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廷毓沉默不言,解丞相望着他,道:“那天你去见锦懿,跟她说了什么?”

解廷毓隐隐地觉得这书房里的黑暗像是一片阴云,笼罩在自己头顶:“父亲已经都知道了么?”

解丞相道:“不错,我都知道了,皇上也都知道了。”

解廷毓心中一沉,就好像飘在水中,不上不下,只是空空荡荡地漂浮着。

解丞相却缓缓又道:“其实你做的很好。”他停了停,道:“最起码,你让锦懿亲口说出了真相……从而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其实并非我们家的过错,而是有人意欲行刺。”

解廷毓只是默默地道:“是。”

皇帝的确是有派暗卫,平日在丞相府也就罢了,尤其是出行之时,会格外慎重。

只不过这一次弄巧成拙,那暗卫竟被人替换了,变成了刺客!能够悄无声息把皇帝指派的训练有素的暗卫掉包,这本身就是件值得玩味的事。

解丞相道:“只不过,另一件事,你却做错了。”

解廷毓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只能扔答一声:“是。”

解丞相道:“你自知错在哪儿么?你不该激怒锦懿,让她说出要和离的话……”

解廷毓听到那两个字,微微地眨了眨眼。

整个世界仿佛都退了声响,窗外连草虫的鸣叫都没有一声,解丞相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在这种幽暗的光线下,却又格外地沉重。

解丞相道:“你极小的时候,十分孤僻,人人都说你性情古怪,但是过了八岁,周遭所闻,便都是关于你的赞扬之声,若说起龙都第一号的贵公子,自然便是解家的长公子,太后把锦懿许配解家,一来是为了示好,二来,也正是因为你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夫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解廷毓十五岁的时候,乘船出游,各家的名门淑媛为了一睹解家公子风姿,纷纷靠前,多少游船相撞一起,掷落在船头的花朵没了人的双足,引为风/流笑谈。

他是权势无双的丞相公子,文采风流的翩翩才子,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也是所有淑媛闺秀们心目中的一等夫婿。

解廷毓在外,有着世上最无懈可击的完美假面,时间一长,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孰真孰假。

解廷毓不知父亲为何在此刻说起这些话,可他心中连一丝一缕的喜悦都不曾有。

解丞相道:“这两年你同锦懿如何,我又何尝不知,你的心事,我同样明白……但是,你错了。”

解廷毓抬头,第一次,目光里有了些东西。

解丞相对上儿子的双眼,慢慢说道:“本欲爱之,反而害之,你已经错了两次,现在该怎么做,你该明白。”

解廷毓道:“为何父亲说我错了?”

解丞相沉默片刻,道:“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我比你更了解皇上,我也比你更了解锦懿。”

解廷毓本以为解丞相说他“错了两次”,都是指的秋燕,却没有想到,解丞相所指,是锦懿,起码有一次是。

双手紧紧一握,心居然跳乱了一拍,他想张口,却发现喉咙发干,嘴唇微动,目光所至,是地上的波斯地毯,花纹缭乱,一如此刻他的心。

解丞相道:“其实锦懿对你,也并非全无情谊,不想悔恨莫及,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记得,千万不要再任性妄为自以为是地闯祸,不然的话……”

解廷毓抬头,灯影里,解丞相的笑有些冷:“廷毓,这府内之事你尽可以瞒天过海,但是绝不要以为,你瞒得过我……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故而,千万别再让为父失望。”

第63章

这宅子虽是新置买的,却也是官宦之家的旧宅。简朴不失气派,跟安宁侯那宅邸倒是有些气味相似,虽不如彼大。

成祥进厅,见温风至端然坐着,正喝一杯茶,抬眸见了他,面上露出诧异之色。

温风至把成祥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他此刻穿着的,不是乐水的捕头服,也不是之前的粗陋布衣,而是一袭缎服,暗红色,外罩着一件儿玄色暗团花纹的斜肩锁子甲改良的半袖袍服……这本是数年前京内流行的武将便服打扮,越发把成祥修长挺拔的身材显了出来,更多了几分英武俊朗不容侵犯的非凡气质,楞眼一看,哪里还是昔日那个胡行不羁的成捕头,足足是个威严贵气的皇都武将。

温风至给成祥这新的模样震了一下,心中暗自诧异,表面上却波澜不惊,说道:“成兄,多日不见了,白天我有急事,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便只好不告而别,请恕罪。幸好知道以成兄的毅力,势必会找到温某的,果真成兄便来了,……请坐。”

成祥本要质问他白天为何撒腿就逃,没想到温风至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不是他逃走,而真的只是有事儿被迫离开……瞧着他如此坦然之态,还“称兄道弟”起来,竟叫人有些分不清真假。

成祥定了定神儿,便冷笑着说:“温大人,我来可不是跟你喝茶的,你知道我找你是干什么,明人不说暗话,你赶紧的把小庄交出来吧。”

温风至闻言,微微一笑:“这个实在是抱歉之至,成兄,小庄娘子并不在我处,……也不在龙都,让你白跑一趟了。”

成祥深吸一口气:“你、你说什么?”

门口处,猛子叫道:“温大人,这就是说,你承认你拐走了我哥的娘子了?”

温风至往门口一扫,目光落在安宁侯身上之时,瞳孔微微收缩。

安宁侯跟猛子俱站在门边,不想打扰成祥,此刻见温风至看向自己,安宁侯便举手行礼,温风至亦缓缓点头示意。

温风至亲自端了杯茶给成祥,道:“第一,请千万不要用‘拐走’之类的词,引人误会不说,对成兄也很不好,第二,据我所知,成兄跟那位娘子不曾成亲,故而……”

成祥怒道:“少说废话!”

温风至丝毫不恼,道:“那好,我便直奔主题,想必成兄你很想知道那位娘子的身份,以及如今在何处吧?”

成祥紧紧地盯着他,温风至道:“成兄可还记得被你撕烂的那幅画……实话跟你说,那幅画的主人,就是那位娘子的夫家。”

成祥脸色有些发白:“你、你说什么!”

温风至道:“想必你也听她说自个儿嫁人了吧,我跟那幅画的主人认识,是以明白其中之事,他们两个,之前是因闹了些小误会,又出了点事儿,如今风平浪静,人也平安,因此我便命人护送那位娘子……跟她的夫君团聚去了……”

成祥愣愣地:“你……老子不信!”

温风至道:“成兄,我委实不知你对她竟然……如此……只不过名花有主,所以你还是……何况如今人大概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成祥复又深吸一口气:“她在哪里?”

温风至淡淡地回答道:“岭南。她的夫君便在彼处,那地方气候湿热,蛇虫遍地……只不过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也懂得她的脾气,对不对?”

成祥整个心乱起来,就仿佛有人探手出来,劈里啪啦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又好像用力踢了一脚,将他踹进了漆黑不见底的深渊,满目都是死路,也见不到光。

只是一句“小庄去找她夫君了”,就足以把他压得趴在地上。

这一路的追随找寻,竟全部烟消云散。

温风至那句话说的对,小庄的脾气成祥是明白的……若是她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无人能阻拦。

如果她真的赌气回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么……

成祥很想撕开自己胸口,把心掏出来用力揍上一顿,抓上一顿,为什么此刻他的心会这般难过,竟还……满满地都是她的影子。

“不行,”成祥伸手在胸前抓了一把,把那件锦衣领子撕开了些,他摇着头自言自语,“不管如何,老子得见上她一面。”

温风至瞧出他的犹豫跟不安,他的眼底却全是波澜不惊:“成兄,我劝你还是别去岭南了,此去路途遥远不说……万一找不到人,亦或者遇到什么……”

成祥却只冷冷看他一眼:“温大人,你真的没有说谎么?”

温风至停了停,道:“我知道……平常之人都难以相信会如此,但这的确是真的,对不住,成兄。”

成祥看了温风至一眼,转身往外而去,猛子迟疑了会儿,也跟着追上。

安宁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温风至,欲言又止,刚要走,温风至道:“这位……可是甘小侯爷?”

安宁侯一愣,站住脚回头:“正是。”

温风至走到门口,看成祥跟猛子往外而去,他垂眸望着安宁侯,道:“侯爷怎会跟成兄他们在一块儿?”

安宁侯道:“成大哥曾救过我,如今他们在我家中暂留。”

温风至轻轻一笑,道:“原来如此……这倒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

安宁侯心中似窝着无数疑惑,迟疑片刻,轻声问道:“温大人,你们方才说的‘小庄娘子’,究竟是……何人?”

温风至道:“小侯爷,正如我之前所说,那位娘子,已经跟她的夫君去了岭南,且她跟成兄其实没什么关系,只是成兄一相情愿罢了,成兄是个性情中人,但毕竟……罗敷有夫,也该到此为止了,小侯爷你说是不是?”

安宁侯怔怔听着:“好像……有些道理……”

温风至道:“小侯爷,你是聪明人,也知道怎样选择对成兄才是最好的,他该回到他来的地方,不然以他的脾气,在这龙蛇混杂的京内……必然会惹出更多事端。据我所知……永平侯最近正到处找寻一名身高七尺的外地人……”

安宁侯震动,隐隐竟觉得温风至意思另有所指。

温风至微笑道:“小侯爷天色不早,不如早些回去安歇吧。”

安宁侯出了温府,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忽然记起成祥,顿时反应过来,转头四看。

跟随而来的侯府仆人道:“侯爷,方才成爷两位……自管往前去了。”

安宁侯忙拔腿往那边而去,出了巷子,见前头街上灯火喧喧,依稀听到猛子的声音:“哥哥……”

安宁侯不顾一切追了过去,见成祥低着头往前走,谁也不理,安宁侯道:“成大哥,天色不早,不如先到我府里歇息罢。”

成祥也不做声,猛子很担忧:“小侯爷,我们哥哥心情不好呢。”

安宁侯想到方才温风至说的那些话,自也明白,便劝道:“这件事,不如从长计议。”

成祥心情败坏,谁也不想理会,却总是难以接受就这么失去所有希望,正一个闷头往前,两个在旁相劝,却听到有个声音笑道:“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安宁侯一听这个声音,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当下心中大叫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才听温风至提起永平侯,转头便狭路相逢。

安宁侯抬头,就见到前方路上,一字儿排开,正是永平侯跟他许多的虎狼手下,永平侯因之前吃了亏,故而这两日,家里又格外请了几个厉害的高手来随扈左右。

永平侯叫人满龙都的寻找成祥,想要把之前那口气讨回来,却因不知对方姓名,见过成祥的人也少……因此一无所获,也曾派人去盯着安宁侯,谁知这两日安宁侯也同样想找成祥却找不到,自是无功而返。

永平侯十分颓丧,他被成祥狠打了一顿屁/股,就如同被人用棍棒打的一般,在家里爬了两日,红肿消退,才敢下地,此刻屁/股上还有些麻麻地,不管是颜面还是身子双双遭罪受辱……当下一见成祥,分外眼红,差点儿一蹦三尺。

安宁侯暗暗叫苦,但他年纪虽不大,却经常于京城内行走,惯于应酬,当下上前一步,道:“李赢,你想干什么?”

永平侯被诸多的高手护在中央,有恃无恐,极想要讨回那一口气来,当下狞笑道:“甘少锋,不想惹事的话趁早滚开!本侯早猜到你跟这人有所牵连,果真如此!”永平侯此刻认定了成祥是安宁侯请来对付自个儿的,说完之后,便道:“今儿本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来人,给我上!打死了算是本侯的!”

安宁侯大急:“李赢,你不能这样!住手!”

安宁侯左挡右拦,却如螳臂当车,永平侯身边儿的诸人一拥而上,个个儿凶神恶煞一般。

猛子见势不妙,便想劝成祥离开,怎奈成祥对周遭不闻不问,猛子拉着他要走,到底是来不及了,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路上百姓见状,纷纷避让。巡城兵马本在不远处,知道是永平侯找人晦气,便只当没看见的。

猛子急的挡住成祥:“你们想干什么?”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冲了上来。

永平侯这回请的高手非同寻常,猛子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在乐水当个捕快倒是可以……又没什么武林高手犯案,只处理寻常案件儿也不用一板一眼过招,何况真的有高手来了,那还有成祥挡着呢……

可是现在……猛子心头一慌,来不及招架,腹部一疼,整个人像是煮熟了的虾子般蜷缩起来,捂着肚子,疼得闷哼出声,眼泪先奔出来,继而双腿一软,竟跪倒在地。

那首先动手之人本来听说对方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因此做足鏖战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的不堪一击,叫他一举得手,当下大喜,笑道:“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

猛子捂着肚子,面部扭曲,嘶嘶吸着冷气:“这、这还有……王法吗……”

这会儿安宁侯着急的团团转:“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见对方人多势众挡不住,而成祥仍似置若罔闻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垂着头,这显然是要吃亏的。

安宁侯索性冲到永平侯跟前:“李赢,叫他们住手!”

永平侯笑道:“甘少锋,你少自不量力!凭你也来命令我?”他伸出手,猛地便抓住安宁侯的衣领,“何止动手?今天本侯就要让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贼徒知道本侯的厉害……让他们后悔当日曾经……”

永平侯还未说完,猛然停住,抬头看向前方。

那边,成祥缓缓地抬头,盯着他面前打倒猛子的那人:“你刚才说什么?”

那高手一愣,旋即双手往胸前一抱,轻蔑道:“我说你们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话音刚落,成祥咬牙,极慢地说:“你……再说一个‘庄’试试!”

那人不解,同周围的同僚面面相觑,尽数大笑,得意洋洋道:“装腔作势,又怎么了,不服吗?呸……”这一声“呸”还没有尽兴,面前一股劲风扑面,那人听到炸雷般的一声:“找死!”

那人连抬手都未来得及,脸颊上已经吃了一拳,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偌大的身躯掀翻,向后倒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永平侯见状,怔怔望着成祥,心头微寒,不知不觉手一松,放开了安宁侯。

第64章

永平侯自从出生,呱呱坠地后就懂得横着走。在龙都里翻腾了十四年,整个龙都或许有一半儿的官员百姓听到“永平侯”三个字,都会下意识地拧眉白眼儿,可敢戳他一根手指头的人,却半个都无。

万没想到,在短短的三天之内,不可一世的小侯爷连续被痛揍两次,且是被同一个人。

请来的那些耀武扬威的高手们统统变成了低手,像是猛虎闯入了羊群,那红衣的一影,简直是噩梦一般,所向披靡。

永平侯在晕过去之前,映入眼帘的是月亮之下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以及随着他的动作,里头红衣胸前那隐约露出的麒麟怒目,金绣跃动,威严如生,仿佛会一口将他吞了。

永平侯战栗且愤怒,心想:“我一定要……”发狠的一句还未想完整,便一翻眼,死了过去。

安宁侯在旁边看呆了,只望见眼前人影翻飞,只有成祥那黑袍红衣的影子,势若破竹,所到之处,就听得惨叫连连,时有永平侯的侍卫们四处跌开,蔚为壮观。

巡城兵马见势不妙,火速赶来,将成祥围住,然而看他竟身着麒麟纹的武官服,又是一表非俗,唯恐是哪位要员,因此竟不敢动手。

此刻永平侯已经晕了,现场没有发话的,巡城兵马们面面相觑,队长便冲成祥,试探着问道:“你是何人?”虽看着面生,但倘若是哪个刚进龙都的新贵,又或者是什么上头的贵人微服……轻易拿人的话,岂不是惹祸而不知大小?

地上十数个人哀叫不已,成祥出了这口气,人也清醒过来,回头便看那兵马队长。

诸人猛地对上他杀气未退的双眼,不约而同心头一震,有几个竟忍不住后退数步。

那小队长越发战战兢兢,被成祥这股气势震慑,几乎笃定他是某个权贵微服……若说是皇亲国戚也是有的,寻常人哪里会有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势。

安宁侯竭力镇定下来,上来道:“这位是本侯的‘哥哥’……此事,乃是永平侯挑衅在前,跟我们无关。”

这些人自然是认得安宁侯的,知道这位小侯爷人微言轻……但他哪里有个哥哥?莫不真的是朝中某位相识的?

兵马队长变了神情,隐隐有几分小心地问:“那不知这位……大人……是?”

安宁侯聪明,当下就知道这人怕是误会了,正在想是不是要给成祥按上哪家贵戚的名头……却听其中一个士兵低低道:“总不会是最近那位温大人吧……”

安宁侯脸色一变,小队长肃然起敬,问道:“莫非正是最近调任兵部的温大人?”

安宁侯“呵呵”了两声,才要敷衍,却听成祥冷道:“姓温的王八蛋吗?老子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安宁侯心头一颤,急忙拦着:“大哥!”

成祥推开安宁侯,看着诸人疑惑的眼神,冷笑道:“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人都是老子打的,你们要怎么着,尽管来吧!”

成祥虽然对永平侯及其手下极不客气,但却不愿为难这些巡城兵马,他自个儿也是当捕快的,路见不平可以出手,但绝不会跟官兵为敌。

巡城兵们见状成祥如此坦荡,越发有些不敢造次,迟迟疑疑地看安宁侯,生怕得罪了人。

安宁侯死命拉住成祥:“成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若是给他们拿了进去,次日永平侯记起来……他们家里是惹不起的。”

成祥道:“这跟你没关系,我今儿又打了他,若他找不到我,自然又会变本加厉为难你,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带着小猛回去吧,我命如何,自有天定。”

成祥说着,便叫猛子过来,道:“你好好跟小侯爷回去!”

猛子哪里肯,死死揪住他:“祥哥你想干什么,你去哪我就去哪!”

成祥厉声斥道:“别犯傻!赶紧走!”

安宁侯跟猛子两人似两个门神,左右不肯放手,成祥怒道:“老子今晚心情不好,别来惹我,谁敢再缠着的话试试!”

成祥把猛子推开,又轻而易举甩脱安宁侯,便回过身来,对巡城兵道:“是不是要拿人啊,愣着干什么?走啊!”

既然如此……巡城兵马无奈,只好半是客气地簇拥着成祥离开现场。

剩下的自有士兵帮着些轻伤的永平侯府随从,把永平侯抬回府中。

安宁侯跟猛子两人挤在一起,看看离去的成祥,又看看永平侯一行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顷刻安宁侯平静下来,便先叫随从回去给甘少泠报信,免得她家中担忧。

安宁侯对猛子道:“我在兵部有个表亲,或许可以说得上话,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姑且去试一试,希望能把成大哥放出来。”

猛子道:“祥哥的脾气上来,说说也不听,只好先这样了,小侯爷,拜托你啦,咱们赶紧去吧!”

两人便去安宁侯的表亲家中,猛子在外等候,不到一刻钟功夫,就见安宁侯灰溜溜地出来了,猛子见状,便知道是碰了壁:“侯爷,不行吗?”

安宁侯愁眉苦脸:“是个怕事的人,听闻是得罪了永平侯,便不愿出头……唉,之前姐姐还叫我来跟他说永平侯当街为难我之事呢,说了又有何用?”

猛子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安宁侯想来想去,道:“我忽然想到一个人……不过,我这表叔虽然帮不上我们,不过却也提醒了我,咱们得先去衙门一趟,把那些狱卒兵丁打点一番,免得成大哥里头吃苦。”

猛子十分天真:“他们敢为难祥哥吗?我们乐水从来没这种事儿!”

安宁侯苦笑:“总之咱们先去看看,打点了的话,暂时也放心。”

两个人马不停蹄便往府衙大牢而来,守门士兵认得安宁侯,稍微意思一番,便叫进内了。

里间的狱卒接了,也给安宁侯几分薄面……两人往内,猛子才发现这里的大牢跟乐水的不同,鼻端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颓败味道,耳畔时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猛子心头一颤,这才明白安宁侯为何要先跑来此处一趟。两人往关押成祥的牢房而去,到了外头,就见成祥靠在墙边儿坐着,纹丝不动。

猛子扑到栏杆上去,半个头卡在栏杆之间,恨不得缩小了钻进去:“祥哥!”

成祥听了声响才抬头,神情却是淡淡地:“你们怎么来了?赶紧走,这儿是好玩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