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上,一个素衣常服的女子端然而立,手中托了一个红彤彤讨喜的寿桃。这麻姑既无其他角色的妖娆艳丽,也无其他角色的华贵繁复,只是如此简简单单。而看介绍,竟是舞蹈的戏份最多,让小桃梨连连摇头:“子妤啊,就着样子的角色你还喜欢呢,不如我挑的这八宝仙子中的葫芦仙呢!”

子妤顺着小桃梨所指看过去,那葫芦仙子的画像确实看起来就讨喜。

绿藤绕身的戏服凸显出角色窈窕曼妙的身形,特别是她手上所托着的那个白玉葫芦,看起来白中沁绿,莹莹诱人。

“倒是挺适合你的扮相,可你看看下边儿的表述,似乎不太适合你呢。”子妤看着,摇摇头头:“你再看看其他的。”

“我觉得那个也不错。”小桃梨犹豫了一下,指了指画像当中的“王母”!

“你让我研读八仙献寿的故事,可里面并没有麻姑和王母这两个角色。可你既然挑了麻姑,我相信定有道理。所以这王母肯定是这十位角色里面毫无疑问的主角了!”

小桃梨并不笨,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可你看看,王母扮相高贵,需要身量超过五尺六寸的戏伶方能胜任,你在这第一关就过不了呢!”子妤知道这个角色是唐虞为金盏儿量身定做的,除了自己和珍珠,就只有金盏儿是身高才够。特别是小桃梨这样娇小的个子,是绝不可能胜任的。

撅撅嘴,小桃梨无不遗憾地道:“也是,唐管事列出下面的条件并非随意为之,定然是有道理的。那我还是挑这个角色吧,至少是我所擅长的。”说着,小桃梨拉了子妤来到“拂尘仙子”的画像前:“这个角色是丛佛莲幻化而来,表演时也要唱一段佛音,我想,这边是唐管事专门为我安排的!”

子妤笑着,总算点了头:“你倒是清醒。你看看下边儿说的,此角色较为安静,没有太多的动作,需要高腔极优者和能擅佛音者方能胜任,岂不是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

“也对!总要以己之长来攻他人之短才行。我就挑这个了!”

......

其余戏伶也各自找了相熟的人来商量着,基本上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合适自己的角色。

一炷香时间一到,唐虞就走到了上首:“好了,首先由金盏儿先挑选,请。”

金盏儿闻言,向唐虞点点头,之后便径直走到了最中间的那幅画像处,伸手将其摘了下来:“弟子原扮‘王母’一角。”

唐虞并未太多的表情,只直接道:“好,过来领戏本吧。”

眼见金盏儿领走了“王母”的角色,有人眼馋,有人嫉妒,当然也有人无所谓。

“下一个,小桃梨。”唐虞接着道。

“唐管事,我就挑拂尘仙子一角。”小桃梨倒也爽快,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便直接走过去摘下了葫芦仙子的那个画像。

唐虞将戏本递给了小桃梨,却对她露出了柔和的一个笑容,似是鼓励。让小桃梨晕了一下,一时没回过神来。

“下一个,花子妤。”唐虞没有再理会小桃梨,直接又道。

花子妤也径直走到麻姑的画像面前,伸手摘了下来:“弟子原饰演麻姑一角儿!”

“麻姑?”

“麻姑!”

“她怎么挑了那样一个角色?”

“是啊,唱词也没半句,全是舞蹈的戏份。而且戏服扮相那样朴素,一看就不会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啊......”

对于花子妤的选择,剩下的戏伶们都充满了不解。按花子妤第三的位置,本可挑选一个看起来戏份颇重的角色,她们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挑中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麻姑!

“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子妤这才叫慧眼独具呢!”

拿着戏本就开始看的小桃梨总算明白了花子妤为何要选麻姑一角儿,从戏文看,这个角色简直就是给她量身定做的啊!而且戏份之重,甚至在“王母娘娘”之上,因为最后“麻姑”要托着寿桃直接先给当天的寿星皇帝!

听见小桃梨这一嘟囔,大家就更加好奇了,巴不得前头四个人赶紧挑完,好让她们来挑剩下的。

“好了,稍安勿躁。下一个是珍珠。”唐虞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向着亟不可待的珍珠点了点头。

珍珠也毫不犹豫,直接走过去就摘了“笛仙子”的画像:“笛仙子似男非女,身长玉立,一只玉笛在手,能吹奏飘渺仙音......正好适合我来扮演,唐管事,就这个了!”

“好,戏本给你!”唐虞对珍珠的挑选也非常满意。

唐虞没有耽搁,又对着剩下的六个戏伶吩咐道:“如此,只剩下六个角色。想必大家都心中有数,各自取了纸笔,写下你所挑选的角色和能胜任的理由。若有重合的,我会酌情考虑。开始吧!”

这里头最纠结的就数唐筝了。她吃不准唐虞到底会不会偏帮她,所以犹豫着不好下笔。从哪些画像来看,她最中意的就是“花篮仙子”的角色。因为这“花篮仙子”的扮相华丽程度是仅次于“王母娘娘”一角的,毫无疑问也应该是分量较重的角色。而且花篮仙子下面的说明条件,是要柔软的水磨腔方能胜任,岂不正好是自己所长的?

想了想,唐筝咬了咬唇,便写下了“花篮仙子”四个字以及自己挑选的原因,最后落下了名讳,这便将宣纸一折,放入了信封之中。

不一会儿,六位戏伶都把自己所选的角色挑好了。

看着眼前一一摆放的信封,唐虞拆开来仔细看了下去。戏伶们也就屏声静气地,只等待着最后的结果下来。

其实唐虞在改编这出《十全十美》的时候,就是按照十位戏伶不同的特点和所擅长之处来量身定做的。除非脑袋不清醒的,否则,这信封里就不可能有重合的名字。

所以当唐虞一一看下去的时候,脸上也逐渐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随后起身道:“看来大家对自己和对角色都已经有了十二分的了解。挑选的角色也分别是最适合自己的。”

顿了顿,唐虞暂时还没有宣布结果,只解释道:“八仙献寿里,八仙各自所对应的仙器便是檀板、扇、拐、笛、剑、葫芦、拂尘、花蓝。很显然,像小桃梨最适合的就是拂尘仙子一角儿,而珍珠也找到了她最适合的笛仙子一角儿。其他,我相信你们也各自看明白了我对角色的注解,并未被表象所疑惑。”

“好了,接下来我便宣布剩下六个角色各归其主......”唐虞从檀板开始,一一念出了每个角色对应的戏伶名字,再分发了戏本给她们。

等唐虞全部念完,戏本也就发完了,大家捧着戏本看得入神,大殿中一时间竟变得呼吸可闻,极为安静。

除了王母和麻姑,其余戏伶的戏份可以说都相差无几。大家找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细细看了,都同时松了口气。

只是当看到最后的结尾竟是麻姑托举寿桃献给皇帝祝寿时,众位戏伶一时间都抬眼齐齐望向了花子妤,那眼神里的情绪,可就不仅仅是“复杂”二字可以囊括的了......

章二百七十七 点破迷障

有了戏本,接下来自然就是排戏了。

唐虞特意让各位戏伶拿了戏本子下去背熟自己的角色唱词,足足给了两日时间。直到第三日才召集了众人来到大殿,吩咐排练的事宜。

十个戏伶要合在一起排戏绝非件容易的事儿,但唐虞却很有把握地睨视着下首众人,开口道:“从今日起,你们十位戏伶将分为三组,前十日分别排练,和同组的戏伶磨合好。后十日,我再视你们排练的情况安排合一次大戏。若合的好,就合三日之后再按原组分开排练,若合的不好,只有临时再修改一下出错多的角色。你们可听明白了?”

“弟子明白!”

唐虞这招果然精妙,让戏伶们一下子就没了任何顾忌,纷纷猜测着自己将会被分到哪一组。

“首先是第一组。”唐虞说着看了看金盏儿和花子妤,便点了她们两人出列:“你们的戏份在所有人中是最重的,同样也是这出《十全十美》的核心所在。故而今后这十日,我要亲自指导你们。”

“遵命!”

大家也都料到了金盏儿所扮演的王母娘娘和花子妤所扮演的麻姑应该在一组,毕竟她们角色的类型虽然不同,却是整出戏的重中之重。

“另外,小桃梨,你作为第二组的主心骨,带上檀板、扇、花篮三位仙子的角色一起排练。最后一组,珍珠你来牵头,带剩下的三个角色一起排练。”

唐虞又极为利落的将身下八位仙子给分了组,还分别认命了小桃梨和珍珠为各组的头儿:“既然两个组交给你们,就要负起责任。最后,若我看到只有你们两人唱的好,其他人唱的不好的话,我会另有责罚。”

“弟子领命!”小桃梨和珍珠俱是神色严肃地上前领了命。

唐虞点点头,便有吩咐道:“好了,金盏儿和花子妤跟我来,其余人,各自按分组开始排练吧。中间若有任何不懂或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直接来司教坊管事的院落来找我。”

说完,金盏儿和花子妤都自动地跟在了唐虞身后往大殿外走去,留下了八个戏伶神态各色地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

“我说唐筝姑娘,你不也是花家班出来的吗?怎么同是一个戏班的戏伶,差别待遇就那么大呢?”

一个民间戏班的戏娘有意搬弄是非地讽刺了开来。

“就是!”陈家班的柳媚儿也凑了上前。她早就嫉妒唐筝的容貌姿态比她还要妩媚柔软三分,最后让她得了那个扮相最出挑的花篮仙子实有不甘,所以也赶忙附和了上来:“看看人家金盏儿,一来就得了个王母娘娘的角色。就连花子妤,原本咱们以为她傻,结果人家是最精明的,把麻姑的角色挑了去,最后还能亲自给皇上献寿桃呢。相比起你和咱们差不多的八仙角色,可真是让人觉得可惜呢......”

唐筝好歹是在江南有名的戏班摸爬滚打多年的,面对两个人夹枪带棒的攻击,却只是淡淡一笑:“金盏儿师姐演王母,这是任谁都没法取代的,我可不敢妄想丝毫。而花子妤嘛......她身段好,舞技好,也最适合扮演麻姑那一类清秀佳人的角色。这只能叫各有所长罢了,我又岂会和那等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人一样,羡慕嫉妒地翻来覆去连觉都睡不好呢?”

“你!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我懒得理你!”被她说的柳媚儿正是顶着一脸极厚的脂粉,那双眼底下的淤青,差些就盖不住了!

“好了,吵什么吵,不如把力气放在排练上头。”却是大嗓门儿的珍珠出来喝住了柳媚儿。

小桃梨是个机灵的,毕竟唐筝是自己这边的人,被珍珠那边的柳媚儿那样明朝暗讽了一番,自己颇没面子,便道:“珍珠,只是这样下去排练太无趣了些,不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珍珠张口就接了下来,连想都没想。

“赌到时候咱们两个组里,能过了唐管事眼的人谁多!”小桃梨扬扬下巴,似乎对自己这边的戏伶很有信心。

“哼!”珍珠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比就比,谁怕谁呢!”

......

唐虞将身后紧跟的金盏儿和花子妤都带到了位于管事居所旁边的一片蕉叶林内。

入秋,芭蕉上已经结满了青涩成串的果实,累累坠坠,看起来就有丰收的感觉。

“这十日,你们就在此处排练吧。因该无人前来打扰的。”

唐虞指了指芭蕉林当中的一片空地,地上铺了青石板,大小倒也合适。特别是角落处还用芭蕉树的棕榈扎了一个低矮的凉亭出来,里面桌椅俱全,甚至还有个泥糊的小火炉在亭外一角。

“此处极好。”就是金盏儿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女子,看到此处如此风景别俱野趣,也忍不住开口称赞了起来。

“我让宫女来泡壶茶吧。”唐虞正要迈步出去,子妤却一把拦住了他,下意识地道:“我来吧,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说着已经自顾径直走入了凉亭,熟练地从一边的木柜中取出铜炉一柄:“我先去打水,顺带再去唐师父屋子里取些杯盏茶叶过来。唐师父,给我钥匙吧。”

唐虞点头,将腰间别着的钥匙取下来,伸手交到子妤的手里,顺带小声地说了句:“取雨前龙井吧,是前日里太子赐下的,还新鲜着呢。”

“我倒喜欢茉莉香片些。”子妤知道唐虞是特意为自己留的,还给他一个夹杂着感激和柔情的小眼神,这才回头朝金盏儿颔首算是别过她,便提步而去了。

若有所思地看着花子妤的背影消失在蕉叶林中,金盏儿这才回神过来,朝唐虞抛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里头,含了两分苦涩,两分了解。

“怎么了?”唐虞脸上还留存着一丝面对子妤的轻松和柔和,此时回头过来看到金盏儿用着如此眼神看着自己,一时有些不明白:“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唐虞,你知道吗?你变了......却又没变......”金盏儿的话说的有些晦暗不明。

“什么是变了,什么又是没变?”唐虞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懂金盏儿所言。

金盏儿走到了凉亭里,伸手轻轻点过那黑木茶桌,发现竟无一点儿灰尘,唇角翘起:“你和子妤常在此处相见吧。”

虽然是问句,却是以肯定的语气陈述出来,不等唐虞回答,金盏儿已经施施然坐下,用着柔和的眼神看向唐虞:“你们到了哪一步了?可是已经私定终身,还是只停留在互相衷情的阶段,并未开诚布公?”

被金盏儿这近乎直白的质问给弄得一愣,瞬间唐虞便反应过来,收起了含笑的脸色:“这些都不该是你所关心的。”

看到唐虞态度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金盏儿不知为何,心角觉得抽着一疼:“刚才我说你变了,又说你没变,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知道。”唐虞见她一副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却是淡淡的不忍:“你不如趁这个空隙翻看翻看戏本吧,等子妤回来就能开始了。”

仿佛没有听到唐虞的话,金盏儿只自顾说了起来:“你面对着子妤时,会流露出难得的柔和表情,甚至,还有一丝愉悦和欢快的意味。这和你平时冷峻严肃的模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所以,我说你变了......”

“那没变呢?”唐虞脱口反问道:“你倒也是说说看。”

“这样的你,和当年的苦竹公子却是如出一辙。对任何人都含着那样温润暖旭的笑容,明媚地让人挪不开眼,只愿深陷在那一片灿烂之中,哪怕被灼伤了,也丝毫不会在乎......”

金盏儿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角竟有些微微的潮湿:“可现在,恐怕除了子妤,再也没有人能够有幸得到你如此温柔的对待了。”

“金盏儿......”唐虞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蹙紧了双眉,盼着子妤能早些回来,免去由金盏儿制造出来的莫名尴尬气氛。

“放心吧,我的心早就在三年前便死了。那时你断然拒绝了我,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除了大青衣能去争取之外,其余的,都不可能再拥有了。”金盏儿自嘲地笑了笑,那容颜清丽如雨后嫩荷,悠然矗立,盈盈若一缕幽香萦绕不断。

“你今日怎么无端多了许多感慨?”唐虞不解,他所了解的金盏儿是个隐藏自己感情极深的人,轻易不会说出如此感性和感慨的话语来。

抬眼,投给了唐虞一个淡淡的,却含着几分无奈的微笑:“因为我从你的戏本里看到了一个秘密。”

“秘密?”唐虞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什么秘密?你在说什么?”

“花子妤......是花无鸢先生的女儿吧......”

金盏儿徐徐将这句话说出口来,虽然声量并不大,却惹得唐虞睁大了眼,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而接下来,金盏儿所说的这些话,却更加让唐虞无法应对:“花无鸢当年入宫半年,曾和皇上做过一段时间的露水夫妻。所以,我想,子妤能得了皇上亲自提为一等戏伶,还能在福成公主府献演,这些,都是因为她也同样是皇上的女儿。我......猜测的对吗?”

章二百七十八 特别训练

一股冷风从蕉叶林间吹送而过,带动了大片蕉叶的“沙沙”作响,让人无端感到一阵不应有的寒意来。

“放心吧,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不用如此表情把我看着,好像我要做什么坏事儿似地。”

金盏儿步出凉亭,有些怅惘地笑了笑:“只有在涉及和花子妤有关的事情是,你才会如此动容。知道吗?从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时,我就觉得,或许将来她会让你重启笑颜......”

“你刚才的猜测,请不要泄露一句给旁人听见。”

唐虞死死地盯着金盏儿,心底有些紧张,手心儿也有些冒汗了:“这样的流言,若从你口中说出来,或许会招致杀身之祸也说不定。”

摇头,金盏儿步步走进了唐虞,看着他那张清绝天下小生的俊美容颜,叹息道:“我只是在你面前说这么一说罢了。况且,我很喜欢子妤,她的美好,连我这个冰块儿都能感受到,更何况是你呢?实话告诉你吧,有她陪在你身边,我真的很为你们高兴。”

说着这话,金盏儿的眼角却浮现出了一抹潮湿:“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也也能像她那样,可以时时刻刻停留在你身边,带着无比明媚的笑容唤你一声‘唐师父’。”

“金盏儿,你今日是怎么了?”唐虞是了解金盏儿的,以她的性格,也端然不会轻易地说出这样一些话来。

“因为我终于有机会问鼎‘大青衣’了,所有以前固执着想要实现的梦想,就快要成为现实......我觉得有种解脱前的放肆感觉。”金盏儿然然一笑,贝齿如玉,像是一株摇曳多姿的美人蕉。

“好了,子妤差不多该回来了,放心吧,我今天和你说的话,绝不会透露半句给第三个人听的。毕竟,只有你才能让我敞开心扉,不是吗?”金盏儿话到此处,脸上露出释然的一笑,仿佛是真的放下了。

她话音刚落,子妤果然提着一应茶具回来了,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对不起,先前遇到一位乐师,我曾向他请教过一些问题,他关心我的角色,所以聊了两句才过来。”

“没关系。”唐虞也含笑迎了上去,脸上丝毫看不到刚才发生过什么的痕迹,只伸手拿过了篮子,将里头的茶盒翻出来:“对,就是这个盒子。等下你和金盏儿对练,我亲自替你们烧水烹茶。”

......

虽然是第一次和金盏儿对戏,但花子妤却并不觉得生涩。反倒是两人一来二去,竟将王母和麻姑的戏份对的差不多了,很是默契。

“子妤,你的天赋极高,只是跳而不加入唱词真是可惜了。”金盏儿觉得有些累了,抬袖擦擦额间,示意两人一起休息一下。

子妤却是闻到了茶香,一边笑着摆摆头,一边往凉亭而去:“师姐,有你在台上主唱,其余的声音都是多余的。我觉着唐师父这样的安排的确是精妙无比呢。是吧,唐师父!”

走近凉亭,子妤冲唐虞眨眨眼。

看到她如此俏皮可爱的样子,唐虞还是忍不住笑了:“还是你知道分寸,晓得道理。”

一边为三人沏茶,唐虞一边徐徐道:“金盏儿,你一开口,这戏台上便容不下别的声音了。所以我才为子妤安排了麻姑这个角色,既能发挥出她的所长,也与你正好有个应对。”

金盏儿捏起杯子,轻啜了一口,笑道:“你们这是抬举我罢了。子妤的嗓子条件极好,若能细心打磨,将来的唱腔音润绝不会输于我的。”

“你练了多少年?她又练了多少年?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还是暂时不要露短的好。”唐虞笑笑,虽然话里在嘲笑子妤,可那语气却是满满的爱护之情。

“唐师父,刚才看了我和金盏儿师姐对戏,你觉得如何?”子妤被两人说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忙转移了话题。

“很好。金盏儿,你下去把词儿都背熟了,下次我不会让你再看着戏本唱了。”唐虞却先对着金盏儿吩咐了起来。

“弟子明白,请放心。”金盏儿态度悠然地答道:“本来我的唱词儿也不算多,一晚上就应该能全记住的。”

“而子妤......”唐虞看着子妤,发现她眼底略微泄露了一丝紧张的情绪,便放软了语气道:“你先前所跳,虽然大致按照了我给你的本子,可一些细节之处却有些生涩和不完全。这样吧,等下金盏儿先回去,你留下来,我们再好生设计一下舞步。毕竟你的戏份全在这个‘跳’字上,要跳的好,跳的出差,可是要花比金盏儿她们只唱的戏伶多十二分功夫的。”

明白唐虞是在拐着弯儿的送客,金盏儿将手中杯盏一饮而尽,便起身来:“那弟子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此处请唐师父指教。”

说完,似乎带着一丝香风,金盏儿便徐徐而去了。

子妤回头看着金盏儿背影不见,这才回首突然向唐虞道:“怎么了,先前金盏儿师姐说了什么吗?”

“你如何得知?”唐虞很是意外。

子妤指了指唐虞:“你的表情......即便只是金盏儿一人在,你也不该对我露出如此温柔的眼神和笑容,好像是在掩饰什么,感觉怪怪的。”

“什么都瞒不过你。”唐虞甩头笑笑:“她先前在你离开的间隙,的确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子妤很是好奇,以她对金盏儿的了解,痴恋唐虞这么多年却并没有泄露出一丝半点的情绪,应该不会趁着自己不在场的那短短时间表白才是!

“是关于你的。”伸手替子妤参了茶,唐虞语气变得沉重了几分:“她从小在戏班长大,曾经见过你母亲花无鸢。”

“难道她!”子妤睁大了眼:“难道她猜到了我是花无鸢的女儿?”

唐虞用点头代替了回答,沉默了一阵,才徐徐道:“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不但猜到了你是花无鸢的女儿,才猜到了你......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几乎是一下子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子妤脸色突变:“怎么会!她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会猜到那个地步去啊。为什么会......”

“我想,但凡见过你母亲,也见过皇帝的人,再联想到当年的事儿,恐怕都会有所怀疑吧。”唐虞倒是冷静不少:“只是金盏儿心思特别细腻,她能察觉到什么,或许含了九分猜测,一分肯定而已。你也不要被吓到了。”

“她为何会对你说?”子妤想到了一个关键之处:“她如果真的说出那些话,若走漏半句,恐怕也会招致杀身之祸的。她难道就不知道私议皇帝的风流债是一件根本不被容许的事吗?”

唐虞看着子妤,总不好说因为金盏儿相信他才说那些话的吧。

可子妤却脑子一转:“因为她喜欢你!所以,她才说了那些话......她难道也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儿?”

虽然很无奈,但唐虞还是点点头:“我们之间偶尔的亲密举动,只要是有心人,或许并不难发现吧。至少你不再是我徒弟之后,我也没有当初那样谨慎而收敛了。”

点点头,子妤抿了抿唇:“她会那样说,是不是想做为什么筹码,毕竟她对你可是......”

“她是唯一一个你不需要担心的人。”唐虞抬手阻止了子妤接下来的话:“我了解她,她的骄傲不会允许她自己采取任何下作的手段去做任何事。包括感情,她也从来都不会主动,只等着对方向她倾诉,她才会放下身段。”

“你倒是很了解金盏儿师姐嘛。”子妤心里淡淡地泛着酸意,撅了撅嘴。

“因为有段时间我很讨厌她。”唐虞想起了当初的不愉快,脸色有些淡淡的不悦:“好了,不说其他。她答应了我,不会把她的猜测告诉其他人半句。我也相信她不会食言。”

“你就这么相信金盏儿?”子妤斜斜的睨着唐虞。

“她心里除了‘大青衣’,别无旁骛。我了解,所以才选择相信她。而且我也告诉了她,一旦这流言从她那儿泄露出去,结果只能是一死。我想她应该会聪明地选择闭嘴的。”

唐虞知道子妤是在试探自己,坦坦荡荡地说了,便走过去轻轻将她拉起来:“好了,说了这么久,该开始咱们的特别练习了。”

“什么特别练习?”子妤懵懂不知。

“且看看我为你准备的东西吧。”唐虞带着子妤来到蕉叶林的另一端,此处要比先前那个地方狭窄许多,勉强有半个戏台子大小。

“你看吧。”指了指前面,唐虞放开了子妤的手,却有些舍不得一般,拇指轻轻滑过了她的手背,感觉一阵熟悉的温暖由指尖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