自己装作不认识他,但是这个落荒而逃到底泄露了舒宜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承瑾并没有拦她,只是沉默着性子,一如既往的跟着她的步伐,淡定却坚持,很多年前他就是这样,无论是那个在海边的礁石上的默默守护要陪她一起淋雨,还是每日在韩家老房子前邀请她,然后静静等待她的拒绝,她的背影,他对她从来就这么耐心。

舒宜心里是极慌乱的,这是她掌控不了的情况,因此她在梯子上走得非常狼狈,但是无论她怎么在梯子上乱走,承瑾都能气定神闲的跟上她的步伐。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跟得上她的步伐,也只有这一个人的步伐能扰乱她的心神,哪怕她离家出走到那个小巷子里,他也能把她找回去、她想起承瑾那天晚上大声回答他母亲的那句话,眼泪猛地就涌上来,她干脆身子一转,走到烽火台的边缘。承瑾比她更快一步拉住她,就在她脚踩过的地方脱落下去一块城砖,如果不是承瑾她差一点掉下去。

舒宜在承瑾的怀里懵懂了片刻,等到她反映过来的时候才记起要甩开承瑾的手,不过她一动,他动得更快。

第19章

正文 第19章

正文 第19章 她从没想过那个人前彬彬有礼的赵承瑾会有这样大胆霸道,他用力的拽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带,然后双臂一收,舒宜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他的声音嘶哑,低沉的声音透露着一股苦苦压抑的痛楚,他说:“舒宜,你不要再走了!”

再走就恐怕要伤害到自己了,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决绝,为什么总是这么不珍惜自己?

这样被承瑾抱着舒宜也没有挣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刹那忽然没了力气挣扎,夏桐再深情再强势她都有办法冷若冰霜的抵御,此刻她忽然这样毫无防备的让一个人紧紧的拥在在怀里。她轻轻的闭上眼睛,刚才如果她退得再急一点,或许就掉下去了,或许承瑾如果不拉住她,她就掉下去了,那么…总是这样,那一年也是这样,面对狂吠的大黄狗他自己明明害怕得手心都在冒冷汗,但是却紧紧的将他拥在怀里用身体保护着她,于是她所有的害怕和恐惧都变得不再那么强烈,他是用自己的身体在保护她。舒宜想起这些她强自尘封多年的往事,眼角的泪终于悄悄渗出来。但她马上警觉起来,意识到自己的沉溺之后更有一种慌乱,她强做冷漠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然而她还是用颤巍巍的声音命令着:“赵先生,你放开我!”

可她没想过她这声音一出,承瑾很快放开她。那一年,在海边,她也是用同样的语气,急得要哭起来跟他说:“你放开我!”于是他心一软,便放开她,他总是拿她这样的声音没有一点办法。

他又用那种写满了各种情绪的眸子看着她,看得舒宜心一紧,忙低下头去。这么多年没见,那个开朗英俊却总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青涩少年已经长成这么一个高大沉稳的男人,他站在这里,用这样青黑如玉的眼眸看得舒宜再也不忍心抬头。

承瑾看了她半晌才幽幽的叹:“舒宜,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舒宜眨眨眼睛,抬起头看着他,笑:“赵先生,我过得很好。”

承瑾又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他那双墨黑墨黑的眼睛里渐渐氤氲起一丝水光,舒宜撇过头去不看他,承瑾轻轻说了句:“舒宜,对不起,我现在才找到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听见你妈妈说吗,从今以后可不许你和那个女孩玩,你还找我干什么?”舒宜冷笑。那是承瑾母亲的原话,就是这一具将她打入了地狱。

承瑾只是这样看着她,那种目光看得舒宜心揪,默默的叹息,“原来你就是听了这一句话,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等得你有多苦,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有出来,后来我给你的信,你也从来不看…”

舒宜突然觉得又难过又好笑,那一句难道还不够吗,舒宜尖叫的打断他:“够了,赵承瑾,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小偷,我心肠狠毒,我是贱人的女儿,你心里不以为然就说出来好了,说实话,我不在乎,你大可不必要这样惺惺作态,赵承瑾,我从来没有要求你觉得我是个好人,我也从来没有要求你来找我,从来没有,你现在又为什么要追出来,对我说一些这样的话,我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喜欢碧岚你喜欢接她上学你喜欢给她寄信那都是你的事,我没有乞求你的怜悯你的青睐。赵承瑾,我从来没有要你对我好,你为什么要来骗我?”

这一席话伴随着舒宜一连串的泪珠纷纷而落,她永远忘不了个窗外听见他大声的应承伍丽珠时候,心碎成一片一片有多痛,虽然那时的她在韩家身份是那么卑微,但是纵使再卑微,她亦有一颗高贵的心,那里不容许有人践踏欺骗。

赵承瑾看着舒宜失控的样子,眼里是无尽的心疼,那个沉默倔强满身是伤的女孩终于冲他吼出来,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纷乱的泪痕。舒宜咬着牙,她恨眼前这个让她流泪的人,同样也恨自己还会为这些事流泪,她一把打断他的手,可是承瑾却顺势握牢她的手,轻轻使力,舒宜又重回他的怀里,他红着眼眶,抱紧她,哽咽着说:“舒宜,我从来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那样认为过你,你知不知道你走了我找你多久,你走的那天正好刮台风,我沿着那个滨海路走了几天,累了就到海里喝水,那里的水又苦又涩,但是我没有找到你。我又到礁洞里找你,没有找到你,反而自己又掉进水里,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说在下游的水库里发现了你的尸体,我以为,我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忽然觉得天仿佛都塌下来。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以后一定不能让别人欺负你,打你,可是等到我长大了,你却再也不见了,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惩罚我没有早一点带你走,留下你一个人,我甚至恨起我妈,是她让我去美国留学。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不停的为你心疼,我接近碧岚,因为我不敢跟你说话,我希望她能告诉我你的事;我想送你上学,于是每天一大早就来等你,可是你从来都不屑一顾;我妈不准我给你寄信,我就假装是给碧岚写,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舒宜在承瑾怀里,早就已经泣不成声,这些久远的往事,是如今这个刀枪不入的舒宜唯一的柔软过往,她在后来的日子里想起来都忍不住心疼自己。

承瑾抱着她,心里又酸涩又有喜悦,那种滋味说也说不清,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拥着她抱着她,他将眼睛紧紧的闭上,生怕一睁开这只是一个梦,喃喃的说:“舒宜,你不要再走了!”

忽然舒宜听了他这句话,清醒过来,她慌忙推开他。

“舒宜——”

“你不要过来…”舒宜退后两步,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相信他,舒宜受到的伤害太多太多,到现在她已经本能的不让自己去相信别人,尤其是面前的这个,不能相信。她整理一下头发,抬起头直视承瑾的脸,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承瑾看着舒宜,仿佛尚未适应这样冷静的她。

承瑾当然不会明白舒宜心里在想什么,舒宜这一路又经历过什么,但是再次站在她面前,再次面对她冰冷的态度,承瑾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种在她面前专属的无力和挫败,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舒宜只是看着她不停的往后退,往后退,眼看着她又走到了烽火台的边沿他飞快的向前跨出一步一把拉住她,舒宜又被她抱回来了。

这个时候响起了夏桐的声音,大概是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夏桐终于发现队伍中少了两个人,这才找了过来吧,眼看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舒宜又慌又乱焦急地推开承瑾说:“你放手,你快点放开我。”

承瑾看着舒宜焦急慌张的脸色,忽然他的眼睛里渐渐浮现起一丝不解,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舒宜挣扎得越厉害,但是承瑾就是不放开,舒宜越是挣扎他攥得她的手臂越紧。这一次不同以往,承瑾毫无怜惜,几乎是下了死力握紧她,那种力道仿佛要将她的手臂捏碎,舒宜痛得轻轻的喊了一句,承瑾这才把她放开,一个人走开了去。

舒宜在背后看着承瑾忽然冷漠的态度似乎还有点适应不过来,正在发呆的时候夏桐走了进来,他看见她说:“舒宜,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害我找了老半天,叫你你为什么也不应一声呢?”

舒宜怕他看出异样忙低了头,说:“对不起!”

“走吧,大家都在前面等你呢!”夏桐才没心思责怪她,他一把拉住她要往前走。

舒宜忽然“嗤”的倒吸了一口气,夏桐连忙放开她问:“你的手怎么了?”

舒宜敷衍着走出去说:“没什么,我们先走吧。”

夏桐神色古怪的看了舒宜半晌,没看出什么来也只好跟上去。

第20章

正文 第20章

正文 第20章 接下来舒宜更是完全没有心思来游览风景,那队法国人她干脆什么都不管了,一个人默默的走在最后面。承瑾倒是再也不管她了,一个人走得飞快,好几次顾经理都在后面叫住他“赵经理你不要走那么快。”

顾经理叫的时候承瑾往往停一下,但是脸色渐渐铁青起来。

舒宜头一天崴过脚,今天又走这么远的路,到后来难免就有点走不大稳当,夏桐总是在翻译之余频频回头看着她叮嘱着她。每次这个时候舒宜总是会下意识的看向某个人,但那个人目光远远的看着山峦起伏,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每当这个时候舒宜心里就仿佛被一个尖锐的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刺得她想要掉眼泪。一不小心眼泪真的掉下来,打在灰色的裤子上印出一团一团深深浅浅的印子。但是她总是马上手忙脚乱的把眼泪抹去,直到下了山,大家要回去的时候,顾经理才特意走过来关切的问:“舒宜,你今天是怎么了,脚受伤了很痛是不是?”

舒宜一惊,忙掩饰道:“没有呀,没有。”

顾经理瞅了瞅四周,然后低声说:“今天辛苦你了,要是早知道你的脚受伤了我就另外找人了,我看见你哭了好几次呢,唉。”

她猛地抬起头叫了一声“啊?你看见了?”

“还没看见呢,你那眼睛红红肿肿的,夏桐都偷偷看过你好几眼,可能是怕你烦躁也没跟你说,我看可把他心疼死了,呵呵,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回N市的机票我已经帮你订了,明天会送到你的房间来,明天就不用再辛苦你了。”

舒宜低了头,说好。

坐在夏桐送她回宾馆的车上她想来想去心里总是不安,她的眼前总是浮现起承瑾的那张脸,仿佛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见那个坐在礁石上呜呜咽咽忧伤的吹着海螺的少年,那样迷茫,那样忧伤。毫无预警的脑海里响起承瑾的话来:“…我以为,我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忽然觉得天仿佛都塌下来…”

现在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他,这么多年不见他已经长成眉目疏朗的俊逸男人,风度翩翩,剑眉星目,只是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却总是凝结着一种痛苦的东西,深黑的眼睛里的忧伤和少年时候一模一样,看着她的时候那里面弥漫着浓雾一样化也化不开的忧郁。忽然一下子她面前换了张脸,是承瑾凶恶的抓着她的手的面孔,他抓得那么紧,脸上神情是那么冷漠,舒宜心中一痛,回过深来看见夏桐正冷冷的看着她,她马上收敛了心神命令自己不去想。

夏桐送舒宜回了宾馆,他明天要陪奶奶去德国治病,今天原本是想和舒宜好好说说话,呆一块的,可是看她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送了她回来,也没多呆,略微停了一停就转身离开了。

可是舒宜却并没有留在宾馆,她连夜买了机票赶回N市。

坐在飞机上看着深蓝的夜空她心里还是不安,仿佛整个身心都充满了一种惴惴不安。舒宜从来对身外的事不关心,她甚至对自己都不关心,可她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承瑾轻轻的一番话就让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勾了出来?她现在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有一种恐惧,承瑾离得她越近她越是害怕,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那牢牢盘踞在她心里的阴影让她如此害怕。她不停的告诉自己,那就不要想,不要再相信他,不要再见他,她知道自己只有不去相信他,不去想他自己才不会这么慌乱,才不会这么害怕。

回到公司的时候舒宜的感冒并没有好,反而加重了,静云从机场把她接回来不禁责怪道:“你怎么也不晓得去看看医生,这么大半夜的坐飞机回来,明天回来会死啊?”

舒宜没有说话,沉默的跟着静云回了家,第二天脑子里仍旧是一锅粥,混混沌沌的,她想去泡杯咖啡提提神,却听见茶水间那里一群人正在谈论一些事情。

“哎,你知道不,今天凌晨时分海天公司又有人跳楼了,我听说海天这几年都死了好几个人了,工资高是高,可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啊。要知道短短几年由一家破产差点倒闭的公司摇身一变称为业内数一数二的上市公司,这种发展速度是同行业可望而不可及的,像这样的公司你也不去想想压力到底有多大,不光是管理层有付出,员工的付出更加巨大。”

“嗯,还好当年我从海天出来了,不然也许这一个跳楼的就是我了。”一个同时半开玩笑的说,这个同事从前就是海天公司的跳槽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