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派来的内侍跟我说,王妃会在那雅室内见我,让我在那里小候片刻,喝些茶水。这次会面是秘密进行的,若有人在旁侍候,一定是齐王妃的心腹。”清江王神色淡淡地,“但若真是她的心腹,知道我进园,为何不出门相迎?”

青云坐直了身体:“大皇兄,你是觉得…屋里的人有古怪?”她歪头想了想,“说起来…齐王妃约了你在花园里秘密见面,却拉上一大帮贵妇同行,心里在想什么呢?我总觉得她拉人去的时候,笑得有些古怪,多半是故意这么做的。她这是要告诉所有人,你与她关系还十分密切?可事情拆穿后,就算外人不知情,也会得罪了你吧?”

“她还问我,这般行色匆匆地离开,是否在花园里遇见了什么…”清江王看向青云,“表妹在席上,可曾听说什么古怪的事?是不是有哪家姑娘去了花园?”

青云猛拍了一下桌面:“谁去了花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位关姑娘因为被汤水弄脏了衣服,离席去更衣了。不知她是去了哪里?但她去了很久,直到齐王妃她们从花园回来,方才回席,而且只换了一件上衣,其他裙子啊头发啊,什么都没变,心情也不大好。”她看了看清江王,“这位关姑娘,闺名叫蕴菁,听说是齐王妃娘家二嫂的娘家侄女,拐了几个弯的亲戚,也是世宦人家出身,父母都已亡故了,她被齐王妃收养,在王府的庵堂里住了十几年。她比我小半岁,我是秋天出生,她是春夏之交时出生的,今年也快十八了,生得挺漂亮,但至今没许人家。”这是在席上关蕴菁与她及姜婉君说话时,有意无意透露的背景。

清江王忽然冷笑了下:“我不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世是不是真的,只隐隐约约知道,齐王妃在娘家时,与她二嫂素来不大和睦,若真是她二嫂的娘家侄女,当时她自顾不暇,怎会好心收留这位关姑娘?今晚之事,我猜测定是她们设好的圈套,让关姑娘在那小屋内更衣,若我不知情,胡里胡涂撞了进去,这关姑娘一定会哭哭啼啼地叫嚷起来,正巧齐王妃带了一大群女眷去,我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只能负起责任,纳这位关姑娘为侧室。”他顿了一顿,“我倒是不知齐王妃竟然会放过我的正妃之位,只满足于在我身边安插一个侧妃?到底是她手上实在没有人选了,还是打着别的主意?”

青云有些吃惊,但细心一想,恐怕还真是这样。关姑娘的家世稍低,太后不可能会接受清江王娶这样的女子为妻的,最后能做上侧妃就是最理想的了。这真的是齐王妃的目的吗?

她看了看清江王:“我还是觉得有些古怪,齐王妃这么容易就满足了?她一定还有后手吧?而且今晚上那位关姑娘曾刻意与我亲近,只是见我不爱搭理她,才放弃了。她的性格一晚上就变了三回,总让人觉得假,就象是在演戏似的。”

清江王眯了眯眼,忽然冲青云笑了笑:“大妹妹,你可知道,本朝宗室娶正妻,是一定要查清楚祖上八代的,父系、母系都要查!越是近支,爵位越高,则查的越严,但若只是纳侧室,就要宽松许多。”

青云吸了口冷气:“你疑心关蕴菁的身份有问题?”

清江王脸上的肉在微微抖动:“她姓不姓关我不知道,但蕴菁…当年曾与我定亲的罗家女,名字就叫蕴兰,同样有个蕴字,第三个字同样是花草头…这真的只是巧合么?”

第十六章防备

关蕴菁的身份是否有问题,还有待调查。青云欲揽下此事,清江王却拒绝了:“你办事哪有我方便?还是让我来吧。今日领路那内侍,原是齐王妃身边侍候多年的人,从前还是小太监时我就认得他,彼此也算相熟,因此才会差点儿上了他的当。他既然参与了此事,必然知道实情,待我向他探听一二,定能查出真相。”

青云不解:“他既然是齐王妃的人,又领你去钻圈套,怎会告诉你实情?”

清江王冷笑了下:“我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把齐王妃所谋直接告诉我,但他有些爱财,只要是齐王妃没有禁止的事,看在钱财份上,他未必不会说出口。更何况,齐王妃若真盘算着将那关姑娘安插到我身边来,定会将她的家世背景透露给我知道,哪怕是假的,也算是条线索。只要最终查出那姑娘身世有问题,饶她再想抬举也是无用!”

青云想了想:“好吧,大皇兄对齐王妃比较熟悉,查起来比我方便些,但你手下有信得过的人吗?”

清江王怔了怔,有些为难了。他手下哪有什么合适的人?所谓信得过的,其实全都是宫里派来,不是先帝安排的人,就是皇帝或太后派的,统共也就是翠雯、翠云二人是能为他向宫中隐瞒消息的自己人。他原也乐得让宫中的耳目围着自己转,好向皇帝与太后证明自己绝无反心,可真要调查这种私事,那些人定会上报的。一旦太后、皇帝知道了齐王妃的盘算,定会想起自己身体里流着罗家的血,以及罗家还有余党在世,不甘心就此退出朝廷。难不成要为了一点小事再掀起腥风血雨么?他只愿平平静静度过余日就够了,何苦引人注目?

清江王想清楚后。有些为难地看向青云:“恐怕…要向妹妹借几个人使唤了…”

青云一笑置之:“大皇兄跟妹妹有什么好客气的?我让李进宝来见你,他认得的那个牛辅仁,在京城里三教九流都熟悉,手下也有人可以打听消息,平日里我没什么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这回就当是帮衬他们生意好了。大皇兄放心,他们嘴紧着呢,要是你仍旧信不过,我庄里的人随你挑。”

清江王也见过李进宝几回,知道他是个妥当人。忙向青云道了谢。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完的,兄妹俩商量好了,见夜一已。便要准备歇息。

清江王的园子在城外,此时城门早已关了,宫门也下了钥,虽然可以凭借特权出入,但始终不大方便。他也不愿太过劳师动众,便想让人找间客栈,要个独立的院子歇息。青云则是宿在温郡王府,见状忙留他下来,他却道:“温郡王府素来与世无争,若沾上了我。不定被人怎么说闲话呢,别叫老太妃因我不得安宁。”

青云却道:“别人能说什么闲话?温郡王府向来不管朝廷上的事,又没有男丁。就算跟你有来往又如何?只是过一晚上罢了。妹妹已经决定要在城内买宅子,地方都选好了,只是眼下没来得及收拾。否则我有了宅子,给大皇兄留一个房间,还是不成问题的。你若是不放心。我去问问老太妃的意思好了。”

老太妃自然是答应的,还命人送了府里自制的梦甜香过来。并让府中下人准备宵夜,以此表达她的欢迎。清江王心下稍安,也就留下来过了一夜。青云与他分别,转去正院向老太妃禀报今晚的收获。

听完青云的回报后,温郡王老太妃低头想了想,道:“齐王妃完全没让几个小哥儿来贺寿?若说是为了不区别对待所有孩子,又或是忌讳男女有别,也太过了些。谁家不是这么做的?怎的到了她这里,就格外讲究些?”

老太妃是有些失望的,她本指望能见一见那孩子,但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她也不会强求。宗室里适龄的男孩多得是,每年都能增添几十个新生儿,她又不急。

青云犹豫了一下,决定将齐王妃设圈套暗算清江王一事也透露了些许,没提尺璧做了什么好事,只道清江王进了巷道后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觉得奇怪,就退了回来,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齐王妃和一大帮贵妇,最后她连关蕴菁去换衣服换了半天的事也提了:“她只换一件上衣,却足足去了三刻钟有余,就算齐王府再大,也花不了这么长时间吧?而且她是在齐王妃回席后才回来的,脸色又不大好看,似乎是在生什么气。”

老太妃目光微闪,露出几分嘲讽之色:“齐王妃安排宴席,不让哥儿们进内院贺寿,也许有不让庶子在人前露脸的缘故,但我觉着,更有可能是不让内外院之间有清江王以外的人行走。而将宾客们的随侍都赶到另一个院子里统一接待,则是怕她们在王府里私下乱走,也可避免宾客们随口吩咐下人,支使她们来往于内外院之间,坏了她的布置。齐王府长年由侧妃主持中馈,只怕齐王妃还不能堵住所有下人的嘴,因此连他们王府的人也不安排,只让亲信行事,故而清江王一路往里走时,半个人影也没见到。可惜这种不合情理的事马上就让清江王起了疑心,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青云恍然,她还当齐王府把女客的丫头们都带走,是为了不让内院显得太挤呢,想想若是没有自家下人在身边,那些太太姑娘们一般不会因为点小事就让王府的人去叫她们过来吧?当然,她这个毫无顾忌又急需找清江王说话的人没想那么多,可回忆当时的情形,整个宴会期间,还真没有别的女客要求叫自己的丫头过来的。

老太妃摇头道:“齐王妃心大了,可惜老天爷没站在她这边,饶她费尽了心机,也终究没能成事。其实她也是糊涂了,即便成了事又如何?我瞧清江王这几年里的行止,可不象是会听从她摆布的人。”

青云想她大概也猜到了某种可能,便笑道:“大皇兄心里明白着呢。不会上当的。祖母就放心吧!”

老太妃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何苦来?齐王妃从前是受过些委屈,可她外祖父有那样的胆子,会有那样的结果也是应当应份的,她仍能平平安安待在齐王妃的位子上,父兄也保住了性命,便是她家的造化了。如今托清江王的福,皇上对齐王敬重有加,她也重新获得王妃的尊贵与体面,儿子长大了,请封了世子。眼看着就要娶妻生子,她就不能老老实实等着抱孙子么?还在那里上蹿下跳个什么劲儿?难不成清江王纳了她养女为妃,她就能得到天大的好处了?当心算计得过了头。把眼下的好日子也葬送了!”

青云笑说:“她若有您一半的明白睿智,今日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来了。若她将来真的闯了祸,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老太妃苦笑着点点头,接着收了笑:“也罢,齐王妃做这种事。还在王府里设了圈套,若说齐王不知情,我是不信的。可他要是参与进来,就是糊涂了,他从来就不是有那种胆气的人,何苦给自家招祸?齐王府随时都有可能坏事。我若过继了他家孩子,没得给皇上留后患,还是算了吧。等平郡王府开宴时。你再去瞧一瞧他家的小九,若是合适,我就去找平郡王太妃说话。他家虽然在宗室里平平,倒是安安份份的,从不惹祸事。”

青云应了。又说起了后街那宅子的事:“您若是舍得,就只管让管家出价。我照价买下来就是,权当孝敬您银子了。”

老太妃不由得失笑:“那破旧宅子能值几个钱?本来白放着就可惜了,给了你,还省了我修缮的费用,还谈什么银子?我们府里虽然不大富裕,却也不缺这几个钱。”

“您这是心疼我,但情份是一回事,银钱上还得算分明。这样将来过继了弟弟,他长大了,也不会嫌我这个做姐姐的占了他的便宜。”青云非常坚持,那宅子听李进宝说挺不错的,虽然旧了点,但翻新一下就可以住人了,比别处更方便些,两三千银子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却避免了许多后患。

老太妃见她已经说到这份上,便不再多言,接受了她这笔“孝敬”。青云陪她聊了几句家常,就告退回屋了。不知是不是她肯出钱买下温郡王府的别院,给王府账上添了银子,而非白住的关系,王府里的下人对她恭敬了许多,脸上也带了笑,不再象从前那样,用审视的目光悄悄打量着她。但青云心里还装了许多更重要的事,并没有太在意这些。

一夜无事,次日早起,青云给老太妃请了安,又去陪清江王用了用饭,接着兄妹俩就一道进宫去了。清江王自去见皇帝讨论昨日宴席上的事,青云则去见太后,把昨天晚上发生的种种又说了一遍。

太后有些震怒:“蒋氏怎敢如此?!枉我还对她如此客气,哪怕明知道她是废后罗氏的表妹也没冷着她,她倒敢算计到我头上了?!”又吩咐谢姑姑:“那个姓关的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去探听一下,若果真有鬼,就给我送庵里去,省得整天不死心地盯着震云那孩子。果然那孩子的话有道理,跟罗家有关系的人,都信不得!”

谢姑姑忙答应了,又笑道:“太后娘娘也不必如此,当年罗家人口众多,几代姻亲几乎遍布朝野地方,到如今,要找个跟罗家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家已经不容易了,连姜家祖上还跟罗家结过亲呢,只不过是那位姑奶奶去得早,也没被卷进那种肮脏事里头去。您若是把跟罗家有关系的人都往外赶,还能留下几个?”

太后听了,稍稍消了些气,但还是觉得不顺:“我不管她蒋氏说什么好话,总之,她属意的人选我统统不要!以后她也不必再进宫来了!”想了想还觉得不足,就叫过菡萏:“御膳房新做的菊花糕,既当时令又能养颜,给我送去齐王府,给侧妃卢氏,叫她得了空进宫来说话。”她冷笑一声:“我就抬举卢侧妃了,看蒋氏还有什么脸面摆正妃的架子!”

青云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连忙叫住菡萏,劝太后说:“母后这是何必?自古以来,嫡庶有别,您要是捧庶贬嫡,没得贬低了自己的身份,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又是个话柄,倒让齐王妃成了无辜受害的白莲花,也太便宜她了。您只由得她去,不管她做什么,您不见她,不理会她推荐的人选,不就完了吗?”

太后虽然很生气,但她也是个非常听女儿话的母亲,很快就接受了青云的意见。青云又劝她,还是把精力都放在为清江王挑媳妇上吧,只要这件事办完了,齐王妃再捣鬼也没用了。其实清江王有侍妾,根本就用不着再选侧妃,把正妃定下来就完了。那些高门大户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那就往低一点的门第去找,只要姑娘好,家世过得去就行了。

太后想想也有道理,便拉住谢姑姑回忆京城里中等官宦人家中有几个合适的女孩儿,这回也不必再大张旗鼓地宣人进宫相看了,先托一位信得过的女眷,比如姜大太太,借着到各家走动的机会先见一见人家姑娘,瞧着好的了,再找名目宣进宫来。其实清江王也要到明年春天才满孝,他的媳妇人选就算要尽快定,也快不到哪里去。

青云脱身出来,见天色还早,便想回温郡王府去一趟,把宅子的事解决了,再叫人传信给李进宝,让他去清江园替清江王办事。

她一路坐着马车出宫,刚刚通过宫门不久,就有人急急追了上来。听了护卫的禀报,青云命人停下马车,回头看去,原来是周仕元。

周仕元是打听得她出了宫,不顾某人的阻拦急急赶过来的。他昨日被清江王抓了个正着,想着自己一时猪油蒙了心,对尺璧失礼了,叫清江王看见,不定怎么误会他与尺璧的关系呢,万一清江王告诉了清河县主,岂不是坏了大事?因此要赶来解释。

青云却是没耐心听他废话的,尺璧的谎言让她觉得这个当年还算正直呆萌的青年侍卫渣了,居然跟个丫环恋爱了三年,也没考虑过向其主人提亲,哪怕他顾虑着门户之见而提出纳尺璧为妾呢,也比始乱终弃强。

因此她一听周仕元说“辩解”两个字,就直截了当地对他道:“昨夜的事我都听尺璧说了,你在别人的王府里跟她拉拉扯扯的,又送她镯子,人证物证俱在,还辩解个什么?反正我没罚她,只是让她回家呆着去。她家是我庄上的佃农,却也是正经良家,你要是真对她有意,就给她一个交待吧。反正你们的事我不会管了,随你爱咋咋!”说罢便命马车伕重新开动,一行人扬长而去。

周仕元呆住了,清河县主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几时对尺璧有意了?那镯子也是要送给县主的啊!尺璧到底对县主说了什么?!

第十七章调查

“傻瓜,你被人利用了!”

这是石明朗听完周仕元对整件事的叙述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周仕元一听就不乐意了,他根本就不想让石明朗知道这件事,但他来找老罗时,石明朗就在场,又似乎知道他追上清河县主的马车后碰了壁,怎么也不肯走人,无奈之下只好当着石明朗的面,硬着头皮说了,没想到会得了这么个评价。他现在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自然不乐意被人说是个傻瓜,尤其对方还是一向看不惯的石明朗。

老罗稳重也有威望,强而有力地拦下了他朝石明朗扑过去的动作,斩钉截铁地道:“小周,别胡闹!小石头这话虽不好听,却是实话,你一定是让那个叫尺璧的丫头算计了!”

周仕元还没转过弯来:“尺璧?她怎么了?她是清河县主的丫头啊,而且忠心耿耿的,当时清江王误会了我与她的关系,她为了维护县主的清誉,没说出实情,连自己的名节都不在乎了。”

石明朗白了他一眼:“是啊,清江王是县主亲哥哥,又一向与县主交好,当着清江王的面她都能瞒下实情,敢情她比清江王更在乎县主的清誉呢?!你怎么不想想,这事儿就算说出来,也顶多是你被人笑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就是县主身边的丫头不懂规矩,又不是县主收的镯子,怎么就连累她清誉了?倒是那丫头的名节毁了,事情又经了上头的眼,除了嫁你还有别的路可走么?你家里虽不怎么样,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人家,家底也厚,那丫头做了你这嫡长子的妾,今后可就享福了。岂不是比一辈子侍候人要强?”

“你在胡说什么?!”周仕元震惊了,“尺璧姑娘只是好心帮我而已,她怎会有这种念头?!更何况我家不过是一般官宦人家,尺璧姑娘早在县主认祖归宗前就在那庄上侍候了,你我都心知肚明,她可是在御前当差的人,怎会看得上我?更别说是做妾了。”

石明朗嗤笑出声:“说你是傻瓜,你还不服气。若这个丫头当真跟县主说了实话,县主又怎会让你给那丫头一个交代?你见过我托你送信给罗统领,我还要给你一个交代的么?顶多就是请你吃顿饭。换成那丫头,给点赏钱财物就完了,还交代什么?县主更不会提都没提那对镯子。不管是收下还是拒绝,总要说一声的。可见那丫头一句真话也没说,反而对县主撒谎,你送那对镯子给她了。你若不信,只管打听去!”

周仕元有些懵了。他实在不愿意相信石明朗的判断,但似乎…好象…可能…对方的猜测还有点谱?

老罗见他这样,便叹了口气:“小石头说的很有道理。你只道那个叫尺璧的丫头是庄园正院上房侍候的,按理说是在御前当过差的人,可你想过没有?先帝在时,已经有好几年没到庄园去了。连庄园的账都不怎么在意,更何况是那里的人?以那丫头的年纪,恐怕连先帝的面都不曾见过呢。怎算得上是在御前侍候过的人?再说,那庄园只是先帝在潜邸时的私产,压根儿就没有行宫或皇庄的名头,也就是说,这丫头跟一个普通人家的丫环没有分别。只不过是有幸到了清河县主身边侍候罢了。县主自得了那处庄园,身边的丫头就没换过人。你不能因为县主的人品脾气好,就觉得那丫头也是正派人。”

周仕元脸都白了,石明朗又再打击他一下:“想来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其实也有几分被那丫头美色所迷吧?否则你拉她的手做什么?只要县主知道这一点,就断不可能对你有什么想法了。而清江王看见你拉她的手,又有你送的镯子为证,若她没告诉人她只是帮忙传递东西的,你以为县主会怎么想?绝对会相信那丫头跟你有私情!清江王是人证,镯子是物证,那丫头不说,谁会知道你是冤枉的?你这回真是跳进御河也洗不清了!”

周仕元几乎要忍不住仰天长啸了。虽然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尺璧的真实用心,但如今细细听老罗与石明朗分析,也发觉自己是上了旁人的当了!那丫头未必是真心为他传递东西的,若她真有心攀附自己,只需拿了镯子给清河县主瞧,说自己对她有意,请县主赐婚,那他还如何能为自己辩解?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顾不上素日与石明朗的不睦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抓住老罗,哭丧着脸哀求二人:“罗头儿,石兄弟,这一切都是我糊涂!求你们救救我!好歹还我一个清白!别让我被那狡猾的丫头算计了去!”

老罗叹道:“这件事也算是个教训,日后你别再这么容易相信人了!”但他还真没什么办法帮他,说实话,不过是纳个妾罢了,算不了什么,但若真的把事情闹大了,上达天听,让皇上知道周仕元对清河县主有绮念,那可就麻烦了,因此他倾向于息事宁人。

石明朗也劝周仕宁:“一个妾,纳了就纳了。我瞧她还有几分姿色,你纳了也不亏。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等成了家,这小妾就交给正室管教,你不必费那心。想来县主是个明白人,不会帮那丫头出气的。”

周仕元恨得直跺脚:“这样阴险狡诈的女子,如何能进我们周家的门?!更何况,我还不曾娶妻,就先纳了妾,叫世人如何看我?!”别的不说,他母亲头一个就容不下。

石明朗哂道:“这有何难?那丫头不是被县主打发回家了么?她家是佃户?那你就派人跟她家里说,你还不曾娶妻,不可纳妾,有事等正妻入门一年后再提,然后让你家里赶紧给你说一门好亲事,挑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一年之后,你若想纳妾,那就给那丫头一个交代,若你不想,寻个名目打发了她也行。那时候事情都过去了。别说那丫头能不能耐心等那么久,就算等了,你要反悔,她能奈何得了你?”

周仕元似乎有些心动,还发狠道:“一年太短了,我该说三年才对!瞧她也二十上下了,再等三年,她愿意,她家里也未必肯,若她另找人家嫁了。还有我什么事?!”

老罗叹了口气:“你俩也太促狭了些,只是有一点,万一那丫头说。情愿暂时不做妾,先给你做通房丫头,等正室入门后再提姨娘,免得你三年后变卦,那小周你又怎么说?”

周仕元又呆住了。石明朗倒是干脆:“那就叫她写了卖身契来!等她卖身进周家成了丫头,要怎么安排,是做通房还是嫁小厮,就轮不到她说话了,连县主都不好干涉呢!”

周仕元闻言顿时露出了傻笑,立刻拉着石明朗就要与他商议细节。两人说好了等回家就跟周老爷、周太太提说亲的事。老罗在旁看着,暗暗叹息着摇头。

别看石明朗总是傻愣愣的模样,其实内里精明着呢。真正的愣小子是周仕元才对。只因他遇事一时慌乱,就叫石明朗钻了空子,说服他正式娶妻,等亲事一定,周仕元对清河县主再有想法。也要付诸流水了,跟尺璧丫头的绯闻也由假的变成了真的。让人知道了,总是他的错。

其实这事儿真的很难解决么?清河县主不过是听信一面之辞,误会了周仕元,只要对她说实话就好。那尺璧丫头是县主的人,自有县主处置,周仕元也许会一时丢脸,却也表露了一番情思,以县主的为人,是不会对他如何的。可惜周仕元慌乱无措,叫人牵着鼻子走,恐怕再也无望获得县主谅解了。

不过老罗心里虽明白,却不会将这番话说出口。周仕元本来就不该有奢望,早点死心也不是坏事。

老罗将视线从两个年青人身上移开,欣赏起一旁的菊花圃来。今秋的菊花,开得真好啊!

青云对这三人之间的对话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周仕元曾对自己有过追求的企图。她回到温郡王府,到后街那间别院转了一圈,感到还算满意。

那院子是两进,正门面向后街,进门第一进院子是正统格局,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一间,并带两个耳房,也就是同为三间,庭院中种了几株老枣树,树下有石桌石椅,夏天里一定很凉快。正屋西面有小门入后院,后院格局稍为细长了些,房屋呈“L”字型排列,难得的是都为二层的小楼,楼上原本是放杂物用的,但青云细看了一下,觉得只要做好加固一楼天花板的工程,夏天时大可以搬到楼上去住,不但凉快,还能看到远处的风景。

后院的一侧,有角门可通往温郡王府,从前曾是借助的亲戚家女眷与郡王府走动的通道。青云查看了一下,见门还是完好的,锁也挺坚固,便放心了。从这角门处进了温郡王府,直接就是后花园,不到十分钟就能达到老太妃所住的正院,非常方便。青云立刻就叫温郡王府的管事来说价钱,整个别院,作价二千三百两,当场就写了契书,送去衙门上档子了,当然对外只说是老太妃送给孙女儿的生辰礼,至于为什么这生辰礼是郡王府边上的小宅子,那就一律含糊混过去,也没谁在这种事上计较太多。

青云准备了信物与书信,让护卫送去给牛辅仁,后者直接从她名下店铺的账上提银子,当晚就运到了温郡王府。有了这笔钱,今年温郡王府就能过得宽裕的好年,管家的脸上立刻就添了笑容。老太妃倒是没说什么,只道青云“太较真了些”。青云一笑置之,又命人去修葺别院,争取年前完工,这样明年开春,她就能住上这宅子了。

她先前还让李进宝去给刘谢寻宅子,李进宝转托了牛辅仁,后者人脉多,竟找了八处条件相当的宅子来。青云带着杏儿坐马车跑了一趟,觉得这八处宅子都不错,交通便利,面积也不大,而且位于中低级官员集居的地带,若是买下来出租,租金回报率一定很可观。

牛辅仁又再报了两处宅子来,则是位于外城较为安静清幽的地带、多读书人聚居之所,难得的是离国子监也近。青云想起刘谢考到举人,就不得不为了生计而放弃科举,实际上对士林圈子还是很向往的,便索性连这两座以及之前的八座宅子都一并买了下来,除去内城的一处一进小院以及国子监附近的一处一进大院没动外,其他全都转手租了出去,没几天就有一半有了租客,行情十分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