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多谢你。”他居然当真。握着她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人从床上轻轻滑下去,跪在了她床前,执着她手,满目真诚:“辛辰,你令我这一生再无憾事。”

辛辰也是心满意足,双目弯弯,对着他微微的笑。两夫妻在渐亮的天光里脉脉无言,言峻伸手抚她有些憔悴苍白的脸,眼前如有春风十里,心驰荡漾,轻抚着她,温声低低念道:“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言太太……”他凑近,与她四目相对、呼吸相闻,温柔又充满喜悦的唤她。辛辰心上像被熨帖过一样,平整又暖和,握住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心满意足的亲了一口:“嗯!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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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住了几天,辛辰提出要回家过年。

她不知道,言峻心里却清楚这孩子得的有多么不易,何况她的身体不止是怀孕难,怀上后流产的风险也比一般人大许多,医生甚至建议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让她住院卧床至胎儿三个月以上。言峻不舍得那样禁锢她,可也不敢接她回家过年,人多事多,若是她或者孩子有个万一,还让不让他活了?

他还没完全想好应对措辞,言影山就亲自出面与辛辰说,要将年夜饭改到医院来,他亲自参加。辛辰住的病房应有尽有,餐厅开阔得能摆开几张大圆桌,容他们一家几口实在已算宽敞,辛辰没意见。

周素知道自己要当姑姑后激动的不行,把年夜饭的事情大包大揽了去,按着辛辰原本剧本的大方向走,加上她一贯出手,办得有声有色。

首长在医院年夜饭这样大的事情,当晚就从各个渠道传了出去,大年初一年早饭刚过,各路人马纷纷致来贺电,恭喜太子荣耀升级。

太子正在启奏太子妃要将年前强抢来的哈士奇还回去。

辛辰倚在床头边苹果边问他:“一定要把它送走吗?其实又不用我来照顾,养着又有什么关系呢?”

言峻还没回答,一旁沙发上正安静翻漫画书的辛杨就抢先说:“可是它有时候会突然叫起来,吓着小宝宝就不好了!”

辛辰其实是知道辛杨喜欢,为了他才挽留的,说:“哪有那么脆弱啊!再说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养在院子里吓不着我的。”

辛杨和姐夫对视了一眼,家中的两个男人都为孕妇大人的固执感到头疼。

言峻试着说:“这样好不好?我们三个先回去,等我们宝宝满了三个月,你身体情况稳定了,再把狗接到家里去。正好我趁这时间把院子打理一下,和辛杨一起看看给盖个什么样的小屋子给它睡。”

辛辰是担心辛杨觉得家里有了小宝宝就不重视他了,想了想这样也不错,就招手把辛杨叫到他床边,商量着问他:“你觉得这样好吗?”

辛杨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说:“我觉得很不错。”他回答得郑重,老气横秋的,言峻与辛辰都笑起来。

孟青城的恭贺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恭喜太子爷!贺喜太子爷!我说,赏我个干爹当当怎么样?”

言峻说你等等啊,将电话拿开一些,他向辛辰汇报说:“言太太,孟青城同志申请给咱们的宝宝当干爹,请您指示!”

辛辰正和辛杨讨论狗屋的款式,不耐烦的打发说:“他只能申请干妈的名额。”

言峻恭声答应,回话给电话那头的人说:“我老婆还是嫌你太娘——不如你当干妈怎么样?我们宝宝干爹的候选人都是英俊美男,一定有你喜欢的那一款。”

孟大公子大年初一被打击的心碎了一地,如遭雷劈,差点就要变身孟嘤嘤。

“哦对了,那只狗你明天来带回去,替我养三个月。”言峻又补了一枪。

只听电话那头,几天前还因为不情愿出让爱犬而挨了揍的某人,哀怨的幽幽唱起:“……当初是你要狗狗,要走就要走,如今又要用借口,把它送回来……”

言峻被雷得直打哆嗦,迅速掐断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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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的前一天言峻带着老婆孩子和小舅子返回了G市,与陆家一家过元宵佳节。

宁馨知道女儿怀孕后第一时间就要飞往北京,因为小季禹过年期间一直不太舒服,才未能成行,她等了近二十天才等到女儿站到面前,激动的直攥辛辰的手,问她食欲如何,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晨吐,听辛辰说一切都好,她开心的说:“那一定是个男孩子!我怀舜舜和季禹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可当初怀你啊,天天吐天天吐,在床上躺到你生下来!”

辛辰莞尔,摸着肚子幸福的说:“我也希望是儿子。”她希望孩子像言峻,自己不够好,言峻却是完美的,生一个像他一样温柔强大的儿子,该有多好啊!

陆伯尧的女朋友梁佑晨也在,笑吟吟的问:“那言峻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辛辰看了眼不远处正和陆伯尧谈笑风生的丈夫,笑着轻声说:“他没说,但我知道他一定想要女儿。”

我不够好,你来到我身边后才日益圆满,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像你,最好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你,这样我就能贪心的拥有两份挚爱——天下美满夫妻,大抵都会这样想吧。

梁佑晨看着辛辰幸福光彩的侧颜,忍不住也抬头去望不远处的陆伯尧。英俊稳重的男人正举杯,浅浅抿了一口酒,喉头微微上下一动,她看得入迷,冷不防陆伯尧不经意的投来目光,与她眼神交汇,他只浅浅勾了勾嘴角,她却深深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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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杨与舜舜疯玩一下午连午觉都没睡,晚上因为辛辰有身孕家里没有准备焰火,安静的晚餐导致两个小家伙没几口就歪七扭八的都困了,陆震就提议说大家都忙了一个新年,不如今天早些休息。

言峻一家出门,陆伯尧也要送梁佑晨回去,正好同行。往车库去的路是长长的一条直道,言峻一手抱了睡着的辛杨,一手牵着辛辰,十五的满月光亮皎洁,从路旁树枝中投下细碎月光在路上,不规则的斑斑点点,辛辰调皮的垫脚避开阴影,每一步都踩在月光之上。陆伯尧原本正听挽着他手臂的梁佑晨说话,渐渐目光就移向她,直到那边言峻轻声呵斥辛辰:“……好好走路!”

趴在言峻肩头酣睡的辛杨在梦中含含糊糊的重复:“好、好、走、路!”

辛辰捂着嘴直笑。

陆伯尧就垂下了目光。

月色中言峻的车闪着红色转向灯出了大门,往他们自己的家去了,大地宁静,陆伯尧默默站了一会儿,忽转头问身边安静的女孩子说:“佑晨,你现在还想嫁给我吗?”

梁佑晨目光温柔似水,看着他柔声问道:“你现在是在向我求婚吗?”

陆伯尧笑了起来,她又说:“上一次是我求得婚,可你拒绝我,说不愿意看我用自己换我爸爸的公司……那现在呢?你向我求婚是因为什么?爱吗?”

梁佑晨的眼睛并不是大而明亮的那种,是另一种令人心神宁和的美丽,陆伯尧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不愿意骗她:“你可以拒绝我。”

“我不愿意,”她说,“我不愿意拒绝你,哪怕不是因为爱,能和你过一辈子也是很好的事情。”

陆伯尧勾了勾嘴角,牵起她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申请端午节放假一更陪小侄子玩的贿赂小番外:

太子荣耀升级,第一时间兴奋的向好友炫耀。拨通了郑翩然的电话,告知了他即将升任表姨夫的喜讯,并且表示为了普天同喜,要送他们家一只名贵的纯种哈士奇。

郑翩然很平静的说“你等一下”,然后就听电话那头他在问辛甘:“你喜欢哈士奇吗?”辛甘不知道说了什么,郑翩然“哦”了一声:“陈伯,去收购几家宠物店,先养一百只。”

言峻看着自己脚边孤苦伶仃的哈士奇,遥想郑翩然那边的一百只,无奈的挂了电话,拨给了远在C市的陈遇白:“小白!我要当爸爸了!”

“……”

“喂?听到了吗?”言峻听到几声模糊喘息。

“……嗯。”

“你在干什么呢陈遇白?”

“当爸爸的途中。”陈遇白语气依旧冷静自持,呼吸间却杂着隐忍微喘。

“……”言峻想想楼上自家只能看不能的孕妇大人,默默的挂了电话,摸摸脚边无处可送的哈士奇,一人一狗凄凉的对望……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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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辰爸爸葬在市郊一座山上,山风景秀丽,临湖眺海,俯瞰半城荣华起落。辛辰刚和言峻结婚那会儿,刚刚得知了辛杨的事情,她心中父亲的形象天塌地陷,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临去北京拜见言影山前,言峻坚持陪她来祭奠,刚刚结成夫妻的两人从山脚下慢慢走上去,并肩一路谈心。

到山墓群前时,辛辰力竭,最后数十步台阶是言峻抱了她上去的,那时节正值晴朗冬日万里无云,从山一直能看到远处的海平线。长风浩浩,墓群安静,人世间的恩怨情仇那么渺小,辛辰在晚冬的温柔寒气里深深呼吸,问抱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新婚丈夫:“很多年以后我们都老死了,你希望留给我们的孩子什么样的印象?”

言峻步伐稳重,低头微笑对她说:“我希望她记得我是她父亲,永远记得我爱她。”

辛辰一时默然。

人这一生总会做错许多事,但错误与爱并不违背,无论做错了多少事,他们都还是真心爱你的父母。

此刻辛辰牵着辛杨的手站在初春的风里、父亲墓前,默默了片刻,将那日情形完整的回忆一遍,鼓起了勇气,温声对满脸疑惑的辛杨说:“辛杨,这是爸爸,他去世之后葬在这里。”

辛杨那双和辛辰几乎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瞬时瞪大,惊疑不已的望着她。辛辰小心的蹲下来,摸摸弟弟脑袋,告诉他:“你叫我姐姐,因为我们的爸爸是同一个人。我们的妈妈不同,你是你妈妈带大的,我妈妈也就是舜舜和季禹的妈妈,你已经见过了。”

辛杨眼里盈起了眼泪,怯怯的忍着不掉下,单薄的声音有些颤,害怕又期待的问辛辰:“为什么妈妈不同?”

“爸爸先和我妈妈生下了我,后来他们分开了……至于为什么分开,大人总有大人的原因,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解释不清楚……人的感情很难解释清楚,就像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鸡翅膀?”辛辰抚着他被山风吹乱的柔软头发,耐心的慢慢的解释给他听,“不管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分开、或者为什么在一起,总之我们都有爸爸妈妈,他们都很爱我们,不管他们在哪里。”

“我爸爸在月球上!”辛杨忽然打断她,眼泪也忍不住了往下直掉,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与姐姐说话不好,更加急得啜泣起来,低下头用手背擦眼泪,噎噎的说:“是我妈妈告诉我的,等我长大了爸爸就回来……”

他这么小,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舜舜还在众人怀抱里撒娇,不知世事,辛杨却要接受父母双亡的事实,辛辰的心揪成一团,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可是他都上小学了,很多事情现在不告诉他,由得别人妄加揣测他也不知分辨,辛辰更不忍心。

辛杨哭得越来越伤心,山间三月春光正灿烂,他却在柔软的春风中哭得这样无助,辛辰抱住他,无可奈何的轻轻拍他背,好久才轻声对他说:“以前你还是小孩子,大人疼爱你,怕你伤心难过,就只好说善意的谎言。可是辛杨,姐姐肚子里的宝宝还有几个月就要出世啦!你是她的舅舅,姐姐和姐夫工作忙的时候你要照顾她、带她玩,你已经是长辈了,就不是小孩子了,所以这些你妈妈本打算等你长大之后再告诉你的事情,姐姐现在就告诉你了,明白吗?”

她的话辛杨听到一半时就停下了哭,辛辰说完,将怀里的小泪人儿拉出来给他擦擦眼泪,问他:“你能做一个好舅舅吗?和姐姐、姐夫一起照顾小宝宝,看护她长大,长得和她舅舅一样勇敢坚强?”

辛杨眼睛里还残留着点点泪光,小小的脸上却满是坚毅果敢神色,很认真的对辛辰点头,点了又点,声音还带着哭腔却无比郑重:“我一定能的!”

“姐姐相信你。”辛辰怜惜的擦擦他脸。辛杨小腰板挺得笔直,很努力想要表现出男子汉的坚强风范,但是姐姐的温柔怜惜让他想妈妈了,又小心翼翼的圈着辛辰脖子哽哽咽咽,辛辰心疼,温声劝慰。姐弟俩在父亲坟前相拥,他们身后,墓上照片中风华正茂的男子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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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俩在墓前谈了好久才走出来,言峻等在车旁望眼欲穿,远远看见一大一小过来,连忙迎上去,扶了辛辰轻声问她:“冷不冷?有没有不舒服?”

辛辰但笑不语,眼睛红红却一脸斗志的辛杨踮着脚大声答:“姐姐的手很暖,不冷!”

言峻在小家伙肩头拍了拍,故作郑重的说:“多谢你照顾我老婆!兄弟!”

辛杨很高兴:“不用客气!”

言峻哈哈大笑。

晚上回房间言峻问辛辰:“你都跟他说了?”

“恩,”辛辰靠在床头,神态有些懒懒的,“他妈妈的事情我也大致跟他说了说……林泽生现在怎么样了?辛杨问我坏人有没有被抓起来。”

“他这种人被抓进去才是享福呢,现在这样灰头土脸的活在以前下属的下属手下,比什么都更折磨他。”言峻笑意清浅,“说起来,沈远这回真是不惜血本。”

说起沈远辛辰又想起周素,叹了口气:“他不能把沈齐风怎么样,就迁怒于林泽生了吧?”

“我看他这是在使苦肉计。他这么落井下石的整林泽生,简直就是引火烧身,上头已经在会上不点名批评过一次了,可他却折腾的更厉害,实在不像他平日里韬光养晦的风格。”

“苦肉计?那你会中计吗?”辛辰调皮的问。

言峻将窗户推开透气,这已经三月的天了,院中桃树与杏树都开了花,晚风之中杂生机勃勃的花香,想来对孕妇有益处。

他手撑在窗台上,闭目吸了口新鲜花香,回头神情愉悦的答她说:“我伺候太子妃与皇长孙女还来不及,哪有时间搭理他呢?”

辛辰莞尔,舒适躺在柔软的靠枕上目光温柔的与他对望着,忽在夜风花香里低低感慨了一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愿所有人都好,得到的永保欢愉,失去的转瞬忘怀,擦身而过的勇往直前,爱而未得的慨然割舍,牵手相伴的幸福一生。

第二十三章、

言谨欢坐在临窗乌金木大书桌前,小小身子挺直了腰,颇得是身姿如松,手里握着一管毛笔,正屏气凝神写大字。要不是她嘴角还蹭着长长一道巧克力酱没擦干净,辛辰真会以为她那么听话练了一个小时的字。

辛辰“咔哒”关上书房门,谨欢机灵的扭头一看,停下笔脆生生的叫了声“妈妈!”,眨巴着大眼睛乖乖巧巧的模样:“还有一个字就写完了喔!”

辛辰走过去看,字迹端正、笔锋有力,说心里话比她小时候写得要好得多了,但她眼下可一点都不想夸奖女儿,只不动声色的“嗯”了声,“写完出来准备晚饭了。”

不多时言峻下班回家了,辛辰就向丈夫告状:“……中午一个人了两只鸡,一整碗米饭!午睡前四分之一个西瓜,睡了起来要巧克力冰激凌,给她换酸奶也不行,说好了练一个小时字才准,可我出去一趟回来她脸跟花猫一样!还装得若无其事!言谨欢她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坏了!”

言峻一边用手机处理着邮件一边“嗯嗯”的附和她,最后听得实在好笑的忍不住了,手撑着额头笑个不停。辛辰见这家伙压根不当一回事,很郁闷的去找辛杨商量对策了。

言峻笑着下楼,经过一楼却见刚才被告状对象正踮着脚开她专属的零食柜子,小短一掂一掂够不着,苹果一样的小脸一鼓一鼓的,言峻走过去抱起她亲了一口:“爸爸的小天使!”

言谨欢藕节一样的小胖手立刻圈在大救星的脖子上,奶声奶气可爱无比的讨好:“爸爸!爸爸给爸爸的小天使拿一盒小小的曲奇饼干好不好?”

“马上就要晚饭了,再说妈妈不喜欢谨欢那么多零食。”言峻在女儿肉嘟嘟的小脸上又亲了一口,温柔的劝女儿:“谨欢,你再这么下去,爸爸可要抱不动你了!”

谨欢很喜欢爸爸抱她,但也很想奶香酥脆的曲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胖乎乎的短手指指指上面:“爸爸给谨欢拿在手里。”

言峻对女儿一向不怎么有原则,往后看了眼辛辰并不在周围,便伸手拿了一盒曲奇饼干给她。谨欢抱在手里,眨巴着眼睛问爸爸:“爸爸现在抱得动吗?”

言峻不疑有诈,掂了掂她,拍拍她肉嘟嘟的小屁股,点头说:“抱得动啊!”

言谨欢立刻笑得狡黠:“那到肚子里也抱得动呀!”

言峻失语,愣了片刻朗声大笑,将女儿亲了又亲,由衷的夸奖她说:“你可真聪明!”

谨欢香喷喷的咬着饼干口齿不清的:“谨欢聪明像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太子和太子妃生了一个……货……抱头跑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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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陆伯尧来了。上个礼拜他带谨欢出席一个商业聚餐的时候,谨欢很喜欢那里的一道法式焗布丁,他今天下午恰巧又在那家饭店有个签约仪式,临走便带了一盒,马不停蹄的送来给谨欢。

谨欢最喜欢这个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大舅舅,更兼布丁味美无比,自然开心的不得了。辛辰准备着晚饭,端菜上桌、布置碗筷,经过女儿身边不时用警告的眼神扫她,但谨欢坐在大舅舅膝头、两只胖爪子捧着布丁大快朵颐,浑然不知。

陆伯尧被那眼风带到几回,低头在小胖丫头耳边轻声叮嘱:“这只完就停手,晚饭有舅舅带来的酥皮烤鸭,你现在多了布丁,就不下烤鸭了哦!”

谨欢“啊呜”一口吞掉手上剩的小半只布丁,两颊包得鼓鼓像只小松鼠,憨态可喜的对着陆伯尧直笑,边笑边点头。

陆伯尧的心都被这小姑娘给笑酥了,手指揩揩她嘴角残屑,极温柔的在她油汪汪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饭时谨欢一手一只烤鸭,左右开弓,不亦乐乎。辛辰说她,陆伯尧立刻就出言袒护,小丫头最会见风使舵,一边嘴里包得满满一边甜言蜜语的讨好陆伯尧,惹得陆伯尧酒都顾不上喝,笑吟吟的只看着她就心满意足。

言峻见辛辰神色不善,怕女儿晚上被秋后算账,提醒了女儿一句:“谨欢,好好饭,不能只肉,点蔬菜对身体好。”

可言谨欢不喜欢蔬菜。她歪了歪脑袋,看看首座上食不言的首长大人,稚声稚气的说:“爷爷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蔬菜!”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句下午言影山教她临帖时讲解过,这会儿被她歪用在了这里,实在是可笑又可爱,陆伯尧笑得两眼弯弯,夸谨欢说她学问好,小丫头就特别得意的啃着鸭“嗯嗯嗯”的说:“谨欢像爷爷,肚子里都是墨水!”说着还挺了挺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

辛辰听不下去,驳她说:“你肚子里才不是墨水呢,全都是饼干布丁和冰淇淋!”

“妈妈……”谨欢收回了肚子,神情颇有不满。

难得小丫头瘪,辛辰继续逗女儿:“谨欢,你聪明像爸爸,学问好像爷爷,那你这么贪像谁呀?爸爸和妈妈可都不贪,舅舅们也一个都不贪。”

谨欢顿住,睁大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睛,费力的想答案,可想来想去实在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像自己这样喜欢东西呢……言影山给一脸郁闷的孙女儿碗里添了一筷子青菜,缓声平静的说:“像我,我小时候也贪。”

众人俱都一静。

唯有谨欢,高兴起来,拍着手兴高采烈的说:“谨欢像爷爷!”她掰着手指头数:“谨欢聪明像爸爸!谨欢有礼貌像舅舅!谨欢学问好像爷爷!谨欢贪也像爷爷!谨欢……”

陆伯尧笑得不行,把她抱过来爱怜的摸摸她脑袋,逗她问道:“那谨欢什么像妈妈呀?”

言谨欢转头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谨欢矮,像妈妈!”

噗……陆伯尧差点笑出声来!

言峻不动声色的在偷笑,辛杨一脸同情,辛辰又窘又羞愤,只好去看上首的言影山,可是……首长大人你不是老牌政客了么?!面对多少不怀好意的外宾都面色如常的啊!怎么能在这么令人尴尬的时候嘴角带笑呢?!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言谨欢才不管你们大人情如何堪呢,她喜欢鸭,陆伯尧买来的烤鸭便有八条,她已经啃完了两只,骨头一丢,手又去摸第三和第四只,辛辰还懵着,多亏辛杨及时阻止:“谨欢,不能再了!”

小丫头撅嘴:“还要!”

辛杨喂了她一口蔬菜汤,拿餐巾给她擦手,一边擦一边温声对她说:“你贪又要肚子疼的,明天我约了舜舜舅舅打球,季禹舅舅和郑恒哥哥也去,你要是多了肚子疼,明天只能在家里休息练字。”

言谨欢在香酥烤鸭和美男舅舅们之间徘徊了良久,皱着眉用力的想啊衡量啊,最终大义凛然的放弃了烤鸭,哭丧着小脸委委屈屈的说:“谨欢听舅舅话!”

决意不贪的言谨欢小朋友,意兴阑珊的拿蔬菜汤泡了白米饭,将就着了……一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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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的小朋友睡觉的时候真的肚子疼了,冰淇淋太冷、烤鸭太油腻,小家伙有些拉肚子,坐在马桶上一边嗯嗯一边被自己的嗯嗯熏得嚎啕大哭:“……好臭……呜呜呜好臭……”

辛辰把她的碎花小睡裙卷到上面去免得沾到,哭笑不得的说:“妈妈都没喊臭,你自己的臭臭自己还嫌弃啊?”

爱美爱干净的小姑娘还是哭个不停:“……呜呜呜好臭好臭……”

辛辰忍着笑安慰她:“妈妈把臭臭冲掉好不好?冲掉了不臭了,谨欢不哭了!”她抬手按下冲水键,可“哗啦啦”的水声当中,言谨欢挺着小肚子乱晃着两条小,哭得更大声了:“哇!臭臭水碰到谨欢屁股了!哇!呜呜呜呜……”

辛辰实在不行了,大笑着向外面喊言峻来接把手,言峻从另一个浴室洗了澡刚出来,听到这边哭闹声也正奇怪,走过来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辛辰笑得东歪西倒的告诉他:“是被她自己熏的!”

言峻也忍俊不禁。他的小姑娘,花裙子卷到胸口,露着半个小身体光溜溜的坐在马桶上,扁着嘴一个劲的哭臭,别人家的孩子哭起来父母都心碎,他家小公主即便是哭都如此喜感。

“好了好了,爸爸来了,谨欢不要哭了,”言峻柔声安慰女儿,看她哭得一头是汗,他把排风扇开到最大,又拿了只粉红色小发,把她一头及肩的头发一把在脑后,“很快就不臭了,不哭不哭!”

小女孩苹果一样的好看脸蛋,眉眼间因为哭泣泛着嫩嫩的粉红色,几束碎发沾了眼泪汗水贴在她脸颊上,乌黑柔软,言峻心都被女儿的眼泪浸化了,抬手擦擦她眼泪,为了安慰她,奋力做了几个货真价实的深呼吸动作:“爸爸把臭气吸光!”可是话音未落就因为吸气过猛呛到了,言峻一边呛咳一边回头向辛辰抱怨:“她到底了些什么东西?真的好臭……”

辛辰捶门大笑,谨欢仰头“哇”一声更响亮的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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