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双方都接了旨意,不管他们各自意愿为何。这门婚约已经算是定下了。湘王郡主仪宾不能再扶妾为妻,关蕴菁也不能再打清江王的主意。消息传开,京城上下说什么的人都有,但无一例外地表示:这对男女虽然岁数差得大些,但论为人品行真是太匹配了!

哪怕是最严格最挑剔的御史,也只会说太后不该为丧失名节的女子做主,赐婚给别人,应该直接将她送进庵堂清修去才对。

关蕴菁收到消息后,无论心中有多么怨愤,也只能假戏真做,在城外的庵堂清修起来,完全无视指婚的旨意,但她心里很清楚,到了这一步,想要光明正大地进清江王府为侧妃,已经不可能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青云也在猜想她会怎么办。皇帝明明派了人监视她和齐郡王妃,但她们似乎总有法子避开外人的耳目,指使暗中的人手去做些丧心病狂的坏事。青云有时候想,若是有什么干净利落的法子,把她给解决掉就好了,至少不必天天提防着。但青云也就是想想而已,终究做不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人道毁灭。

她有时候也会在周楠面前念叨这事儿,周楠听得多了,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便问她:“你说这姑娘姓关,祖籍何处来着?”

青云回答了,她又面露疑惑之色:“这么说来,她跟关通判一家是同族了?我听关通判家的姑娘提过,她家祖籍也是在那地方,多半还是一家子呢。”

青云忙派人去查问了一下,果然,关通判与蒋家二奶奶的娘家是同族,只不过不是一个房头的,血缘却很近。她想起去年秋天时,曾让牛辅仁派几个人到蒋家祖籍去问当年的事,查清楚关蕴菁到底是不是蒋二奶奶托付给小姑子的那个娘家侄女,却至今没有回音。过年时,牛辅仁倒是托李进宝给她捎过话,说是那几个人在蒋家原籍没查到什么,只打听到蒋二奶奶侄女的奶娘离开了京城,现在正在老家,便转往关家原籍去打听,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回音了吧?

没想到这回音还没到,周楠就先给她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消息:“若是关通判的同族,这事儿就有些奇怪了。关姑娘跟我们提过,她族里有一支曾与罗家有过姻亲关系,其实是拐了两道弯的,不是直接的姻亲,但当年却也担惊受怕过一段日子,后来才渐渐好了,也有几个族人科考出仕,没遇到什么阻碍,但想要往高处升,却总是不能成功。日子一长,他们心里也有数了,安心在地方上做个小官。但与罗家有亲的那一支,下场却很惨,不但唯一的男丁没了,连嫁给罗家姻亲的女儿都丢了性命,那男丁原有个女儿,一直养在她姑姑的婆家那儿,族人都以为她平安无事。直到前些年,侍候那女孩儿的奶娘一路从京城乞讨回乡,才知道那孩子原来不到两岁就夭折了。那奶娘也因此被打了一顿,赶出门去,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几乎死在路上,她足足讨饭讨了三四年,才回到家乡!”

青云听得有些发呆:“这么说,蒋二奶奶的侄女,其实早就死了?!”

周楠点点头:“若关姑娘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关姑娘是见过那个奶娘的,听说那婆子现在还活着呢。”

青云顿时严肃起来:“如果说,那个孩子早就死了,那关蕴菁又是谁?!”

第五十四章流言

关蕴菁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暂时还无法知晓,青云只能等待牛辅仁那边的回复,但她对关蕴菁的怀疑更深了,也给皇帝和清江王那边捎了信去,提醒他们注意这个女子。

清江王马上就想到传闻中带孕进入齐王府的那个罗家婢女:“关蕴菁会是罗家的遗腹女么?虽然小高子说过,那婢女生的应该是个男丁,齐郡王妃也是利用这个男孩儿,才能控制住罗家死士的,因此齐郡王即使贪了罗家藏起来的财产,这些罗家死士也没说什么。当年罗家就一直盘算着要我娶罗家女,好再捧出一个罗家的皇后来,然后生下罗家外孙做皇嗣,之后就没有我的事了。齐郡王妃之所以执着非常地坚持将关蕴菁嫁给我为侧室,大概也是指望她能完成她的姐姐未能完成的夙愿,生下我的子嗣吧?当然,一旦生下了孩子,我对他们也同样没有了用处。”

青云听着清江王的话,总觉得他语气中透着悲凉,便安慰他道:“大皇兄别想太多了,如今我们已经有了提防,管她是罗家还是蒋家,都不可能成事,你也不必担心会被利用完后成为弃子,尽管放心吧!”

清江王笑了笑,怔怔地看向青云:“大妹妹,如今想来,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大概是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决定与你交好吧?若没有你一直为我在太后与皇上面前美言,又多次为我辩解,我只怕早就陷进那些阴谋诡计之中,无法脱身,除了屈从齐郡王妃和罗家余孽,就再无别的选择了,除非我甘心去死!”

青云忙道:“大皇兄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好歹也是亲手足。父皇去世前,就一直叮嘱我们要相亲相爱,彼此扶持的。再说,太后与皇上本来就没有疏远大皇兄的意思,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大皇兄的为人,你当初还救过皇上呢!若真有异心,当初又怎会为了保护皇上,冒那样的生死大险?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耍阴谋诡计,他们都不会疑心到大皇兄身上的。”

清江王淡淡一笑。眼神却是怔忡的:“是啊,当初…若是人生重来一回,我依然会那样做的。那确实…是我此生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青云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大皇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清江王端正了神色,仿佛方才的怔忡只是青云的幻觉,“这件事我会想法子查清楚的。说起来,当初派去蒋家原籍的几个人又往关家原籍跑了一趟,也快回来了吧?但愿他们可以把事情查清楚。一旦确定关蕴菁是罗家余孽。皇上也就不必费心思去处置她了,直接将她铲除了事。”

青云愣了愣:“大皇兄,您…”她记得清江王对罗家的遗孤还是有几分情份的,比较希望他能平安逃脱,然后一辈子做个安安稳稳的小老百姓。

清江王却面露冷色:“若这遗孤什么都来不及做,只是被人利用。那自然一切好说。可关蕴菁若是遗孤,她还有什么是没参与过的?光凭她的罪行,死多少回都是应该的!罗家要留她一个女儿做什么?若我不忍心让外祖绝后。等过上三四十年,罗家余党都清除殆尽了,皇上也下旨宽恕他家时,我再从五服外的罗家宗族过继一个孩子给某位小舅舅,也算是尽了心。除此之外。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罗家连我的性命都不顾,我又何必在乎他们?”

皇帝又怎会宽恕罗家?清江王说的计划是永远不会有实现那日的。青云心知他深恨罗家。只是还有几分念及亡母的情份而已,便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不过关于关蕴菁的身世,她还有另一个计划,说不定效果更好呢。

青云有何计划,暂且不提。清江王与严家姑娘的婚事却是真的要做罢了。

鸿胪寺卿严大人接连上了四、五个奏章,坚持请求皇帝撤消指婚,皇帝最终还是接纳了他的请求,据说皇帝才准奏,严大人就当堂老泪纵横了,出宫后也十分激动地跟家人说:“我的女儿总算保住了性命!”叫人听了唏嘘不已。

京城中的流言比前几天还要传得厉害,已经到了有人颠倒黑白地议论“严大人身为鸿胪寺卿,他的女儿理当知礼守礼,怎会闹出这种丑闻,让皇室蒙羞,简直罪无可恕,应当全家抄斩”的地步了,甚至有进宫给太后请安的命妇或宗室女眷劝太后说服皇帝早日撤回指婚的旨意,嫌弃严家姑娘丢了皇家的脸面,虽然被太后严加斥责后,个个都不敢再多言,但私下的议论却是禁不住的。严家姑娘明明清白无辜,却饱受非议,她性情刚烈,已经寻了两次短见,还好两次都被救了下来。

其实无论宫里宫外,明眼人都不少,清楚内情的人更多,都知道严家姑娘其实没受什么伤害。而清江王在宗室里地位尴尬,又不是一位非常受瞩目的实权王爷,他要娶个中等官宦人家的女儿为正妃,压根儿就没几个大人物真正在意。只不过,这世间的事,总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有谁一朝失势,便往往会墙倒众人推。曾经被列为清江王妃候选的姑娘这么多,只有严俏如最终胜出,她无论家世、品貌都不是最好的,凭什么压倒众人?见她倒了霉,自然有无数的人愿意跳出来落井下石了。当然,其中也不乏看不惯清江王,想要给他添堵的人。再有,就是齐郡王府指使的人了。

皇帝命人暗中留意京中风向,倒是发现了几家从前所不知道的与齐郡王府有勾结的人家。

婚事既然做罢,严家姑娘就不再是未来的清江王妃了,御卫撤回,嬷嬷们也离开了,严家人决定送女儿回老家去住些日子,等事情过去了再提后事。他家老家就在京城周边的小镇,离得不远。严家借口要送女到乡下清修,无声无息地就把人送走了。接着严大人就开始上书请求告老。他知道自己升到鸿胪寺卿的位置上,已经升无可升了,倒不如早早离开,也省得留下来听人闲话,万一被卷进官场争斗中,越发连个好结果都没有,先退下来,再好生培养几个儿子,严家的门楣还有望再次兴旺起来呢。

不过皇帝没有批准他的请求。只是给了他半个月假期处理家事,然后私下与他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说的什么。外人也不清楚,只知道严大人离宫的时候,真真是老泪纵横,遇见人就说皇恩浩荡,之后也不再提告老的话了。想必皇帝是大大安抚了他一番。

皇帝都表态了,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人也就不敢再多嘴了,除了几个跟严大人素来不睦、官职又不低的死对头偶尔还会拿严家姑娘的事膈应他之外,再没人提起相关的话题。

没过多久,据说那位救下严姑娘的京西统领嫡次子取得了父母的同意,主动上门求娶严姑娘。让严家人喜出望外。若不是考虑到事情才过去不久,流言未曾散尽,清江王也没定下新王妃人选。此时就给女儿另寻亲事,容易引发非议,严家父母差点儿就要当场交换庚贴呢!不过那位少将军十分有诚意,京西大营的统领也是正直爽利之人,虽是文武联姻。两家倒是相处得很好,已经约定了。一年后,等清江王大婚,就给两个孩子办婚礼。

严家姑娘终生有靠了,清江王妃的人选却还没有定论呢。京城里不知几时,渐渐有流言传出,据说清江王一直选不到合适的王妃,好不容易选中了一个,又在大婚前遇袭,其实是有人盯上了这王妃的宝座,想要将女儿嫁过去,无奈宫里和清江王都看不上,没有答应,于是那人就一直在暗中使坏,无论这王妃的人选最终定了是谁,都不会有好结果的,除非宫里选中那人的女儿为清江王妃,事情才能平息下去。

这流言一出,人们联想起严家姑娘遇袭时的种种可疑之处,新近落网的山贼“蓝胡子”一伙人招供说从来没有垮过江的这一边来作过案,而且他们的同伙朱四早在两个月前就死了;接着严家又有一个新来几个月的仆役不告而别,这仆役正好是管严姑娘马车的,据查是他在马车上做了手脚,才导致马车翻侧——这种种迹象都表明着流言所言非虚,许多蠢蠢欲动的人家都不禁犹豫起来,担心自家女儿若真的被选为清江王妃,也会遭受跟严家姑娘一样的命运,都不敢有所动作了,倒是个个都开始疑神疑鬼,猜想着哪一家是这背后的黑手,其中又以曾意图用流言逼清江王娶其养女为侧室的齐郡王妃最有嫌疑。

齐郡王妃这回是真的不敢再做什么了,关蕴菁被指婚,只能用为已故父母祈福的名义暂时逃避出京,齐郡王又因为流言之事,再一次警告了妻子。随着庄子上传来卢侧妃病逝的消息,齐郡王府便索性借着丧事,闭门谢客,再次从京城社交圈中消失。

青云曾私下问清江王:“这样不要紧吗?虽然齐郡王妃是暂时不敢做什么了,但大皇兄也不方便办婚事了呀!”

清江王却不在乎地笑了笑:“这又有何妨?皇上已经查到罗家死士所在,只等着时机成熟,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何必要在这时候引起他们注意?倒是关蕴菁那里,须得多派几个人盯着,免得她在城外寻了空逃脱。至于我,即使不娶正妃,也没什么,翠雯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我有了孩子,有没有妻子又有什么要紧呢?”

青云想想也是。虽然翠雯只是侍妾,又不大讨清江王的欢喜,但只要他高兴,又有了孩子,娶不娶老婆真的不是太重要。她是现代穿越来的,对这方面的观念还是很开明的,只是太后无法接受,坚持认为清江王若娶不到一个靠谱的好妻子,就是她这个继母的失职。皇帝也觉得清江王应该正式娶妻。最终,他们都有了共识,决定等把齐郡王府以及罗家余孽这两个不安因素给铲除了,再给清江王说亲。

不过,这件事商议定以后,太后悄悄找了青云过去,问:“你可知道你那个闺中好友周楠的父亲,最近有没有给她定下亲事?”

青云愕然:“母后问这个做什么?”据她所知,周康对她帮周楠在太后面前搏了个脸面的事非常感激,但对于女儿的婚事倒是没有太多要求,仍旧是老样子:身家清白,书香门第,人品正直,好学上进。这四个条件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却绝对不是周王氏目前能接触到的圈子能满足的,周老太太的心思又几乎都在周樱的亲事上头。周康新近越级升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是正四品的官,正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功夫给女儿说亲?

太后却冲青云眨了眨眼:“周楠年纪不小了,我瞧着她性情很是稳重,家世教养都极好,也有几分才学,配你大皇兄,也是不错的,你觉得如何?”

青云这回真是要呆住了。

第五十五章宴请

青云再度望向好友周楠,心中纠结无比。

周楠刚刚打发了前来向她询问宴会安排事宜的丫环,回头看见青云有些诡异的表情,不由得心生疑惑:“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青云干笑着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感慨。三年不见,你如今是越发能干了。我瞧着你母亲都不如你利落呢。”

周楠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声道:“从前父亲在京里时,家里并没有多少大摆宴席的机会,母亲也就是随外祖母见识过些,真上手的时候并不多,况且那时候她身边有的是能干的婆子,压根儿就用不着她多操心。自从外祖父丢了爵位,母亲独自在京,便是六、七年的沉寂,自然更不会有机会大摆宴席招待宾客了。反倒是我,在锦东时,还常常能遇上官员之间的小聚或是当地富商招待官员的宴席,也曾借过别人家的园子招待几位与父亲共事的大人的家眷,还算是熟悉。今日祖母大寿,虽准备的仓促些,所幸来的都是亲朋好友,你又借了能干的管事和婆子帮忙,我预备起来就更轻松了。这哪里能说得上是能干呢?”

青云笑笑:“行啦,我知道你爱谦虚,不过这话当着你家里人的面,又或是当着客人们说吧,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

周楠的脸又红了红,还没说什么,便又有丫环来请示了,她只得专心先处理宴会的事宜。

今日是周老太太的寿辰,本来并不是“整十”,也非“逢九”,周康并没有大贺的意思,只想着请亲朋们到家里摆两桌酒。然后送一份厚礼孝敬母亲,再为她到京中名刹做个祈福仪式,也就算了。周家为父母贺散寿,一向是照这个旧例办的。但周老太太却觉得儿子刚刚高升,庶孙又中了秀才,一家人在京城里团聚了,而且已经说好要长期定居,怎能不好生庆祝一番呢?不但要请亲朋好友,还要把周康的新上司、新同僚也请过来,还有他从前的老师、同窗、同榜什么的。大大地热闹一番。

周老太太还有一个私心。近日来她带着两个庶出的儿孙到从前相识的故人家中拜访,也曾提过两个孩子的亲事,但有兴趣的人家却不多。庶孙周槐还有两家看中了,想把庶女嫁给他,庶孙女周樱却是完全无人问津。周老太太心里也明白,周槐有可能在科举路上走得更远,所以人家愿意将女儿许他。但也只是庶女而已,周樱不但是丫头生的,本身容貌也不能算十分出挑,可能在乡下待得久了,又受祖母宠爱,所以有些小脾气。人家瞧不上,哪怕有不错的庶子,也不愿意考虑周樱。周老太太心疼孙女。想要趁着宴席的机会,多见几家官眷,看看那些人家是否有合适的孩子。

至于周楠,反正有她父亲做主,又有太后撑腰。已经完全不需要祖母操心了。周老太太也就把这件事抛开不理。

这是周家多年来头一次摆宴,周康又圣眷正隆。因此凡是受了邀请的人家,就没有不来的。周王氏本想趁机大展身手,让外人夸奖她一番,无奈身边没几个好帮手,事情又实在繁杂,让她有些应付不过来。她怕叫婆母知道了小看她,又不敢透露给丈夫知道,便悄悄去请教嫡母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是个精明人,见这是个好机会,便非常“热心”地帮她的忙,还叫了媳妇王大太太杜氏来帮着打下手。只要插了手进宴席筹备事宜,不但能悄悄儿没下几两银子补贴家用,到了正日子,还能借着周王氏的名头出面招呼客人,在那些官眷面前露露脸,若能将王路达推到前院去,与宾客们在一处多相处,说不定还能遇上伯乐呢。

可惜有周康在,王老太太的算盘就打不响了。当他下朝回来,发现岳母婆媳俩公然坐在自家上房里帮忙理事,当面不说什么,晚上却给妻子下了死命令,不许她再插手宴会之事,再将中馈交给长女料理。到了宴席当日,王老太太婆媳俩可以上门做客,却只能随其他亲友们一处坐着,至于王路达?他就不必上门了,即使是亲家,有人作代表也就行了。

周楠于是就接过了宴席筹备的大任。本来周老太太还担心她会出纰漏,周樱和她那个姨娘也暗中盼着她应付不了出丑,周王氏则等着女儿遇到困难时向自己求助,便可以光明正大再次接过中馈大权…谁都没想到,周楠居然没依靠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就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宴席十分体面上档次,花费却不高,侍候的婢仆训练有素,任谁都挑不出错来,有心钻空子的人完全失败了。

青云看着周楠这游刃有余的样子,心中再度感叹:这姑娘多好呀,长得漂亮,人品正直,才学很好,性子温柔知理,管家又是一把好手,无论何时都是落落大方的,就算面对极品亲人,也仍旧是好脾气,除了有时候做事不够强硬外,真是完美得不得了!虽然现在有人嫌弃她都快二十岁了,已经是老姑娘,但对青云来说,二十岁的姑娘简直就是水嫩嫩的花骨朵儿好么?!她老子周康对女婿的要求也不高,怎么就没几个靠谱的人家愿意上门提亲呢?

青云想起太后提的那个建议,心里真是纠结无比。大皇兄自然是好的,出身高,性格好,为人和气又有才华,颇有生活情趣,而且脑子还非常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从来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就生出谋反的想法,也对皇位没有企图,对一个皇子——还是曾经拥有过强大母族的嫡长子——而言,脑子能这么清醒真是太难得了!如果有个好姑娘能嫁给大皇兄为妻,跟他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那就太好了!

可如果这个好姑娘是周楠,青云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没别的原因,关键是大皇兄他太胖了…

清江王震云,他是个体重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光是身形,就是两个周楠的份量!如果周楠嫁给他,新婚之夜怎么办?会不会被压晕过去?

青云打了个冷战,提醒自己不要再幻想这么黄暴的事了,太后其实也就是提了提,并不是一定要选周楠的意思。合适的姑娘其实还有不少,周楠身为一个四品官的女儿,在候选人中只能算是中等,而因为她的母亲出身于有从逆前科的王家,她是否能在皇帝那里获得通过。还是未知之数呢。虽然青云心里清楚,如果她对皇帝说周楠可以,那就真的可以…

青云再看了一眼纤细苗条、雪肤花容的周楠。决定先回去探一探大皇兄的口风,问他是否有意减肥再说。

她是个非常有良知的好闺蜜,就算是要撮合闺蜜和大哥,前提也得是两者匹配,而且彼此有情。坑闺蜜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周楠又再打发走了一个丫头,暗暗松了口气,回头看青云,笑容中便带了几分愧疚:“早说了今日要好好陪你说说话的,谁知我又这样忙,简直抽不出空来。扫了你的兴,真是对不住。”

青云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我今儿可是你们家的座上客,你的宴席办得好。就等于是把我招待好了。要是你光顾着陪我说话,菜也不香,酒水也差,戏也听不好,身边陪席的人都俗不可耐。那我还不如不来呢!”

周楠的脸又红了一红,接着十分诚恳地道:“说来我还真是要谢你呢。若不是你从中牵线,帮我们家借到这个园子,我还不知道要把宴席摆在哪里,才能容得下这么多客人。”

周家宅子不大,周老太太想请的人又太多了,加上周康的新单位着实有不少同僚,他初回京中任职,方方面面要应酬打点的人也不少,没个好地方是没办法做东的。青云一听说,就主动揽过这件事,替周家借到了一位郡王在城西建的园子。

这园子方圆有一里半大小,园中不但有各种名贵花木,还有城外引来的活水聚成的小湖,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十分精致华美。这位郡王原是为了休闲和爱好才建了这个园子,几乎把家底都掏光了,为了补贴家用,就时不时租给别人挣点小钱。他与温郡王府血缘比较近,也有些交情,他妻子还跟平郡王府旁支的三太太交好,青云靠着祖母和三太太的脸面,用一个颇为实惠的价格租下了园子一日,着实帮了周家大忙。周楠其实早就谢过她了,连周康也送了一块名砚给她作谢礼。

因此青云对周楠的再次道谢完全没放在心上:“咱俩什么交情?道谢的话说得太多,就是见外了。我还要谢你们家替我照顾干爹呢。”

周康做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刘谢也跟着进了都察院,任职都事,这是个七品的辅助官员,也是佐贰官的性质,但上了七品,便是真真正正地入了流,刘谢简直激动得不行了。虽然青云问过他,要不要回清河县去做知县,那也是个七品的职位,还是正印官,有她这个清河县主护着,又有一众熟悉的吏员帮忙,不愁坐不稳那个位子。钟师爷早在去年就带着家眷回清河去了,他在当地本是大户,又有人脉,哪怕是曾经出过事,也混得很不错。但刘谢却拒绝了,他认为自己一直都是做着辅官,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做正印,想先历练上几年再说。青云也就由得他去了。

以他的性格和出身,进入都察院这种进士满天飞的机构,还能站稳脚跟,完全是周康的功劳。因此青云心中很是感激周康。

周楠当然不会坦然接受青云的道谢,便笑着拉住她的手:“咱们也不必谢来谢去的了,正如你说的,反而显得生分!”青云反握住她的手:“这样才对嘛!”

又有人来请示周楠了,这回不是问该如何安排事务的,却是周王氏打发人来叫女儿到前头去,陪她一向接待前来的贵客的。周楠不由得面露难色,她不明白母亲为何会这样安排,明明青云是今日来的女客中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人,论年纪又不适合跟周老太太她们一帮老夫人坐在一起,因此她才会陪着青云坐在亭子里赏花,等开宴了再到正席上去。若她走开了,谁来陪青云?若是没个人陪着,不是太失礼了吗?

周楠犹豫着,那丫头又请了一回,还道:“太太说了,今儿老爷几位上锋家的太太都要来,还带了女儿来,大姑娘若不去,她一个人可怎么招呼得过来?万一失礼就不好了,总不能让二姑娘出面吧?那可是得罪人的!”

让庶女出面招呼嫡女,确实容易得罪人,但丢着主宾不管,也是很得罪人的!

事情关系到周康在朝中的人际关系,周楠为难了,只能看向青云,青云笑了笑:“你去吧,我正想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风景呢。这园子里原本侍候的人都是王府派来,谁还敢怠慢我不成?等明儿你得了空,咱们再好生说话也不迟。”

周楠感激地看着她:“难为你这样通情达理。那我就去了,改明儿我在家作东道,单请你一回!”才随着那丫环离开了。

没了周楠作伴,青云还真不觉得如何,亭子附近听候吩咐的王府侍女十分有眼色,她还没开口,就主动送上了热腾腾的香茶和精致的点心,不是周家人预备的,而是园子里的厨房送上来的,只有青云这个“主人的侄女”有。青云也乐得轻闲,见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了,便叫上杏儿陪着,一道逛园子去了。

没逛多远,就有人主动找上了她:“拜见清河县主。”却是周樱。

青云挑挑眉,不甚在意地继续往前走着:“是你呀?”眼角都没瞥她一下。

周樱低着头,抿了抿嘴,迅速跟上了她,脚步几乎与杏儿齐平:“那日周樱莽撞,得罪县主了。还望县主看在周樱从小儿在乡下长大,不曾见过贵人,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恕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