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和周楠连忙齐齐起身下拜:“是。”

太后喜欢周楠,留她用了茶点,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问了许多问题,诸如多大年纪了、家中有什么人、订亲了没有、平日喜欢做些什么、都跟哪些人家的女儿交好…等等等等,最后道:“青儿跟我提过了,你只管放心。你母亲有些糊涂,祖母又太偏心了些,万一给你寻了不好的亲事,倒耽误了你。哀家最看不得好姑娘被耽误了终身。你回了家,只管跟你家里人说,哀家喜欢你,要给你做媒。若是你父亲看中了什么好对象,想要把你许给人家,只管把那人的名字告诉青儿,青儿就会告诉哀家了。哀家替你打听去。若那真是个好人,哀家就替你做主了,包管谁也拦不了你的姻缘!”

周楠听得满脸通红,心里却是感激的。起身又跪下去行了个大礼。

青云见太后给出了承诺,为周楠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心里很是高兴。

太后又让青云以后多带周楠进宫来陪自己说话,还道:“你平日里交好的几个姐妹。还有姜家的表姐妹们,都与你俩差不多年纪。哀家看楠儿离京多年,从前交好的女孩儿不是出了嫁,就是离了京。能继续来往的也没几个了,你便带她多认识几个值得结交的好姑娘吧。”

青云爽快地答应了。

清江王一会儿还要回来陪太后吃饭,因此太后没有留周楠。青云惦记着严家姑娘的事。便送周楠出宫,让她坐自己的马车、带着自己的护卫回家去。

临别前,周楠握住她的手道:“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便是父亲知道了,也会感激你的。”

青云笑笑:“说什么感激?咱们不是好朋友吗?周大人也不是俗人,你可得劝着他,别做俗事才好。”

周楠笑着上了马车。青云目送她一行人出了宫门,方才回转慈宁宫,向太后打听严家姑娘出了什么事。

太后叹了口气:“你大皇兄的婚事真真是多灾多难,先前是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好不容易找到了,眼看着就要大婚,却又出了这等变故,难不成真是天意?”

原来严家姑娘自打领了旨意,准备嫁给清江王后,宫里就派出了指点礼仪的嬷嬷到严家去教导她宫中礼节,严家姑娘也学习得十分认真,她家人更是严阵以待。但严家即将要出一位王妃了,自然免不了接待诸多访客,有的人只是纯粹来道喜的,有的人却是来巴结讨好的,还有人要送礼求官的、冷嘲热讽的、告诫提醒的、恐吓威胁的…热闹了几个月,随着大喜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情况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令严家人厌烦无比。

更麻烦的是,上门道喜的亲戚们——且不管是近亲远亲,姻亲族亲,真亲假亲——大部分都要求见一见未来的清江王妃。若是严家稍有婉拒的意思,闲话就出来了,怪他家一朝得意就忘了本,不把亲戚放在眼里。可若每次都让严家姑娘出来见亲戚,她还哪里有工会去学习宫中礼仪呢?而且也多少有些掉价。

严家太太左右为难,就有人给她出了个主意,提起严家在城外二、三十里处,有个别庄,宅子又大又清静,不如让姑娘带着嬷嬷们暂时住在那里,等婚期近了再回京,也能避开那些烦人的访客了。严太太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后来想起她娘家父母也住在京西的庄子上养老,离京不过十七八里路,宅子大,下人都是家生的,最是可靠,周围的田地全是自家所有,护卫也充足,比别庄更安全些,便与丈夫商量了一番,将女儿送去外祖家住些时候。

严家姑娘是在昨日出京的,身边除了宫里派的嬷嬷,还带了一大堆丫头婆子,光是马车就有五辆,她带着两个心腹的大丫头坐一辆,前后都有婆子跟车,同行的有她母亲严太太,还有二三十个家丁护院,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按理说是最安全不过了。

可意外就总是在你预想不到时发生。半路上,他们遇到一桩牛车与马车相撞的事故,把官道给堵上了,只能停步不前。这时候,也不知是谁给严太太出的主意,让她改走小路。那条小路她倒是认得的,也曾走过几回,便没有多想,让家人改道了。谁知小路走到中途,有一段特别狭窄的地段,就位于山边,众人为了安全,队伍拉长、拉细,护卫们稍稍离得远了一点,严家姑娘所坐的马车就不知为何,忽然翻车了,整个往一旁的山崖掉下去,吓得严家众人都魂飞魄散。

其实那处山崖并不陡峭,只是个缓坡,他们很快就稳住了马车,正要将严家姑娘救出来,却在这时出现了山贼,朝他们射了许多箭,其中一个大丫环当即就中箭受了重伤,严家姑娘躲避间,脚下不慎,滑下坡去,家人欲救,却被射来的箭纷纷挡住了去路,一时救援不及。

严家的护卫死伤了好几个,眼看着情势就要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说来也巧,京西大营年前新上任的统领的第二个儿子带着手下出来踏青,离他们不到二里路,隐约听见呼救声,便赶来帮忙。他带的有好几个是军中好手,当下就把那些山贼给打跑了,又听说严家姑娘摔下了山崖,忙帮忙去找。

说来也巧,他跟严家太太见面后一说起身份,才知道原来也是老亲,不过已经多年不来往了。

然而严家姑娘并不在崖下,看现场留下的痕迹,应该是被什么人强行拖走了。严太太听了消息,当场晕死过去。那位统领家的少将军十分热心地帮忙寻人,还真被他发现了贼人的踪迹,赶去救下了严家姑娘,只是在过程中他们两人的脚部都受了伤,不利行走,随从们又分散去找人了,眼看着天色将黑,他觉得救人要紧,便与严家姑娘同骑而归。

当他们与严家人会合时,官府的人已经赶到了。其实严家姑娘没受什么侵害,但她被贼人掳走了两个多时辰,未免名节受损,回来时身上衣裳又有些凌乱,还与那位少将军共骑,便有人私下非议,疑心这位姑娘已经不配做王妃了。

严大人是鸿胪寺卿,最是清楚礼数的,他一听到这些谣言,便立刻上书,请求皇帝收回赐婚的旨意了。他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深知这婚事若是继续,女儿只会受到更多的谣言攻击,到时候真是不想死都不行了。他态度十分坚决,皇帝心中烦恼不已,只得将事情告知太后,再请了清江王进宫来商议。

青云听到这里,有些不理解:“至于吗?严家姑娘又没真的出什么事,好好的婚事为何要作罢?如果真的作罢,岂不是暗示她真的出事了吗?那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呢!”

太后叹息道:“严家也是不得已,你没听见,有几个大臣说的话才叫难听呢。若婚事作罢,严家姑娘名声或许会差些,但还有一条活路在,若是婚事继续,只怕连她父亲的前程也保不住了!”

青云心中暗骂那些多嘴的大臣,又有一样不解:“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山贼?我在京西住几年了,就没听说过!”

“你大皇兄也是这么说的。”太后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说,要去看一看那些山贼用过的箭,还有死人身上的伤口,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他…他怀疑这件事是有心人在捣鬼!”

第五十二章证据

“放心,不会有人怀疑是我们的人在捣鬼!”

当青云听太后说明严家姑娘遇山贼的事件时,齐郡王妃正跟“养女”关蕴菁说这句话。

她十分有把握地傲然道:“出手的是罗家死士,个个训练有素,又特地穿得破破烂烂的,顶着山贼的名头,用的还是临时搜罗来的兵器,上头一点儿印记都没有,谁会怀疑他们的真正身份?再说,他们动手前,特地打听过京城附近最有名的山贼是哪一拨,听说是一个叫什么蓝胡子的,一向在京外百里处的江边活动,手下不过十来人,神出鬼没,已打劫过好几家官商富户了。这个蓝胡子手底下有两个得力的爪牙,一个叫什么丁老二,一个叫朱四的。我们的人在截住严家马车时,特地装作无意地叫唤了丁老二一声,另一个人也唤了句朱四哥。等官府的人查问过严家下人,定会把罪行推到蓝胡子一伙身上,难不成那伙山贼还能为自己辩解不成?”

关蕴菁听着,也觉得事情一定是能成功的,但一想到自己去年被折腾得这么惨,都是因为齐郡王妃蒋氏行事不慎之故,便不想给她好脸色:“但愿事情真如表姑母所言,能够成功吧。只是表姑母事先连山贼头子手下的人叫什么名字都打听到了,怎么就不知道京西大营新任统领家的少将军昨儿会出门踏青呢?若不是有他横插一脚,这会子严俏如早死得不能再死了,哪里还犯得着费事散播谣言?!”

齐郡王妃听了,有些不大高兴:“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事事都预想到?况且严家丫头虽没死,等流言传播开来,她的名节也保不住了。她老子知机。早就上书请求小皇帝撤回赐婚的旨意,清江王的这桩婚事一定是要作罢的。只要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严家丫头是死是活,又有什么要紧?”

“您说得倒轻巧!”关蕴菁板着脸站起身,“皇帝还没收回旨意呢,焉知严俏如是不是真的不能当清江王妃了?想来太后与小皇帝对清江王也未必是真心,兴许不会顾忌他的脸面,硬是让他接受了这个名节有损的王妃,也未可知。”

齐郡王妃没好气地道:“近支宗室娶正妻,若真是这么随意的话。我又何必为你进清江王府之事劳心劳力?!严家丫头名节已经受损,这辈子都不可能嫁入宗室了,若是她运气好一些。大概就是在娘家做一辈子老姑娘吧,若不然,光是这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关蕴菁闭嘴不说话了,但神情显然十分不悦。

她虽然有齐郡王妃养女的名号,又有个书香门第、世宦人家的身份背景。但那都是经不起细查的,就因为这一点,齐郡王妃从来没指望过能把她嫁给清江王为正妃,生怕宗人府调查家世族谱时,会把真相查出来。但若关蕴菁只是给清江王做个侧妃,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等将来生了子嗣,再想法子把正妃解决了,然后鼓动宫里看在清江王长子的份上。将侧妃扶正,事情就解决了。退一万步说,若是无法说服宫中下旨,让关蕴菁扶正,那也不要紧。等到清江王登上皇位。正室又死了,关蕴菁再以他长子生母的身份入主中宫。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清江王和他的正妃必须配合。清江王那边,齐郡王妃有把握能拿捏住他,那接下来只需要选择一个好控制的清江王妃就行了。当初太后在勋贵世家里头挑人时,齐郡王妃就使了心计,把那些家族真正有背景、有势力的姑娘都排除出去了,又从只有家世虚名却没有实际权势影响力的旧勋贵中挑选了两、三家有适龄千金的,正寻思着要推荐到太后跟前呢。谁知她还没开口,太后就把挑人的范围转移到中等官宦人家中去,打了她个措手不及。等她从那些中等官宦人家里挑中两、三家最有可能入选的,还安插了人手进人家宅子里,尚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太后就已经选中严家姑娘了。

齐郡王妃为了自家儿子娶媳妇的事,原也对京城里的适龄闺秀做过一番调查,因此她对严家姑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姑娘相貌、学识、教养、人品都是上上之选,性子又是外柔内刚的那种,平日行事颇有主见,只可惜家世差一些。她父亲严大人是京城周边小镇上的大户子弟,全家族中官位最高的就是他了,虽也有几个族人出仕,在地方上也是望族,京中人说起,也都道是名门,但跟那些真正的世家高门相比,就显得有些不够看。齐郡王妃一心要为儿子寻个有力的外家,当然瞧不上严家姑娘,几乎是第一轮挑选时就把人给剔出去了,万万没想到太后反而会看中对方。

她甚至怀疑,太后给清江王挑选这么一个王妃,大概就是看在严家没法为清江王提供什么助力的份上。

不过对齐郡王府与罗家而已,严家姑娘绝不是一个好的清江王妃人选,因为她有主见,不容易糊弄。自打赐婚的圣旨下来后,齐郡王妃就想法子在严家安插了几个人手,谁知几乎全都被严俏如给挑出来了,卖的卖,撵去庄子的撵去庄子,仅剩的一个,还是走了严家太太陪房婆子的门路,才勉强留了下来,却是在车马棚做粗活的,完全没法接触到内院。若不是齐郡王妃设法将严家母女引出了家宅,这个人就等于是个废棋。由此可见严家姑娘是个厉害人,一旦成为了清江王妃,她未必会接受关蕴菁入府,更别说让后者赶在她之前怀孕生子了

不过严家姑娘再厉害,也还是个小姑娘,在齐郡王妃的算计下,已经出了局。她日后会有什么结果,齐郡王妃是一点都不关心,只是看见关蕴菁脸色不好看,便问:“你还有什么不足的?事情都照我们预想的进行了。”

关蕴菁冷笑了声:“严俏如是当不了清江王妃了,可迟早会有别人能当上的!若不是表姑母三番四次行事不慎,引得宫里起了疑心。您早就把我荐入清江王府了,怎会象如今这般,即便解决了一百个会成为清江王妃的女子,我也到不了清江王的身边。更何况,清江王身边那个通房丫头有了身孕,过不了几个月就能生了!到时候这清江王长子的名头可归了旁人!”

齐郡王妃闻言脸色一沉:“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又一心要将你送上皇后宝座,你这样阴阳怪气地与我说话,是什么意思?!”

关蕴菁抿了抿嘴,低下头去。说话的语气柔顺了许多:“蕴菁不敢,只是…瞧着形势越来越糟,心里着急罢了。您忘了?若不是我提前给卢侧妃下了药。王爷把她送出城去休养了,兴许太后早就将我赐婚给她的儿子了呢!可见事情未必能随我们的心意进行的,您总说那个通房不会生下孩子,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清江园半点动静都没有。叫我如何不着急?”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齐郡王妃冷笑了声,“我说那孩子生不下来,就铁定生不下来!若连个小小的通房我都对付不了,我还做哪门子王妃呀?!”

此时的宫中,青云与太后刚刚迎来了回转的清江王。后者方才是到刑部转了一圈,亲自检查严家和京兆尹送来的护卫尸体以及“山贼”留在现场的兵器残箭去了。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并且第一时间报告了皇帝,现在是回来禀报太后的。

他非常肯定地对太后与青云说:“那些人不是山贼,至少。跟常在京城附近流窜的山贼没什么关系,我觉得应该是罗家死士假扮的。”

“罗家死士?!”青云吃了一惊,马上想到了严家姑娘的身份,“他们是想刺杀严家姑娘,破坏大皇兄的亲事吗?为什么?赐婚的旨意都下来几个月了!”

太后也问:“你确认是他们做的么?有证据?”

清江王点点头:“是。那些兵器上头虽没有印记,但他们用的箭却是特别打造的。照着罗家从前养私兵时铸造兵器的习惯,比一般的箭多了条血槽,箭羽也比较短。这种箭的杀伤力比一般的箭要强些,速度也快些,但若非经过特别训练的士兵,是很难把这种箭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的。我问过当时在场的严家护卫,据他们说,那箭从很远的地方射来,他们完全看不清楚射箭的是什么人,只远远瞧见人影,但那箭的力道很强,隔着近百步的距离,还能洞穿马车厢的厚壁板,绝不是一般山贼能做到的。”

青云眨了眨眼:“就这一点?”

“光这一点就足够了。”清江王淡淡一笑,“罗家训练私兵,自有他们的秘法,是不外传的。我也不清楚其中细节,只是见多了这样训练出来的私兵,对他们的本事和惯用的武器就了解得多些。还有,严家的护卫说,听见那些贼人互相叫唤彼此,什么丁老二、朱四哥的,一般人直接就怀疑到蓝胡子头上了。他们平日常在京城百里外的江边出没,一向习惯抢劫官商富户,可说是恶名昭著。严家遇劫还不满一日,蓝胡子是祸首的谣言已经传遍京城,若说不是有心人为之,我不是信的。但我却恰好知道,蓝胡子只在江那边做案,因为他不识水性,甚至可以说怕水,因此从不过江,更不会到京城来作案。”

青云听得惊叹不已:“大皇兄您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

清江王脸色忽然变了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还要多谢妹妹,其实我是找牛辅仁打听的,他是你手下得用的人,不是么?京城周边的三教九流,他都熟悉,这都是道上流传的。”

青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尴尬,多半是担心会因此而被太后与皇帝猜疑吧?忙笑着扯开话题道:“那牛辅仁确实很能干,不过大皇兄若真要谢,也不该谢我,原是姜家的融君把他推荐给我的。他还是融君身边那位老嬷嬷的干儿子呢!”

太后笑说:“原来如此,我记得你以前提过的。说来融君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等她进了京,你一定要带她进宫给我瞧瞧。虽然她父母亲人都去世了,但只要有我在,姜氏族里就没人敢欺负她!我还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确保她下半辈子安安稳稳的!”

姜融君让楚郡王染上了“天花”,以至后者病后身体虚弱,多少促进了后者彻底退出皇储之位的争夺战。虽然太后并不讨厌楚郡王,但对融君的决意还是很有好感的,更别说她还是当初救下女儿青云的姜锋的亲侄女,父母家人都是因为这件事而惨遭杀害的。太后早有心要补偿姜融君一番。

此时姜融君还因为路途偶感风寒,滞留在进京路上,同行的龚乐林一家与军中后起之秀石明伦,也还未到达京城。

话题一时间被带歪了,不过太后却仍旧牢记着重点,又再度问起了严家姑娘遇劫之事:“如今看来,若是罗家死士对严家下手,目的就一定是为了破坏震云的婚事了,可这又是为什么呢?是齐郡王妃在背后指使的?她还不死心,还想要将那个叫关蕴菁的女子嫁给震云你?”

清江王垂下头:“儿臣不知道齐王婶为什么还不肯死心。儿臣是绝不会娶那种女子为妃的。她也没有那个资格。”

关于这一点,青云有些想法:“其实关蕴菁一直都是冲着大皇兄的侧妃来的吧?她哪里有资格做正妃?可如果只是这样,谁做正妃又有什么区别?严家姑娘哪里碍着她了?她和齐郡王妃要图谋的,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对了,大皇兄,如果她们为了一个侧妃之位,就要对正妃的候选人下手的话,你最好多派点人保护翠雯比较好,要知道,她可是怀了你的孩子呢!”

清江王顿时肃然:“多谢妹妹提醒,我知道了。”

太后有些生气地道:“蒋氏到底在想什么?都罚她禁足、抄书了,没想到她出不了门,还能继续搅风搅雨!还有那关蕴菁,千日防贼太麻烦了,索性再寻个人选,把她嫁过去吧,看她还敢打你的主意!”

青云却说:“齐郡王妃和关蕴菁的执念这么深,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您先前不是曾经打算过,把关蕴菁许给齐王叔的次子,好让齐郡王妃与卢侧妃斗的吗?没想到关蕴菁名声太臭,赐婚给侄子好象显得不够厚道,卢侧妃又病了,她的儿子陪她出城去休养,这件事就完全没了后文。我有些怀疑,这会不会也是齐郡王妃和关蕴菁故意造成的?如果是这样,就算您把关蕴菁赐婚给别人,她们也会想法子摆脱的,反而害了无关的人。”

太后咬牙冷哼一声:“这有何难?寻个品行不堪又碍皇上眼的人,把她赐过去就得了,她们若能把这人给除了,皇帝反而还要奖赏她呢!”

第五十三章匹配

太后足足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找到了这个人选。

当年湘王叛乱,他一家大小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的,不过出嫁了的女儿却没受到太大的牵连,因为没有迹象证明她曾经参与了父亲的阴谋。本朝宗室向来有传统,除非是参与了谋逆,否则宗室女不会因为父兄的行为而受牵连,哪怕是爵位上要受点影响,未出嫁的,仍会在出嫁时得到与她爵位封号相当的嫁妆;已出嫁的,在夫家的地位也不会有所改变。

湘王府的这位郡主,早已出嫁几年了,夫家是个侯府,老勋贵,在朝中没什么实权,丈夫是嫡次子,其父兄都任着闲职,却因为有些能力,都指望着能光耀门楣,为家族再创辉煌。与湘王府的联姻,本来也是冲着这一点来的,因此求娶时诚意十足,娶到手后,这位仪宾也对郡主一心一意,情深款款,温柔体贴,别说小妾了,就是通房都没有一个,身边的丫头但凡平头正脸些的,他都一律冷眼相对,若有哪个跟他多说了一句话,就是被撵出府去的下场。郡主见状,自然是感动非常的,对丈夫可说是死心蹋地,才一年,便为他生了个儿子,据说生产的时候十分凶险,郡主虽然母子平安,却大伤元气,需要好生静养。

湘王叛乱时,这家侯府其实也在犹豫不决,他们想要挣个从龙之功,却又担心会惹祸上身,最后没有参与军事行动,只在暗中筹备些军资粮草什么的,完全不敢抛头露面。等到湘王事败,他们生怕先帝追究,就第一时间把湘王藏起来的一批人手和物资给供出来了,装作忠臣的模样向先帝投诚,墙头草的姿态太过难看,京中各世家不管是支撑哪一方的,提起他家都是轻视的态度。先帝为了稳定大局。对一些罪名不严重的文武官员与皇亲勋贵基本是从轻发落,这家侯府自然也不例外,但湘王郡主没有受到父亲的连累,却在那一日开始,彻底被丈夫给冷落了。

湘王犯的毕竟是谋逆大罪,虽然他出嫁的女儿不会受牵连。但正值风口浪尖,谁会冒出头来为她做主?因此宗室里的长辈们即使看不惯,也不会选择在那时候开口。湘王郡主先丧至亲,再被钟爱的丈夫厌弃,还受到夫家上下的排挤。可说是四面楚歌。

湘王郡主仪宾也开始宠妾灭妻,不但把喜欢已久的一个美貌丫环纳为妾室,还让她主持自己院中的事务。妻子跟嫡长子都被送到后院偏厢去。湘王郡主大受打击,病情更重了,又被那妾室三番五次找上门讽刺嘲笑,捱了两年,终究吐血而死,连后事也是无声无息地草草办了,只留下年仅六岁的独子。

这还不算,那妾室没多久就怀了孕。便看这嫡长子不顺眼,三番两次下手暗害。也幸好这孩子的奶娘是受过主母恩惠的,拼死护着小主人。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可侯府上下就没一个人伸出援手,人人都只是冷眼看着,就连孩子的父亲。似乎也在等待着这孩子死去,似乎只要他死了,侯府跟叛乱的湘王就完全没有了关系,那因为受湘王叛乱牵连而被闲置在家的男丁也可以重新回到朝堂上了。那奶娘认识到这一点后,终于对这家人死了心,最后寻了个机会,买通守后门的婆子,抱着孩子偷偷溜了出去,直接找上了宗人府。

湘王虽罪无可恕,但他的女儿到底是宗室血脉,金枝玉叶,宗室的外孙就算要死,也不该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糟蹋,因此担任宗令的老郡王和郡王妃出面,为湘王郡主重新办了后事,又抱走那孩子,安排给别人养了。几个御史就出面奏了仪宾一本,方把这件事传扬开来。京中人得知真相,都对这家侯府十分不屑。

这家侯府为此又抱怨起身为仪宾的嫡次子和他的小妾了,但仪宾本身倒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居然觉得自己横竖已经没了前程了,家人又为了权势不顾自己,只有爱妾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了,加上她又给自己生了儿子,索性就把她扶正好了。他才把这个打算说出口,父母兄嫂就十分激烈地反对起来,吵了几个月,还没吵出个章程来。

几位老太妃进宫见太后时说起,都在私下骂他家门风不正。早年为了权势非要求娶湘王郡主,湘王要用他家时,他又犹豫着不肯出头,等到湘王坏了事,他们就想撇清了,怎不想想当初借着湘王的名头谋了多少好处去?将来嫁女儿,真是不敢嫁给这样的人家,空有个侯府的名头,实际上还不如小门小户的知道廉耻。太后被这番议论影响,无论是给清江王选妃,还是为青云挑夫婿,都在挑完门第后就接着挑人品门风,生怕孩子们所遇非人。不过青云那时被她念叨得神烦,每次都扯开了话题,渐渐的,太后也就忘了这家人的事了,直到这一回要挑个惹人厌的人家给关蕴菁,方才想起。

关蕴菁早就没了名声,若嫁入这同样没了名声的侯府,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那位仪宾年纪只比关蕴菁大了十岁,又是侯府嫡次子,关蕴菁这样的家世出身,即使有个王妃养母,能嫁到侯府做填房,也算是高攀了。而她嫁进侯府后,那早就盼着母以子贵的小妾必然不能与她和睦相处,仪宾本人也会嫌她碍事,关蕴菁光是应付宅斗,就已经无暇他顾了,若是最后因为齐郡王妃谋逆,连累到她,还能顺手把这家侯府也收拾了。

太后还想到,只要指婚的旨意一下,就算这仪宾最终因为什么理由没能娶关蕴菁进门,她也没有可能嫁进清江王府了。

若不是为了引出隐藏的罗家残余力量,皇帝需要留着齐郡王妃作饵,关蕴菁早就被解决了,也不必留到今日。太后决意再不能给她们可乘之机。

谢姑姑亲自带着懿意去了侯府,齐郡王府那边则是太后的亲信太监马德安去的。前者见识了一番惊天动地的骚乱,仪宾当场闹起来,硬是不肯接旨,被父亲打了两个耳光,替他接下了。接着他又和闻讯赶来的爱妾抱头痛哭,他母亲气得命人拉走那小妾,他还与母亲对峙起来。谢姑姑完成了任务,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场好戏,一句话也没多说便回宫去了。

倒是马德安那边,有些不大顺利。原本一直在王府中的关蕴菁。不知几时离开了,齐郡王妃声称:“那孩子昨晚上梦见了早逝的父母,说是在九泉之下受了许多苦,她伤心得不行,要到城外的庵堂里带发修行。为亡父亡母祈福呢。她还说,父母一日不能脱离苦海,便一日不肯嫁人。真真是难为她这孝心了!”

马德安心知她这是借口。皇帝一直有派人监视齐郡王府,自然知道关蕴菁不曾光明正大地坐马车离开,若不是仍旧躲在王府里,就是悄悄逃走了,目的自然是为了逃避指婚。马德安心中怀疑宫中有人给齐郡王府通风报信,也不多说什么,只让齐郡王妃接旨,关蕴菁既是她的养女。她自然有这个资格的。齐郡王妃寻借口推了几句,马德安都不为所动,只说:“只要订下亲事。什么时候完婚都好说。王妃只管接旨就是,若不然就是抗旨了。”齐郡王妃只得不甘不愿地接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