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子妤摇头:“三家戏班都要登台,按惯例每一场要隔一刻钟的时间。这中间显然是插不进去的。可若是和三家戏班一起排,放前头肯定不能让我唱开场。中间的话,太过突兀。压轴更是不太合适......看来,就只有暖场合适些。”

“其实要把你放在中间和陈家班一起也未尝不可。”唐虞见子妤认真分析,便也认真地道:“可你想想,大家在看了这么多热闹的戏,这么多熟悉的戏伶献唱之后,有谁会认真地听你唱独戏?”

“也对。”子妤并不否认。

顺着子妤的赞同,唐虞细细分析来:“《洛神赋》是一出讲究意境的戏。婚宴场合,未免嘈杂热闹。可若是暖场之时,宾客不算太多,却也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酒宴也未正式开席,正是大家无聊的时候,若此时你登场,一定会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的,反而比正场的时候要有利的多!”

听着唐虞的详解,子妤一边一点头一边附和:“的确,本朝对戏伶极为尊敬,虽然有要求宾客安静聆听,可婚宴那样的场合,未免嘈杂了些。而三家戏班都是多人的群戏,才能能镇住场子。”

“还有最重要的。”唐虞微笑着看向前方,语气里带着几分志在必得:“以《洛神赋》的水准,,你的暖场时演出一定会牢牢吸引住在场宾客的目光。他们在宴席开始后会念念不忘,口口相传。而没有能够在暖场时看到你登台献艺的宾客,他们在听到关于你的议论之后也肯定会有遗憾的想法。要成为名伶,不仅需要机会,更需要名声。这场婚宴之后,你能获得的,远比正宴时更多。”

章二百三十六 公主出嫁

福成公主大婚吉时是在申时正,离得午时还有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

花子妤和唐虞利用午饭后的空挡简单磨合了一下,因为两人多年默契,倒也顺顺当当,并无不妥之处。之后,诸葛敏华就派了人过来请花子妤过去公主府的正堂,说是大婚仪式要开始了,让她也过去观礼。

难得能目睹公主大婚的整个过程,子妤自然也有几分好奇和新鲜感。再说唐虞也得接待三家戏班的人,安排他们走台排练等诸般事宜,于是两人便分开了,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有公主府管事嬷嬷在前头引路,又有诸葛敏华身边的贴身宫女随行,花子妤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瞩目。

因为是皇室公主大婚仪式,和傍晚的婚宴大庆有些不太相同,能进入正堂观礼的宾客并不繁杂,只有少数的宗室贵戚女眷和朝中一品夫人。

这些豪门贵女见多了阵仗,自然明白花子妤并非她们中一员。可偏偏她身边跟的是贵妃娘娘的宫女,可见身份特殊。再上下打量她那身秋香色的裙衫和头上莲子米大的珍珠钗环,无一不透出高贵娴雅的感觉,于是大家把等待福成公主的兴奋劲儿都暂时转移到了花子妤的身上,纷纷将目光都投向了她。

花子妤只眼观鼻鼻观心,因为薄鸢和刘桂枝身份的问题,她们一个是庶出的女儿,一个是侧室,都没有资格过来观礼,所以她也不认识这里面的人。

这些人里头,却是有一个认得花子妤的,那就是先前在唐虞所居的院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昭阳公主。

“咦?花子妤!”

昭阳公主是个亮嗓门,她一见花子妤,脸上就扬起了招牌式的明媚笑容:“本公主听说你等会儿不是要在婚宴上献演吗?这时候怎么来了?”

“花子妤”三个字,再加上“献演”这等敏感的字眼,在场的女客们都恍然大悟了一般,纷纷收回了对花子妤关注的目光。

对于花子妤,这些贵妇可并不陌生,之前她和诸葛暮云一起被召入云华殿暂居,消息都透过宫里人往外传了出去。至少她是今届秀女的身份,又得了诸葛敏华的青眼带在身边调教,就无法不让人去好奇。

面对昭阳公主的热情,子妤也扬起柔和的笑容,上前施礼道:“小女子见过昭阳公主。”

“是母亲让你来观礼的吗?”昭阳公主知晓诸葛敏华这几日都将花子妤带在身边,不由得好奇。

点头,子妤承认了自己是由诸葛敏华召来的。

“唐师父这两天只顾着和你说戏,本公主去找了他两次都不见人影呢。”昭阳公主一手拉了子妤往里走,一边小声地问:“你告诉本公主,唐师父可是有心上人了,为什么他都不怎么理我呢。”

不想和这个花痴公主纠缠不清,子妤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拂开:“小女子也不知,若公主想打听,不如直接问唐师父为好。”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昭阳公主还想继续刨根问底,却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吉时到,恭请皇上——”

趁此机会,子妤又向侧面走出两步,正好没入了人群中和昭阳公主隔开了。

此时皇帝已到,堂中众人便立刻噤声,齐齐福礼跪拜了下去,花子妤也和着众人一齐道:“恭迎皇上圣驾——”

身穿金紫相间的锦绣龙袍,头戴衔珠紫金龙冠,皇帝面含微笑,大踏步地走进了正堂,径直去了首座,在身边诸葛敏华的伺候下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

“各位卿家都免礼吧。”皇帝的声音威仪中带着几分轻松和愉悦。

“遵命——”

一众人等齐齐答了,大家才敢依次起身。

“吉时已到,请皇上宣布大婚仪式开始吧。”一旁的诸葛敏华也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挨着皇帝落了座。可仔细看她的脸上,并无半分骄横和自大,只一如既往的柔柔笑着,让人生不出半分嫉妒之心,只感叹此女比真正的国母还要具有大家风范。

接到来自诸葛敏华的提醒,皇帝点头,朗声道:“天赐良缘,神仙眷属,请新人一对入堂行礼——”

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隐在正堂两边的乐师开始奏乐,而早已经侯在外面的福成公主和驸马也在乐曲声中,沿着猩红的绒毯步步而进。

看着被大红盖头遮住脸的福成公主越走越近,花子妤不禁想起了前世里曾经记得的一首关于公主出嫁的诗作。

“云安公主贵,出嫁五侯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那一张被盖头遮住的脸上应该是充满了甜蜜和娇羞的吧!能嫁给自己执着喜欢的男子,福成公主这一刻绝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再看一身大红锦服的薄觞,身姿挺拔,面若冠玉,即便是眼梢流露出的一丝轻佻,此时此刻也化为了在场宾客眼中浓浓的羡慕。

可以取到这世上最尊贵的公主,薄觞已经有了可以骄傲的资本。将来,他这位新驸马不单可以享尽荣华,薄侯一系还能得到皇帝爱屋及乌的关怀,这对于同为侯门的各位年轻世子们来说,可不是仅仅“羡慕”二字可以概括的。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繁琐却庄重的大婚仪式,和民间不同的是,新人不拜天地而是跪拜历代皇室祖宗。夫妻也不是对拜,而是驸马向公主行礼,公主将象征金枝玉叶身份的玉如意交给驸马,示意薄觞是尚公主,而非娶了公主回家。

这一系列的仪式过后,总算是礼毕,礼部官员将盖有薄觞私印和拇指印的文书交到皇帝手中,由皇帝亲自将婚书再念诵一遍,以示证婚,这大婚礼仪才算完整了。

而折腾了这些时候,离得晚宴开始已经不到半刻的时间,花子妤看福成公主和薄觞驸马已经双双被引入了洞房,皇帝也要离开的样子,便准备等会儿直接去晚宴的后台,为等会儿的献唱做准备。

随着大家一起跪下,口喊:“恭送皇上,恭送贵妃娘娘——”,子妤并没有发觉皇帝走到自己面前竟停住了脚步。

皇帝身边的诸葛敏华自然能领悟皇帝的意图,便笑着过去将花子妤扶了起来:“子妤,本宫和皇上这就去宴席处等待晚宴开始,你随着一起走吧,顺便给皇上讲讲等会儿你要献演的曲目。”

众目睽睽之下,子妤只好依言起身,脸上扬起沉静如许的微笑:“小女子遵命。”这便跟在了诸葛敏华的身侧。

或许想着单点了花子妤太过突兀,诸葛敏华又将昭阳公主、诸葛暮云还有杨冰儿都叫上了,一行人随着皇帝一起鱼贯而出。

跪送了皇帝走出院外,堂中的宾客们这才赶紧起身来,大家齐齐往婚宴所在的莲花池边而去。

走在路上,贵夫人们免不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先前大婚仪式上的事儿。

......

“福成公主可真是个有福的,我看薄候世子果真是一表人才呢,难怪风流才名外传不断!”

“可不是!福成公主明知驸马爷是个耍家,可就是认准了非君不嫁,如今看来,也有道理。毕竟那样俊俏的郎君在侧,日子至少也过得养眼呢。”

说话的是两个一品大员的夫人,内容免不了都是围绕着福成公主大婚的隆重,还有薄觞这个新驸马的俊俏展开来。

而另外两个皇室宗亲的侯门夫人却把议论的焦点放在花子妤的身上:

“对了对了,你们看到先前皇上的眼神了吗?”

“什么?”

“就是刚刚皇上停下来,贵妃娘娘让那个花子妤起来一起走的时候呀!”

“我说呢,难怪贵妃娘娘对那个秀女如此看重,多半是想调教了送去伺候皇上吧。”

“这话你们也敢乱嚼舌!也不想想,万一那花子妤是为太子准备的呢?”

“你是说太子妃?”

“难道你们不晓得太子妃的位置早就定了吗?”

“谁?”

“不就是贵妃娘娘的侄女,杨冰儿小姐咯!”

“那娘娘留着花子妤,莫非是给太子做良娣的?”

“这可就说不一定了!”

“这花子妤倒是好运气,能让贵妃娘娘如此看重。我家那个不成器的,都入宫一个多月了,也不曾有幸被娘娘召见呢。”

......

这些或猜测,或非议的话,花子妤这个当事人是没法听见了。此时她跟着皇帝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莲花池边的婚宴所在地,眼看着上百桌的喜宴竟是围绕着不算大的莲花池一字层层排开,不禁为这阵仗有些吃惊。

而池子当中那放高高搭起的平台,岂不正是戏伶演出的地方吗!

虽然之前唐虞曾经给她说起过舞台是在水中央,可子妤却未曾想到这舞台四面都是空的,宾客们围着莲池而坐,无论哪个方向看过来都是清清楚楚毫无遮掩的。

这样的戏台,必须有让四面的客人都感到是自己正面对着舞台才行。如此,考验的可不仅仅是戏伶的驾驭能力,还有唱功!

若没有绵长的气息支撑,即便隔着并不算宽阔的莲池,要想让四面的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也绝对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章二百三十七 重逢之喜

夕阳西下,暮色微沉。不经意间,一轮浅浅的弯月已经挂上了梢头。随即,沿着莲花池边的立柱上也掌了灯,摇曳间一片旖旎多姿的霓虹映在水波中,泠泠生辉,绝美异常。

按吉时,大婚晚宴要戌时中刻才正式开始。此时离得正式开宴还有好一段时间,莲花池边只有观礼的宗室亲眷等贵客入了席坐。

反正闲来无事,皇帝颇有兴致地早早来到莲池边的首宾席,和几位皇子公主说说话,再吹吹微凉的夜风,慢慢等着吉时到来。

花子妤随行在侧,心里虽然惦记着等会儿的演出,但皇帝和诸葛敏华没开口,自己也不能说走就走。可眼看着皇帝和诸位儿女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知为何,总觉有些不是滋味。

几个公主皇子陪着皇帝说了会儿话,觉得无趣,便相约一起在莲池边逛逛,等吉时到了再回来。皇帝惦念着要和子妤说说话,自然就放了他们出去。

于是子妤依照诸葛敏华的吩咐,将今晚自己要演出的《洛神赋》简单讲了讲。皇帝听得十分仔细,又问过这新戏是否出自唐虞之手。

子妤一一答了,两人交谈间不觉得摈弃了先前相处的那份紧张,气氛竟也颇为轻松。如此,也让随侍在侧的宫人们都觉得有些诧异。

不过今日乃是福成公主大婚,大家想着皇帝心情好也不奇怪。不然,他怎可能对一个戏伶出身的小秀女如此和颜悦色,颇为关心呢!

眼看时间不多了,子妤主动提及自己要在暖场的时候登场,得先下去准备。皇帝觉得有些可惜不能再多和子妤说说话,但这个场合明显不太适合继续聊下去,这才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让她离开。

诸葛敏华见子妤要离开了,也说了些鼓励她的话,让她别有负担,只好好唱就行了。

有感于长辈般的关怀,子妤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又向诸葛敏华别过,这才在两人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关切目光之下,鞠身退了出来。

一出那间专为皇帝和诸葛敏华,还有一众公主皇子所准备的首座宾席,子妤就松了口气。在那样的场合应答皇帝的话,需得礼数周全,半分松懈不得。中间还不能让别人看出任何端疑,实在太累。

虽然今日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温和了不少,看样子似乎也极为关心,可子妤还是觉得别扭无比。有些庆幸自己并非那些皇子公主们中的一员。

深呼吸了口气,子妤出来便问了席间伺候的宫女,知道戏伶候场的地方正对这首席宾座要绕着莲花池到反方向去,干脆放缓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吹吹凉风,以调整心情。

沿着莲池走去,子妤看得出宾客只到了最多三成,相熟的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着茶果,先闲聊着,只等吉时已到才能开始用晚膳。

算起来,正式开宴差不多已经天黑尽了,子妤估摸着唐虞给自己安排的暖场时间正好在戌时中刻三分,离得吉时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还想着或许子纾会跟着花家班能来见世面,两人说不定能叙叙话,子妤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赶紧往专为戏伶候场所准备的围间而去。

围间一共四个,三家宫制戏班各用一个,另一个给暖场的艺人共用。从这里看过去,此处正好在中央戏台后侧,离得池边宾席有一段距离。从池边有一条特别窄的木栈道沿着水面直直延伸而去,花子妤估计戏伶应该就是从那里登台。

按照围间上挂的木牌,子妤来到属于花家班那一个,撩开帘子,还未进去就一眼看到了正在和花夷说话的唐虞,还有立在一旁聆听的青歌儿和止卿。

之前唐虞就说过子纾可能来不了,因为公主婚宴宾客太多,所以内务府严格控制了各家戏班带入公主府的人数。此时看到子纾确实不在里面,心里头一落,很是失望。

不过看到止卿能来,子妤还是很高兴,冲他招招手,柔柔展开一个笑容。

只是止卿身侧的青歌儿看到花子妤的出现,原本正在和止卿笑着说话的表情突然一变,略有些尴尬。

子妤当然也看到青歌儿表情的变化,却并未理会她,只径直走了进去。

之前因为和唐虞重逢的时间太短,他只寥寥将戏班这个月的情况说了一下。除了子妤最关心的子纾和止卿,其中就谈及青歌儿性情大变的事儿。说是她每日刻苦练功,接了前头的演出牌子一晚上能连唱三场。这一个月的打磨下来,不但音色愈发圆润动听,也在看客和同门中积累了极好的名声。而六月的小比,她又重夺魁首,却不骄不躁,仍旧每日埋头苦练,几乎让人忘记了五月小比时那丑陋的嘴脸。如今,她愈发得了花夷的喜欢,但凡有重要的堂会,每每都点了她代替已有隐退之势的金盏儿去唱青衣。

虽然子妤和唐虞都不相信青歌儿能一下子就彻底改过,但至少暂时她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他人的事儿,也就只有现暂时不管了。

“子妤”

唐虞正对围帘门口,见子妤来了,忙道:“子纾和朝元在外面对练,等会儿就能见着了。”

“子纾也来了!”

子妤惊讶地合不拢嘴,赶忙走了过去:“不是说他这次来不了吗?他来干什么,为什么和朝元师兄对练?难道......”

花夷看到子妤,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对,这次婚宴的演出是你弟弟搭档朝元上台!”

“果真!”子妤完全没能预料到今日能见到子纾,更没预料到子纾竟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与朝元搭档上台,眼中几乎闪起了泪花儿:“多谢班主厚爱,子妤带弟弟给班主磕头!”说着,便毫无征兆地直接跪了下去,前额碰在冰冷的青石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没来得及反应的花夷和唐虞等回过神来,都齐齐伸出手将子妤赶忙给扶了起来,一旁的止卿也踏出了半只脚,脸上流露出了心疼。

“你这个姐姐真是没话说,为了弟弟,什么也不顾了。”花夷见子妤如此,赶忙示意唐虞来将她扶好,又道:“具体的,还是让你师父告诉你好了,我先去见见冯管事。”

“对了,止卿和青歌儿这次也是来观摩学习的,唐虞,你记得照顾他们两个一下。”花夷走之前撂下这句话,这才掀开帘子出了去。

等花夷离开,一旁的止卿这才踏步上前,也不说话,只掏出袖兜里的绢帕,伸手替子妤轻轻擦起了额前沾染的一抹泥灰来。

子妤对着止卿柔柔一笑,伸手将他拂开:“没关系,等会儿我还要上妆,洗洗就行了。”

看着止卿和子妤之间毫不做作的亲密举动,唐虞并没有半分的嫉妒,只觉得很是羡慕,至少止卿能无所顾忌地流露出对子妤的关心,而自己,却还得谨守住人前的一点师徒礼仪。

“子妤妹妹,听唐师父说你今晚要唱暖场?”

说着话,青歌儿也凑拢了过来,但明显她的目光是从止卿身上转向花子妤的,眼中还残留着一抹难言的情意绵绵。

对于青歌儿,子妤恨不起来,只觉得她是个可怜的人罢了。点点头,态度淡漠地道:“对,等会儿就要登台了。”

面对子妤冷淡的态度,青歌儿却没有了以往假面具似的柔和笑容,只勉强笑了笑:“那师姐在这儿祝您演出成功了。”

并未再说什么,子妤期艾地望向了帘边,唐虞明白她所想:“朝元和子纾是唱压轴,你不如先准备登台的事宜,等会儿演出完了再过来候着,准能见到。”

耽误了这些时候,子妤看离得自己登场时间不多了,只好依了唐虞所言,点点头:“那我先过去上妆,准备登场。”

“去哪里?”唐虞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手腕拉住:“朝元和子纾暂时还用不上,你不如就在这儿化妆更衣,还清净些。”

“这......”子妤看了看唐虞,有些犹豫。毕竟这里是花家班的候场,自己虽说也是花家班的戏伶,但唱的是暖场,按理,应该和杂艺伶人在一处候场的。

看出子妤的顾忌,唐虞直言道:“内务府接到的命令是直接从诸葛贵妃处下发的,让你在公主的婚宴上登台献演。只是我安排了你唱暖场而已,并不表示你就和那些杂艺伶人一样,得去那边候场。而且咱们戏班的化妆师父一应俱全,怎么也比外面的强。连戏服,我都派了专人给你看着的。”

说着,唐虞眼睛还扫了一眼在旁边立着的青歌儿,似是想起了上次子妤献演甲胄脱落的事儿,算是给青歌儿一个警告。

而青歌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反映,只瞅了一眼唐虞拉住花子妤手腕的地方,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子妤并未发现自己和唐虞的动作有些亲密了,只想着唐虞是督办这次婚宴演出事宜的管事,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自然不用顾忌什么,便道:“那好,我就在这里做准备吧。”

章二百三十八 月色作美

还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要上台,子妤的确也没时间去纠结到底在哪里候场的这些小事儿,见唐虞坚持,便答应道:“那好,我就在这里做准备吧。”

一旁候着的小厮见状,赶忙捧了枣红木托盘上前来,屈膝福了福:“姑娘,您的戏服在这儿,请先验一验吧。”

子妤上前去,撩开红布,往里头看了一眼,发现的确是诸葛敏华所赏赐那件裙衫,便点点头:“有劳了,给我吧。”

就这么撩开红布的一瞬间,站在不远处的青歌儿也看出了那件碧蓝色的衣裙有多么的珍贵难得,不由得心下更加难受了几分,只别过头去。

同样在一旁看到那件衣裳的止卿回头,似乎也看出了青歌儿的表情变化,蹙着眉低声警告她:“你可别动子妤戏服的歪脑筋了。上次她献演时甲胄脱落,虽然我们没有证据,却都知道是你在暗地里搞的鬼。这次有我在旁边看着,你就消停些,别让我抓个正着。”

欲言又止地看着止卿,青歌儿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只摇摇头道:“你放心,我早就没有心思和子妤争了。我和她,已经距离越来越大,也没法赶上了。”说完,别过眼,竟没有再理会止卿,独自掀开帘子出去了。

已经进入隔间去化妆的花子妤自然没有听到止卿和青歌儿之间的对话。她此时也必须得调整心思,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将登台的事情上。

听了子妤的讲解,化装师父想了想,只给子妤画了个淡淡的妆容。没有夸张的眉眼,只染了眉,点了唇,双腮之上半点胭脂也没落,保留了子妤自然清新的模样。

化好妆,子妤这才去了另一个隔间换衣裳。

因为是夏日轻薄的裙衫,子妤极为轻巧地便将这件碧蓝如洗的衣裳换上了身。让子妤觉得意外的是,这衣裳竟极为贴合自己的身形,纤浓合度的腰身,长短也刚刚好,仿佛量身定做一般,可见这的确是诸葛敏华吩咐下去专程为自己定制的。

虽然不明白诸葛敏华为何要对自己如此厚爱,但子妤心中还是略微有些感动。

披上一件月白的薄绸披风将衣裳盖住,子妤从隔间里出来,唐虞便迎了上去:“嗯,既然准备好了,咱们就过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子妤点点头,先是对止卿笑着颔首告别,这才和唐虞一起出了围间往莲池中央的舞台而去。

......

一出来,子妤才发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原先低低挂在莲池边的柳树梢头的上弦月竟然已经拨开浓云,变作了皎洁无瑕清玉壶的满月,将一泓清水照耀的格外迷蒙闪耀,更是让莲池边盏盏华灯都失了色彩,自惭形愧。

“连老天爷都在帮你。”唐虞看着天,不由得叹了出声。

“你的意思是?”子妤似乎能明白唐虞所指,但又不确定:“你让我唱暖场,原本没想到天会黑的这么快?”

“在看到你那件戏服之前,我并未想到这么多。”唐虞露出一抹微笑,眼神从莲池中的倒映的月色回到了子妤的脸上:“可见了你身上这件绝美的裙衫之后,我才觉得好像连老天爷都在主动的帮你似地。”

周围的宾客已经来了差不多八成,子妤拢了拢肩头的系带,尽量让裙摆不会露出来,点点头道:“这件裙衫的确极为适合在夜里登台的。我想当时贵妃娘娘没想到你会安排我唱暖场,你也没想到贵妃娘娘会替我准备这样一件戏服吧。结果,我穿着它,能在最能展现它的美的时候登台献演,这就叫做无巧不成书吧。”

“好好演,莫要辜负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幸运。”唐虞柔和地笑着,将腰间的竹笛取下在手:“我已极少吹笛,可这次你的演出的确不适合洞箫来演奏,否则会将这出戏渲染的太过凄凉。而竹笛,其音纯正无暇,空灵飘远,倒与你这出戏的意境颇为相陪。”

心中对唐虞的感激无法言表,子妤只抬眼,眸子中盛着绵绵情意:“谢谢你,子沐......”

唇角随即扬起,唐虞被子妤这样一唤,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包围着自己,只回望着她,笑着没有再说话。

就算唐虞一个字也没回自己,子妤也能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丝丝情动,心下也倍觉温暖甜蜜,却怕周围人看出什么,赶紧羞赧地收回了目光,半晗着额首,不敢再看。

唐虞却环顾了四周,发现离得主席还有一小段路,正好也无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大胆地将子妤手捉住,借着宽袖遮着,握得极紧。

被唐虞大胆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子妤忙抬起头,先是下意识地左右望了望,发现除了不远处有两个宫女在提着水壶给席坐掺水之外,其余并无人注意他们,便任由唐虞将自己牵着,两人并肩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沉醉在郎情妾意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离得他们极近的一颗大树下,有一截裙摆露了出来。

那清莲满荷塘的裙衫,正是青歌儿所穿的!

......

沿着窄窄的池上栈道,唐虞大方地扶着子妤往中央的戏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