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祥道:“县衙里的事儿烦,过两天还有得忙呢,对了……她,怎么样?”

成祥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只是屋内没点灯,他的脖子也没那么长,自看不清。

二姑娘见状,却噗嗤一笑,道:“好着呢!总算我没把她给吃了。”

成祥见她居然和颜悦色,正有些奇怪,二姑娘却把扫帚往他手中一塞,道:“好歹等了你回来,我也能交差了,我怕家里我爹等急得赶紧回去……饭菜都做好了在屋里……你去陪着吃吧,我这就走了。”

成祥“啊”了声,二姑娘拍拍裙摆跟衣袖,回头冲屋里道:“庄姐姐我走了啊,改天得空再来。”

成祥听到“庄姐姐”这声儿,目瞪口呆。二姑娘叫完,就听屋里小庄的声音,仍是和气地,道:“妹妹慢走,恕我不能相送。”

二姑娘“嗯嗯”了两声,回头看成祥张口结舌的模样,她竟又噗嗤一声,笑眯眯地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成祥:发生了什么?老子错过了什么?

二姑娘:啦啦,我们已经相爱了……

第18章

之前还电闪雷鸣的,这会儿却和风细雨,让成祥摸不着头脑: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成祥目送二姑娘出门,捏着那把扫帚进了里屋:“怎么还没点灯?”拐进屋里,就见小庄斜倚炕边:“现在还看得见。”

她这样淡淡地样子,让成祥有种错觉,好像小庄真是从天而降的月里嫦娥,最起码也是七仙女或者田螺姑娘……只可惜他这田螺姑娘,有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意思,别说是不沾水,更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幸好看过她吃面吃的甜美的模样,不然真信了二丫头的话,以为是什么精怪……

成祥嘿嘿笑了两声:“还没吃饭啊?”

小庄“嗯”了声:“玉兰妹妹给做好了,等成爷回来吃。”

成祥云中雾里,一时之间竟忘了“玉兰妹妹”是个什么……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二姑娘的闺名可不就是“玉兰”两字?只不过他们之间忒熟,他镇日虎里虎气地“二丫头”“妹子”之类乱叫一气,竟把二姑娘真正的闺名差点儿给忘了。

问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小庄居然知道这个了?而且一个“小庄姐姐”,一个“玉兰妹妹”,可着她们俩真的相亲相爱了啊?

成祥揣着纳闷,去厨下看了看,见二姑娘炒了个肉丝扁豆,做了蛋花木耳菜汤,又有半盆的面热气腾腾。

见有诸多吃食,成祥才喜笑颜开:“妹子弄得还真不错!”洗了手,把这些都端到里屋,又点了灯。

油灯光有些微弱,是一种暖和偏暗的淡黄色,成祥回头看小庄,却见她一袭白衣,浸润烛光之中,容颜如玉生辉,纤弱剪影如画,不言不语,影影绰绰,却美得叫人无法移开双眼。

那一瞬间,成祥的心没来由地缩了缩,有一种莫名地恐惧,像针一样刺痛了他,这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成祥来说,绝无仅有。

没等成祥回想自己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小庄已转过头来:“成爷,有劳了。”

她头一次主动开口,让成祥有种受宠若惊之感:“没、没什么……举手之劳!”差点儿学了胡老二,幸好临了想起一句近似文绉绉的话,挽回颜面。

小庄嘴角又是一抿,略暗淡的烛光中,她的双眼沉静如海,成祥竟不敢再看,忙坐在桌边:“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说着,便端起面前一碗,飞快地扒拉了两口。

小庄叫道:“成爷!”

成祥捧着碗,嚼着面条,含含糊糊地嘴里不清楚:“啥事儿?”

小庄咳嗽了声,不知道要不要说,对上成祥期待的大眼睛,终于开口:“那一碗……是刚才被狗吃过了的……”

“噗……”成祥差点喷了面,把碗放下,愤愤地扭了扭嘴唇,“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小庄唇边不由浮起一缕笑意:“是成爷你吃的太快了。”

成祥磨了磨牙,有些懊恼,有点不忿,扫了一眼小庄,看着她那极淡的笑意,竟瞧出几分“坏”来,偏偏没法儿真的动怒。

成祥发狠,忽然又抱起那碗:“老子当年是畜生养大的,吃过多少畜生吃的东西,也不差这点儿啦!”

小庄见他猛地又吃起来,正诧异着,听了这话,面上笑意隐没:“成爷……你……是何意?”

成祥大口大口,满不在乎地吃着,闻言一愣,才又扬首笑笑,道:“差点儿忘了,你不是乐水人,不知道老子的事儿……老子可没骂人,是说真的……”

小庄道:“妾身……不懂……”

成祥眼珠子转动,探头过来:“想懂也容易,我跟你说呀!只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庄心头一动:“什么条件?”

成祥笑的全无心机,期待地看着小庄:“你得答应留下来。”

小庄默然。成祥见她又不动不言起来,没奈何,叹了口气,道:“老子就知道你没这么简单答应……好吧,那这样,老子把自己的来历跟你说,你……也把你的来历跟我说,行不?”

小庄又扭开头,成祥磨牙:“你你……难道要老子白说?”

小庄一脸若无其事,成祥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小娘们儿实在坏极了……好吧,快吃饭,只要你吃了这一碗,回头老子就跟你说。——这总行吧?”

小庄这才抿嘴,小心挪动双腿,成祥忙放下碗,起身拐到炕边上:“小心点儿!”一手拢着小庄肩膀,一手勾住她的膝弯,用几分巧劲儿,把她挪了过来。

一番动作,小庄的脸色又有点儿发红,成祥看在眼里,心头暗乐,自觉终于占了点子上风……虽然并非故意为之,类似歪打正着。

成祥呼噜呼噜吃了半碗面,忽地想到一件事,便说:“我近来忙,没工夫蒸馒头吃,有时候就从外头买大饼之类的带回来……二丫头的手艺还不错,但你晌午已经吃了面,这会儿大概有点吃腻了吧?”

小庄微微垂着头,道:“不会,这很好。”

成祥见她的手指握着自家的粗竹筷子,那手洁白无瑕,指甲隐隐透明似的,就像是他有一次经过玉~器行看到那羊脂玉佛手一般,却比那佛手要纤柔玲珑的多了。

成祥本有件事要问小庄,眼看此景,忽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小庄却目不斜视,挑了一筷子面,轻启朱唇含了,往上轻轻地一吸,并不发出丝毫声响,然后咬断了,亦不露赤,才细嚼慢咽起来。

成祥望着这一幕,张了张口,小庄察觉他突然沉默,便抬眸看过来,樱唇上沾着一点儿油星儿……唇瓣如爆满的花朵,粉嘟嘟红艳艳地微微翘起,成祥倾身往前,愣了一愣,忽然伸手,把小庄嘴唇上的油星擦去。

小庄略微皱眉看向成祥,脊背有些僵硬。

成祥却呆看自己的手指,喃喃道:“这么软……”

小庄见他并没其他动作,便低低咳嗽了声:“成爷……”

成祥被惊醒了一样,仓促看小庄一眼:“啊?吃饭,吃饭!”他自顾自说完,猛地低头,握起筷子飞快地吃起面来,只听得唏哩哗啦一声响,而他的脸也好像要埋进碗里一样……

小庄惊疑,担心成祥会一个不留神给面噎死……一时甚至忘了方才成祥碰她嘴唇的突兀之举。

成祥不看小庄,呼噜噜吃了几口面,还没吃完呢,突然间就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站起来,如风一样转身跑了出去。

小庄想不出个所以然,歪头往外看,听不到外面动静。

小庄冲外间试探唤道:“成爷?”

隔了会儿,才听到外头成祥吼道:“你慢慢吃,老子、老子太热……先冲个凉!”

小庄莫名其妙,但这桌上只她一个,没有成祥在旁边聒噪,倒也正合她意,当下不疾不徐吃了起来,耳畔听得外头哗啦啦地冲水声,成祥果真是在冲凉的架势。

如许大概过了一刻钟,小庄已经吃饱了,成祥才迈步进来,小庄一抬眼,就转过头去,原来成祥只穿着一条裤子,上身完全光裸,未干的水珠贴在他的身上,顺着健硕的肌肉往下滚落。

非礼勿视,可小庄虽然已经尽快地转过头去,但那一幕,却不免仍跃入眼中,小庄往胸口扫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悠悠然想:“怪不得他说我瘦巴巴地,嗯……妾身真是心服口服。”

成祥捞了一条汗巾,把脸上的水擦了擦,重又坐下来:“你吃饱了?”

小庄道:“饱了,成爷请慢用。”

成祥哼哼叽叽两声,道:“跟喂猫似的。”声音有些异样,引得小庄看过来,却发现成祥的脸仿佛也微微地发红。

小庄不由皱起眉来,想到方才桌上成祥的异样举止……心猛地一跳,明白了他为何饭也不吃突然跑出去“冲凉”。

成祥倒是不再看她,又盛了一碗面大口吃着。

小庄垂眸,长睫动了动,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成爷,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庄是明白了成爷半道跑出去冲凉是个什么意思,不知道大家都明白了么?嘻~

成祥:真坑爹,能看能动不能吃

小庄:你吃的不是挺猛么,头都扎碗里去了,还想怎么样,把碗也吃了啊

成祥:把碗吃了,桌子吃了,人也吃了!

小庄:谁怕谁?一样一样来,我看你是不是都能吞得下~~

(我真有写小剧场的天赋啊,是不是很赞~~大家要多多留言哦,我的灵感才会迸发不停~_)

第19章

成祥半趴在桌上,抱着碗抬头,小庄一看,心情很微妙:成祥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说话粗鲁不堪,举止有时也颇为荒唐……但是奇怪的是,他身上丝毫的邪性气息都无,偶尔还流露出几分近乎天真的憨意。

小庄有些困惑:她既觉得成祥是个巨大威胁,又觉得他其实没什么危险。

这是她头一次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小庄定了定神,问:“成爷,你是不是奇怪玉兰妹妹为何会跟我相安无事?”

成祥听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道:“可不是吗?我刚才就想说这个来着,一转眼功夫忘了!二丫头那个暴脾气,你是怎么把她驯服了的?”

成祥笑嘻嘻地,一边说一边把凳子往小庄方向拖了拖,一副急不可待想要听好戏的神态。

小庄微微一笑,道:“不瞒成爷,那是因为……”

成祥目不转睛:“因为什么?”

小庄慢慢道:“因为我告诉玉兰妹妹,我已经……嫁过人了。”

小庄说这话的时候,双眸抬起看向成祥,却见成祥一下直了双眼,笑意也从嘴边消退,小庄心中叹息了声,随着叹息响起的,隐隐好像还有一声冷笑。

小庄知道说出这句对成祥而言已经挺够了,因此不再多话,给他反应时间。成祥愣愣地看着她,仿佛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难得地也没开口。

室内突然沉默,连气氛都有些微妙,夜幕已降临,好像浓墨般的夜色忽然间从门外一拥而进,连灯光也都变暗了好些,连带成祥俊朗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变化不明。

天一黑,院子里的鸡都回窝歇下了,只有狗儿还在奔跑嬉戏,偶尔对着墙外的动静吠叫几声,因室内的寂静,显得格外清晰。

“大黄!别叫了!”成祥忽然大吼了声。

小庄正在微微出神,这极短的一瞬,她想起了好多事情,一幕一幕地从脑海中翻涌,有好的,有坏的,这一刻,就好像她的人不在乐水这简陋的民居内,而是在那遥远的龙都,高楼广厦,内苑深宫,身遭灯火辉煌,侍女环绕,但放眼过去,却尽是孤单陌生。

成祥的反应在小庄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给他大吼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轻轻摇头,仿佛要把那不请自来的往事挥走。

成祥回过头来,看了小庄一会儿,忽然重又露出那天真的笑,说:“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这么说,好骗二丫头的,是不是?”

小庄道:“成爷,你看我像是会哄骗人的吗?”

成祥着实认真地把小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认真地回答:“是啊,怎么不是?你之前不是还胡扯我是你的亲戚吗?”

小庄只觉得嘴里塞进一个馒头,却无言以对:“好吧,那我就跟成爷你再说一次,我的的确确,是嫁了人的。”

成祥望着她的双眼,抬手在头顶挠了挠,喃喃自语:“唉,我就知道……”

小庄不解:“成爷说什么?”

成祥又在脸上摸了一把,有点痛心疾首的意思,咬牙切齿地叹:“老子就知道这老天爷不会对我这么好!无缘无故哪里就给老子一个仙女儿了?”

小庄见他终于认清事实,便莞尔一笑,道:“我该早点跟成爷说免得您误会……”

成祥望着那浮在灯光中的温婉笑意,却又不说话了,呆呆地咬着手指,目光一会儿看向地上,一会儿又看向小庄。

小庄缓缓到:“钱大娘说过,成爷是个好男子,乐水多少姑娘家想嫁给您……所以这误会尽快解开便是,成爷放心,我明日就……”

小庄还没说完,成祥忽然问:“你刚才跟我说你‘嫁过人’了?”

小庄莫名:“不错。”

成祥琢磨着问:“那你这意思,究竟是现在还有婚配呢,亦或者已经……已经分开了?“

成祥虽然表达的有些词不达意,小庄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微地有些异样,没想到成祥这样的大老粗,却居然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亦或者,这个人本来就不可小觑,是个粗中有细的主儿。

小庄不是不能回答,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话到嘴边,就仿佛有十万八千支手在死死地牵制着一样,让她无法说出那句“还有婚配”四个字。或许在落水那一刻,就已经跟之前的恩断义绝,不复重来,就连现在虚与委蛇一句都不能够。

也一直到现在,小庄才发现,原来她并不像自己所想的一样对那经历的所有都“淡然处之”,她心里,其实是恨着的,那股深深地恨意,甚至超越了此刻的理智。

这种发现让她茫然。

小庄枯坐,她以为自己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毕竟那是她的擅长,喜怒哀乐都掩藏在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底下,端庄高贵地呈现给世人看。——但是此刻对成祥来说,已经不需要她的答案,只要看着她此刻的脸色,成祥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

淡黄的灯光下,小庄秀美柔和的脸上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悲哀气息,从那微微紧抿的唇,那淡淡蹙起来的双眉,以及已经蕴了一层水光的眼睛,都可以看得出,大概是靠的太近了,成祥竟能看到那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浮起一丝血色。

那一刻,成祥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他会保护面前的这个女人,以后有他在,就不会让她的脸上再露出这种表情。

成祥有点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同时也有点高兴:“他不要你了?”

小庄本来微蹙的眉头猛然皱紧,目光竟有几分锐利地看向成祥。

成祥忙改口:“你不要他了?”

小庄忍无可忍,同时也察觉自己大概不小心流露了什么,急忙振作,冷冷淡淡道:“这些就跟成爷您没关系了吧。”

成祥不回答,只是看着她嘿嘿地笑。

小庄给他笑的心里发毛,道:“成爷,你笑什么?”

成祥的表情居然有点儿不好意思,白眼看天:“没什么呀!”

小庄一下就听出这句轻飘飘的“没什么”里大有水分,琢磨了一下,还想问问,成祥却道:“你洗不洗脚?时间不早也好睡了,明儿我得早起去监河呢,近来的盐枭太嚣张,县老爷气疯了,就变着法儿催逼我们,只是这些盐枭好像是地里的老鼠成精,跑的真是贼快,老子连根毛儿都揪不着……”

本来是乌云压顶,忽然被他四两拨千斤地转了过去,小庄几度插嘴,成祥不是在唠叨,就是出去喂狗关门之类,安置了所有才回到屋里,又说:“你的伤怎么样了?天热好的也慢,让我看看……”

小庄忙道:“不用!”

成祥扫她一眼:“我又不咬你,怕什么?……不看也行,但你要是觉得不好可得跟我说声,我给你叫大夫,知道吗?”

小庄满心里只有他那句“也好睡了”,不由自主答应:“好。”

成祥笑:“你要总这样儿我就高兴了。”他说完之后,竟突然探身过来。

小庄正避忌着,见他靠近,身子顿时后倾,倒在靠后的被褥上:“成爷……”

这会儿两人之间靠得极近,姿势也微妙,成祥只要再靠前一寸,就会压到她身上去,这样的距离,两个人都把对方的脸看了个仔细,连对方的呼吸声甚至都听得明明白白。

小庄绷紧身体,竟见成祥慢慢地伸出右臂,环向她的肩头,小庄咬了咬唇,怒道:“成爷!你……”

成祥却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慢悠悠地说:“怎么了?”他的手臂抽回,人也站直了,“我去隔壁房间睡,拿床被褥不行啊?”

小庄目光一转,才见他手中握着薄薄地一床褥子,果真是从她身后抽~出来的……小庄虚惊一场,哭笑不得。

成祥笑笑地看她一眼,又叮嘱:“晚上别乱跑啊,大黄可不是我,被咬疼了你可别哭。”他夹起被褥,哼着什么小曲儿就出门去了。

小庄不知成祥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人生地不熟变数又无数,她本来是没打算睡的,然而到底是太累了,加上有伤,心力交瘁的,听成祥那边消停了,小庄身不由己沉沉睡了过去。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小庄睡梦中觉得异样……她渐渐醒悟,猛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黑暗中身边竟多了个人,牢牢地抱着她,道:“好了……别动!”

第20章

成祥在床板上翻来覆去,有点孤枕难眠。

他从极幼小开始,就孤苦伶仃,给本真大师收养后,跟一堆和尚过活,等下山后,又不肯住在季老儿家中,小小年纪就很有志气比另择地方独居,一直到如今十九岁,成了个粗豪不羁,狷介狂放的性情。

成祥也跟别的男人不同,什么娇妻美妾儿孙满堂,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他而言都是狗屁,也不知是因为自小在和尚堆里长大的缘故呢还是自身性情如此,对成祥而言,如果遇上喜欢的那自然是好,如果遇不上,那孤家寡人倒也清净洒脱,大不了最后仍回到金木寺当和尚去。

没想打,本来快要过九九八十一难最终修成正果金身的唐三藏,却终于遇上了不知哪里飘来的一个小庄。

成祥挠了一下胸口,觉得那里有点痒痒地,又想:“老子有点不像话了,吃饭吃的好好的,怎么就给站起来了……幸好小庄没看见,不然的话老子的脸往哪搁……”

成祥想来想去,想的最多的都是小庄,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子,嘴唇……没一样儿不是好的,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成祥想到嘴唇,鬼使神差又想到自个儿手指擦过去的那种感觉,越想越是心跳,成祥嗷地叫了声,翻了个身蒙头睡觉。

睡到半夜,成祥忽然听到奇异的响声,起初他以为是大黄小黑他们又在作怪,隔了会儿,才听出不好,呜呜咽咽,仿佛有人在哭,又好像是在叫……声音很低,成祥一个激灵,想到了对屋的小庄。

成祥睡意全无,翻身坐起,一个侧身跳下了炕,打开门就奔过去。

察觉被紧紧抱住,小庄惊慌失措,唯一真切的念头是想要挣脱。但他的怀抱强而有力,像是一个无坚可破的囚牢。

伤口愈合之苦,加上受寒遇惊,令小庄心智模糊,浑身一会儿冰冷,一会儿燥热,黑暗中她急促地喘息,嘴里发出呢喃不清的话语,似乎是在指控,又像是哀求。

那人却自始至终不曾放开双臂,小庄听到个似是而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怕,我在这儿呢!没人敢再欺负你!”他竭力压低声音,却像是吼出来的一般,声调里压着愤怒。

小庄愣了愣,这个声音跟她之前所听到的任何一个都不同,令她惊奇,凝神静听,身上的燥热不知不觉减轻三分。

那人又说:“对啦,别怕,也别乱动啦,碰到腿上的伤就糟糕了,睡吧睡吧,睡醒一觉就没事了……以后也都会好啦……”这次,声音却变得极为温柔,就像是哄小娃儿一样,充满了怜惜溺爱,却又充满安抚感,就像他说的都会成真。

黑暗中,小庄睁大眼睛,却只看到一个有些模糊的轮廓,小庄心里像是记起什么,却又不清楚。那人却笑一笑,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端量片刻,忽然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口,又抱住她,轻抚她的背,怪腔怪调地唱:“乖宝宝,睡觉觉,不要再看啦,再看老子就咬你。”

小庄听到这样的“睡眠曲”,啼笑皆非,奇怪的是,这却是她所听过的最奇怪、也最有效的催眠曲。小庄舒了口气,下意识往前靠了靠,微弱地“嗯”了声,便睡过去。

次日早上,小庄醒来,看着朦胧的天光,如同隔世为人。

外间传来碎碎叨叨的声音,一个道:“成捕头,您看这才什么时候?这天不亮就把老朽扯来,这也太离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