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卡壳,彻底忘了要写什么了。

“我都没看见你打过几个电话,难道是行业限制,都忘了怎么谈情说爱了?”萧余从冰箱里拿出整个西瓜,切成两半,扔了一个在佳禾手边。

我也想啊。

佳禾苦闷拿起勺子,在西瓜上转了个圈,整齐地挖下一整块:“他大部分都拍的是夜戏,白天要睡觉,晚上要拍戏。”萧余哦了声:“那你就下午打呗。”

“可我摸不准他哪天是白天拍,”佳禾咬了口西瓜,沁凉入口,却瞬间冰得牙疼,完了,又要看牙医了,“有一次下午打过去他就在片场,别提多窘了。”

萧余语重心长,拍了拍她的肩:“星嫂不好做啊,不好做。”

其实她算算时间,也琢磨着该去探班看看他了。可跟组和探班完全是两回事,她一想起自己出现在片场,难保不见到些熟人,也难保不见到些他拍各种危险动作、激情动作,就有些怯场。最后还是在消灭了半个西瓜后,给他发了条短信:你还在四川吗?

发完,她有些忐忑地等着,可好久好久,也没有回来。

片刻失落后才给自己找了理由,在拍戏在拍戏,一定是在拍戏。

因为那半个西瓜,她顺利去了协和医院。

其实这里的口腔科一般,但却是离的最近的,佳禾挂完号坐在候诊室里等着,熙熙攘攘的人声很吵,心烦气躁下,牙更疼了。她始终握着手机等着,生怕他有空回过来的时候自己没看见,错过了他的休息时间。

直到医生给她检查,还是握着手机,那医生哭笑不得看她:“小姑娘,在等面试电话啊?”

佳禾忙说没有,这才把手机放到包里,躺到了床上。一系列检查下来,坚守了三年的牙算是要彻底拔掉了,医生说着今天排满了,要不要约明天的时候,正好有短信声进来。

她忙对医生说不好意思,很紧急的,然后从包里摸出手机。

很简单的两个字:还在。

佳禾犹豫了下:我想去看看你。

等了半天,还是没回话,医生看了看门外,提醒她还有病人,让她和护士预约下时间,明天来拔牙。佳禾等不到消息也不敢答应,只能问过几天行不行。估计这医生没见过这种反反复复的病人,有些笑不出来了,只冷下脸让她去和护士预约,顺便提醒她不拔的话接下来几天肯定会很疼。

当然疼,现在就疼得要死了。

因为是下午,候诊室人渐渐变少了些,直到最后剩了她和几个老太太,就再没了其它人。护士看着差不多医生要下班,走过来挨个询问情况,佳禾想了想还是没预约时间。

下班时间,路上堵得要死,她好不容易一步一挪到加油站,正探头说工作人员说话时,手机响了起来,下意识想去接时,那个小伙子忙说:“这里不能打手机。”

她这才反应过来,犹豫着掐断了电话。

过了会儿,就进来一条短信:我明天在成都,媒体见面会。

明天呵……佳禾滋滋吸着气,真是疼死了:好,我明天去成都。

作者有话要说:抚胸,勤劳地俺~飘走~

第三十八章 挡不住彷徨(2)

虽然他不喜欢热闹。

必要时却总要有些应酬,比如现在。有朋友从香港来M,正巧剧组回到成都准备媒体见面会,他自然难逃被拉来的命运。好在全程有老板在陪,卡座挑的好,但总免不了引了些惊声尖叫,易文泽特地把帽檐压低,仍是夺了不少台上的好风光。

他刚才坐下,老板就问要不要盘几个女孩过来,身边好玩的自然乐得如此,倒是让几个女演员很脸黑……“易老师,我坐在你身边好不好?”刚进组的一个女演员被人挤得没地方,只能可怜巴巴看他。

他挪了个位置:“坐吧。”

然后整个人就靠着边沿,当真是绅士的可以。

台上的大男人抱着吉他,压低声音,暧昧地赞了句成都美女不负盛名,台下立刻尖叫一片。他不禁摇头笑,这小子还真是到哪儿都爱调侃。身边的女人问了句,易老师今天没用武替,听说伤了胳膊?易文泽笑了下,不太严重。

手机忽然震了下,拿起来是佳禾:我在订机票,什么时候好?

见面会是下午三点,他算了下时间,上网查好航班,才直接发了个航班号过去。

不一会儿短信又回来了:好感动~就这个了~

晦暗暧昧的光线下,手机上晃动着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

眼前晃过一个多月前的画面,她举着筷子,踌躇问自己炒得老了,要不要再弄别的菜。那个早晨,她几乎□着在被子里主动请缨,真是……从来都只懂放火,不懂灭火。

他嘴角溢出一抹浅笑,回了个短信:感动就不用了,明晚以身相许吧。

顺利发送出去后,很久都没有反应。

肯定被吓得不轻了,他随手拿起酒,喝了口。酒不错,口感黏稠柔和,其实那晚的酒更不错,只不过阿伦总喜欢逗她,到最后弄得难以收拾。

“易老师,是女朋友?”身边人问了句。

他不置可否,那年轻女人又艳羡地感叹了句:“那天您的采访我看了,我要是你女朋友的话,肯定会幸福死。”

他微微笑着:“她好像没什么太大反应。”

或者说,是喝醉了才敢说出来。

那年轻女人啊了声,戴着美瞳的大眼睛更显黑亮:“老师,八卦下,你女朋友是什么人?这么淡定?”

“是编剧。”他把酒杯放在了桌上。

“才女啊。”

女人感叹了句,刚想说什么,台上表演的那位已经闪过来,随手摘下了易文泽的帽子:“怎么样,我刚才?”易文泽比了个很棒的手势,低低一笑:“破音了。”那人大窘,本想坐下来,看了那年轻女人一眼,她立刻识相起身:“你们坐。”

“谢了,”他坐下来揽住易文泽的肩:“真不知道天楚为什么离婚,你整个一奇葩。我看这小姑娘都快贴你身上了,你还有心思玩儿手机。”

这人是个北方人,说话干脆利索,他忽然想起佳禾偶尔和家人打电话,飞快地说着北京话,就觉得那小舌头真是厉害。

身边也不知道是谁,发现隔壁也是个剧组,立刻提出拼卡,来往更热闹了。

昨天妹妹打电话过来,那边儿有人在依依呀呀地叫uncle。小孩子软糯的声音总能让人彻底放松,直到他开始吐字不清地问aunt在哪里,才了些无奈,只好哄着说aunt还在北京忙,有空就去新西兰看你。

肯定是文润教的,她自从知道佳禾的事,就整天电话追着问,说是要八卦自己怎么学会loli养成的。Loli养成?看来真是被老公宠坏了,整天呆在家里就学这种东西,说不定倒和她有共同话题……

他轻晃着酒杯,又看了眼手机,该不会摔坏了?

短信忽然进来:刚才……手机掉了。

果真。

他站起来,想找个安静地方回电话,却不料身后一阵碎响,回头看竟然是一地碎片,刚才坐在身边的年轻女人竟用酒瓶砸碎了一面镜子,四周人都有些傻,倒是那镜子附近的一个男人脸色爆红,看来喝了不少,晃悠着上前两步:“怎么着,就和你说两句话,就不给脸了?”

一时剑拔弩张,临近几个卡的人都忙涌上前张望。

易文泽蹙眉看着,这个人不认识,应该是拼卡的。那男人身边几个人忙上前拉着,七嘴八舌说和个小姑娘计较什么,男人倒是越劝越火,眼看就扯着袖子要上了。

“好了,一个男人和女人计较什么。”他这才出了声。

然后,彻底寂静。

实在是因为,他刚才带着帽子坐在角落,又是酒吧昏暗不明。现在一出声,拼卡的那批人才看见这边儿竟然……有易文泽。

那男人只差没自倒杯酒赔罪,易文泽笑着拍了下他的肩,他立刻噗通一下坐回了原处。“这是赔偿费,”他从钱包里摸出三千块,递给一旁松了口气的老板,“不好意思,都喝多了有些没分寸。”M老板忙推他的手,却还是被他塞到了手里。

临卡的人还在眼睛闪烁,他却低头看手机。

竟然自动关机了。

有事先走,你们继续,他交待了句,坐在一边看戏的朋友忙站起来,连带也比了个很棒的手势低声说,我破音了,倒是让你小子震场了。易文泽似笑非笑看他,抬下巴指了下那女演员说,照顾一些。那人笑得隐晦,怎么?开窍了?易文泽懒得和他多话,扔下一句有妇之夫要回去睡觉了,你看着办吧。

易文泽没回短信。

这件事似乎很严重,佳禾坐在窗台上猛吸气,牙疼的心烦气躁。端着手机琢磨,要不要再发个短信呢?不是今天已经回成都了?应该不是在拍戏啊。

该不是因为自己没回那句以身相许,生气了?

她忽然想起,那天早上易文泽均匀完美的背影,就这么进了洗手间……鼻子有些热。完了,该不是跟了他之后,就落下病根儿了吧?她按着腮帮子,脑中忽然冒出了粉丝联盟的一句话:‘若得易文泽,必金屋藏娇之’,立刻华丽丽囧了。

以至于萧余回来时,见到的景象就是她微肿着半张脸,龇牙咧嘴对着手机笑……她走过去看她的脸:“不是去看牙了吗?什么时候拔?”

“我明天去成都,等回来再说。”她觉得连说话都困难了。

萧余怔了下,才摇头笑:“星嫂不好做,不好做啊。”

本是七点抵达,却一直延误到近十二点。出来时,成都正是大雨。

等行李的人乌泱泱的一片,佳禾乘电梯下来时,暗自庆幸没带行李。因为雨大,大厅里人更是多,大多是拿着手机,或是电话或是短信,都是在等人。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易文泽发来的车牌号,开始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太显眼。

岂料找到时,竟然是剧组的商务车。

商务车?易文泽?这两样东西怎么都不搭调。

“太神奇了,你竟然也能开这种车。”她关上车门,低声嘟囔了句。

“你脸怎么了?”他探身过来,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转过来,佳禾没料到这么快就露陷了,只能龇牙咧嘴地拍他的手:“轻点儿,牙疼。”

都说小别胜新婚,飞机一落地她就开始小心跳,小紧张,小雀跃。可真没想到,见到第一句话竟然这么……生活化。佳禾又不自主想起那句金屋藏娇的话,更不自然了,想说些预先演习好的话来培养气氛,才看见他仿佛在皱眉:“肿的这么厉害,先去医院看看。”

“不去行吗?”俺来成都,不是为了去医院的啊……

结局当然是无效驳回……于是她的探班旅程,先变成了成都医院一夜游。值班医生边摇头边说长了智齿,佳禾愣了下,指着自己那颗坏牙:“不是这个吗?”那医生又检查了下,继续摇头:“就是智齿,长在你这颗牙后边的,先吊盐水吧。”

佳禾翻了个白眼,昨天那个无良医生竟然就顺着自己说,要拔牙。

拔牙拔牙,难道有提成咩?

可是吊盐水诶,易文泽怎么办?佳禾想了下:“能先开点儿药吗?”

“这么严重,你不疼吗?”医生翘个二郎腿,觉得这小姑娘颇有意思。

最后还是开了药。

她上车时,口齿不清地叙述了对昨日医生的愤恨,和对今日值班医生的医德赞颂。易文泽拿过她的病例,仔细看了两眼,又问了两句医嘱,佳禾借着自己不宜多说话的由头,只随意含糊而过。

回到酒店已经是后半夜,佳禾跟着他进了房,才捂着脸问自己的房间是不是隔壁,易文泽拿起矿泉水,拧开倒进水壶里:“今晚没有空房了。”

……

她险些泪眼婆娑,过了很久才蹭过去,拉了下他的衬衫。

“怎么了?”他慢条斯理地按下开关,开始拿起几个药盒看剂量说明。

“牙疼。”佳禾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想说的话。

他嗯了声:“我在给你烧水,一会儿吃药睡觉。”

吃药睡觉……她很沮丧地想着,原来大老远来,就是换了个地方吃药睡觉。下飞机以来连个拥抱都没有……

正是心里乱七八糟时,忽然门被人轻敲了两下,吓得她手一抖,又碰到自己的智齿,龇牙咧嘴地看易文泽。半夜两点?闹鬼啊……

“易老师,你睡了吗?”女人的声音,很温柔。

房间里悄然安静下来,只有水沸腾的声响,清晰得让人烦躁。佳禾捂着脸,捅了捅他的胳膊,示意他去开门。

第三十九章 挡不住彷徨(3)

易文泽没抬头,继续看说明书。

佳禾又捅了捅他,他这才抬头看她,佳禾很小声地说:“是谁啊?”

咔哒一声,水正好跳了开关,他倒了半杯水:“声音不是很有印象,可能是剧组的。”佳禾哦了声:“说不定找你有事,去看看呗。”她说完,才觉得自己口气酸鼓鼓的。

门又被敲了两下,真是不死心呵。

“去吧,”佳禾对大门努努嘴,“人家不见你睡不着。”她说完穿过走廊,坐在了床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话刚说完,他就真去开了门。

靠,当我是死的……佳禾暗自磨牙。

走廊的灯昏暗不明,站在门口的正是昨晚被易文泽帮过的年轻女人,她似乎刚才洗过澡,长发及腰,泛着些细微的水洗光泽。

“易老师,你还没睡阿?”

废话,睡了也被你敲醒了。

佳禾暗自腹诽,悄悄蹭到一边儿,默念着你敢再近一步,我就……我就……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不能太暴力,要是引来八卦围观,岂不是有损易文泽的形象?

不能太退缩,要是这么好说话,自己走了岂不是夜夜敲门了?

易文泽没有回答,反而单刀直入:“有事吗?”

“没什么事,”女人笑了笑,“想问问易老师胳膊的伤怎么样了。”

伤?

佳禾心里咯噔一声,又往前蹭了一步,连眼睛都不敢眨,唯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会再重蹈多年覆辙。眼晃过曾经杂志社的大厦,茶水间里她看到的一幕无声拥吻,心底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小声说着。

佳禾,保卫幸福,要保卫幸福。

“谢谢,”易文泽礼貌一笑,“如果没事,我女……”他还没说完,就觉得腰上忽然暖暖的,被人从伸后环住,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说:“老公,牙疼……”

他低头,看着她从自己手臂下钻出来,莞尔道:“你好,要进来坐坐吗?我们都还没睡。”他本想当着她的面拒绝这个女人,可有时候,她总能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走廊的晦暗灯光,如喧嚣夜色。身后的暖黄光线,却似家中壁灯。

那女人彻底僵住,眼看着易文泽低下头看怀里人,笑中竟是带了十二分的温柔。他轻咳了声,忽然有种冲动,却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最终还是握住她的手,随手关上了门:“不是牙疼吗?先去吃药。”

佳禾看他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就这么撞上了门,反倒有些犯傻。他怎么了?不像他啊?……他拿起药板,把水递到他怀里。

很轻微的声响,锡纸刚被捏破,佳禾就自然伸出手接药,却被他捏着一片药,很温柔地塞到了嘴里。

拆药,喂药,一气呵成。

她本想冷着脸问问这女人为什么会半夜来,可却很不争气地,就因为这么一个动作熄了大半的火气:“你哪里伤了?怎么不告诉我?”她拉起易文泽右边的袖子,看了看没有伤口,又去看左边,这才看到一条很深割伤。

看颜色,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伤。

“是道具割伤的,不是很严重。”他放下袖口,却又被她一把按住:“易文泽。”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倒是真让他怔了下,然后笑着把她抱到吧台上坐着:“这么严肃,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