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云忙完这些,重新回到宫里时,太后与清江王两处的调查结果都出来了。

太后那边谢姑姑查到那位关姑娘是十七年前到齐王府的,正是齐王妃蒋氏娘家二嫂子关氏的娘家侄女儿。关氏娘家这一支人丁单薄,只有一个兄弟,还生了痨病,又因罗家的事,害怕受到牵连,一时受惊病情加重,没多久就去了,留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儿。他妻子不愿守节,丢下孩子跑了,关氏便将这侄女儿收养在身边,为此一直受到婆家人的诟病。当年罗氏覆灭,蒋家也受了连累,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丢官去职,回乡去了,而关氏却不巧害了重病,想着自己恐怕是活不久的了,万一死在回乡路上,叫侄女儿怎么办?便让奶娘抱着侄女儿去投奔齐王府,求齐王妃收留孩子。齐王妃当时已经入了佛堂,自顾不暇,但见女婴可怜,便将人留下来了。

齐王妃幽居十几年,身边一直有这位关姑娘相伴,可说是为她排解了不少寂寞,因此很受她疼爱。只是这姑娘出身不高,父母都已亡故,族人又长年没有联系,一直没有好人家上门说亲,齐王妃曾对宗室里熟悉的妯娌扬言,说一定要为她寻门好亲事,才能安下心来。

青云听完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便在那里苦苦回忆。太后则对谢姑姑冷笑道:“这蒋氏也太装模作样了,若真的舍不得那姓关的丫头受委屈,直接许给她儿子不就完了?两个孩子年岁相当,也算是亲戚,便是够不上正室的格,做个侧室也行,将来齐王世子袭了王爵,那丫头也就是稳稳当当的侧妃了,岂不是比嫁给小门小户的强?她却执意要将那丫头外嫁,不知道的人,还当那丫头有什么不妥,连养母都看不上眼呢!”

谢姑姑附和道:“可不是么?哪怕齐王妃看不上这关姑娘做媳妇,她离开佛堂已有三年之久,三年时间,足够说一门合适的亲事了。一直说不成,多半是因为齐王妃心太高,才会让关姑娘这把年纪了也没个着落!”

“年纪!”青云浑身一震,她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当日关蕴菁明明说她比自己还要小半岁,是在罗家出事后出生的。这调查报告里头,却说她父亲死在罗家出事前,因此她姑母关氏收留侄女一事不得婆家人谅解。这不是自相矛盾了么?!

第十八章商议

青云马上将自己想到的疑点告诉了太后和谢姑姑,太后与谢姑姑两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

太后说:“青儿,你确认没有听错么?那姓关的丫头当真是如此说的?”

谢姑姑则道:“这些消息都是叫最稳当不过的人去查的,万不可能有假!”

青云迟疑了,回想了一下,仍是坚持自己的说法:“关蕴菁确实是这么说的。我记得她开始时,只说自己年纪比我小几个月,并没有说具体的出生时间,是婉君闲谈时说起自己觉得秋天景色最美,因此最爱秋天,关蕴菁就顺口说了句,她最喜欢春夏之交时节,因为她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母后想一想,比我晚一点,又是在春夏之交出生,不正好是比我小半岁吗?当年这个时候,罗家早就覆灭好几个月了,这跟谢姑姑打听到的消息根本对不上号呀!”

她心下暗想,关蕴菁的身份看来真有问题,不知大皇兄那边查得怎么样。

太后想了想,觉得滋事体大,还是要查清楚的好,便让谢姑姑再查。但再查的结果却仍是如此,只不过是再多了些细节。根据第二回的调查报告,关姑娘还真是在春夏之交时出生的,但比青云要大半岁,而不是小半岁。罗家出事时,她已经有四五个月大了。

青云有些目瞪口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倒是放心了许多,笑道:“一定是这个姓关的丫头弄错了你的岁数,才会误以为你比她年长半岁。想来宗室里说起孩子的岁数,都是照虚岁来算的,她大概是听说你刚过了生日,就以为你是满了十八周岁吧?”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但青云还是有些不放心。见太后与谢姑姑都无意再追究下去,她便闭嘴了。关蕴菁的身份是不是有问题,还是等大皇兄那边的消息出来了再说吧。

不过,哪怕关蕴菁的身世背景没有问题,跟罗家关系也不是十分密切,但太后还是对她看不上眼:“蒋氏教养大的孩子,天知道是个什么脾气?会设下这种圈套算计男人,肯定不是什么规矩的孩子。哀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顺了蒋氏的心的!”

这就算是绝了官面上的路了,齐王妃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谋算会出这等变故吧?

太后继续在京城二、三等的官宦人家中寻找着清江王正妃的人选,她已经看中几位闺秀了。正打算在重阳节前后,找借口陆陆续续将那几家的女眷请进宫来说话,但考虑到先前流言赫赫扬扬的。若再闹上一回,又有几户人家寻借口回绝,倒叫清江王脸上不好看了,活象世上的女孩儿都视他如洪水猛兽,宁死也不愿意嫁给他似的。太后便请了姜大太太进宫商议。希望她能借着到各家走动的机会,试探一下那几家人的想法,若是对方不乐意,也就不必宣进宫来见了。

姜大太太欣然接受了这项任命,正巧,她也有意到各家亲朋故旧家里走动。给两个女儿瞧一瞧是否有合适的子弟可匹配,至于次子,却是一向有意从宗室里挑人的。若能尚得清河县主自然最好,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公主!若是不能,那也要选一位才貌品行俱佳的宗室贵女。

长辈们有事在忙,青云也没闲着,她寻到清江王问了他调查的结果。大致上跟谢姑姑查到的差不多,齐王府那个内侍也算是提供了不少情报了。可惜,两份情报相似度太高的结果,不是说明两边查的都是实情,就是齐王府内侍提供的不过是官面文章。

清江王听青云说完她发现的疑点后,低头想了想:“据那内侍说,当年的蒋二奶奶派了奶娘将侄女儿送到齐王府,是通过齐王妃的陪嫁婆子,好不容易才从后门进去见到齐王妃的。而齐王妃当时初学佛法,动了恻隐之心,便把孩子留下来了。说实话,尽管那内侍说得清清楚楚,我心里却总觉得这不是真的。齐王妃与蒋二奶奶之间几乎水火不容,而且,蒋二爷身边一个极得宠的侍妾,还是齐王妃送过去的。她们仇怨深到那个地步,齐王妃当时又已被幽禁佛堂,蒋二奶奶要托付孩子,何必寻上齐王妃?据我所知,当时京中虽没有关家族人,却有关家另一房族人的姻亲,请他们照顾一下孩子,送回乡间交给族人,并不是难事。”

青云歪歪头:“这么说…还是有问题了?”

清江王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蒋二奶奶已经去世很久了,而蒋家人回乡后就再也没上过京城,虽说这两年齐王妃的处境好了些,但皇上并没有重新起用那些被罗家谋逆一事连累而丢官去职的人,蒋家也不过是重新推了个子弟出来参加科举,听说在乡试时落榜了。如今要找到当年知情的人,只怕没那么容易。”

青云若有所思地看向清江王:“大皇兄,你…怎么会知道蒋家的事?你还很关心他们吗?”

清江王的神情有些不大自在,他移开了视线:“我…我只是怕他们听说我出来了,就…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因此…时常让底下人去打听他们的消息。但这些事皇上都是知道的!”他手下的御卫都是直接向宫中负责,绝不会做出任何对皇帝与朝廷不利的事,既然涉及到谋逆罪人的门生故旧,自然要向上禀报。清江王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放心派御卫去探听消息。

青云知道他处境艰难,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微笑:“大皇兄别担心,我让牛辅仁找几个机伶的人去帮着打听,大不了往蒋家原籍跑一趟好了。不过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蒋家那么多人还在,总有人还记得真相的。”

清江王忙道:“若能这样办就再好不过了,但这些人出远门的费用,就交给我吧,妹妹千万别再为我的事破费。”

青云不以为然:“那能花多少银子?大皇兄你手里也不富裕,多留着些。等娶亲的时候用,不好吗?”

“话虽如此,但你又能有多少银子?前些天才一口气买了那么多宅子,只怕手里的现银已经去了十之**了吧?”

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没那么夸张,那些宅子都旧了,又不算大,地段也不算十分好,只是住着还算方便罢了,买下来后,我手里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够我撑上半年的了。到了年底,庄园和各入铺子的入息交上来了,我又有了钱。不会没饭吃的。”

清江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宠溺与纵容:“也罢,随你吧。你虽然有时候花钱大手大脚了些,却都是用在正途上,除了给自己置办产业。还施钱粮给施药局、慈幼局、养济院、漏泽园之类的地方,去年朝廷新设了麻痘局,你一口气就捐了五百两,因见你这样热心,太后也捐了八百两去。只可惜你是匿名施捐的,世人只知道太后与皇上仁慈。又有几人晓得你清河县主的善名?”

青云摆摆手:“不过是几百两银子罢了,我现在又不缺这几个钱,如果不是怕捐得太多会被人盯上。我也愿意再多花一点。当年我流落清河县,与流民为伍时,多得那些好心人帮助,才能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我现在有了能力,别的帮不上。给点银子却是极容易的。反正那庄园还有钱都是父皇给我的,我将生意上的收益全部拿出来帮助他的子民,不是好事吗?放心,我不会因为做善事就让自己受穷的,相反,我现在还越来越富有了呢!”

清江王笑了,想了想,道:“有时候我也想要做点好事,只当是给生母与外祖当年做的孽赎罪,只是我这样的身世,就怕做了好事,落在有心人眼里,反成了罪过。象妹妹这样闷头捐钱的倒好,只是不知该给谁。妹妹下回再行善,不如叫上我吧?我虽算不上富裕,倒还有几个闲钱。”

青云很想劝他有钱多花点在自己身上比较好,他的日子跟其他郡王相比可算是清苦的了,但心下细细一想,又觉得他还没到受穷的地步,既然有这个心,就满足了他又如何?便答应了,道:“我正想着,京城内外无业游民渐渐多起来了,他们没个手艺,又找不到工作,多亏皇上好心,想了许多法子救济孤寡,援助贫民,因此他们也饿不死,只是整天游手好闲的,放任下去,不知会出什么乱子,该想个法子改变这种状况才好。”

清江王忙道:“这是正事儿,妹妹何不向皇上建言?朝廷也该正视起来。当年罗氏动乱之前,也差不多是这样,这些无业游民穷怕了,只要有人给钱,他们就愿意卖命!罗家手里的私兵,有一大半是从这样的人里招募来的!”

青云心下一动:“当年…也是这样吗?”那还真是要提醒皇帝弟弟一声才行。他虽然想了不少好办法帮助穷苦老百姓,但只是让百姓饿不死还是不够的,世上多的是人想要过更好的生活,可别被坏人利用上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便暗暗记住了,转头对清江王笑道:“我从前在清河时,见流民们没有营生,象一盘散沙似的,做到死也赚不了几个钱,很多人都忍不住上山落草去了,我就组织了一些人凑份子,彼此教授手艺,组团去给人干活,效果还不错,后来甚至有了咱们自己的生意。现在想要再组这样的团,恐怕不大方便,但要开个技能学校,免费教那些贫民简单的手艺还是没问题的,蒙学也可以开几座,教穷人家的小孩子简单的文字、算术,高深的教不了,但他们有了基础,要再找工作就容易多了。等年下我的钱到账了,我就打算筹备这件事,大皇兄也不必出太多钱,但教人认字,总需要些大字帖什么的,也许还要画画,就麻烦大皇兄了。”

清江王一听便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着想,咧嘴笑眯了眼:“这有何难?交给我吧!”

兄妹俩商议定了明年的计划,今年的事却还要继续做。青云传信牛辅仁处,请他帮忙物色几个机伶的探子,预备往蒋家的家乡跑一趟,而当年的旧事,还要继续打听。另外她还告诉了牛辅仁一个好消息,皇帝今早已经下了明旨,明年年初,龚乐林一家就要从锦东回京城来了,多半要留在京中任职,到时候姜融君自然也会跟着回来。

姜融君之母的奶娘一直在她身边随侍,乃是牛辅仁认的干娘,感情很好,他闻讯自然欢喜,顺道告诉了她一个新打听到的消息:齐王府的那名内侍,不知为何惹恼了齐王妃,最近挨了板子,齐王妃明令王府里的人不许给他请大夫抓药。那内侍不得已,只得忍疼带伤,买通了后门把守的婆子,悄悄儿跑到外头来求医。

青云听了,顿时兴奋起来,拉着清江王道:“大皇兄,这是好机会!”

清江王也笑着点头,但又有些讷闷:“好好的,齐王妃怎会对他如此冷酷无情?这内侍从小太监时起,就在她身边当差,无论她落魄还是得意,都不离不弃,顶多就是有些贪财的小毛病,也算不了什么,她为何要下此狠手?莫非是知道他向我透露消息了?”

青云摇头:“不可能,他告诉你的事情都是官面文章,跟外头打听的并无两样,多半是得了齐王妃授意才告诉你的,齐王妃对着这样的忠仆,还打他做什么?”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百思不得其解。但机会确实是好机会,若能借着这回齐王妃主仆生隙,把那内侍争取过来,那无论齐王妃有多少图谋,都瞒不过清江王了。后者马上就找人布置去了。

青云回了宫,为三日后平郡王府的宴会做准备,却渐渐听到了一些传言,终于明白齐王妃为什么恼怒了。

传言中,太后已经托姜大太太为清江王相看了几位合适的大家闺秀,很是满意,打算召入宫中进一步相看,连这些闺秀都出自哪家,都有人知道了。

就在这个消息传开来的第二天,清江王在齐王妃寿宴上撞见关家姑娘更衣的流言,也开始散布开来。

第十九章对策

青云几乎惊呆了,她对着太后、姜大太太与谢姑姑,一再要她们确认:“这是真的?真是齐王妃传出来的话吗?她是不是傻了?!”

那日并没有人撞见清江王与关蕴菁会面的情形,清江王离开时又与多位贵妇打过照面,嘴里清楚地说明了是齐王妃约他到“巷道”里去的,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会起疑。而当时谁都没看见关蕴菁,她又有个完美的离席借口,哪怕离开得太久了些,也没人会说她的闲话。齐王妃这次不成,大不了以后再寻机会得了,反正她只是要把关蕴菁送上清江王侧妃的宝座,清江王是否定了亲事,她也不该着急的。现在流言一出,如果清江王执意不肯承认,关蕴菁岂不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遇上这种流言,不管谁是谁非,总是女方要吃亏些。

但太后与姜大太太、谢姑姑都一再确认:“真是齐王妃传出来的。”

流言目前其实只在宗室圈子里流传,十来位与齐王妃有来往的宗室女眷这两日都先后收到了她的帖子,本来只是开茶会而已,齐王妃在茶会期间却总是在哀声叹气——两天内四次茶会,次次如此——别人问起她在愁什么,她就拿养女关蕴菁的婚事来说话,隐隐约约,半含半露的,但事情过程却说得非常清楚明白——

那日清江王前来赴宴,因为喝得多了,又想着是在姨母府上,无须见外,就让相熟的内侍带他去后花园醒酒,结果碰巧遇上了关蕴菁。后者因为在席上被侍女弄脏了衣裳,就在花园里找间小屋更衣,结果被清江王看了个正着。他慌忙退出来。还遇上了齐王妃与好几位贵人。关蕴菁事后哭得跟什么似的,直说为了名节要去死。齐王妃好不容易安抚下她,又开始犯起愁来——养女的名节受损,不是去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做姑子,恐怕就只能嫁给清江王了,这事本是清江王不占理,无奈关家门第不高,太后那儿是一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清江王也会嫌弃关蕴菁的出身。

那几位宗室女眷地位都不高。平日里跑齐王府跑得勤,其实是见齐王妃重新得势,出手又大方。而卢侧妃又一向看不起她们,她们就索性常来巴结正妃了。这些人里头,没几个是真正的聪明人,乍一听闻这么一件趣事,回家自然忍不住说嘴。然后渐渐地就有越来越多人知道了。现在是时间还短,只怕再过上十天半月,满京城的人都要听说了。

这个消息是姜大太太带进宫来的,她奉了太后的懿旨去相看那几位中等官宦人家的闺秀,恰好有一家对这桩婚事十分热衷,却又与那几位宗室女眷其中之一的娘家有姻亲关系。听说了这件事,赶紧转告了姜大太太。怨不得他们着急,他家虽出了个侍郎。官职不低,但推出来做清江王妃候选的那位姑娘却只是侍郎大人的亲侄女儿,其父在工部挂了个六品的主事衔,其实与关蕴菁的身世背景相差不远,仅仅占了父母双全的便宜。而后者有齐王妃撑腰,真要竞争起来。他家并不占优势。眼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家姑娘被太后看中了,若是最后事情不成,岂不丢脸?日后要再说亲也不容易了。

姜大太太唯恐有误,还立时请平郡王妃帮忙打听了一下。最近平郡王有意将女儿许给姜家的儿子,平郡王妃也乐得添个有力的姻亲——反正只是前头王妃留下的女儿罢了——十分积极地找了相熟的妯娌探听,确认了流言的源头就是齐王妃。

平郡王妃还主动提供了一个挺靠谱的猜测:齐王妃只怕早就有心要将养女嫁给清江王了,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室都行,当日算计清江王不成,正恼怒着呢,忽然听说太后已经择定了几个人选,就等进一步相看了,里头完全没有关蕴菁在。而更麻烦的是,这些闺秀并非她原本预料的勋贵世家出身,全都出自中等官宦人家,身份只比关蕴菁高一两线,若是其中有任何一人最后中选,都不可能同意关蕴菁入门的——怕压不住,所以齐王妃就忍不住找人爆料了。

姜大太太对太后道:“平郡王妃虽然与齐王妃有些嫌隙,但人倒还算明白,她这猜测听着还真有几分可能。”

太后气得不行:“蒋氏以为用这种法子,就能逼哀家同意那姓关的丫头嫁给清江王?她做梦!她设了圈套要算计人,还好清江王机警,没上当,她却要拼着毁了养女的名节,也要强行将那丫头嫁过去,显见是有不轨图谋的!怪不得近日她连番递牌子说要进宫来陪哀家说话,哀家不肯答理她,她就要坏清江王的名声了!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人?可见罗家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货!”

清江王其实一直在场,就坐在边上,闻言有些不大自在。青云忙悄悄拉了一下太后的袖子:“母后别生气,这事儿都是齐王妃不好,您就别迁怒旁人了。”

太后看了她的眼色,忽然惊醒自己的话伤了清江王的脸面,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柔声对他道:“好孩子,是哀家说话不当心,你别生气。”

清江王忙笑道:“太后言重了,叫孩儿如何敢当?”顿了顿,又道:“齐王妃此言虽然对孩儿的名声不利,但孩儿是绝不会娶关氏的,太后只当不知道此事就好,至于外人如何议论,也由得他们去好了。孩儿行得正坐得正,不惧流言!”真的,跟某些非议相比,这种涉及私德的绯闻对他而言真的是不痛不痒,他还乐得叫人当成是酒囊饭袋呢。

但太后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这不行!咱们家好好的孩子叫她败坏了名声,还要当不知道,世上哪有这个道理?!她既然连脸皮都不要了,索性大家就撕破脸好了,难不成哀家还要心甘情愿被她打脸不成?!”清江王的婚事一直是太后在操心,齐王妃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江王的表姨母,要为他参详婚事。结果却一路捣鬼,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被人笑话的就是太后了,她断不可能容忍。

青云看了看清江王,又看了看太后,忽然笑出声来。众人诧异地望向她,她便笑道:“齐王妃连这种馊主意都出了,要是咱们不打一打她的脸,好象显得咱们太无能。大皇兄,你那儿可有哪个侍卫是还没娶媳妇的?最好人品或相貌上有点问题的。若是你一直讨厌的人选就最好了。咱们拿他顶下周仕元,只说你到齐王府花园时,是带着他去的。推开小屋的门时,也是他先推的门。无论当时那位关姑娘脱了多少衣服,都是这位侍卫看得更仔细些,而得他示警,你是啥都没看见。现在事情既然传扬开来了。咱们也乐得成全了关姑娘的名节,就请母后做主,把关姑娘许给看光了她的那位侍卫吧?这可是件大善事呢!”

清江王恍然,他身边“带了”侍卫和侍女,是有多名宗室贵妇亲眼目睹的,饶是齐王妃手下的人如何否认也没用。若真用这种话驳回齐王妃传出来的流言,她一定会马上收手了吧?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他还是露出了苦笑:“何苦将不相干的人拉下水?若是因此害了那名侍卫,倒不好了。”

太后问:“那里随你去的是御前的人吧?”

青云答说:“是周仕元。那年皇上在清江园遇险时,他也曾出过力的。”

太后忙改了口:“若是他,也太委屈了,那姓关的丫头何德何能?罢了,还是哀家问问皇上。可有犯了错要被贬职的御卫,叫他来顶了这个缺吧。”

姜大太太笑道:“太后何必操心?不必真的找这么一个人。只说有就行了,齐王妃断不可能把养女嫁给区区一个御卫的,到时候定会另想法子。皇上御前侍候的人,都是好的,哪怕是一时糊涂犯了错,也比某些人强。那位关姑娘,吃着嘴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边设了圈套要算计清江王,一边又跟齐王世子不清不楚,无论是谁娶了她,都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太后吃了一惊:“她跟齐王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姜大太太便把当日齐王妃寿宴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说,冲青云笑了一笑:“那日还要多亏县主仗义,为婉君说话呢。臣妾就是觉得那关姑娘言行古怪,后来悄悄儿找人打听过了。据说这关姑娘自幼养在齐王妃身边,而齐王从未禁止世子见母亲,因此关姑娘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世子,真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两年世子身上穿的、戴的,有许多都是关姑娘的针线。臣妾想,若说齐王妃对此毫不知情,那是假的,可她却不肯遂了孩子的愿,可见是有更大的图谋了。平心而论,那关姑娘倒也生得有几分姿色。”

姜大太太恼恨关蕴菁当众给女儿没脸,对她可没想过留情,这番话一出,太后对关蕴菁的印象已经无比厌恶了,索性道:“也不必拿侍卫顶缸了,只说那丫头是跟齐王世子私会,被你们撞见好了!”

清江王苦笑:“太后,这使不得的。齐王世子那天一直在前头宴席上,有二三百个人证呢,这么说,谁会相信?真要编出这么个人来,必须得是不在席上的…”他忽然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齐王次子,就是卢侧妃的长子,那日似乎中途就退席了…”

青云双眼一亮,抓住了他的袖子:“大皇兄,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齐王妃被幽禁十多年,虽然齐王一直对她所生的嫡长子关爱有加,但卢侧妃先是掌控了王府中馈,又代表齐王府在外走动,代行主母职责,还一连生下了三个儿子,她姐姐卢太嫔在宫中也颇为得宠,先是生了“唯一”的公主,又怀了孕,眼看着就要母凭子贵,外头的人看这阵势,自然就巴结起卢侧妃的大儿子来,捧得他晕头转向的,只觉得自己定能取代嫡长兄做世子。

谁知先帝驾崩,新君上台,齐王妃就借着清江王的势被放出来了,卢侧妃在王府里的势力日渐消减,齐王还迅速给嫡长子请封了世子,这次子自然就失了势,那些狐朋狗友见他没希望了,纷纷疏远了他,他也生平头一次尝到了受人冷落的滋味。

那日寿宴上,齐王带着世子到各位宾客面前,亲自为他们引介,句句话都是对嫡长子的看重与宠爱,次子带着几个弟弟坐在角落里,根本无人理睬,连昔日围着他转的那些“好友”,都纷纷巴结世子去了。这次子失落之下,便借口头痛提前离席,跟齐王说时,他根本毫不在意,挥挥手就将人打发了。清江王在席上看得一清二楚,旁边的人只当他是齐王正妃的姨甥,必定厌恶齐王侧室所出之子,还在他面前说齐王次子如何不好,注定是没有出息的,云云。听说齐王次子第二日便传出消息,说身体不适,还请了太医过去。

清江王叹息道:“虽然那齐王次子有些气量狭小,但听人说从前也还算过得去,如今却落得这样的结果。齐王妃与卢侧妃之争,显然已占了上风。”他想起自身,有些感伤,只是不敢露出分毫。

青云没让他感伤多久,她猛地一拍手边的小几表面:“行了!咱们就让这位齐王次子跟关姑娘私会一把吧!让齐王妃跟卢侧妃狗咬狗去,反正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好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