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买卖人口的勾当,季三儿之前是干过的,但因有个极厉害的人压制着他,因此已经收手多年,可如今他手上缺钱,又正好看小庄是个难得的绝色,必然会卖个好价钱,因此竟不顾一切,恶向胆边生。

巷道里小庄那几句话原本正中季三儿忌讳处,已经震慑住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可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瘾头犯了,就算是去杀人放火也顾不得,因此竟一发狠动了手。

季三儿地头又熟,当下七拐八拐避开耳目跟公差,便来到妓~院。

跟娼门有关的,又能好到哪里去,这翠云阁里的女子,来历也各有不同,有父母遗弃的孤儿,有打小就给卖过来的,也有公婆不喜休了后无处安身的,更有好些来历不明……自他乡流落的,为了安身活命,只能操此营生,这王大娘也不以为意。

季三儿正喜好事在望,没想先是钱婆来打断,继而小庄又醒了过来。

按理说以那迷药的效力,小庄是不会这么早醒的,只因季三儿动手时候,小庄见无法逃脱,便竭力屏住呼吸,当时没吸入更多药粉,自然醒得快些。

季三儿见小庄醒了,自不愿到手的银子飞了,当下大喝道:“这贱~人,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打你!”

小庄初醒,气力微弱,见季三儿面目狰狞,却不闪不躲,神情也依旧淡然,口齿清晰道:“我说你想逼良为娼,私卖人口。”

季三儿狗急跳墙本十分嚣张,被小庄淡淡一句,却噎了个正着,竟不能发作。

王大娘跟钱婆对视一眼,都觉惊奇,小庄扶着栏杆起身,道:“按律例,如此罪名得杖责三百流放岭南……我看你,恐怕三百不到就得气绝身亡吧。”

季三儿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回头,跟王大娘道:“这娘们儿失心疯了,妈妈你以后多调.教就好,之前说好了的银子……”

钱婆笑道:“季老三,你还敢惦记,我刚才一路过来,可见到恩公带人巡街,还说要找你呢。”

季三儿脸色大变,如白日见鬼,回头看一眼小庄,到底舍不得:“就算他知道又怎么?她本就是我从城外买来当婆娘的,难道不能卖?”

王大娘听到此刻,便看小庄:“娘子,你说你跟老三非亲非故,那你是谁家的?听你口音却不像是本地人?”

小庄道:“我的确不是本地人士,我是来投亲的。”

季三儿哼道:“别瞎说,我明明看你不认得路也不认得人,必然是来历不明的,不然,你说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季三儿人虽坏,却极狡狯,他混迹市井,见惯百态,自也见过如小庄一般的女子,他知道这种女子只身流落,必然有自身说不出的苦楚,比如被丈夫休了,被公婆打骂,跟情郎私奔……或者其他难以启齿的遭遇……必然不肯说出自己的出身,以免羞及家人。

他察言观色,见小庄的模样举止,倒像是大户人家出身……这种女子怎会孤身一人?必然是出了事,也必然更加不敢吐露实情。

季三儿心思龌龊猥琐,没想到却歪打正着。

小庄没料到他居然敢质问自个儿的出身,在本朝初期,单身女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更忌讳只身穿州过省,不然会被苛以行为不检罪名,最近几年才有所放宽……但倘若小庄说不出自己出身,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季三儿又虎视眈眈,要全身而退恐怕极难。

钱婆跟王鸨儿都看着小庄,季三儿也有些得意洋洋。钱婆问道:“姑娘,你说来投亲,不知你的亲人是?”

三人目光注视之中,小庄微微一笑,道:“说来有日子没见了,我也不知他人还在不在此地,听家人说他是此地的衙差……”小庄打量了一下三人面色,继续说道:“他姓成,名讳……是个‘祥’字。”

话一出口,三人皆惊!季三儿本能地倒退一步,双眼瞪得如夜猫子:“你、你……你说什么!”

钱婆跟王鸨儿也吃惊不小,钱婆问道:“姑娘,你……你说的是成爷?他跟你有亲?”

小庄点头,季三儿却大笑起来,指着小庄道:“可见你在胡说八道,这满城里谁不知道虎子哥是没爹娘的,满城里都没个他的亲戚,怎么半晌从哪里跳出来个亲戚?”

小庄心头一惊,她之前模模糊糊醒来之时,曾听到王大娘跟季三儿对话,有个“成爷”很是厉害。

方才钱婆说什么“恩公”带人巡城……小庄一下便想起在船上跟渔婆的对话,当时渔婆说起此地官差是好人,又有能耐,她便无心多问了几句,打听了个名姓儿,没想到竟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小庄是无论如何不能给卖入妓~院的,又不能说出自家来历,因此便抬出这些人最忌惮的“成爷”。

但小庄猜到成爷必然能镇住面前恶人,但却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成大爷竟是个孤儿,渔婆也不曾跟她说起过。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恐怕早就吓哭。小庄却偏笑了笑,神情淡定自若,竟让季三儿笑不下去,问道:“你笑什么?”

小庄冷冷觑着他,道:“我笑你蠢,且目光短浅,谁说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没有别的亲戚了?”

季三儿哑然,嘴唇煽动,想反驳却又不知怎么说,又被小庄冷静中带着鄙视的口吻慑住,竟叫嚣不起来。

钱婆看到这里,便道:“我瞧这姑娘说的倒有可能是真的,不然她怎么会知道恩公的名姓呢?我可没说过。”

季三儿跟王大娘自不知他们两人说话时候小庄已经听了机巧去,当下王大娘也忐忑:“季老三,你想死就滚远点儿,若真是成爷的亲戚,你却把人卖到这里,这不是要连累老娘倒霉吗?”

季三儿十分狐疑,却又不敢确定,抬手便来擒小庄:“好!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哥哥对质。”

小庄被他一拉,身子歪了歪,右腿剧痛,当下低呼了声。

小庄拧眉低头看去,却见裙裾已被血染透,伤口自然是不知何时绽裂了,也不知究竟怎么样。

王大娘不愿理会此事,恨不得他们离开眼不见为净。钱婆却道:“季老三,你急什么?我也正要去见恩公,不如让我带姑娘过去,她的腿受了伤,走动不便,还是叫顶轿子抬了过去。”

季老三一听,甩手道:“哪里就这么多事?我没钱!”

小庄抬头看他,目光冷静:“你若不信我说的,现在去找成大爷过来认人不就行了?”

小庄如此笃定,一来是知道这季老三怕见成祥,二来,若渔婆说的是真,那么成祥就是个不错的官差,总不会助纣为虐,因此她底气十足,并不怕季三儿恐吓。

季老三本七八分不信,被她如此一说,却变成四五分,他瞧小庄腿上的伤也走不了多远,便后退一步,道:“好!横竖你在这乐水城里……若是敢扯谎,看我怎么收拾你!”

季老三银子拿不到又吃了恐吓,对小庄发了一番狠后便跑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去找成祥。

剩下王大娘看着钱婆,便问:“妹子,你干啥护着她?你不会真的又想那宗事了吧?”

钱婆将目光从小庄身上移开,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件事若是不了结,我死了也不闭眼的。”

王大娘也跟着叹气:“我也服了你,被骂了那么多次还不肯罢手,若是我,早撇开了,横竖人家不肯要,你干吗总上赶着热脸去贴冷屁股?”

钱婆笑道:“受人恩果千年记,不管恩公要不要,这恩我是一定要报的。”

王大娘无奈:“是了,现在你已诚心向佛……我可管不了你。”伸手到篮子里拿了个黄瓜,便吃起来。

小庄听两人说的古怪,便咬牙起身道:“多谢大娘解围,我要走了。”

钱婆挽住她的手臂:“去哪里?你的腿上有伤,老三又不是个善茬,管你是不是真认得成爷,只怕埋伏在外头也说不定。”

小庄听她话语委婉,仿佛有什么打算,便问:“您老……可是有什么主意?”

钱婆道:“姑娘,老身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若是你答应了,不管成与不成,我保你能顺顺当当出城。”

小庄问道:“什么事?”

王大娘在边儿上吃着黄瓜,便笑。钱婆弯腰看小庄的伤势,边道:“我要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就是方才说过的成爷。”

小庄以为她也是来试探“亲戚”之事,便假意道:“原来是他……这个无妨,我也是会去见他的……”

钱婆见她误会,便道:“我不想诓骗你,实话跟你说,我欠成爷一个大恩惠,曾在菩萨跟前发誓要给他找个好妻室,所以想叫你跟成爷见一面……让他相相……”

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小庄张口结舌,表面还算平静,心中却有无限的话如江水滔滔涌动。

王大娘眼毒,见她嘴角微微抽搐,便笑道:“别先一脸见了鬼似的!咱们这乐水总有一多半的姑娘做梦都想嫁过去,在你之前她少说也挑了三五十个出色的黄花儿闺女去相,却都给成爷骂回来,你是真亲戚自然好,你若是假的,入了成爷的眼,却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怕你也照样儿被骂回来罢了!”

正说到这儿,外间忽地一片骚乱之声响起。

第6章

原来是院子里的瓢客争风吃醋,一言不合继而动武,王大娘忙去扑火。

小庄见此地不宜久留,便欲趁机离开,不料腿伤实在厉害,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幸好钱婆及时扶住。

钱婆望着小庄,见她眸色黑白清明,便知晓她的心意,道:“我知道姑娘你不愿留在这个地方,也不想搭理我老婆子,但你伤的这样,自己走是不成的,何况季老三还等着咬你呢。”

小庄也知这是实情,便不言语。钱婆笑笑,扶着她出来,道:“往前走一会儿有个药铺,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大夫坐堂。”

此刻若是硬走,怕只是为难自个儿。两人到了药铺,钱婆是认得的,当下邀了大夫出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小庄本来极不惯这样见陌生男子,何况还得让人看自己的腿,此刻虽然镇定,脸颊却仍是淡红一片。

小庄按捺着要走的冲动,搁在腿上的手却抓着裙裾。

钱婆跟大夫说妥,回头一看她这个模样,不由暗笑。咳嗽了声,亲自动手,仔细地替小庄挽了裤脚,见那样娇嫩玉白的皮肉,心中又啧了声,掏出一方帕子把她的脚腕遮住,只留伤处给大夫瞧。

幸而那老大夫年高德劭,心无旁骛地看了一番,道:“这伤是怎么来的,倒像是被利器划伤……又被水浸了太长时间。”

小庄见他果真明白,不由点头。

钱婆问道:“您老人家看该怎么料理?没大碍吧?”

老大夫沉吟片刻,道:“不太妙。”

钱婆吓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夫扫了一眼小庄,见她仍端庄坐着,面上无惧无惊,他不由微微一笑,慢悠悠道:“却也不算太糟,只是不能再妄动了,再开裂一次的话,寒毒入骨,轻则毁了这腿,重的话连命也保不住。”

钱婆大念阿弥陀佛,又问该如何照料,大夫开了药方,叫伙计抓药,又嘱咐各色留意事项。

末了小庄才发现钱婆在翻钱袋,自要付诊金跟药钱,小庄不安:“阿婆,怎么好劳烦?”

钱婆道:“我知道你必然没有钱,就算是有,也早该给季老三搜刮去了,如今你伤势要紧,先不用说了。”

小庄见这婆子倒是殷勤热心,但这热心的原因,却很令她难以接受。

眼见钱婆去柜上,小庄坐在桌前,盘算接下来该如何去留,却听得街上一阵哄闹聒噪,有几个人一阵风般自药铺门口奔了过去,有人叫道:“官差拿人了!”

小庄不知如何,那边钱婆子却喜地“呀”了声,竟不管不顾,撒腿往门口跑去,而刹那间风卷残云般地,店里的人竟也少了一大半。

小庄惊诧之余,却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便低声问那老大夫:“劳驾请问,此地可有后门?”

老大夫正在翻书,闻言抬眼看来:“我身后往内便是。”

小庄道:“多谢大夫。”

老大夫见她艰难起身,便慢悠悠道:“咳,姑娘,我已说过了,你的腿伤若再乱动,留神性命不保。”

小庄微微一笑:“我这命本也是多赚的……”

老大夫挑眉:“既然是多赚来的,就该好好珍重才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说是吗?”

大街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宋联宝撒腿跑了几步,实在累了,便停下步子,两个家丁忙扶着他:“公子,赶紧走呀!”

宋联宝上气不接下气,怒道:“往哪走?再跑就断气儿了,本公子偏不走了!不就是个小捕头吗?凭什么都这么怕他?”

家丁挂一张苦瓜脸,正欲说话,却听得身后有个洪钟般的声儿,吼道:“小白脸儿胆子不小啊,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放狠话啦。”

宋联宝回头一看,却见眼前站着个衙差,生得身高腿长虎背熊腰,正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

宋联宝见对方只有一人,而他的随从加上刚赶来的共有五个,一时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把腰一挺道:“你就是成祥?”

成祥将他上下一打量,不答反笑:“我听说宋老爷家里回来个不学无术的软蛋小少爷,就是你?”

“软、软蛋?”宋联宝脸皮发烧:“你竟敢如此羞辱我?你……”

“老子不仅要羞辱你,还要把你拿下,”成祥抱起双臂,斜睨宋联宝:“你是要乖乖跟爷回去呢,还是要爷动手?”

宋联宝不服,跺脚叫:“都给我上!打倒他本公子重重有赏。”

宋府本地的仆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本地人都知道成祥的厉害,哪里肯去送死。

其他三个跟宋联宝从皇都回来的随从,原本却也是京内有点儿名气的武师,来到乐水之后,睥睨这般乡野小民,很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如今见机会就在眼前,便个个想要显一显威风,闻言便猛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三人来势凶猛,成祥却依旧不慌不忙,不动如钟,一直到几个人冲到身边,他才一掳袖子,动上了手。

猿臂轻舒,拳无虚发,顿时便击中一人面门,那人首当其冲,哼也不哼一声,直挺挺地往后倒地,躺在地上之时,血才从口鼻流了出来。

刹那间成祥长腿横扫,左手边那人双腿被扫中,膝弯一屈,同样倒地,被成祥顺势一脚踩中腰间,那人疼得嗷呜一声,身子像是一叶扁舟般弓起。

第三个见状,吓了一跳,不知是要进要退,乍然迟疑间,成祥右手往前一捞,把他的领口揪住,轻而易举往上一提,那人双脚离地,待要挣扎,却又给成祥往地上一扔,顿时跌得眼冒金星爬不起身。

电光火石间,这场交战便告结束。

成祥脚下还踩着一位,好整以暇地拍拍双手,向着宋联宝勾勾手指。

宋联宝瞅着他戏谑之色,脸色发白,双腿发软,想跑却又无法动弹,忽然间身体腾空而起,他尖叫了声左右回顾,却见是两个衙差,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将他架了起来,径直到了成祥跟前,才又把人放开。

眼睁睁看成祥的脸越来越近,宋联宝心慌起来,双手护着胸前,哆嗦着叫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成祥啐了口:“软蛋就是软蛋,弄得老子要强~奸你一样!”

宋联宝忙放下双手,鼓足勇气道:“你、你可不要乱来,我家跟知府大人是有交情的,知县见了都要行礼……”

成祥往前倾身,揪起他的衣领:“爷看起来像知县吗?像知府吗?”

宋联宝杀猪般尖叫起来,只觉得对方的拳头硬而有力,几乎要生生勒死他,吓得往后仰头回去:“不、不像……”

“叫的像个女人,”成祥嫌弃地松开手,道:“闭上你的鸟嘴,别说那些废话,谁叫你在老子的地盘上犯事儿,那就是……有个什么词儿来着,什么刀……什么鱼肉…………”

宋联宝大概是吓傻了,身不由己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成祥用力一拍他的肩膀,笑:“不错,就是这个!软蛋还有点儿用嘛!”

宋联宝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痛苦地又叫了声,跌在地上。

左右两个差人嘻嘻哈哈笑着,他们是在成祥摆平那三名随从后才气喘吁吁赶到现场的,此刻便长长短短地歌功颂德,一瞬聒噪,唾沫横飞。

成祥避开两人的唾沫星子,抬手制止,道:“都省省,赶紧把人带回去。”

周围百姓们大声欢呼,当地百姓多数都是认得的,成祥笑嘻嘻地抱拳示意,刚要转身之时,却听得有人叫道:“成爷!”

成祥一转身,瞧见人群中奋力挤出一道人影来,忙不迭地跑到跟前。

成祥看清来人,顿时便皱了眉,道:“钱大娘,你在这儿啊!”

这挤上前来的自然正是钱婆,钱婆抓住成祥,满脸喜色,道:“可不是!我正要去找成爷呢!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

成爷见她欢喜雀跃,他却漫不经心地,浓眉皱起:“又找我干什么?可别是又上赶着要把些什么脏的臭的往老子家里塞啊,老子一个也不要!”

钱婆讪笑:“那哪能,都是好的,都是好的……”

成祥身边的差人拽着宋联宝,探过头来,说笑道:“钱大娘,你可别烦我们捕头了,我们捕头将来是要当和尚的,不近女~色!你就算是弄个嫦娥来,捕头也不会动心。”

另一个看来面熟,却正是之前巡街时候被训斥过的胡老二,顿时也上赶着玩笑:“就是,我们捕头是会武功的唐三藏,又不是见了女人就流口水的猪八戒!”

成祥听到这里,抬手在两人的头上各赏了几个爆栗子,打的两个差人抱头吱哇乱叫。

成祥笑:“知道疼就赶紧滚,谁再敢拿老子说嘴只管试试!”

两个衙役各自摸头,胡老二却道:“对了捕头,方才我看到季三爷,他说他捡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却给钱大娘拦了去,那女人还说是捕头的亲戚,这必然是骗子了……钱大娘,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说要给捕头看的是这人啊。”

成祥拽住他领子,瞪眼道:“你说什么?你看到老三了?怎么没带来见我?”

胡老二忙辩解:“季三爷跑的忒快,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我又要赶来这里,就顾不上他了。”

成祥嘀咕了一句,有些恼怒,便有些不耐烦,把胡老二放开,对钱婆道:“大娘也该消停消停了,我屋里有没有人儿那是我的事儿,当初救你也不是指望你能给我找个什么人,你之前找那些倒也罢了,现在是怎么,没法子了,就给我找个骗子?”

钱婆赶紧赌咒发誓:“我打包票!这位娘子是个极好的……你先见了再说,这一次若是还是相不中,老身就断了这个念头,从此之后,再也不给您插手了,行不行?”

成爷听了,才转怒为喜:“说来说去,这还像句人话,不过您把人夸得跟天仙儿一样,这人到底在哪儿呢?”

第7章

成祥进了药铺,放眼四看:“人呢?”

钱婆急得跑到那老大夫跟前:“之前的姑娘呢?”老大夫优哉游哉地往身后一指,那边自然空空无人。

钱婆拔腿要去追看,老大夫摇头晃脑道:“走了有段儿时候了,唉,从没见过这样倔强的……”

钱婆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成祥见状,却笑出了声:“钱大娘,这人没了可跟我没关系,横竖我是来看过了,可你这嫦娥大概是回月亮上了,老子没这福气!总之先前说定了的,您以后可别再来烦我啦!”

钱婆团团转,叫苦道:“这、这算什么事儿?”

成祥大笑,不理钱婆,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之前衙差已经把人带回衙门,成祥沿街而行,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成祥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十字街转弯之时,眼角忽地瞄到一条人影。

成祥在乐水长大,对这地方的人十分熟悉,瞧了一眼那人,便知道不是本地人士。

成祥倒退几步,往那巷子里打量,歪头瞅了片刻,就迈步往那边而去。

那人背对这边,手撑着墙面站着,仿佛正在喘息,从背面看,是个女子,长发如瀑,身段娇柔。

成祥走到女子身后,歪头看了会儿,目光在她腿上停住,只一眼,就看出对方腿脚有伤。

直到此刻,那女子兀自没发现身后来人,成祥皱眉,粗声粗气地开口问道:“喂,你哪里来的?怎么了这是?”

女子听了声响,身子一颤,便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成祥顿时便惊呆了。

且说之前皇后派人去了御龙殿后,滕太后便先起驾回宫。

闹了半晌,已经四更天,皇城内越发阴冷,雨水氤氲成水雾,濛濛地笼罩天地,浸润着森森夜色,竟有种凄寒入骨。

滕太后进了寝殿,熊嬷嬷跟雪海分别忙碌起来,一个伺候她洗漱更衣,一个便去准备祛湿驱寒的汤水。

滕太后面无表情,洗了手脸又漱了口,换了就寝的衣物,坐在铜镜之前,由熊嬷嬷替自己梳理那一头厚实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