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廷毓却笑了笑,浑然不以为意地,道:“母亲恕罪……什么上不上台面,无非都是女人罢了,没什么不同……”

“你……”解夫人含怒才开口,又停下,回头吩咐:“叫厨房准备醒酒汤,快些送来!”

解廷毓摇摇头,后退一步:“不用喝什么醒酒汤,我这样,心里反而自在。”

解夫人见丫鬟出门,才定了定神,上前说道:“廷毓,你不能再如此了!如今咱们府,快成了满城的笑柄,你再不振作……”

解廷毓道:“什么笑柄,又什么振作……世人皆浊而我独清……醉乡路稳且宜到,此外不堪行……我管别人说什么呢,哈……”

解夫人忍无可忍,挥掌欲打,望着解廷毓苍白憔悴的神情,那手却又不忍挥落。

解夫人手握成拳,重新缩了回来,不看解廷毓,冷静说道:“是这样的,我跟你父亲商议过了,要给你纳一房妾室,人我已经看过了,是吏部郎中家的姑娘,是个很知书达理的,你若是没有意见,便尽快过门。”

解廷毓脑中一片混沌,竟笑道:“好啊,我任凭二老做主就是了。”

解夫人听他答应,才略松了口气:“你答应了便好,那么我就去安排了……”说到这里,解夫人望着解廷毓,目光涌动,似要说什么,却终于只闭了闭眼,道:“你且好自为之吧。”

解夫人去后,解廷毓复又躺了回去,先是摊开四肢,继而侧卧。

最终解廷毓将身子蜷缩起来,他闭着眼睛,呼吸之间,仿佛能嗅到那如兰似麝般熟悉的淡淡气息,解廷毓心如刀绞,却偏哼哼地笑了出声。

宫内的这段日子倒也平静,上回林美人当面儿跟小庄那场后,先是被皇帝斥责了一番,继而林美人宫内的宫女,也给皇后换了几个。

林美人身怀有孕,又是宫中最为当红的……她且如此,这一下杀鸡儆猴,没有人敢再胡乱嚼舌。

偶尔宫中林美人见了小庄,也规矩了好些。

这日清早,林美人竟难得地来见小庄,仿佛有示好之意。

落座之后,便叫宫女捧了匣子上来,含笑道:“这是太后前日赐给我的黄金嵌宝缠丝凤头镯,偏我近来手腕有些肿,戴不了这物,且看着又格外名贵,便想懿公主戴着倒是合适的,权当我一点心意。”

小庄看着那金灿灿地,倒的确是上乘的工艺,虽比不上那黄金飞天,却也难得了……必然是太后要安抚林美人,故而赐此物给她。如今她却借花献佛,一来示好,二来大概是想炫耀。

小庄自然不会要,当下推让了回去,林美人其实也舍不得,但因被人指点,才勉强拿来此物客套,见小庄果真不要,才松了口气,正中下怀,便叫宫女把镯子收了,又奉承道:“懿公主想必不爱这些华贵的东西,喜欢清水出芙蓉,看您通身都是素雅的,连钗子也只一股白玉簪,只不过这样儿却更好看呢。”

小庄因成祥生死未卜……故而一直淡妆素服,林美人自然不知情,小庄也不以为意,说了几句,林美人见小庄态度甚好,便心满意足起身:“那臣妾便告退啦,改天再来探望您。”

林美人行礼后,款款往外而去。

小庄随之起身,望着她出了殿门,虽然才怀孕不久体态不曾如何变化,但行动间却分外迟缓,双足落地,不紧不慢走得架势十足。

阳刚洒下来,照的殿门口一片光明,小庄看了会儿,忽然唤道:“林婕妤!”

林美人似未听到,仍往前而行,小庄皱眉道:“林婕妤!”便往前疾走几步,这会儿林美人才听见她唤自己,底下正一脚迈出,人也回过身来。

谁知正是此刻,林美人觉得脚下一滑,竟站不住,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身子往前栽了过去,旁边的宫女猝不及防,惊呆了,竟未反应。

小庄探手出去,一把攥住了林美人的手腕,拼尽全身力气往回一拉,可她大病初愈力气有限,虽然把林美人阻了一阻,自己却也被她拽着往前栽去!

小庄眼前一阵晕眩,地上玉阶仿佛也飞舞起来,若是这般撞倒下去,恐怕非死即伤。

生死之间,有一道人影飞速而来,把小庄拦腰一抱,便将她抱了回来,小庄紧拽住林美人不放,那来救的人也顺势把林美人肩头一抓,一并抓了回来。

林美人踉跄站稳,惊魂未定,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这关键一刻来救的,正是随护小庄的暗卫。

小庄被暗卫一把抱回来,眼前兀自阵阵发黑,撑着问道:“林婕妤无恙么?”

林美人站在旁边,听了这句,便睁大双眼抬头看她。

暗卫扫了她一眼,对小庄道:“她无恙,殿下您觉得如何?”

小庄胸口作恶,皱着眉道:“我……有些不太舒服……不打紧,小心这台阶,去叫人……给林婕妤……看看,有无动了……胎……”

小庄还没说完,心中无端一阵地躁动,晕眩的感觉更甚,耳畔似听到暗卫跟自己说话,但说的什么,却已经分不清了。

小庄晕了过去,魂魄飘飘荡荡,半梦半幻半真半假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护城河边……

小庄看清楚眼前场景,一喜,急切地奔向河畔,仿佛有人会等在那里一样,她瞪大眼睛看向前方,似乎知道那等的人是谁。

忙不迭探臂分开草丛,小庄果真看到有一道挺拔的身姿,站在杨柳之下。

小庄大喜,拔腿往他身边而去,可不知为何,双腿竟重若千钧。

小庄着急,奋力向着他的方向迈步过去,但是每一步却无比缓慢,就算是三岁小儿也比她快。小庄急得要流下泪来,那人的身影却离她越来越远。

小庄又急又怕,生怕自己赶不上他,便张手挥舞,仓皇叫道:“成祥……”

那人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终于缓缓地回过身来。小庄心中欣慰而欢喜,却流下泪来……他在,原来之前的才是梦,如今他在!

“公主……”

“锦懿……”

古怪而复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庄陡然心跳,仿佛预感到什么,她不想醒来,于是拼命挣扎着往前,想要走到成祥身边,将他紧紧抱住……但偏有一股大力自后而来,将她抓住!

小庄一震,蓦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那样俊朗的面容,同样明亮的双眸,刚看见的时候让她以为是成祥,可是很快小庄便发现,她实在错的离谱,竟把皇帝看成了成祥。

殿内除了刘泰堂,还有太后在,望着小庄醒来,两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可那短暂的松懈底下,却仿佛……带着无奈。

小庄急忙起身,却仍有几分晕眩:“太后,皇帝哥哥,你们怎么都来了?对了……林婕妤如何了?”

太后背后,熊嬷嬷道:“她没事呢!已经回宫啦,公主,你怎么总想着别人也不想想自个儿啊……”

熊嬷嬷正要说下去,刘泰堂咳嗽了声。

殿内顿时复又静默下来。

太后看看小庄,又看刘泰堂,刘泰堂看一眼小庄,却又皱着眉低下头去。

小庄察觉这气氛似乎有些怪异……迟疑着问道:“太后,皇帝哥哥,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林婕妤不会是……”

之前林婕妤告退,太阳反光之下,小庄看到殿门口的台阶亮的厉害……那玉阶本就甚是光滑,却不知为何落了薄薄地一层油蜡,林婕妤一脚踩上去,差点儿便出事。

“不是她!她好着呢!”刘泰堂见小庄仍是担心林美人,便打断了她的话。

小庄疑惑,心头一悸,她发现刘泰堂紧锁双眉,神情仿佛有些焦躁,可按理说,林婕妤既然无事,不是该露出欢颜么?

此刻,旁边太后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阿泰……还是……跟锦懿说了吧。”

第107章

寝殿内一片寂静,小庄心中狐疑之极,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何事,才让皇帝跟太后都是如此奇异的反应,而熊嬷嬷站在太后旁边,脸上透出类似喜悦又有点不安的表情。

小庄听了太后这声,抬头看刘泰堂,小声问道:“皇上……”

两字入耳,刘泰堂心中酸涩,皱着眉,竟轻轻地叹了出声,道:“锦懿……方才你晕厥过去,太医来给你看过了,你、你已经有了快一个月的身孕,你自己不知道吗?”

“身孕”两个字跳起来,如此陌生,小庄身子晃了晃:“什么?”

刘泰堂不愿再说,默默地走到旁边去,握拳皱眉:这个时候小庄有孕,对皇帝来说,实在是难以面对,就算排除他对小庄的私心……就当她是自己的妹子一般,如今有孕,便是为人妇的铁证……刘泰堂心中隐隐地有些别扭,竟丝毫欢喜都没有。

太后却笑了笑,走了过来,望着小庄迷惘的样子,道:“真是个糊涂的孩子,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整天稀里糊涂的,方才又那样危险……你可知道你若是那么一跌,孩子便没有了?之前也是,十分的不小心……罢了,不管如何……这也算是件好事。”

小庄只觉十分凌乱,迷迷糊糊道:“太后……什么身孕,不是林婕妤才有身孕么?”

太后见状,知道这消息来的突然,才让小庄有些不知所措了。旁边刘泰堂听了这句,也忍不住苦苦一笑,摇了摇头。

熊嬷嬷忍不住那股欣喜,便也跟着上前来,握住小庄的手:“我的好公主,你自己也有了身孕了啊,再过几个月,就能生个白胖的娃娃了,哈哈,之前太后那么想外孙,如今不是有了?真是大大的喜事哇!”

太后在旁含笑看着,望着小庄,却又对皇帝道:“阿泰,这儿有我陪着就行了,你政事繁忙,不如且去吧,稍后再来探望锦懿也是好的。”

刘泰堂也有些心乱,点点头:“既然如此,母后,锦懿,朕回头再来。”

皇帝去后,太后坐在榻边,示意熊嬷嬷也退后。

太后垂眸片刻,才终于开口:“锦懿……现在这儿没别人了,你……跟我说……这个孩子,究竟是解廷毓的,还是……”

小庄上回进宫见太后,虽然中途给林美人传出身孕的事打断,可也对太后说明了:她成亲之后跟解廷毓并未圆房。

若无此事,太后自然不会疑心别的,可是如今……不由得她不怀疑。

小庄本正心思飘舞凌乱,仿佛被巨力拍打,而她身不由己,也没有法子思考,听了太后这低低地一问,才回过神来。

对上太后的目光,小庄心头一悸。

太后虽然喜欢小孩子,但是……小庄之前跟太后说过没同解廷毓圆房,若是刺客告诉太后孩子是成祥的,以太后考虑,这孩子自然是个……岂不是大大有伤皇家颜面,太后会否容这个孩子存活,还是未知。

但是此刻若违背心意,说孩子是解廷毓的,小庄却又不愿如此妥协。

她原本不知道自己身怀有孕,此刻知道了,整个人的感觉浑然不同,就仿佛又有了一个极为微弱的,小小地希望……这是成祥的孩子,是他留给她的一个小小生命。

小庄道:“太后……”她抬手在腹部轻轻地摸了摸,可是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小庄不由忐忑:“真的有身孕了吗?为什么……什么也感觉不到?”

太后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笑道:“傻孩子,才不过一个月而已,又能有什么感觉?再过三个月才会……”说话时候,太后想起了之前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那种充满了欢欣的心境,忍不住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温柔。

小庄抬眸看她:“太后,这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想到过往的缘故,太后心底也软软地,看着小庄仍有几分无措的模样,忽然之间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于是太后不等小庄说完,便道:“好了,先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地养着身体才是。以后可不能冒冒失失的了……我听林婕妤说,若不是你去救她,这一次恐怕人跟孩子都有危险。你啊……”

小庄微微一笑:“我知道太后很想要孙子……自然不能容林婕妤出事,何况是在我这里,若真的给她不好了,我又有什么脸见太后呢。”

太后听了,脸上笑容才收敛了,沉吟片刻,道:“好孩子,你如今有身孕,最要紧的是好好地休息,保着孩子,其他的都不用想。……我会去料理的。”

太后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林婕妤的事并非偶然,又听了小庄的话,便明白是有人故意在小庄这里搞鬼,目的是除掉林婕妤的同时,又嫁祸小庄,居心可谓十分险恶。

太后去了不久,林美人便怯怯地来了,跟之前的暗藏不忿不同,林美人神情有些恍惚,见了小庄,便道:“懿公主你身子可好么?”

小庄被太医叮嘱,便歇在榻上,见状道:“无恙,林婕妤呢?之前受了惊吓,怎么不在宫里多歇息些时候?”

林婕妤听了,眼中有些泪光:“懿公主……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不然我……”想到之前自己有眼无珠,处处不服处处针对,小庄却以怨报德……这些倒也罢了,这次若非小庄,林美人这一跤下去,自然保不住孩子,到时候迎接她的,恐怕是……

林美人心有余悸,小庄本不想跟她多有交际,见她脸色微微地发白,仿佛被雨打了的花,小庄心中一叹,道:“这一次的事不是偶然,想必你也知道了……你身怀有孕,虽然有万千宠爱,可是……却更有无数人嫉妒着你……行事低调些才好。”

这些话若是在之前,林美人自然不服,可是现在,却忙我唯唯诺诺答应:“懿公主,我听你的,我该怎么做?”

小庄道:“太后是真心地想要孩子,经历此事,太后也会警惕……以后你只多往太后身边儿、多孝顺她老人家自然是无碍的。”

林美人谨记在心:“懿公主,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小庄笑道:“你也叫我‘懿公主’,你怀的……小皇子,将来还要叫我一声姑姑的,我怎会不为他着想呢?”其实就如小庄跟太后所说,她不顾一切救林婕妤,其实不仅是为了这个孩子,更是因为她绝不能容许林婕妤在自己面前出事,否则她在太后跟皇帝面前,便无法自处。

林美人听了小庄如此说,才也露出笑容,道:“懿公主,我以前是瞎了眼,如今才知道……你真是个好人。”

复两日,雅韵公主进宫来见太后,往常多半只有雅韵公主一人,这一次,却还带了个妙龄少女,也并非外人,正是安宁侯的姐姐甘少泠。

这些日子,安宁侯跟永平侯两人如焦不离孟,两府之间的关系自然也非同寻常……有几回李赢就请安宁侯姐弟来府内做客,甘少泠便认得了李夫人跟雅韵公主。

但这一次进宫,甘少泠却是有意而来。

太后很喜欢这个昔日的公主,也喜欢她时常进宫来陪伴说话,见了甘少泠温柔娴淑,应对大方得体,倒也中意,相对坐了,十分夸赞,连连叫人奉上茶果招待。

如此过了两刻钟,甘少泠便借故暂退。

甘少泠被宫女雪海引着出门,走了几步,便道:“听说懿公主如今住在宫中,不知是哪一座殿阁?我素来倾慕懿公主,方才竟忘了跟太后说声,去见见公主,给她请安。”

雪海闻言便笑道:“甘小/姐真是礼数周到,不愧是侯门贵女,不过此事不用向太后特意言明,其实懿公主的寝殿就在前方,走一会儿就到了,您若要去,我领您过去就是了。”

甘少泠惊喜道:“当真?真是多谢姐姐。”

雪海嫣然一笑,头前引路,果真走了一会儿工夫,雪海便道:“这便是公主殿了,是不是很近?”

甘少泠笑道:“果然是的。”

公主殿的宫女见有人来,便忙迎着:“雪海姐姐,这是……”

雪海道:“这位是安宁侯府的甘小姐,跟随雅韵公主入宫,特来给公主请安。”

宫女闻言,便忙先入内通报。

小庄听闻是安宁府的甘少泠,心中微震,命人传了,顷刻,便见一个苗条少女从殿门口徐徐入内,走上前来,行礼下拜道:“参见懿公主,公主万福。”

小庄道:“甘小姐免礼,赐座。”

甘少泠这才起身,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目光相对瞬间,小庄发现甘少泠双眸竟有些微红,眼神也颇为古怪……小庄一怔,眉头微蹙,隐隐地猜到甘少泠来意不善。

宫内步步危机之时,京内太白楼上,却正热闹非凡。

午后楼上人少,喧闹声也小,却有一桌六七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说话间,也有些不收敛。

其中一个探头道:“你们听说了没?近来有一件很是轰动的大事……”

“什么事?莫不是懿……怀了来历不明的野/种这件?”

“原来你也知道了。”

几个人轰然大笑,看左右无人,只有一个人在靠窗的角落反复喝醉,伏在桌上动也不动。

这几个人便少了顾忌,有人略提高了声音,便道:“说起来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位大人物,真是令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惊啧,不仅跟人私奔,而且连孩子也弄了出来……”

“可不是么,这丞相府……咳,总之这绿帽子戴的,真是惊世骇俗了。”

说话间,声音便放低了些:“听说那位少卿,近来一蹶不振,整天流落烟花柳巷……”

“那可不是么,普通男人谁能受得了这个,戴绿帽子不止,如今更当了冤枉爹……”

这边唾沫横飞地说着,那角落里趴在桌上的人却抬起头来,一张白脸,醉色中带着冷意,直着眼睛看着前方,而后蓦地站起身来。

那一堆人正说的如火如荼,忽然之间桌子被人用力一掀,顿时之间杯盘狼藉,有几个人躲闪不及,竟跌在地上。

而掀了桌子那人一言不发,冷着脸狠狠一把揪住之前正鼓噪的那人,兜头一拳便挥了下去,数拳打落,狠辣无情,打得那人吱哇乱叫,猝然间竟无还手之力,渐渐地却口鼻出血,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隔了会儿才有人反映过来,便扑上来拦阻,有人望着那冷面之人,叫道:“这不是解少卿吗?”

一听说是丞相府公子,那本来想要还手的酒客们顿时吓得停了手,有人瑟缩退后。

解廷毓却仍不解气,一脚把身前一人踹飞,冷冷地将在场众人扫了一眼,才转身往外而去。

解廷毓走到楼梯口,忽地又停了步子,回过身来,带醉的眼神异常冷酷,也异常清明,一字一顿,清清楚楚道:“竖起你们的耳朵都给我听好了,懿公主怀的是老子的种!谁敢再乱说一个字……我要他死!”

满座悚然,无人敢出声。

解廷毓下楼之后,风一吹,胸口闷涌,扶着墙吐了两口,才又往前而行,不知走了多久,醉意上涌,方才听见的那些闲言碎语,掺杂着酒意涌动,解廷毓顺着墙跟缓缓落在地上,垂头呼呼低喘。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人影晃动,有双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头。解廷毓缓缓抬头,眼前的女子,用布帛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解廷毓见了,脸色却一变,伸手一挥,顺势把人猛地推开。

第108章

解廷毓推开那女子,目光之中透出警惕:“你来干什么。”

女子道:“这些日子我总听说大公子你的事……我不放心……”

解廷毓道:“我好得很!”说了这句,转头又是一阵干呕。女子上前替他轻轻捶着后背,动作间,脸上的蒙面帕子就掉下来,露出底下一张有些消瘦却不失秀美的脸,颈间有一道颇为明显的疤痕,显然曾伤的不轻。

这女子,赫然正是已经“死了”的秋燕。

解廷毓挥手一推,差点将秋燕推倒在地:“我跟你说过了,以后别来找我……如果再出事,我救不了你,也不想再救了。”

上回秋燕府中被万人嫌所伤,垂危之际,解廷毓便对外宣称她死了,偷偷运出府埋掉,实则是找了处房子将秋燕安置,私底下请了大夫,渐渐地调理过来。

这件事解廷毓做的十分秘密,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贴身的长随常贵知道,而那一次……成祥舍命相救之时,解廷毓之所以孤身一人,就是因为前往藏匿秋燕的地方。

“大公子……”秋燕看着解廷毓,把原本蒙面的帕子拉起,将颈间的疤痕遮住。

宫中,雪海看看小庄,道:“懿公主且自在跟甘小姐说话,我怕太后有什么吩咐,就先回去了,待会儿再来接您。”

雪海去后,小庄看看左右,也叫宫女退下。

甘少泠见殿内再无他人,便道:“早听闻懿公主大名,只恨没有机会相见,希望公主没有怪我来的唐突。”

小庄道:“我向来深居简出,也极少有人认得,难为甘小姐尚记着。”

甘少泠道:“之前公主在丞相府,倒是还方便些,本来当时就想去见……不料,近来听闻公主是要跟解少卿和离么?”

小庄道:“不错。”

甘少泠道:“可我又听永平侯府太夫人说,公主有了身孕……那……”

小庄一笑,淡然说道:“其实和离之事,早就提出了,只不过近来满城风雨,传些稀奇古怪的话,大概甘小姐也听说了,不必放在心上。”

甘少泠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抬眸看向小庄,道:“稀奇古怪的话?”

小庄不言,只是冲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