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小桃梨听了子妤所言,大胆地开了口:“我们一共有十人呢,怎么去演八仙呢?”

其实花子妤早就给小桃梨透露过新戏是依据《八仙献寿》来的,所以她托了司教坊的小公公,让他帮忙找佘大贵带了一本《八仙献寿》的戏文进来,这几天正仔细翻看呢。所以她肚子里早有一堆疑问想要找唐虞解答了,这次抓住机会,还不赶快开口。

“我已经说过,新戏是按照《八仙献寿》来改编的。所谓改编,自然和原著有不同之处。第一个不同之处,便是这人数的问题了。”唐虞徐徐解释了,虽然脸色仍旧严肃微变,语气却并无责怪小桃梨之处。

“这出戏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咱们都是女子,虽然子妤和珍珠能够易钗而弁演生角,可我们其余人怎么办?”

有了小桃梨的开头,另一个民间戏班的戏娘也大着胆子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些就是我需要琢磨的问题了。”唐虞点点头,也用着鼓励地表情看向那位戏娘:“你们若有好的建议,可以随时去司教坊的乐师住所和我探讨,我会酌情修改的。”

“唐管事,离得腊月十五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咱们十个人要唱一出戏呢,能不能早些把新戏的本子给我们开始排演了呢。”另一个戏伶也开口问道。

“对啊,大家经过十五天的比试都已经基本熟悉了对方,默契也培养了起来,若现在能乘热打铁开始排戏,到时候也能多几分把握。”

“就是啊,唐管事,您就把本子先放出来吧,或者把角色安排了再说,咱们也好根据各自的角色来练习啊......”

其余戏伶听了,也随声附和起来。

伸出双手压了压,唐虞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戏文已经差不多写好了,只是有些细节之处需要梳理一下。最迟三天,三天之后大家便能看到本子。”

“而且”顿了顿,唐虞又道:“这次的群戏,唱的地方不算太多,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唱词的问题。关键是要演好,走好台,这才是唱群戏最为重要的。不然,一团乱,那台下的宾客们爷什么都不用看了。所以接下来的三日,我还是要让你们培养互相的默契。”

“怎么培养呢?”这次是金盏儿开了口,只见她神色自若,柔和平静,丝毫没有其他戏伶听见关于新戏新戏所露出来的惊喜和热切。

“你们各自所擅长的角色曲目类别当我都已经整理了出来,接下来......”唐虞说到这儿,有意停了停,看向大家,复又道:“我要把你们分为两组,每组五人。你们各自向对方的组别挑出一人来学习她所擅长的角色也好曲目也好。三日之后,两组各出一人,两两比试,若连续超过三个人比对方表现更好,那这一组中,我会格外挑选出一人,这个人也能和金盏儿、小桃梨、花子妤她们三位戏伶一样,拥有优先选角色的资格。”

见大家都愣住看着他,唐虞放大了几分声量,神色愈发严厉了几分:“可听明白了?”

唐虞所言虽然复杂了些,好歹讲的十分清晰。大家听了,也都了解了他的用意,纷纷点头表示自己都听明白了。

......

既然说清楚了,接下来便是分组。

这次唐虞并未让十位戏伶抽签,而是按照他对她们的了解,大致分为了两组截然不同类型的。比如珍珠和花子妤就在一组,避免了她们两人在两组。因为都是比别人擅长写刀马旦的戏份,若在不同组别,有可能会正好对上,那就毫无意义了。

最后的结果是,金盏儿、花子妤、珍珠、柳媚儿还有另一位擅青衣的民间戏班戏伶分在了一组。另一组则由小桃梨、唐筝还有几个擅花旦戏份的戏伶凑成。

分好了组别,唐虞又安排了她们需要互换角色的人选,一对一。花子妤对上的,正好是小桃梨!

唐虞让花子妤学小桃梨所擅长的佛音唱曲儿,让小桃梨学花子妤所擅长的青衣旦加刀马旦的混合戏份。这下子,可让小桃梨苦了脸,花子妤乐得不行。

早就想尝试小桃梨那种脱俗的梵音佛唱,花子妤能够有这个机会,自然开心无比。

这样的安排,却苦了小桃梨。

她除了擅长梵音佛唱,便是一些花旦的角色。而且她看起来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哪里能胜任子妤的“花木兰”呢!

偏偏小桃梨又不敢反驳唐虞,只得苦着一张脸望向花子妤。

子妤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法子,脸上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只觉得小桃梨这幅样子很是有趣儿。

发现子妤拿自己开心,小桃梨扁扁嘴,看样子似乎在说:“输了就输了,反正我也已经有了优先挑选角色的资格!”

其余人等也各自找到了对手,大家便盘算起来,估摸着到底出什么样的题目,才能难倒对方!

特别是小桃梨这组,她们里头就小桃梨一人得了前三。若是三日之后的比试能赢过金盏儿那组,她们中间就有人也能优先挑选角色,这可是个极大的诱惑。毕竟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哪些角色出来,能自己挑总比等着分配要好的多。

特别是唐筝,她看着眼前端然而立的金盏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唐虞要让她成为金盏儿的对手,但这的确是个机会,不能轻易放过。

唇角微翘,唐筝望向了唐虞,那眼神,似乎在告诫,似乎又含着几分威胁。可唐虞却连正眼也没有看过唐筝,只交代好了规则,便直接离开了大殿。

章二百七十四 你来我往

三日之后,十位戏伶又齐齐聚在了大殿中,准备迎来最后的挑战。

五五相对,戏伶们互相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想要战胜对方的欲望。毕竟关系到最后一个能够自主挑选角色的名额,剩下的七位戏伶都卯足了劲,想要在这一场比试中被唐虞看中,成为那个幸运儿。

“好了,第一对出列。”

唐虞朗声吩咐之后,便端坐在上位处,只手中捧着一碗茶,安安静静地看着戏伶们的比试。

第一对儿正是金盏儿和唐筝两人!

金盏儿擅青衣,唐筝擅花旦,两个各自给对方出的题目都不算太难。金盏儿要挑战唐筝《西厢记》中的“红娘”一角儿,而唐筝则要金盏儿在《牡丹亭》中“杜丽娘”一角儿。

两人之所以都未给对方出难题,一则大家来自同一个戏班,没有必要争的头破血流。二来,唐虞之所以同意她们各自挑选的戏目和角色,实则因为“红娘”和“杜丽娘”可以算是花旦和青衣旦中最有代表性的两个角色。任何一个戏伶,只要唱好了这两个角色,就算是站在了花旦和青衣中的顶端了。

毫不耽搁,金盏儿首先向唐筝颔首致意,率先出列:“唐管事,各位姐妹,我要唱的是《西厢记》中红娘的一段独戏,献丑了。”

金盏儿说完,这便来到殿中央的红毯之上,盈盈朝着唐虞和众位戏伶福了一礼,这便清了清嗓,脸上露出了伤感的表情,开口柔声唱道:“只见他闷恹恹和衣而睡,脸儿黄肌儿瘦气息低微。向门儿我这里轻弹指背,散相思的五瘟使来叩柴扉。”

顿了顿,金盏儿一脸唏嘘,念白道:“好一封短柬多情致,还附上五言四句诗。红娘我权做青鸟使,管叫她来看你一遭儿。”

一个转身,金盏儿换上了带有几分愉悦的表情,唱道:“风静帘闲麝兰香散,启朱扉我这里摇响双环。绛台高金荷小银缸犹灿,贤小姐拥绣衾春睡方酣。玉钗横宝髻偏乌云乱挽,梦沉沉哪知道日上三竿?趁早儿寻一个酒阑人散,从今后月暗西厢云敛巫山。”

唱到“云敛巫山”这儿,金盏儿兰花指一扬,脸上似嗔还嗲的表情,还真有几分红娘那种活泼精明的样儿!

见金盏儿收了势退下,唐虞又示意唐筝上场。

唐筝走到先前金盏儿献唱的地方,同样颔首福了一礼:“唐管事,各位姐妹,我就唱《牡丹亭》里头步步娇和醉扶归两段吧。请多指教!”

语气中,唐筝竟有着几分把握赢过金盏儿的样子!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唱着,唐筝那江南水乡女子所特有的柔软妩媚之情流泻而出,再配上软糯糯的唱腔,听得众人都觉得极为舒服,不禁都将目光投向了她一人的身上。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这最后一句“春色如许”,唐筝拖长了尾音,来了个绵柔回肠的转音,将那杜丽娘十二分的妩媚风致演绎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唱毕,唐筝收起了过于冶丽的表情,走到金盏儿旁边端然而立,下巴略微抬高了些,那表情,似乎已经笃定自己胜券在握一般。

唱完第一组,该轮到唐虞点评并决定那一方胜出。大家不禁都把目光又投向了首座的位置,想知道唐虞到底如此取舍金盏儿的“俏丽”和唐筝的“柔媚”。

起身来,唐虞看了一眼前方站立的两人,这才开口道:“先前金盏儿和唐筝的演出都不乏出彩之处。金盏儿擅青衣,大气稳重的闺秀演绎是她的专长。而唐筝擅花旦,唱功也是以灵巧柔媚而见长。她们互相要取对方所长,确实不易。”

顿了顿,唐虞似乎在认真地权衡丝毫,半晌之后才开口决断道:“刚才的一场,金盏儿胜!”

“我......”咋闻之下,唐筝脸色一变:“我不服!”

唐虞也不气恼唐筝的突然开口,反问道:“你为何不服?”

“金盏儿师姐虽然唱的不错,但以花旦的角度来看,灵巧机敏略有不足,显得有些放不开。红娘一角,还得要添入几分睿智聪慧,这一点,金盏儿师姐更是未能达到。”唐筝毫不忌讳地就指出了金盏儿演绎中的不足之处,还底气十足:“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我胜出才对!”

唐虞闻言,唇角微翘,淡淡道:“那你告诉我,杜丽娘一角儿,你如此演绎却是为何?”

“杜丽娘深居闺中,却和柳梦梅在梦中相会。女儿家的温柔多情自然会流泻而出,我稍微放开些来演绎,难道不对?”唐筝不服,大声地反驳道。

“师妹所言非虚,但你却忘了牡丹亭中最重要的一点。”

唐虞正待接话,金盏儿却开了口,语气沉着,不带着丝毫的情绪:“《牡丹亭》中情爱,都是在梦中实现的。生活中的杜丽娘,虽然在追求爱情上的大胆而坚定,缠绵而执着,却并不十分的表露。只有在梦中和她的柳郎相会时,她才会露出那种柔情百转,缠绵悱恻的真性情来。”

说到这儿,金盏儿展颜一笑:“而你刚刚唱的那一段,却是丽娘醒来后游园的段子,虽然有几分慵懒妩媚,可却不至于如此风流冶丽。所以,相比我的拘谨放不开,你的过于放得开也一样都是不足的。所以,唐管事,我建议这场我和唐筝师妹打了个平手,如何?”

最后这句话,金盏儿却是对着唐虞说的。

似乎早就料到了金盏儿会这样来打圆场,唐虞也没断然否定,略一思附,便点头道:“各有瑕疵,便无胜者可言。也好,第一队,金盏儿和唐筝算是平手。继续吧!”

下一对儿,却正是花子妤和小桃梨。

令大家都觉得意外的是,这场竟然是花子妤不战而胜!

首先上场的花子妤唱了一段小桃梨曾在贵妃寿宴上所唱过的一段佛音。那静谧如水的表情,那轻柔绵长的嗓音,甫一开口就让整个大殿的气氛进入了一种丝毫勿扰,平安顺逸的境界。

就连花子妤已经唱完,大家都还沉静在那种让人无比平静的非为当中,久久无法自拔。

所以当小桃梨上场时,她脸一红,张口道:“罢了罢了,我认输还不行吗!子妤本来就有种雅致怡然的气质,她唱佛音,便是水到渠成的。可我却演不来那‘花木兰’!”

嘟着小嘴儿,小桃梨的主动弃权不显得胆小,却反而让人觉得她真诚无比:“花木兰一角儿,要融合刀马旦,青衣旦,甚至还有生角的戏份在里面。让我尝试青衣或刀马旦还有几分机会,要我唱生角儿,那可不行呢!”

“所以,我甘愿认输。”小桃梨向着唐虞福了福礼:“还请唐管事判定这局由花子妤胜出!”

花子妤被小桃梨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偏偏她连尝试都不尝试一下就主动认输,自己连谦虚的机会也没有,只好望向唐虞,看他怎么处置。

果然,唐虞对于小桃梨的举动有些不满,脸上表情愈发严肃起来:“你未曾尝试就主动放弃,从态度上来说,就已经是不可取的了。你输了是肯定的,但我也要罚你!”

“弟子认罚。”小桃梨垂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就罚你练一百个刀马旦的基本功,跌扑打!花子妤做监督,下去吧。”唐虞挥了挥手,唇角却不自然地微微扬起,只有花子妤看得出,他其实是觉得好笑,不过忍住没笑出来罢了。

而小桃梨先前听到自己要练一百个“跌扑打”,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可听见是让花子妤做监督,而不是亲自在唐虞面前练的时候,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赶忙就恭恭敬敬地福了个礼退了下去。

挨着花子妤站着,小桃梨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我都主动弃权了,等会儿罚我的时候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子妤自然也明白唐虞安排自己来监督小桃梨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只抿唇笑着,悄悄点了点头,算是给小桃梨一个宽慰。

因为金盏儿的失利,花子妤为第一组赢得一局胜利,同组的另外三个戏伶看向她都有些感激。小桃梨却被同组的戏伶们瞪着眼,明显是在责怪她不战而胜的“怯懦”!

还好小桃梨性子简单,也不在乎,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下一组站在中央的戏伶,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个旁观者在看热闹。

第一组除了花子妤,珍珠也是占了优的。毕竟能够挑战刀马旦戏份的戏伶是在太少,于是又给她们组赢得了一局。

出人意料的是,接下来两对儿都是第二组的戏伶胜出,闹出了个大大的平局,这让唐虞也未曾料到有此结果。

不过权衡再三,唐虞点出了“珍珠”的名字,让她成为了第四个有优先挑选角色机会的戏伶。

珍珠的表现,众位戏伶都是心服口服,唯有唐筝咬着薄唇,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章二百七十五 把握全局

用过晚膳,子妤换上一身半旧的水葱色衣裙,觉得外头有些凉意,便披了件薄棉披风,一路向唐虞所居的院落而去。

走到半路,手上的行灯被夜风给不小心吹熄了,子妤也懒得再点燃,看着前头不远处就是燃了灯烛的院子,径直而去。

“子妤姑娘,您又来找唐管事吗?”

守门的婆子有些促狭地笑了笑,看着将自己一身裹得严严实实,却露出一张白皙如玉脸蛋的花子妤:“可巧了。不久前唐筝姑娘也来找唐管事,可唐管事说了,除了你,他谁也不见,让我挡驾呢!”

“多谢嬷嬷了。”说着,子妤上前一步,塞了个半两重的碎银子到这婆子的手里:“还请嬷嬷帮忙开开门。”

恭顺地赶紧过去将院门打开,婆子迎了花子妤进去:“姑娘放心,婆子我要在这儿守一夜,随您什么时候出来,叫唤我一声就行了。”说完,还冲花子妤眨了眨眼,那神情,那意味,摆明是想歪了。

子妤倒是脸不红心跳,只淡淡的点了个,这就闪身而入。

唐虞的屋门紧闭着,子妤上前轻叩了三下,不一会儿便听得里头穿来问话声:“谁?”

“我。”子妤答了之后,便看到门被打开,正是唐虞立在背后,一脸疲惫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明儿个就要公布新戏的内容了,还在纠结如何定角色吗?”子妤顺势而近,看唐虞案头前的烛火已经燃得差不多了,赶紧拔下头上的簪子,帮他挑了挑灯芯儿。

揉了揉眼,看到子妤之后,唐虞下意识地放松了心境,笑道:“还是你了解我。别人都以为我是神人,随便大笔一挥就能把这出群戏给写出来。殊不知,群戏的角色安排,唱词和动作的分布,实在要比普通的戏难太多了。”

“若要照顾角色,则不能唱词太少。可群戏的角色多,如果人人都唱上一段,那恐怕得演到天亮了。”子妤随声附和着,顺手斟了杯茶递给唐虞:“你只管按你的思路来编排,无需估计到我们。”

摇摇头,唐虞却是不同意子妤所言:“你们十个,各有千秋,都是资质极好的苗子。这次能聚齐如此优秀的十位戏伶,若不能人尽其才,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可若是要安排好咱们十个人,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子妤就喜欢唐虞这点,做事儿认真,毫不妥协,充满了魅力。

“先前我已经将思路告诉了你,你也帮我过目了戏文,添加了不少的唱词。如今的角色分配,我已大概有了数,正好你来了,帮我出出主意也好。”唐虞见子妤托腮望着自己,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亲昵之举毫不显得生涩。

伸手一把将唐虞捉住,子妤作势要咬下口:“你可得先告诉我,到底我的角色是什么!”

“十个角色你都是知道的,你可有喜欢的?”唐虞反手将子妤轻轻拉住:“随便你选就是了。”

“我可不走后门。”子妤眨眨眼。

“走什么后门?什么意思?”唐虞不明白。

摆摆头,子妤岔开道:“你将八仙的角色重新编排了一番,又加入了麻姑和王母,正好十人。不过我看了看,哪个角色都差不多,没有太大的区别。唯有麻姑和王母稍微戏份重些。所以......”

“你明知麻姑的角色是我为你准备的,还调皮......”唐虞放开了子妤的手,走到书案前拿起了戏本:“让你了解一下麻姑此角儿,可有心得?”

“麻姑,建昌人。修道于牟州东南余姑山。三月三日西王母寿辰,麻姑在绛珠河畔以灵芝酿酒,为王母祝寿。”子妤已经把麻姑的来历背得滚瓜烂熟,却是不解地反问:“子沐,你将皇帝比玉帝,让麻姑和王母率八仙齐齐为玉帝献寿,这个立意的确非凡。可我要演麻姑的话,她们会服气吗?毕竟除了王母,麻姑的戏份最重。除了我,金盏儿师姐,小桃梨,还有珍珠都有权利优先挑选角色,万一她们也挑中了想要演麻姑呢?”

“放心,除了珍珠,不会有人去挑麻姑的戏份的。”

“这可难说了。”子妤蹙蹙眉:“虽然麻姑这个角色从头到尾有许多舞蹈的戏份,但并不表示其他戏伶不能胜任呢。”

“丫头,你可别忘了,她们一个个都巴望着能在这次献演中脱颖而出。可麻姑却一句唱词也没有,全是舞蹈的戏份。就凭这一点,她们就绝对不会挑选的。”唐虞似乎极有把握:“而且,明天我放出角色来,只简单写明其在《十全十美》这出戏里的位置和简介,让她们凭借对角色的理解和是否适合自己来演绎去选择,并不会让她们知道哪个角色轻,哪个角色重。说到底,八仙的角色都很均衡,唯有王母的唱词多一些,还有麻姑的独舞能够出挑些。”

“也好,且看看金盏儿师姐会怎么选。”子妤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我已经给她透过底,让她选王母的角色。毕竟她是第一个挑选角色的戏伶,拥有很多优势。而且她演王母,其他人才没有话可说。”唐虞直言道。

“对了,麻姑的舞我已经练的差不多了,可有个转身献寿桃的动作老是不够顺畅。你且帮我看看。”子妤说着起身来,走到唐虞书案前的一块空地,将裙摆一撩夹在腰间:“看看到底哪儿不对,是腰没有下够,还是肩转的不够。”

点头,唐虞放下了戏文,来到子妤的身边,含笑看着她,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显现出当初帮她下腰时的情形。

正当唐虞神思飘然间,子妤已经开始动作。柔柔一个转身,下腰三寸,肩头随即一斜,双手虚空往上一送,仿佛拖着一个巨大的寿桃。

眼看子妤定在那儿,唐虞走上前,轻轻揽起她的纤腰往一侧摆动,随后又走到她背面,双手伸出来帮她将肩头微微一斜:“这样才对!腰要软,身子要柔,双肩要放松,双手要高举过头顶,双掌面相上空,两边的尾指上翘......”

子妤感到背后的人语气渐沉,在耳边如呢喃细语,心里头痒痒,赶紧收了势,顺带着就转身滑入了唐虞的怀中,抬眼看着他,脑子也同样想起了当初和他一起对练木兰从军时的一幕一幕......

眼前的人儿薄唇微启,深眸含情,粉腮若桃,仿佛邀请一般,让唐虞情不自禁地就轻轻落下了一吻在她的脸颊。

接受了唐虞饱含怜爱的一吻,子妤也大胆地凑上去,吻上了对方的唇。

两人又是一番柔情蜜意缠绵不尽,许久才分开来,只觉得空气中都充满了甜蜜的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是唐虞率先清醒过来,将子妤带到了茶桌边:“麻姑的戏服,我准备用最素净的月华色衣裙,以突显她手中的那颗仙桃,你觉得如何?”

“那么多仙女儿,若麻姑一身清爽素服,会不会太过显眼了?”子妤觉得有些不妥:“还是你故意这样安排,确保那些戏伶不会对麻姑这个角色感兴趣?”

伸手刮刮子妤的鼻尖,唐虞笑道:“还是你聪明。那八位仙女的角色,我让戏服师父极尽华丽地来准备。而王母则是极致!只有麻姑,一身月华仙裙,飘逸如诗,柔软若风,手捧一颗仙桃献寿,显得雅然肃立之致。”

“如果我没猜错,明儿个戏服的图样你也会公布出来吧?”子妤眨眨眼,伸手轻轻沿着唐虞的眉眼滑到了下巴:“子沐,你可真是全都为我着想完了呢。”

“因为我对你有信心。”唐虞笑得很是坦然:“可不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关系才格外偏袒,实则那样的角色只有你才能胜任。就算是金盏儿,就散她再冷静,可模样长的太过招摇,也根本不适合麻姑那样闲适淡然的角色。”

“有了你的双重安排,我这下总算信了,应该不会有人对麻姑角色感兴趣的。”子妤侧着头颈,神色俏皮,惹人怜爱。

“这是当然。”唐虞也笑了,神色间根本没有旁人面前的那种严肃和冷漠。

“对了,还有件事儿我没问你呢。”子妤想着,忙道:“我来的时候,守门的婆子说唐筝来过?”

“嗯,不过我没有见她。”唐虞点头,神色坦然,毫不别扭。

“我知道,那婆子嘴大着呢。”子妤盯着唐虞看,发觉他没有隐瞒的意思,心头对他更多了几分信任,便问:“可是她向你提了什么要求?”

“你不用理会,我也没有理她。”唐虞蹙了蹙眉,似乎对唐筝很是不在意。

“可她是唯一一个明确知道你我关系的人。”子妤却不这样想:“万一她说出什么,我们就是有嘴也难解释的清楚。毕竟,现在你我身处的位置有些敏感。虽然我不在乎,但你......”

“我更不会在乎。”唐虞柔柔一笑:“大不了,我带你离开京城,游遍本朝的大好河山,何须在乎那些纷纷扰扰,闲言闲语呢。”

“子沐,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可是,有时候女人的嫉妒心不能小看,或许,他会做出你难以猜测出的事情来呢。到时候也是个麻烦。”子妤扁扁嘴,对唐筝的存在始终有些不放心。

“她不过是想得一个重要些的角色,我会看着安排的。”唐虞点点头:“我力所能及之内,会帮她一把。毕竟她的天分也不差,在京城应该能够闯出来一个属于她的天地的。”

章二百七十六 各取所需

今天的司教坊大殿异常安静,十位戏伶都屏住了呼吸,默默等待着唐虞的到来。

不一会儿,唐虞便带着十位内侍一起进入殿内。指挥着内侍将画有十个角色的画像和记录了她们角色简介的图纸贴在了一面墙上,唐虞这才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可以去看了。

得到唐虞的允许,戏伶们自然按耐不住心里头的激动,急急地便凑了上去。有人从左到右仔细看,有人从右到左认真看,也有心情焦急的,从中间看了有跑到两边去瞧,真是巴不得一个人长足十双眼睛,一次看完才好。

这里头,却只有金盏儿和花子妤显得要稍微冷静些。

金盏儿已经得到了唐虞的暗示,让她直接挑王母的角色。况且她又有第一个优先挑选角色的权利,自然态度悠然,不着急分毫。

而花子妤虽然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但已经对自己的角色有了谱,看看其他角色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自然显得平静安逸,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大家仔细看每个角色的画像,里面不但画了角色的戏服,妆面,下面还有每个角色的简单介绍。根据自己所喜所长,一炷香之后过来把你所挑选的角色名字写下来便可。另外,金盏儿、小桃梨、花子妤、珍珠,你们四人率先挑选,选好之后便取走画像。剩下的,才让其余戏伶来选。”

小桃梨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些眼花缭乱,见花子妤正好在身边,便一把拉住了她:“子妤,你说我选哪个角色好?”

子妤却摇摇头:“这我可不敢为你做主,要是拿了戏本发现角色戏份不算重,你岂不是要怨我。”

“哎,唐管事只放出来角色,戏本却要稍后才给我们看,真是心思狡猾呢!”小桃梨小声地凑到子妤耳边埋怨了起来。

“若是先放出来戏本,那岂不是人人都照着戏份重的去挑角色了?唐师父这样做才是最好的呢。”子妤伸手轻轻揪了揪小桃梨的耳朵:“你还是快仔细看吧,你可是第二个挑选角色的呢。”

“那你告诉我你中意哪个角色?我好避开了让给你!”小桃梨倒是一脸的真诚。

子妤想了想,也不隐瞒,便凑到了小桃梨的耳边悄悄地道:“我倒愿意演麻姑一角儿。”

“麻姑......”小桃梨听了,赶忙找了起来,结果在最右边的倒数第二个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