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一直在仔细观察皇帝和花子妤之间的对话,还有诸葛敏华和太子的反应。心里总觉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来。

要说这花子妤虽然是个好姑娘,又聪慧又机敏,还很沉静大气,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戏伶罢了,同时又是待选的秀女。她到底有什么值得诸葛敏华这个贵妃看中的?又到底为何让皇帝一副很紧张她的样子,甚至为此责备太子?

还有太子,这个太子生性随意惯了,之前作出的荒唐事儿也不少。可皇帝历来都是斥责一番便罢,总不会像今日这样当众拂了他的面子。还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普通女子而已!

可仔细看,皇帝对花子妤并非有那种男女之情,反倒让人感觉有种护犊之情的感觉。

抿了抿唇,二皇子只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十分荒唐。自己的父皇自己哪里不清楚,身为上位者,眼里可曾荣下过任何人?就算花子妤再招人喜爱,皇帝也不能将她看做是女儿一般来爱护。

想到这儿,二皇子默默甩了甩头。

不过因为这花子妤的到来,让皇帝三番两次对太子动了怒气,这倒是让二皇子乐于看见的。

只因为生母身份高过自己,这个原本是三弟的家伙竟被封了太子,二皇子承认他比自己聪明,会讨父皇的欢心。可作为储君,他的轻浮却是不容忽视的。父皇总让他沉稳些,可为什么看不到身边有个沉稳的儿子呢?

想到这儿,二皇子眼底闪过一丝狰狞,好像一头隐忍发怒的野兽。

......

却说花子妤独自回到了琅嬛居,正好遇见诸葛暮云在等她。

“子妤,你可回来了。”诸葛暮云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神情也带着几分兴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子妤见状,忙迎了上去,将诸葛暮云挽住:“你脸色怎么红红的,可是生病了?”

“我没有。”诸葛暮云露出少见的羞怯模样,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拉了子妤进到屋里,顺手将门给关上。

有些兴奋,又有些患得患失,诸葛暮云自顾喝了杯暖暖的茶水,这才一双杏眼将花子妤看着,小声地道:“今日皇上颁旨,直接召花家班唐虞入宫为皇子师!”

“真的!”

这下就连花子妤也耐不住了,又惊又喜的样子很是意外:“怎么这么快?刚刚在紫竹林里还未听得皇上和娘娘提起呢。”

“你刚刚在林子里遇见皇上了?”诸葛暮云一听见“皇上”二字,顿时泄了气,原本飞扬的神采也隐了下去。

“嗯。”子妤不想提先前的事儿,转而道:“不知内务府会怎么安排唐师父,我真想见他一面,有好多新戏献演的事儿想要和他商量。”

“回头和娘娘讨个牌子,说不定娘娘能放你去皇子所和唐师父见上一面吧。”诸葛暮云提了这个建议,又有些欲言又止。

没有注意到诸葛暮云的神色,子妤将手指放在口中咬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晚膳过后我就去求娘娘,相信她不会阻拦的。”

“子妤,你能帮我捎带个东西给唐师父吗?”诸葛暮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前两日我琢磨着唐师父有可能要入宫,所以连夜做了这个东西......”说着,走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个荷囊。

打开荷囊,诸葛暮云取了一块羊脂玉在手上。这块玉看起来极为温润,核桃大小,被雕琢成了一块祥云的样子,被她握在手中像要融化的感觉,一看就是一块被人经常把玩的玉。

“这是?”子妤见她含羞怯笑的样子,不忍拒绝:“为你捎带东西可以,但唐师父收还是不收,却非我所能掌控的了。”

“此物是我周岁生日那年,奶奶专程让人雕刻了去寺里开光后给戴在身上的。这么多年,我戴着就从未取下来过。”诸葛暮云说着,手指轻轻地捻了捻这块祥云软玉:“其实你也知道我的,心里虽然有些念想,但终究是不敢去做的。上一次,我鼓起勇气,骄傲地送出了那件礼物,没想到回头就被人将我的骄傲给踩在了脚下。如今,我没了骄傲的理由,只想卑微地送上这件贴身的物件,让它代替我,可以永远陪着我喜欢的人身边。”

“你的痴心,若是用在了对的地方该多好......”

子妤始终不忍,接过了她递来的荷囊:“这份心,你看得如此重。可唐师父终究不会领你的情的。”

诸葛暮云脸上挂着有些凄惨,却坚定的笑意:“子妤,记得帮我向他也讨要一件随身的物件好吗?”

“暮云。”

子妤只有无言以对,被她坚定的眼神直直盯着,半晌才点了点头:“暮云,我有一首曲子,想唱给你听。或许你听了,会心情好些也说不定。”

“什么曲子?”诸葛暮云不解地望着花子妤。

“你听了便知。”

子妤清清嗓,唱起了一首她早已遗忘了很久的歌曲,这歌曲的旋律已经模糊,歌词却极为清晰地映在了脑海中。不知为何,总觉得诸葛暮云就像这首歌里的女孩儿,单纯地付出了自己的爱恋,不管得不得到回应,都只是默默地,执着的坚持着自己的初衷。

章二百二十八 牡丹花赋

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子妤一直等到晚膳过后,才请了琅嬛居的管事嬷嬷去通秉求见诸葛敏华。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郑嬷嬷就回来了,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娘娘说了,姑娘有什么事儿直接去了正殿便是,不用通报的。”

“娘娘这是爱护小辈,我怎能当真呢。”子妤笑着向郑嬷嬷点点头:“如此,还请嬷嬷领路。”

虽然不明白娘娘为何对这个戏伶如此看重,郑嬷嬷见花子妤并未露出任何傲色,心下对其多了几分亲近,不由得边引路,边道:“姑娘说的是,娘娘对待咱们下人也是极和善的。”

“人为大善,这才能支撑起贵妃娘娘在宫里的人心所向。”

子妤其实是能懂诸葛敏华的,她在宫里能做到这一步着实不易,以贵妃的身份统领后宫,甚至在大家心里隐隐超过了皇后,这不仅需要智慧,更需要心血去经营人脉。一个人的口碑好不好,若是她的奴婢下人们都肯定了,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不一会儿,郑嬷嬷就引了花子妤来到正殿。门口竟是黄嬷嬷亲自候着。

“姑娘虽奴婢去正殿旁边的小花园吧,娘娘此时正在那儿歇凉呢。”说着,黄嬷嬷上前福了福,又领了花子妤转向而去。

郑嬷嬷眯眯眼,看着黄嬷嬷退后半步对花子妤十分恭敬的样子,摇摇头,始终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但想想,或许是娘娘以后有用得着花子妤的地方也说不定,所以才会提前的以礼相待吧。

想到这儿,愈发打起了精神自我提醒,以后在琅嬛居不能光拍好诸葛暮云的马屁,这位子妤姑娘也要好生伺候才是。

......

夏日的傍晚总是会让人心生旖旎的。

当暑气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含着清新气味的夜风,拂过脸庞,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放松。

可此时花子妤的心情却是有些紧张的。

没想到唐虞会这么快就被宣召进宫。子妤想着两人此时离得其实并不算远,心里头就止不住的泛起了涟漪。

就是不知道诸葛敏华会不会同意自己去皇子所见唐虞......

子妤含着有些忐忑的情绪,此时随着黄嬷嬷走近了正殿旁边的这座小花园。

此时夜幕尚未完全落下,天际边一朵红云仍旧奋力挣扎地释放出金黄色的暖光来照亮大地,当然也照亮着这方植满了时令鲜花和各色藤蔓的小花园。

交错的藤枝或许是天然,也或许是人为,竟构成了一座凉亭。藤枝上盛放的紫红色花朵点缀在绿意之间,再配上亭中那个一身淡黄薄衣的女子,如此便勾勒出一副浓墨重彩的仕女图。

亭中四周摆了薰炉驱赶蚊虫,周围连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诸葛敏华只一个人静静地斜倚在亭中的凉塌之上,手里捏了一柄绘金雀衔枝的美人团扇,正缓缓地摇着。

听见动静,知是花子妤来了,诸葛敏华抬眼,含笑挥着团扇招招手:“子妤,快过来坐。黄嬷嬷,准备些解渴的瓜果,还有冰镇着的绿豆糖水,都一并拿些来。”

提步进入凉亭,子妤先是恭敬地福了一礼,这才依言坐下,放眼环顾了这四周,叹道:“真是巧夺天工,如此美妙的景致,不知花费了建造者多少心思呢。”

“说来你应该认识,这方小花园正是福成的驸马,薄候世子替本宫建的。”诸葛敏华从凉塌上坐起身来,含笑看着花子妤,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这个薄觞倒是个有才的,可惜性子太花。当初本宫曾劝过福成,让她挑个老实的。但她一眼就认定了他,说是此生非君不嫁。哎......本宫倒是担心,驸马并不住在公主府里,虽然不许纳妾,可万一养一群女人在外面,福成也奈何不了他的。”

“娘娘如此为公主着想,公主应该能体会娘娘苦心的。”子妤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捡了些安慰的话递过去。

知道花子妤来是有事儿找自己,诸葛敏华收起了对福成的忧心,转而含笑道:“对了,郑嬷嬷先前过来通禀,我也让她给你带话了。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过来便是,子妤,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笑笑,子妤并未再说些客气的话,只点点头:“嗯,小女子知道了。”

诸葛敏华看得出花子妤眼神中的焦急,也不多言其他,直接道:“对了,子妤你趁夜也要来找本宫,不知你有何急事儿?”

“小女子想求娘娘一件事儿。”子妤坐起身来,神色认真地道:“今日在琅嬛居听得暮云小姐提及唐师父已经入宫。小女子想见唐师父一面,好向他请教为公主献演新戏的事儿。”

微蹙了蹙眉,诸葛敏华略想了想,“子妤,唐师父虽然进宫了,可只能呆在皇子所。皇子所离内宫虽然极近,但毕竟是外宫的范围,你要去见他的话......”

以为诸葛敏华很为难,子妤脸上虽然掩住了失望了表情,可嘴上却道:“既然不方便,娘娘也不必为难了。子妤只是希望见一面唐师父而已,若是见不着,也不强求。”

虽然面露难色,但诸葛敏华却轻然一笑:“其实,若你真的很想和唐师父见上一面,本宫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子妤原本晦暗的眼眸突然闪出了晶亮的光彩。

花子妤的这个变化看在诸葛敏华的眼中,别有一番意味。她会忐忑,会焦急,会小心翼翼,更会欢欣雀跃!从来只是沉静安稳恬然隽秀的她,竟然只要提及唐虞就会变得非常不一样。这样的情绪流露,诸葛敏华可不曾在花子妤的脸上看到过。

按下心中的略想,诸葛敏华也不卖关子,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三天之后便是福成大婚,届时,本宫会召了唐师父帮忙负责现场各宫制戏班演出的事宜。到时候,你不是自然就能与他见面了!”

“多谢娘娘恩典!”子妤按捺不住心头的欢喜,脸上挂着极为灿烂的笑意,朝着诸葛敏华福了福:“如此,就不打扰娘娘了。”

“你得了好处就走,岂不太让本宫伤心了吗?”

打趣儿似地用团扇在胸口绕了绕,诸葛敏华亲自起身来,一手将花子妤拉了坐下:“好姑娘,这凉夜似水,不如和本宫说说话再回去。就当是替本宫解解闷也好。”

委身又坐下,子妤心里还沉浸在能和唐虞见面的喜悦之中,抬眼冲诸葛敏华恬然一笑:“娘娘若闷,不如子妤给您唱首曲子可好?”

“好啊!”

诸葛敏华不住点头,面露喜色:“上次听你一曲《对花歌》,至今还让本宫久久未曾忘怀呢。今日不知你又会唱什么呢?”

眼前的诸葛敏华,就像一朵在夜中悠然盛放,幽香渺然的黄色牡丹。脑子里过了一遍,子妤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牡丹赋》,便用了这词赋为唱词,配上曲牌,粉唇开启,唱了起来:

“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

月中虚有桂,天上漫夸兰。

夜濯金波满,朝倾玉露残。

......

诗人忘芍药,释子愧梅檀。

酷烈宜名寿,姿容想姓潘。

倘令红脸笑,兼解翠眉攒。

......

始知来苑囿,全胜在林峦。

泥滓常浇洒,庭除又绰宽。

若将桃李并,更觉效颦难。”

这一首《牡丹赋》足足有三百字,子妤轻而婉转地吟唱而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抓住了诸葛敏华的注意力。

没有想到花子妤会将自己比作花中之王牡丹,诸葛敏华被她这一句句的歌词唱得心里头泛起无限澎湃的激情来。

想自己入这深宫已有二十多年,其间的酸甜苦辣,悲欢情仇,岂是简单能概括的。虽然现在自己是一人之下的后宫宠妃,可始终离最为尊贵的那个位置差了一步之遥。

可是在花子妤的歌里,诸葛敏华听见了一种属于自己的骄傲。“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

是啊,自己不就是那花中之王,牡丹国色吗!既然已经拥有了无限的芳华,又何须在意表面的称谓呢?

只听得花子妤一句“若将桃李并,更觉效颦难......”诸葛敏华知道她已经唱毕,立即便放下手中团扇,双手击掌喝起了彩来:“真是妙音,妙音啊!”

算是讨好也罢,真诚地赞扬也好,看着诸葛敏华眼神中闪烁着的情绪波动,子妤知道她一定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收声清了清嗓,这才颔首谢道:“娘娘喜欢就好。”

“‘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如此绝妙的好词,也是出自唐师父之手吗?”

早已料到诸葛敏华会问这《牡丹赋》的出处,子妤笑着回答道:“也不算全是,这词是唐师父从一本山野隐士的词集上抄录下来的,又重新整理润色了一番。”

“如此大才之人,本宫真是后悔现在才知道。”诸葛敏华伸手拿了一盅冰镇的绿豆蜜水一边饮着,一边道:“其实看你就知道,唐师父一定是个极好的师父。若能让他早些做太子的师父,太子也不至于会轻浮至此了。”

“娘娘......”花子妤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太子,心下暗想,莫非诸葛敏华是想替太子解释什么吗?可自己算什么,一介秀女罢了,为什么她竟会这么看重?

章二百二十九 夜难言尽

看着花子妤一脸警惕的样子,诸葛敏华不由得叹了叹,吐气如兰,神色有些惘然地望向了远方:“本宫知道你还介怀太子先前的无礼,可本宫却不得不替太子解释一二,希望你能原谅他。”

子妤蹙着眉,摇了摇头:“娘娘何必这样说,子妤不过一介戏伶,就算太子无礼,也没有资格介怀什么的。”

诸葛敏华却格外地执着,眼神中透露出一抹真诚的意味来,不管花子妤所言,只道:“因为他是本宫唯一的儿子,所以格外宠爱。从小,他就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点就通,丝竹音乐也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越长的大,他样子就越和皇上像了,皇上也宠他得不行,所以才不过九岁就封了他为太子。”

看着诸葛敏华,子妤知道她不过是想倾诉一下罢了,便也没有插嘴,只默默地听着。

“一开始封了太子,从本宫到皇上,就用了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期望去要求他。”顿了顿,诸葛敏华看了一眼已经露出一弯芽儿的月亮:“才九岁,每日就要学习怎么看奏章,学戏治国之策。不能再和其他皇子一样骑马、看戏、听书,玩乐。”

子妤其实是有些理解的。才九岁的男孩儿,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却早早被架上了储君的位置,去学习枯燥的治国之策,完全抛弃了属于幼年的玩乐。被如此教育出来的太子,性子上有偏颇也是正常的。

见子妤微微点了点头,诸葛敏华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些作用:“所以从十一岁起,他终于找到了可以让本宫和皇上动气的方法,那就是不断地收拢身边的宫女为侍妾。”

心中暗寒了一下,子妤想着一个十一岁的太子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就开始收宫女为侍妾。如今他十三岁,都不知道已经糟蹋过多少女子了。

或许是看出了子妤的反感,诸葛敏华解释道:“这些宫女都是自愿的,太子并未用强。”

子妤能理解一些太子的心情,不由道:“娘娘,或许太子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让你们注意到他罢了。”

心中的担忧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诸葛敏华叹道:“可他轻浮无度的性子也就这样养成了。说实话,本宫真的不知道以后他还能不能继续坐稳太子的位置......”

没有想到诸葛敏华会把自己心中的担心说给自己听,子妤有些意外,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劝道:“其实,太子今年才十四岁而已,皇上又正值壮年,娘娘还有很多时间好好教太子的。”

“时间能等人吗?”诸葛敏华摇摇头:“就算时间能等,其他人却不能等的......”

诸葛敏华的话里涉及了储君之争,以自己的身份,子妤实在不好再接话下去,只得抿着唇,半垂目看着眼前的青花瓷盅。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诸葛敏华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子妤,如今你是秀女,一个月后也要参选的。你有没有什么打算,不如说来给本宫听听,到时候也好帮帮你。”

“小女子说过,不愿留宫,只愿回到戏班继续唱戏。”子妤直言不讳,再次表明了心迹:“所以到时候还请娘娘帮子妤一把。”

“落选也叫帮吗?”诸葛敏华笑出了声,“你既然无心留宫,那本宫替你挑一个好夫君嫁了,你难道也不想?”

有些吓到了,子妤忙道:“小女子对于嫁人之事已有打算,娘娘不用费心。”

“瞧你,可是有心上人了?”诸葛敏华打趣儿道。

忍不住想起唐虞,子妤耳畔有些烧烧的:“娘娘!”

诸葛敏华却认真了起来:“女大当嫁,虽然戏伶二十五六才成婚的不少,可那毕竟要等的太久。如不是现在就开始筹划,等你真二十五六了,哪里还能找到合适的男子嫁人呢?不如现在就告诉本宫,本宫给你留意到,先订了亲,以后你再嫁过去也不迟啊。”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子妤对宗室子弟并无高攀之心。”淡淡一笑,子妤仍旧是拒绝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本宫,你意属哪种男子呢?”诸葛敏华好奇地探问。

子妤也不隐瞒,脑中想着唐虞的样子,便随口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有才却不傲物,性格柔和却不怯懦无知,要懂我,更要宠我。这样的男子,才是小女子心所系之人。”

甩头笑笑,诸葛敏华饮下一口凉凉的蜜水,顿觉心头舒畅:“你说的这样的男子,世间可不好找呢。还是......你已经找到了,所以才比着他的性情说出来的?”

惊讶于诸葛敏华的观察力,子妤也没有再否认:“这样的男子虽然不易,却还是能找到的。”

“那本宫就等着看你最后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诸葛敏华有些羡慕地看着眼前的花子妤。

她芳龄十六,正是充满了幻想和无限可能的年纪。她可以执着地追求着自己的梦想,勾画自己将来夫君的模样性情......这些,都是诸葛敏华自己都不曾幻想过的。

“娘娘,其实你现在的幸福,才是全天下女人最羡慕的。”子妤当然看得出诸葛敏华目光中偶尔露出的怅惘,和诸葛暮云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的幸福......”诸葛敏华没有自称“本宫”,淡淡的笑了笑:“若荣华富贵就是幸福,那我算是幸福的吧。可一个女人,只有荣华富贵可不够。”

子妤见诸葛敏华神色黯淡,似乎瞬间就变得老了些,忍不住劝道:“娘娘不是还有皇上的宠爱吗?”

“宠爱......”诸葛敏华笑得有些牵强:“相比宠爱,其实,本宫更希望得到皇上的信任。”

子妤有些不明白:“皇上将整个后宫都交给了娘娘,也将娘娘唯一的儿子立为太子,难道不是信任吗?”

“真正的信任,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诸葛敏华一叹:“也不知道,这样的信任能维持多久呢?”

“娘娘,您又何必多想呢。好好帮助皇上治理后宫,好好教导太子如何成一个好的储君那就够了。”花子妤看着眼前的诸葛敏华,发觉她并非是表面那样豁达的人,心里,也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存在。

......

“怎么,你们俩躲在这里一起排揎朕吗?”

冷不防皇帝拿略带威仪的声音响起,着实吓了诸葛敏华和花子妤一跳。

因为夜幕刚刚降临,宫人还未来得及一一掌灯,只有各宫楼门前挂起了灯烛,所以这小花园里除了薰炉里偶尔燃气的一点儿火星子,就是天上一轮半月在发出着微弱的光芒了。再加上两人正说着敏感的话题,没有发现皇帝的靠近也正常。

“见过皇上——”

“参见皇上——”

两人先后给皇帝请了安,皇帝也不多说,直接进入了凉亭,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彩。

没想到诸葛敏华会与花子妤如此投契,言谈间似乎有了交心的感觉,这让皇帝觉得很是意外。他原本觉得诸葛敏华这些年已经变了,变得只在乎儿子,只在乎未来能不能坐稳太后的位置了。可今天偶然间听她所言,似乎,她心里最在意的还是自己。

而且她能放下身段,对只是戏伶身份的花子妤如此和气有礼,这让皇帝心里头一股暖意骤然升起:“敏华,这些年辛苦你了。”

“臣妾哪里就辛苦了呢,皇上真是爱开玩笑。”虽然嘴里否认,可诸葛敏华眼睛里隐隐闪烁着的泪光却骗不了人。

看着眼前一幕你侬我侬的戏码,子妤突然觉得有些反感。

虽然她不确定诸葛敏华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但皇帝的突然出现,让子妤觉得总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可子妤又确定诸葛敏华并不知道皇帝与自己的真实关系......可她只是表面不知,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诸葛敏华猜出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她也找人去查了自己的身世,发现了自己是花无鸢的女儿,而花无鸢曾经和皇帝有过一段情史......

花子妤脑子里想着这些,眼前皇帝已经将实现转到了她的身上:“子妤姑娘,多谢你替朕陪在贵妃身边说话。”

对于这个“生父”,子妤总也没法升起好感来,只勉强地笑了笑:“能为娘娘分忧,是小女子的荣幸,当不起皇上的道谢。”

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总也不可能轻易接受自己,皇帝叹了口气:“朕的谢意,你自是当得起的。”

不想和皇帝纠缠,子妤福了福礼:“既然皇上是来看望贵妃娘娘的,那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说完,子妤转身就退下了,也不顾皇帝眼神里的一丝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