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阿满心思单纯,恐怕还认不清塞雁儿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她自己如今幸福的好像在云端,若知道塞雁儿注定要孤独地做一个豪门寡妇,恐怕久久都不会释怀的,不如瞒着她好。

“咦,唐姑娘没有回江南吗?”

趁着子妤低首沉思的时候,阿满向着迎面遇到的唐筝打了声招呼。

抬眼,看到唐筝含笑而来,子妤对她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能够不与王修同流合污,这点子妤都觉得很欣赏。毕竟她身份特殊,若真如了王修之愿站出来指责自己和唐虞,那她的影响力绝对会对两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所以脸上扬起一抹真挚的笑容,子妤扶了阿满一起迎上前去:“师妹,今晚我们在海棠院包饺子放爆竹,你也一起来吧。

阿满也连连开口道:“这戏班里头如今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你一个人过年节太冷清,不如大家一齐才热闹。”

并不意外花子妤会对自己从态度淡漠到亲切热情,唐筝却摇摇头:“多谢师姐和阿满姐的好意,我答应了一位师妹,去她家做客,一起守岁。等会儿就要出门了。”

阿满见她并无推脱之意,只当是真的有安排,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了。只是你一个人出门,要小心些。”

子妤却有些了然,心下一动:“既然师妹要出门,不如我送你一程吧,这年节的时候,连街上也清冷的吓人。你稍等,我先扶了阿满姐回海棠院,可好?”

本想直接拒绝,想着那时候唐虞一回来,她就疏离冷落了自己,唐筝心底里也趁此机会想和花子妤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便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师姐了,我先去门房师父那儿要车撵,您先好好扶了阿满姐。别慌,我不赶时间,还是她最重要。”

......

将阿满送到海棠院,子妤进屋去和子纾茗月他们打了声招呼,便提了把油纸伞以防天色晚了落雪,直直去了前院门房那儿。

外罩了一件踏雪寻梅枝头俏的锦绣大耄披风,唐筝斜倚在漆黑的院门边,背影看她站的很直,任阵阵寒风掠过,也没有动一下。

单单是这个清濯的背影,花子妤就看得出来,唐筝是那种心气非常高傲的人。

她被唐家收为童养媳,却并没有就此认命,只甘于成长为一个卑贱的卖身小媳妇。而是依靠自己的魅力取得了唐母的信任,当她女儿一般养大,还容许她在外面抛头露面学本事。

或许有一天,她翅膀硬了,就会飞离那块让她蒙羞的土地。这点,花子妤看得出来,唐虞看得出来,唐母应该也看得清楚明白,所以才会默认她以寻找唐虞为理由,许了她独自来京吧。

摇摇头,子妤不愿想的太多,唐筝到底是为了唐虞,还是只是找个借口能够重新活一个自己的人生,这都不是自己所关心的,只要她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两人的事情,这就行了。

“师妹,车撵可备好了?”

子妤迎了上去,见外头果然已经开始有细细的飞雪扬起,赶紧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挡在了两人的头顶。

唐筝回过头,见花子妤为自己撑伞,并未拒绝,只含笑点点头:“驾车的师父在外等着呢,咱们启程吧。”

“怎么在这外头等,快上车吧,要是染了风寒就不妙了。”子妤见她唇色几乎没有带几分红润,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冰冷的只有微弱的温度,赶紧把揣在怀里的手炉塞给了她:“你从江南来,这里的气候极冷,要是不习惯就随时把手炉揣上。”

“多谢......”不知为什么,唐筝握着残留有花子妤温度的手炉,竟有些感动的情绪从心底流淌而过:“若是你我不是以这样的身份相遇,或许,能成为知己之交也说不定吧。”

“我们不是还有机会吗?”

子妤眨眨眼,心底也释然了几分,笑意中透出了几分能够让冰雪消融的暖意来。

章三百零三 若为男子

年节临近,大街上几乎没有人。无论是店铺还是茶社酒肆,要么干脆关了,要么清冷地只有一两个客人,让整个京城都陷入了年夜狂欢前的沉寂之中。

车轱辘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赶车的车夫有些急,或许是想早早把唐筝送到目的地好赶回戏班和留守的师傅们一起吃酒。

子妤见唐筝苍白的脸色终于红润了起来,也没接过她递还的手炉:“你去了你友人家中,加两颗热炭还能接着再用。我那儿还有一个我弟弟送的银丝手炉,这个你就先拿着吧。”

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炉,感受着阵阵温热传来,唐筝有些感慨:“真羡慕你,有亲弟弟可以依靠。”

“子沐不也一样把你当亲妹妹对待吗?”

子妤主动提起唐虞,是不想让唐筝久久找不到机会来开口说出心里话。

摇头,唐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了:“是我舍掉了做他亲妹子的机会,我不怪唐大哥。”

“谁说你没有机会了?”子妤抓住了唐筝的手:“你今日之举,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若你不言不语,任王修继续想法子来害我们,他才会真的舍掉你。可你选择了实话实说,虽然我不了解他当时对你的态度,但子沐绝非是个冰冷无情的人。你的真诚,一样可以赢得他的亲情。”

“子沐......”唐筝眼底闪过一抹怅惘的神色:“我也想这样唤他,可是,却不能......”

被唐筝无意间的真情流露所镇住了,子妤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有些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这么积极地去和她沟通和交谈。

“对不起。”

唐筝好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看到花子妤沉默的表情,心下一紧:“我在胡说什么,对不起,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不是......”

“没关系,”子妤笑笑,不想让气氛继续变得尴尬:“唐虞是一个优秀的男子,虽然我是她的未婚妻,却不能阻止其他女人对他抱有好感。你不是第一个,将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子妤,谢谢你。”没想到花子妤不但没有动怒,却反过来主动安慰自己:“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的。”

子妤不解:“为什么?”

两行清泪随着脸庞滑落而下,唐筝讽刺地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我去找唐大哥透露王修之事的时候,曾经请求他,若他娶你为妻,我甘愿做妾。”

“你......”这下子妤才觉得如骾在喉,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并非是我自贱身价,而是,我本来就是唐家的童养媳,做妻做妾都好,将来都要成为唐家的媳妇。”唐筝的唇边挂着一滴泪珠,渗入口中,咸咸的,让她几欲发呕:“所以我卑躬屈膝地求他,让他接纳我。至少,做他的妾,也比将来落得被他人轻贱好。可是......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我,好像我只是路边没人要的小狗。”

“唐母不是放你出来了吗?你就不能求她还你一个自由身?”子妤心里有股气冒出来,也说不清是为了唐筝主动要给唐虞做妾给气的,还是觉得唐筝这样一个花般的女子竟只能有那样一个灰暗的将来而不舒服。

“或许是我自己看不开吧。”唐筝垂下头,眼泪“啪嗒”一声滴在手炉上,随后便是泪水滚入火炭中又激起“咝”地一声响:“总觉得那样的出身,低人一等。”

“唐筝,你若不看轻你自己,就没有人可以看轻你!”子妤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抬起了头:“在外人看来,你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绝色戏伶,他们喜欢你,崇拜你,想听你唱戏,想看你的献演,却绝对不会去深究你到底来自哪里,曾经是什么身份。你若是将自己禁锢起来,受伤害的最后也只会是你自己。这么大好的一片前途你不要,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锁起来呢?”

看到唐筝呆呆地看着自己,子妤只要又继续劝道:“我和子纾,从小无父无母,不过是孤儿罢了。依靠着咱们自己的努力,如今我成了京中的红伶,甚至差一点儿就当了‘大青衣’。子纾也逐渐在戏班找到自己的位置,向着一等戏伶迈进。一个人的出身并不可耻,但若是因此就自怨自艾,不努力去争取明天的辉煌,那就太可悲了。”

唐筝努力地吸了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谢谢你,子妤。”

“你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我想这些话本不用说的那么明显的。”子妤见她呼吸没有先前那么急促了,这才放心了些:“女人,不一定只能依靠男人。身为戏伶,女人也可以用自己的努力去开创一片天地。我们能用我们自己的本事去赢得尊敬,你知道这对于普通女孩子来说,是多大的幸运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别让一叶障目,反了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感觉车撵一震,随即停了下来,子妤知道唐筝的目的地到了,表情凝重地又道:“言尽于此,一切还靠你自己去想通。我只希望将来能多一个好妹妹,而不是一个可怜又自怨自艾的师妹。”

深深地看了花子妤一眼,唐筝咬着唇,重地几乎渗出了几丝猩红:“若我为男子,也一定会喜欢上你。输给你,我甘心情愿。”

说完这句,唐筝便一手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下了车撵,只留下花子妤独自在车里,有些出神地回味着唐筝留下的那句话。

“子妤姑娘,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车夫见车里没了动静,主动问:“若没有其他地方要去,小的便驾车回戏班子了。”

“回去吧,天马上要黑了,该吃团圆饭了。”

花子妤平静地声音从车厢里传来,带着几丝疲惫,也带着几丝难言的舒缓柔律。能让唐筝说出那番话,这让子妤着实意外了一番。

其他不说,至少唐筝不会再是一个威胁,这让子妤心里头轻松了不少。

章三百零四 团圆之夜

一盏盏大红的灯笼开始在街边小巷中高高挂起,家家户户也透过门窗缝隙传出来热闹的团圆之声。

驾车的虽然无家可回,但戏班里头还有一帮同样凑拢在一起过年的人,这让他不由得快马加鞭起来,想要早早赶回花家班。

子妤理解车夫的心境,便也不顾这东倒西歪极其摇晃的车撵坐着实在难受,一边稳住自己的身子,一边撩开了帘子,看外头灯烛摇曳,听人声渐沸,不由得归家之心也浓烈了起来。

......

脚步刚一落地,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雪花。

深蓝色的夜幕中,片片如絮,飞扬而起,恍然间,那雪花仿佛比晴朗夜空中的繁星还要耀眼夺目。

深吸了口,只觉得寒气从上到下,子妤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从怀里掏出一个二分的银角,塞到了车夫的手里,再道了声“辛苦了”,子妤这才裹紧了领口,一路小跑着往海棠院而去。

只是在经过落园之时,子妤停下了步子。

入冬之后,金盏儿的病更加重了。咳嗽不止,还时常咳出血来。唐虞回来替她把过脉,因为她大青衣的身份,太医院也专程派了一位医正过来。

可结果如出一辙,最短,她恐怕活不过这个新年。最长,也不过明年开春。因为她的肺症已经让她呼吸都很困难,如今用参汤之类吊着,也不过续命而已。

看着落园外纷飞的雪花,一片片好像没有根的浮萍,落在湿漉漉的石地上就没了任何痕迹,这让子妤的心也跟着有些揪紧了。

子妤知道,南婆婆和金盏儿并没有离开戏班。虽然之前花夷打过招呼,不要前往打搅到金盏儿,可今夜乃是年夜,只她们两人,未免太过冷清了些。

想到此,子妤抿了抿唇,抬手叩响了院门。

“谁?”

“我,子妤。”

听见南婆婆的声音,子妤唇角微翘:“南婆婆,我来请你和大师姐过去和咱们一起吃饺子放鞭炮。”

“来了。”南婆婆的声音却带着两分沉重。

远门打开,子妤自顾进入,抬眼便瞧见了院中清冷的样子。

四季常绿的桂树,如今却落叶稀疏,一副凋零破败的样子。一盏灯笼挂在廊檐上,被夜风吹得直晃,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透过窗隙,子妤能看到金盏儿正斜靠在贵妃榻上,披了厚厚的羊羔绒毯在身,可一张俏脸却苍白的几近透明无色。

“大师姐,怎么样了?”子妤蹙了蹙眉,眼底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别过眼不再看:“南婆婆,我想请你和大师姐去海棠院一起吃顿团圆饭,大年节的,也好热闹些。”

“你大师姐身子不好,不能下地。不过她来告诉你一声,谢谢你想的周到,但她素来不爱凑热闹,就不过去了。”

南婆婆脸色有些不好,说着,轻轻拉了子妤到一边:“你也知道盏儿的性子,最是骄傲不过了。病重不算什么,可得了‘大青衣’却也再没法开口唱戏,这对她来说才是最不愿意面对的。等于给了她一罐蜜,却打不开盖子。如今她病情日益加重,更是不愿意再离开这落园半步的。好子妤,你就当我们不存在,别再来了,好吗?”

“婆婆......”子妤心里有些发哽,却偏偏找不到话来宽慰或劝解:“那......等会儿我送一盘饺子过来吧。”

“别了。”南婆婆摆摆手:“好姑娘,婆婆知道你心地好。班主专程交代了前头留守的厨子,他们什么都送了过来。饺子、面饼、还有炖的鸡汤......都不缺的。你就别再来了,让你大师姐清清静静地走完这最后一段日子吧。”

心里头酸楚难耐,但子妤却能够理解金盏儿只想单独一个人呆着的意愿。只好点点头,紧紧握了握南婆婆的手:“婆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一定一定开口。我......”

“好姑娘,婆婆心里省的。”南婆婆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子妤的脸:“乖,好好过年,不要担心这边,若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转眼看着屋里头已经好像没了力气再睁眼的金盏儿,子妤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珠滚落下来,这才转身,关上了落园的院门。

......

抬眼,不远处的海棠院已经传来了鼎沸的人声,子妤听得出,那是子纾和茗月在打闹,阿满在一旁呵斥......虽然聒噪,却充满了温暖,让人听着就能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子妤不想将落园低落而沉哀的气氛带回那个“家”,强迫自己微笑起来,这才提步极快地往海棠院而去。

一推开院门,子妤就看到各色的花灯点缀在院中。有嫦娥奔月的花样,有月兔捣药的花样,还有花开富贵,芙蓉吐露等等,辉煌而耀眼。

虽然雪越落越大,可子妤看着满眼晶亮五彩的花灯,心底却逐渐真正地暖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发自内心地透出几分愉悦。

世间虽然不如意之事常有,但只要身边有家,有家人,一切不就都能迎刃而解吗?

“姐,你回来啦!”

子纾手里正举着刚刚烤好的窑鸡,两抹黑线在脸上清晰可见,身后正好是追着想要给他擦干净脸的茗月。

“子妤,你看你弟弟,叫他去弄个鸡,还弄了一堆黑炭在脸上挂着回来。我说了,不洗干净就不准吃,他还不干了,只知道躲!”

茗月气呼呼的样子,圆脸更显得如银盘满月般。虽然语气带着几分气恼,可眼底的晶莹光彩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你们俩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我可是又冷又累,得进去烤个火,喝个热茶才行。”

“子妤,你回来就好了。可怜我挺着个大肚子还要照顾这两个长不大的。饺子已经包好了,就等唐师父回来下锅!”

大肚子的阿满系着围裙,手里举着根擀面杖,脸色红润,气色极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唐师父到底去了哪里?这都什么时候了,也该回来吃团圆饭了吧。”

“他......”

子妤刚想开口解释,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门响,转过头去,便看到一身雨过天晴色披风的唐虞站在面前。

“我回来了,开饭吧!”

唐虞朝着子妤微微一笑,渡步过去轻轻拉起了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皇上已经答应,三日后便派密探先行进入漠北寻人。若得到可靠情报,必要时会出兵接回止卿。你就放心吧!”

“没想到,他不是个好父亲,却实实在在是一位明君。”心底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子妤舒展眉宇,笑容好像能能够融化这漫天的飞雪:“走吧,我要吃你亲手煮的饺子,可不能让阿满姐再靠近灶台了。”

“我这便为娘子洗手作羹汤。”

一股温热的气息含着这一句无比柔软的话语入耳,子妤俏脸一红,娇嗔着想要推开唐虞,可发觉子纾茗月还有阿满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唐虞牵着手在低声耳语......

“唐......唐师父回来了,阿满姐你休息一下,我们这就去把饺子下锅。”

子妤只好反手将唐虞一拉,逃似的从院子里往旁边的小灶房而去。

看着即将成为夫妻的小两口这么恩爱有请,阿满终于放了心。

一开始,她还对这门婚事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子妤从小在她眼皮子下长大,性子再熟悉不过了,很难相信她会中意那个只知道板着脸的唐虞。

不过唐虞虽然性子清冷,对待子妤却总是有着一份特别的爱护和温柔,阿满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愿意去往男女感情方面想罢了。

也好,唐虞容貌过人,性情虽然不够温和,但只要对子妤好,那就足够了。

阿满面带满意地表情点点头,伸手招了招院中不顾落雪还在打闹的子纾和茗月:“快些进来,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大肚皮来摆碗盏伺候你们吃饭啊!”

“来咯!”

子纾大叫一声,也不顾手上脏脏的,拉了茗月就往屋里跑。害的茗月顾不上脸红,只嚷嚷道:“你放开我,这么油腻腻又沾了炭灰的手,你干嘛牵着我!”

“我可不放开,我姐说了,要找个媳妇才好过年呢,放开你,我去哪里找新媳妇儿去!”

子纾脸皮厚惯了,这个时候说起这样的俏皮话真是不带一点儿尴尬,却让茗月心头一颤,反手一把将他拉住:“你......真愿意娶我做媳妇?”

“怎么,不信?”子纾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笑容纯洁无暇,可眼底却闪过一抹狡黠:“既然你这么心急想嫁给我,那我这就让姐姐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好什么好,你这家伙每个正经!”

说话间,子妤从子纾的身后走上来,一把捉住了他的耳朵:“你若不好好待茗月,老这样打趣儿她,我就不给你娶媳妇儿了,看你怎么办!”

“子妤,他没有欺负我!”茗月看着却急了,张口竟帮子纾这家伙求其请说起好话来:“他不过是和我闹着玩儿罢了,我没生气呢......”

摇摇头,子妤“啧啧”直叹:“瞧瞧,这还没嫁呢就帮着子纾了。以后我这小姑子可不好当哦!”

“你坏你坏!你们姐弟都是一路的!”茗月架不住面子,使劲儿地跺着脚,转身就往屋里钻进去了,哪里还敢留在原地。

子妤和子纾却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真诚。

“小子,我走了你可得好好待茗月。”

“家姐,放心吧,我不会让到手的媳妇儿飞走的。”

“嗯,努力!”

“没问题!”

“......”

手里托着装满饺子的盘子出来,听见这对姐弟如此对话,唐虞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笑着摇摇头,无视还在“密谋”着的姐弟俩进屋去了。

章三百零五 花开如斯

一夜落雪,最美的景色便会在第二天的清晨悄然呈现。

晴朗地犹如一块蓝宝石般的天空,清透到毫无杂质,甚至连云朵们也会害羞的躲起来,将整个天际留给那一碧如洗的蓝色。地上是堆砌地厚厚的雪毯,柔软而连绵,覆盖住了一切能够停留的表面,无论是屋顶还是房檐,无论是花树还是山石......

推开窗户,子妤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昨夜守岁,实在熬不住便裹着毯子在炕上睡着了,一觉醒来,一点儿也不觉疲惫,只是想到今日便要启程往江南唐家而去,心里略有些不安罢了。

望向脚边整齐摆放的两个箱笼,子妤这次带到江南的东西极少,值钱的物件也大多都折成了银票贴身缝在了小袄里头。不过一些精心裁制的戏服,却保留了下来,在子妤看来,这便是她最大的财富了。

即将启程,子妤还有些舍不得这个只住了几个月的小院儿。特别是那株海棠花树,即便是在寒冬,也会让她不经意想起曾经它的艳丽明媚。

海棠花开娇艳动人,但一般的海棠花并无香味,只有这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花家班里头能够栽种,这让子妤当时都觉得有些稀奇。念及当初这花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会让赏花之人感觉心情愉悦。

不知为何,看到窗前这株被夜雪封住的花树,子妤脑子里浮现出了金盏儿、塞雁儿、青歌儿、刘惜惜......甚至是小桃梨、茗月、阿满、唐筝这些女子。

她们就像是点缀在枝头的花朵,迎风峭立,明媚动人,姿态万千。

可即便是再美的花儿,也有掉落成泥的那一天。曾经的金盏儿和塞雁儿是那样耀眼逼人,可到了时候,总要退下她们曾经所眷恋的戏台,成为一个普通人。

青歌儿更是已经香消玉殒,残红消尽。能留在大家心中的,恐怕除了怜悯同悲之外,并不会有其他任何情绪。

小桃梨、唐筝,她们虽然还在鼎盛之时,可迟早,也要褪尽繁华,归于平静安逸。一如金盏儿塞雁儿,要么孤单地独立于世,要么嫁入豪门,寻找新的人生辉煌。

或许只有茗月和阿满是最幸福的吧。

她们身边有爱人相伴,虽然并未在戏台上取得过辉煌的成绩,但她们平静的小幸福,却是再大的名声和金钱都换不来的。

......

叹口气,裹紧了领口,子妤的唇边扬起一抹温柔宛然的弧度。

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台前的鲜亮和辉煌都只是暂时的,身边那个能与之白头偕老的男子,才是真实存在的。

为了唐虞而放弃花家班的一切,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努力达到的目的,子妤并不后悔。

脑子里幻想着两人成婚后游遍大江南北的情形,子妤的眼中满满俱是浓烈的幸福情绪流淌。

入世容易,出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